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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母親的遺物

    “甚爾君?”

    聽到門鈴聲時, 謙和正在廚房里準備午飯,一打開門看見門外站著的來人,頓時露出驚訝的表情, 注意到甚爾手上的行?李, 更是訝異, “你怎么來了?剛出差回來?”

    “打擾了。”甚爾微微頷首。

    謙和把他請到客廳里坐好,連忙把廚房里的火關了,回來給他帶了杯水。

    “你來找我是有什么事嗎?”謙和內心困惑又緊張, 但卻不再驚訝, “是因為曉?”

    不知為何, 他最近就?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此時看到甚爾來找他, 反而有種心中的石頭落到了實?處的感覺。

    而他們之間,也只有曉這一條聯系。

    “是。”甚爾垂頭喝了一口水,從口袋里將那張胸牌掏出來,“我這次在巴西, 遇到了一些事。”

    胸牌剛一接觸到外頭的空氣就?發出了亮眼的銀光, 下一秒, 銀光膨脹,轉眼落在了客廳一旁,里頭的光芒逐漸凝實?、變形, 最后隱隱透出一匹馬的形狀。

    “這是——?!”謙和嚇了一跳。

    銀光減淡, 獨角獸抬頭, 紅寶石般的眼眸透徹明亮。

    【你好, 夏燒先生。】獨角獸頷首, 【對你來說,這應該是我們的初次見面。】

    室內的空間不必寬闊的大草原, 獨角獸將身形縮小了幾倍,站在客廳中倒也不顯得擁擠。

    “你,你……這是!”謙和瞪大了眼睛,然而出乎甚爾意料的是,在短暫的震驚之后,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慌里慌張地站了起來,轉頭沖進了樓梯底下的小隔間里。

    半晌后,他手上抱著一個頗為老舊的木盒子?跑了回來。

    木盒雖老舊,但整體?卻非常干凈,看得出來平時是被花了心思保養的。

    甚爾一眼看出那盒子?有點?眼熟,但一時卻沒想起來。

    后來他才反應過來,當?時在神廟背后撿到精靈蛋時,周圍破碎的木盒若是完好,似乎就?是這個樣子?。

    “這是孩子?她媽的遺物?。”謙和面露激動,雙手顫抖地把木盒放到桌上,不斷喃喃自語,“獨角獸,獨角獸……她說的……竟然是真的。”

    這之后,獨角獸將自己與曉一家?的過往淵源都跟謙和講了一遍。

    聽完后,謙和沉默了下來,他的臉色緊繃,嘴唇緊閉,所有面部肌肉都仿佛承受著莫大的痛苦,控制不住地震顫。

    “怎么?”見他這個樣子?,甚爾的精神也緊繃了起來,“你知道什?么?”

    謙和閉了閉眼,半晌后,才終于抬眼看向獨角獸。

    “我問你一個問題。”他語氣中仿佛含著冰,但卻不是沖向他人,“當?初,我……是不是你救的?”

    甚爾一愣,明白了過來,低頭沉默了。

    獨角獸垂下頭。

    【這是她的請求。】它低低說道,【我不會拒絕她。】

    謙和抬起雙手捂住臉,垂頭不再吭聲。

    不過一瞬間,他的頭發仿佛又枯白了幾分。

    他的妻子?,將生的希望讓給了他,而他現在才知道。

    甚爾面對這個情況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唯有在心里慶幸,自己還有選擇的余地。

    不然連他自己也難以想象,若是離開的人是曉,他會變成?什?么樣。

    不,也不是無法預料。

    甚爾握起水杯一口氣將里頭的水喝光。

    若是真有那個時候……

    他的人生,滿盤皆輸。

    獨角獸安靜地待在一旁,體?貼地給謙和留下接受現實?的時間。

    謙和很?快就?緩了過來——這個疑惑在他心中已存在多年,他也不是沒有察覺,此時獨角獸的一句話,不過給一場漫長?的審判,下了最后通牒罷了。

    當?他再開口時,不再提及這件事。

    “以前……杏梨曾跟我提過。”他搓了把臉,眼眶通紅,但聲線已經穩定,“她們家?族,有一個流傳許久的故事。”

    “故事里,有一只獨角獸,她的長?輩叮囑她,若是遇見它入夢來,一定要記得答應它的話。”

    “曉剛出生的時候,她總把這個故事當?睡前故事講。”謙和垂眸,將面前的盒子?打開,“還總是叮囑我一定要注意曉的身體?,我以為她是讓我小心家?族遺傳的心臟病……”

    老朽的木盒子?被小心打開,里頭平平無奇地放著一卷泛黃的紙張,還有一根仿佛純木雕刻的精致發簪。

    “這些都是杏梨留下來的東西,臨終前她囑咐我,等到曉結婚之后,再把這些交到曉的手中,并讓她帶著它們,回到京都去?。她說到那時,曉自會明白一切。”謙和把打開的盒子?往獨角獸的方向推了推,“有印象嗎?”

    獨角獸湊上前,點?了點?頭。

    【這是我孩子?的角。】它說道,【當?年脫落下來,被她們的祖先收走了。】

    獨角獸的角就?宛如鯊魚的牙齒,如果因為意外脫落,之后還會長?出來,所以獨角獸見她們想要,便也沒有阻止,只當?她們想留個見證。

    如今這么多年過去?了,失去?活性的角漸漸枯萎成?了死物?,也被她們雕刻成?了發簪,在繼承了精靈卵的家?族女性中流轉。

    然而現在,這個發簪卻沒能?在下一任主人的手上。

    “……原來如此。”聽完這發簪背后的淵源,謙和垂下眼簾,將那木盒又重新蓋上,手不時在上頭細細摩挲,泛紅的眼底壓著看不清的復雜思緒,像是無奈,又像是埋怨。

    “既然如此,那這盒子?我便繼續收著吧。”謙和舒了口氣,“我想她的意思,我明白了。”

    想讓孩子?無憂無慮地長?大,沒有沉重的責任,也沒有對未來的恐懼,一無所知便一無所知,至少?從不彷徨,從不擔憂。

    一直到她的使命在不知不覺中終結的那一天到來為止。

    他們二人,雖然從不曾討論,但到頭來,都不約而同地做了相似的選擇。

    “所以,你們這次來找我……”謙和抬眼,“是她們的使命終于要結束了嗎?”

    曉尚且未有女兒?,此時見到獨角獸在他面前現身,他只想到這個原因。

    甚爾搖頭。

    【是我的孩子?。】獨角獸語氣頓時焦急起來,【突然之間,我找不到孩子?的蹤跡了!】

    【請告訴我,最近曉到底發生了什?么?】

    重回日?本地界,它重新接管了對整片島嶼的感知,然而即便如此,它也依舊沒有找到它孩子?的蹤跡。

    它迫不及待想要到曉身邊,看看發生了什?么,還是甚爾提醒了它,曉對一切一無所知,在她的世界里沒有咒靈,也沒有精靈,想要知道答案,不如去?問謙和。

    它心想,如今它已有了終結這份因果的能?力?,既然謙和是杏梨的伴侶、曉的父親,它與他道清前因后果——特別是那份被杏梨帶進墳墓的秘密——也算是到了時機。

    因此它才來到了這里。

    “最近嗎?”謙和皺眉道,“如果你說的是這一個月,那么大概半個月前,曉的醫院遇到了一級咒靈的襲擊。”

    甚爾一驚,“一級咒靈?醫院?”

    醫院向來是總監部的特別關注對象,而且歷來都有鎮物?鎮壓,基本不會有咒靈事件發生。

    上次他在醫院解決的那只咒靈,也是因為當?時醫院的鎮物?已經使用良久到了新舊更替的時期,又被外部侵入的咒靈趁虛而入燒毀,才最終導致了那場意外。

    “曉平安無事。”謙和搖頭,“但當?時的鎮物?卻消失了。”

    “以當?時的情況來看,應該有人拿走了。”

    “誰?”甚爾問道。

    “不知。”謙和搖頭,“總監部正在追蹤,之后或許會有結果。”

    【半個月前?】獨角獸聽到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往前小跳了一步,【那之后曉怎么樣了?】

    “那次事件,總監部將其向外界解釋為危房坍塌。”謙和眉頭一皺,眼底閃過自責,“曉也是這么認為的,但大概是因為當?時離咒靈太過接近,自從那次事件之后,她的精神狀態一直沒有恢復。”

    “后來她接受了一次心理科的治療,看上去?已經并無大礙,但繼續操刀手術還是過于勉強,醫院給她放了長?假休息,上個星期她到京都,找結衣去?了。”

    “我也希望結衣能?讓她開心點?。”謙和無奈,“這孩子?,有的時候會非常勉強自己。”

    這段日?子?,他察覺到女兒?每句“我沒事”的笑容背后似乎都還有未竟之語,他想既然是孩子?不樂意跟他排解的憂慮,也許同輩好友能?夠幫助到她。

    結衣跟曉不同,一直是個隨遇而安的人,也許這個時候,曉也需要一些隨遇而安的力?量。

    拜別謙和,甚爾走在回家?的路上,面上的表情越來越冷峻。

    半個月前的咒靈襲擊?

    消失的鎮物??

    口袋里的胸牌銀光閃閃。

    【一定是那個時候發生了什?么。】獨角獸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她們一定是受到了攻擊!】

    【我的孩子?不可能?離開曉的身體?。】獨角獸篤定,【那樣的話,曉也會有危險。】

    也就?是說,那顆卵現在還在曉身上。

    甚爾避開人群,沉默片刻,冷聲道:“它還在曉身上,但氣息卻消失了……”

    這種情況,讓他突然想到了剛剛才分別的不正經老板。

    第一次見到老板的時候,他也沒有察覺到他身上存在的另一個生物?的氣息。

    但那是咒靈,難道……

    偏偏在這個時候,甚爾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抬手接通。

    說曹操曹操到。

    “甚爾君。”老板的聲音從手機對面傳來,他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凝重,讓甚爾一聽,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什?么事?”甚爾焦躁道。

    “我剛回到酒吧,知道了一件事。”老板深吸了一口氣,“我想我需要跟你鄭重道歉。”

    “不,現在道歉大概已經沒用了。”

    甚爾聽完眉頭緊皺,心頭更加焦躁,不耐煩道:“什?么事!”

    老板躊躇了半晌,似乎這件事連他也覺得不可原諒。

    “對不起。”

    “你的伴侶……恐怕已經回不了頭了。”

    第62章 雨夜

    甚爾趕到酒吧的時?候, 里頭的空氣如死一般寂靜。

    幽暗的燈光勉強照亮整個空間,姬奈坐在吧臺旁,雙手抱胸, 身后站著鹿久和其他酒吧同伴, 連離離子也在, 全都神情肅穆,目光聚集在酒吧中央的空地上。

    而就在眾人視線匯聚之處,老?板背對著門口站立, 削瘦的背影宛如一把冰冷的尖刀, 在燈光下散發著森森冷意, 那股面?對自己的生死都能看淡嬉笑的豁達在他的身上消失得一干二凈, 屬于年長者的積威終于從他體內顯透了出來。

    鬼塚就站在老?板的身旁, 一邊的桌子上還放著他們兩個的行李,他低垂著頭,雙手抱胸坐在身后的桌子上,垂眼看著老?板面?前的地下, 面?色嚴肅中帶著一絲無奈。

    甚爾繞過門口的眾人, 看見了那被?老?板遮擋的小小身影。

    幸男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匍匐著身體,看不見表情。

    甚爾隱忍地呼了口氣。

    “我看見了。”

    離離子將自己“看到”的都告訴了甚爾。

    “那個?時?候我不知道會是?如此。”離離子面?色依舊冷淡,“但現在看來……那只卵當時?曾短暫地占據了曉的身體, 保護了她們。”

    “恐怕她們現在, 就如店長這般。”離離子回頭看向老?板的背影。

    在她的“眼”中, 老?板的身上散發著淡紅色的光芒, 與周圍大家身上代表咒力的白光不同, 也與甚爾身上的黝黑不同,是?一種白顏料被?紅墨暈染許久, 互相融合形成的淡紅色。

    “……已?經共生了吧。”離離子最后說?出結論。

    甚爾下顎緊繃,“那會有什么后果?”

    “排斥、痛苦、被?占據……最后死亡。”

    老?板深深地嘆了口氣,他轉過身,面?上毫無表情的他看上去宛如真正的老?者?,“或者?跟我一樣,人不人,鬼不鬼,勉強維持個?人類的模樣。”

    【不,不會的。】獨角獸站在一旁,拼命搖頭。

    【我的孩子不會做出這種事。】

    【它不會占據曉的身體。】獨角獸害怕大家不相信,努力強調,【一定……一定是?她們做了新的約定……】

    “我憑什么相信你?”甚爾突然打斷獨角獸的話。

    獨角獸頓時?噤聲,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甚爾猛地抬腳朝著身旁的椅子一踹,木質的椅子頓時?宛如炮彈一般,轟的一聲,直直射向格斗臺,竟是?直接在臺墩上砸出了一個?兩米寬的大坑。

    跪在地上的幸男身體猛地一顫,帶著哭腔的嗚咽聲從他的手臂下低聲流出。

    甚爾火大地在原地踱步,仿佛被?激怒的野獸,隨時?即將釋放自己破壞的欲望。

    周圍無人敢說?一言。

    他不過離開了一個?月……為什么所?有事情都爛透了!

    “冷靜點,甚爾君。”最終還是?老?板站了出來,為獨角獸開脫,“精靈卵一直在她們家族內流轉,這幾百年里,若它真的有心思,也不必等到這個?時?候。”

    “這件事是?我們欠你的。”老?板回頭看了眼幸男,“如果你還愿意相信我,給我個?機會……讓我來償還吧。”

    甚爾聞言一頓,惡狠狠地回頭瞪向老?板,“你打算怎么償還?”

    “你能怎么償還?!”

    老?板又嘆了口氣。

    “不管怎么說?,我也跟這個?東西斗了那么多年,如果沒有延緩的法子,也不至于能活到現在。”

    “讓我來試試吧,雖然精靈受肉可?能與咒靈受肉有所?不同,但我想原理總是?大差不差的。”

    “但我需要一件東西。”

    “……什么?”甚爾壓著嗓子。

    “寄體……也就是?那只精靈的……一部分。”-

    曉再次醒過來時?,外頭恰是?傍晚時?分。

    走下樓,結衣正在餐廳里給寶寶喂奶。

    “哦,哦,聽話。”

    寶寶坐在寶寶椅上,面?對媽媽伸過來的奶嘴瓶,任性地撇開臉去,一副不愿理睬的模樣。

    可?惜他媽媽比他還任性。

    結衣見寶寶不吃飯,氣呼呼地把瓶子重重往桌上一擱,“不吃就不吃啦!媽媽生氣啦!哼!”

    于是?等到曉來到餐廳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一大一小兩只各自撇開的娃娃臉。

    連下巴昂起的角度都一模一樣。

    曉:不愧是?親生的。

    “也許他還不餓,一會兒?再喂吧。”曉拉開對面?的椅子坐下,身后馬上有人為她端上了暖粥,“結衣媽媽不要生氣啦。”

    哄好了大的,小的也睡著了。

    見侍從將寶寶帶走,結衣握著叉子大口吃了幾塊蘑菇泄憤,鼓著腮幫子問曉道:“今天感覺怎么樣?”

    “還行。”曉喝了幾口粥,臉色好了一些,“現在感覺精神多了。”

    “果然是?太累了叭。”結衣嚼嚼嚼,“以前介人也這樣過,我還以為他死了呢。”

    連續高強度加班一個?月,回來睡了一個?星期。

    “……”曉笑了一下,低頭又喝了幾口粥。

    一時?之間,餐桌上只有輕輕的咀嚼聲和餐具不可?避免相碰時?發出的清脆叮嚀。

    “結衣。”曉忽然問道,“問你個?問題可?以嗎?”

    “嗯?”結衣抬頭——她已?經不生氣了,正在思考一會兒?甜點要吃什么,“什么問題?”

    “如果……我是?說?如果……”曉垂頭攪了攪面?前的粥,“如果你突然發現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樣,你會怎么辦?”

    “比如說?……像是?,突然有了魔法?之類的。”曉訕笑道。

    結衣頓時?眼前一亮。

    “那我要第一個?告訴介人!”結衣興高采烈,“是?什么樣的魔法?可?以變小矮人出來嗎?”

    幫介人上班!

    曉佯裝想了想,“唔……變小矮人太老?套了吧。”

    “改變身體形態……這樣的怎么樣?”

    “哦!曉喜歡這個?類型的啊!”結衣恍然大悟,“那也蠻酷的,那樣的話,我就可?以變成石頭嚇介人一跳。”說?著說?著,她連連點頭,顯然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曉呵呵笑道:“結衣不會覺得害怕嗎?”

    結衣眨眨眼,“為什么?”

    “你看,自己的身體變得奇奇怪怪的,誰都會害怕吧。說?不定是?生病了怎么辦?”

    “你這么一說?也對哦……”結衣腦中閃過各種畫面?。

    “比如會突然在哪一天發現自己一用魔法就會超級吐血,努力尋找自己能力的起源最后發現原來自己曾經是?違法實驗室的實驗品歷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逃脫卻失去記憶整個?人生都是?被?計劃好的虛假詭計!”

    曉:“……不,倒也沒有那么夸張。”

    “而且這不是?最近那部電影的主?角嗎?”

    “唉嘿。”結衣萌混過關,“不過就算這樣,我覺得也沒有什么好怕的吧。”

    “反正有介人在,我還有你啊。”結衣搖頭晃腦,“就算發生什么事情,你們都會陪在我身邊的。”

    “我才不怕呢。”

    “……這樣啊。”

    曉垂眸,用勺子劃了劃粥面?。

    “說?的也是?。”

    晚上的時?候,外頭突然下起了大雨,北風呼嘯,窗戶被?吹得作響。

    大雨傾盆,仿佛天空破了個?洞。

    “這應該是?今年夏季最后一場大雨了。”曉抓著窗簾,抬頭朝窗外看去。

    “秋天要到了啊……”

    “……”

    天邊突然劃過一道長長的電光,在那一瞬間,精致而古樸的歐式窗邊仿佛成為了油畫的畫框,它掛在無人記憶的城堡角落,沒人知道年歲與過往,幽暗的黑夜綴著沉重的筆觸,狂風暴雨就像天上撒下的鹽巴,刺痛了不知何處的傷口。

    直到雷鳴聲后知后覺地響徹整片天地,曉才猛然回過神來。

    嘈雜的沙沙聲灌入耳畔,雨滴如冰針,一根根穿透花園里的綠葉與鮮花。

    又是?一聲轟隆,曉松開窗簾,轉身離開。

    “曉!”結衣抱著枕頭跑出來,“介人今天睡辦公?室啦,我們一起打游戲吧!”

    “好啊。”曉心不在焉地回答。

    結衣一愣,面?上的笑容卻緩緩落了下來,宛如蓄滿水的池塘,在暴雨中溢出憂愁。

    “曉。”她走上前去拉住曉的手,憂心忡忡道,“你要是?不想玩的話,不用勉強陪我也可?以的。”

    “你在想什么?”她不甘心地抿了抿嘴。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結衣從沒有見過曉如此消沉的時?候。

    她們從小一起長大,在她的印象中,曉向來是?強大而可?靠的。

    幼兒?園的時?候,她不小心弄丟了園長重要的鋼筆,她只會蹲在角落里哭,是?曉拉著她的手一點點從園長辦公?室一直走到操場,在啟明星的見證下,找到那支被?遺落在草叢中的鋼筆。

    「找到了!」

    結衣永遠不會忘記那個?時?候,曉眼中耀眼的光芒。

    「我就說?肯定還在學校里吧。」她開心地笑著,遞過來的手上還沾著一些泥土,「不要哭了,下次小心一點。」

    「又丟了也沒關系,我們再一起找吧。」

    這之后的數年,她也是?這樣,牽著她的手,幫她“找回”了無數的“鋼筆”。

    曉腦袋很?好用,又很?有毅力,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事,就沒有失敗的。

    ——結衣這么堅信著。

    但人總不是?完美?的,總是?一往無前的才女,現在好像也不小心弄丟了她的“鋼筆”。

    這次,結衣想幫她找回來。

    “不能告訴我嗎?”結衣拉著曉的手,就像小時?候一樣,“不管發生什么事,我都會在你身邊的。”

    “別害怕。”

    曉一愣,抬眼不敢置信地看向結衣,幾乎要以為她已?經察覺了什么,但當她望進結衣眼眸的一刻,她又明白了過來。

    結衣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是?單純地如小動物一般,嗅到了朋友的不安。

    “我……”曉一張口,發現竟已?哽咽。

    獨自一人承擔著恐懼,她也快到極限了。

    然而就在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了門鈴聲。

    兩人猛地轉頭朝門口看去,很?快,管家接通了外頭門戶的通訊器。

    “禪院先生?!您怎么來了?”

    管家連忙推開門,拿起門口的雨傘跑了出去。

    曉瞪大眼睛,想都沒想就抬腳沖到了玄關。

    禪院……難道說??!

    幽深的雨夜里,一個?熟悉的身影破開重重迷霧,走到她面?前。

    “曉。”甚爾渾身都濕透了。

    “你……”曉嚇了一跳,焦急地跑出玄關,但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被?墜入了濕漉漉的懷抱中。

    “抱歉……”

    “我們回家吧。”

    曉終于憋不住,重重點頭。

    “嗯。”

    結衣站在門口,看見在傘下緊緊相擁的兩人,松了口氣。

    哭出來就沒事了。

    第63章 可疑的收入

    轉眼, 秋天到了?。

    酷暑遠離,天氣涼爽,甚爾拉開臥室的窗簾, 發現連外頭的陽光都溫和了起來, 他往窗外?低頭一看, 注意到隔壁院子里的大樹已經開始落葉,一個晚上過去,黃葉竟已經把他們的花園蓋了?一半。

    背后的床上, 曉正睡得?香甜, 她面對著窗戶側躺, 整個人窩在被窩里, 只露出了?半顆腦袋, 陽光恰好停在她的鼻尖下,紅唇粉嫩,水光瀲滟,一頭黑發已經過肩, 胡亂地貼在她的臉頰旁, 隨著她的一呼一吸, 輕輕漂浮。

    床頭柜上,一只站立的木雕松鼠栩栩如生。

    甚爾回身在床邊坐下,伸手撩開曉嘴邊的發絲。

    自那個晚上, 已經過去兩個月了?。

    封印進行得?很順利, 曉甚至對此?一無所知, 儀式就已經結束。

    眼見著發簪在老板的手中化為塵埃, 謙和摸了?摸躺在床上熟睡的曉的腦袋, 心疼道:“這樣?就可以了?吧?”

    “可以了?。”老板面色蒼白?,被身后的姬奈撐著身體, 才艱難地在椅子上坐下,“只要這個封印不破,她就能一直活下去。”

    “活到什么?時候?”

    床尾,甚爾面色冰冷。

    夏燒家,曉的房間,這里頭空間不大,此?時勉強容下四個人已非常擁擠,就連空氣都仿佛稀薄了?幾分。

    而就在距離甚爾頭頂不過兩公?分的地方?,從白?燈上垂下來的星星掛飾一晃一晃地擦過他的發絲——這是曉前年從結衣那收到的生日?禮物。

    星星掛墜在燈光下熠熠生輝,仿佛童話故事里魔法石,能夠為少?女實現所有愿望。

    老板抬眼看向甚爾。

    “……”

    “怎么?這么?早就醒了?啊?”

    甚爾猛地回過神來,低頭一看,發現曉已經清醒,正瞪著一雙碧綠色的大眼睛看著他,不知道已經看了?多久。

    “今天不上班,做什么?好?”曉側頭依戀地蹭了?蹭甚爾的手掌,轉頭又咕嚕咕嚕縮進了?被窩里,迷迷糊糊看上去又要睡著了?,“幾點了??”

    甚爾抬頭看了?一眼床頭的鬧鐘。

    “十點。”甚爾利落地翻身上床。

    很快,床上的被褥開始聳動。

    “干嘛呀,好困……昨天手術做了?好久呢……”

    “不是讓你睡夠了?嗎?”

    “呀!冷!”曉趕忙把被子拽回來。

    熱氣都跑走?了?!

    “躺著不動怎么?暖和?”

    “怎么?不可以!”

    男朋友牌熱爐,塞進被子五分鐘,比空調還好使。

    甚爾笑著哼了?一聲,“但是今天的日?程已經決定好了?。”

    曉警惕地企圖滾下床沿,卻?還是在半路被精準擒住了?腰窩,她身體下意識地一顫,轉眼就被拖了?回去。

    邪惡的被子張開大口,將獵物一把吞下。

    “睡覺。”

    罪魁禍首洋洋得?意地發表宣言。

    熱過頭的后果就是全身都變得?黏糊糊的了?。

    浴室里水汽蒸騰,剛從里頭出來本也清爽不到哪去,曉毫不猶豫地拋棄又想再次黏上來的大灰狼,抬眼一看鬧鐘,卻?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要交房租了?。”

    房租是按季收的,距離他們住進這里,也剛好三個月了?。

    交房租要到中介所去,但院里的落葉也要打掃。

    “待會?兒再掃不就得?了??”甚爾躺在床上,一手撐著腦袋,一臉不情愿,不明白?為什么?曉總要把事情趕著做。

    反正來得?及不就行了??

    “早點做完不是更好?”曉坐在床邊換衣服,一邊回頭吐槽,“最后著急忙慌的有什么?好的。”

    甚爾可疑地移開視線。

    若是沒有截止日?期還好,也不知道為什么?,一旦手中的事情有了?具體的限制時間,甚爾總是喜歡懶懶散散地拖到最后一刻才開始行動。

    問起來就總說,來得?及。

    就連最后十分鐘都這么?說。

    甚爾:“但我?修好了?。”

    冰箱多個手印又不影響使用。

    曉換好衣服,回頭像貓一樣?爬上床鋪,剛一垂頭,發絲便垂下耳邊,她只好抬手將其撩到耳后,才低頭在甚爾嘴邊的傷疤處輕輕吻了?一下。

    據說這是他小時候大意跌倒時留下的,不知道為什么?,曉總是特別中意這里。

    “回來的時候,我?希望院子已經干凈了?哦。”曉伸出手指戳了?戳甚爾的額頭,嗔怪道,“還有午飯……真是的,都怪你。”

    現在都下午了?,她還沒吃早餐呢。

    甚爾笑了?一下,仰頭,順著垂落的發絲,抬手重新按下即將遠離的白?皙脖頸,微微湊上前去,將話語埋入其中。

    “行。”

    鑒于家庭財政大權的歸屬,前去中介所的自然?是曉。

    “里頭的錢現在應該已經足夠了?。”甚爾雙手抱胸靠在玄關旁,低頭見曉穿鞋,“你隨便用。”

    上交銀行卡的男人至今不知道自己上次的出差費有多少?,只知道錢有準時到賬,他也懶得?特地去查詢余額。

    反正零花錢夠用,有曉把持著,甚爾從不擔心。

    “知道啦。”曉答應道。

    其實她也沒怎么?用過甚爾的銀行卡,但她知道上次甚爾出差確實有額外?的收入,只是最近她一直沒有去銀行,也就不曉得?具體數額是多少?。

    所以當?她付完房租順路在路邊的ATM機查詢余額的時候,整個人都懵了?。

    “怎……”曉還以為是機器出了?故障,連忙把卡抽了?出來,又放了?一次。

    然?而數字并沒有變化。

    曉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回到家,甚爾已經把院子打掃干凈,正在廚房奮斗。

    “馬上就好了?。”甚爾頭也不抬地往鍋里撒了?一把黑胡椒粉,濃郁的肉香已經在空氣中蔓延。

    曉換下鞋子,一臉凝重地湊到甚爾身邊。

    甚爾立馬警惕:“我?有做菜。”

    你看在餐桌上擺著呢!

    兩盤!

    曉卻?不聽,而是一把抱住甚爾的手臂,嚴肅道:“甚爾,我?們談談。”

    甚爾頓時瞪大眼睛,面色一僵,手上握著的鍋鏟啪嗒一聲掉了?下來。

    兩盤菜的事情有那么?嚴重嗎!

    還要談談!

    “我?問你,你老實回答。”

    客廳,曉坐在沙發上,雙手抱胸,神情凝重。

    對“談談”心有余悸的甚爾戰戰兢兢地站在她面前,冥思苦想。

    身上還穿著粉紅色圍裙。

    “……好吧,那兩盤菜其實是一盤分出來的。”

    “什……不是這個!”差點被帶跑,曉迅速掏出剛剛打印出來的銀行流水,指著上頭格外?突出的一行數字,猛地伸到甚爾面前。

    “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么?回事!”

    男朋友干的工作好像有點奇怪!

    在看到流水的那一刻,曉迅速反應了?過來。

    不只是那一條格外?突出的入賬而已,前頭多次進賬的數字,也都令人始料未及。

    那根本不可能會?是一名普通酒吧員工會?有的收入!

    難道說……曉大驚失色!

    甚爾一眼看出曉心中所想,當?即出聲遏制,“沒違法!”

    曉一愣,更加難以置信!

    甚爾:“沒賭博!”

    曉大大地松了?口氣。

    甚爾:“……”

    總覺得?自己相比于賭博應該更容易違法的甚爾對女朋友對自己的印象心情復雜。

    “那這是怎么?回事呢?”曉憂心忡忡,“甚爾,我?們可不能收不義之財。”

    甚爾撓了?撓頭,在曉身邊坐下。

    “不是不義之財。”他伸手摟住曉的肩膀,靈機一動,“是分紅。”

    “分紅?”曉疑惑。

    “對。”甚爾臉不紅心不跳,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之前老板邀請我?入股,我?答應了?。”

    “為什么??”曉更不理解了?,“你才在那里工作多久啊。”

    哪有上來就跟新員工討論?這個的老板?

    “偶然?。有個中間朋友,我?們兩個都認識,沒想到正好碰上了?。”甚爾絞盡腦汁打補丁,“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曉聽完卻?雙眼一瞇。

    “沒來得?及?”

    不說“忘了?”,卻?說“沒來得?及”?

    甚爾:“……”

    壞了?,難瞞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早把枕邊人的思維摸透的曉步步緊逼,面露憂愁,“別是被別人騙了?。”

    連賭博陷阱都能掉的人,實在是讓人放心不下。

    “怎么?會??”甚爾一見曉有些不高興,心里就慌了?,“酒吧里的人你也都見過了?,你看他們能騙我?嗎?”

    曉聽到這話,頓時就想起了?千鶴,心頭率先軟了?下來。

    上次的手術雖然?因為不可抗力因素提前終止,但之后曉恢復返崗,馬上又重新接手了?千鶴的治療工作。

    手術非常成功,但最令曉印象深刻的,還是那孩子鎮定的雙眼。

    明明不過十幾歲,但卻?比許多大人還要冷靜,即使無端地經歷了?一場無效的手術,第二?次走?進手術室時,也依舊勇敢,愿意信任她,依賴她。

    “別緊張。”

    曉記得?千鶴在閉上雙眼前,曾望著她低聲說道。

    躺在手術臺上的小小患者,握著主治醫生的手,卻?是那個安慰他人的人。

    那也是曉返崗后的第一個手術,手術成功后,她獨自一身坐在走?廊外?,狠狠地松了?口氣。

    所有的一切也從那一刻開始,終于回到了?正軌。

    這之后,曉也在千鶴的病房里見過老板一面,那時他來探望千鶴,正坐在床邊哈哈大笑,還給千鶴帶了?玩具和禮物。

    那樣?的人……確實看上去并不像是個壞人。

    甚爾見曉已經心有動搖,連忙轉移話題,“再說了?,我?也沒有什么?可以騙的,總歸不能比上次更差了?。”

    曉猛地抬頭看向甚爾,皺了?皺鼻子。

    甚爾:“……”

    甚爾舉手投降。

    “真沒賭。”

    曉瞅了?瞅甚爾,半晌后,還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好吧,總歸你也不會?做違法亂紀的事。”

    甚爾心虛目移。

    “好了?,先吃飯吧,先吃飯吧。不是餓了?嗎?”甚爾兩手扶著曉的肩膀,給她揉了?揉,然?后把她推到餐廳,“再等一會?兒馬上就好了?。”

    結果曉剛一坐下,就看到了?桌上的那兩盤菜。

    甚爾:“……再多等一個鐘頭吧。”

    甚爾回到廚房繼續自己的午餐大業,曉無意間抬手,發現自己手臂上不知何時被劃了?一個小小的傷口。

    傷口不深,只留下了?一絲紅線,此?時已經有些腫脹了?,曉想起來今天洗漱時發現洗漱臺上有個小破口,心想應該是那個時候弄到的。

    這么?想著,曉忽然?高興起來。

    甚爾端著菜從廚房出來,恰好看見她的笑容,挑了?挑眉。

    “笑什么??”

    “高興嘛。”

    甚爾:你剛剛還愁容滿面的呢。

    摸不透女人心的甚爾聳了?聳肩,把身上的圍裙脫下來。

    “喝湯嗎?”

    “要一碗!”

    第64章 天逆鉾

    當孔時雨在超市遇見甚爾的時候, 覺得?自己真是見?鬼了。

    “你怎么回事?”孔時雨大為震驚。

    就見?在?他面前,他曾經邋遢又死氣沉沉的搭檔,如今竟然穿著一身得?體的居家服, 混跡在?一群大媽之間, 用他那條隨手一震就能敲碎水泥的手臂, 在?一片混亂中,眼疾手快地從打折菜區撈出一根最新鮮的蘿卜!

    天與咒縛的身體是怎么用的嗎?!孔時雨捂臉。

    甚爾注意到了孔時雨,但是懶得?搭理他, 推著小推車從他身邊目不斜視地經過, 嫌他礙事, 還用車邊頂了他一下。

    “讓開, 別擋著。”

    孔時雨連忙躲到一邊, 回頭一看,發現甚爾又?在?他背后的柜臺前挑起來了。

    還是賣高壓鍋的。

    孔時雨:“……”

    孔時雨:“你不覺得?你的形象轉變得?過于刺激了嗎?”

    從天與暴君到家庭煮夫,領域跨得?也太大了吧!

    甚爾頭也不抬地挑著高壓鍋——之前不太了解,買的那個太次了, “找我?有什么事?”

    突然出現在?這?里, 他可不認為這?家伙是來敘舊的。

    孔時雨連忙道:“有一件……”

    甚爾:“不干。”

    孔時雨:“……”

    那你問什么!

    “那你來這?做什么?”甚爾暫時先把高壓鍋放到一邊, 一手靠在?推車上,一臉不耐煩地側身看向孔時雨,“圈里沒有人比你更加清楚我?現在?是什么情況了吧?”

    叱咤風云的詛咒界強者——天與暴君禪院甚爾, 在?半年前忽然失去蹤跡, 一時之間眾說?紛紜。

    有人說?他已經被殺, 連尸骨都沒能留下;有人說?他被大富婆統包, 賣力?還賣色;有人說?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上山做和尚了;也有人說?他被總監部?詔安,現在?正給高層做專門保安……

    各種各樣的傳言什么都有, 其中自然也有幾段實?事,不過沒人相信天與暴君會龜縮在?一個小小酒吧當格斗裁判兼運貨員,大多?碰到他的詛咒師只要是個機靈的,自然也都能看出他想隱姓埋名的意圖,不會肆意聲張。

    “我?知道你不會出手。”孔時雨上下打量了甚爾一眼,表情一言難盡,還是沒能接受自己的前搭檔突然從詛咒殺手變成?了搶菜利器,“我?來找你,也不是讓你出手的事。”

    “哦?”這?倒是有點稀奇了,甚爾挑了挑眉,“什么事?”

    “先說?好,你上次那兩?顆珠子給我?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甚爾說?到這?里面色一凝,眼底閃過殺氣,“早知道,我?當初就應該碾碎它們!”

    若不是那兩?顆珠子,曉也就不會遭此劫難!

    孔時雨消息靈通,多?多?少少也聽說?了醫院里發生的事,聞言趕忙擺了擺手,“不會,這?次保證不跟你們摻邊。”

    他能來找甚爾,自然也是準備了他感興趣的理由。

    甚爾知道孔時雨從不無?的放矢,況且多?知道些情報總不是壞事,答不答應還兩?說?,便昂頭施舍道:“說?。”

    孔時雨剛要開口,卻突然意識到了什么,露出無?語的表情,看了看周圍。

    熱鬧的打折現場,人來人往大多?都是持家婦女,兩?個大男人人高馬大站在?其中,頗為顯眼,更不用說?里頭還有一個穿著一整套的西?裝卻胡子拉碴,看上去活像是來招攬生意的頹廢保險人員。

    周圍竊竊私語,仔細一聽,都在?討論甚爾的臉,和孔時雨的邋遢。

    孔時雨:“……”

    攻守之勢異也。

    “咱們還是換個地方詳細談吧。”

    今天曉的手術排到了傍晚,回來會比較晚。

    路上見?甚爾輕車熟路地與偶遇的鄰居們點頭打招呼,孔時雨抬手抽了口煙,調侃道:“你這?家伙,沒想到也會有這?樣的時候。”

    當初他把甚爾放走,可沒想到一匹野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說?是家犬都形容不到位了,得?往薩摩耶靠攏才行。

    不過也沒什么不好的。想到這?里,孔時雨勾了勾嘴角,無?可奈何地哼了一聲。

    至少證明他也沒做錯事。

    不得?不說?這?種感覺還挺不賴。

    “別說?你了,我?自己都覺得?荒謬。”甚爾垂頭用鑰匙打開房門,在?玄關處把身上的大包小包放下,然后脫下身上的外套掛到一旁的掛衣鉤上,“拖鞋在?第三層,自己拿。煙給我?在?外面掐了。”

    剛開始的時候早上睜開眼,甚爾還會覺得?自己在?做夢,不是咒靈的陷阱就是其他詛咒師的陰謀,身體總是下意識地緊繃,直到察覺到耳畔平穩的呼吸聲,才漸漸意識到現實?。

    最近已經不這?樣了,有的時候曉晚上上夜班,到凌晨才回來,而?他一大早醒過來才發現昨晚空蕩蕩的枕邊突然多?了一個人,轉眼又?能睡個回籠覺。

    平淡的生活正在?漸漸消磨他的銳利,但他對此甘之如飴。

    按照指示從鞋柜里拿出一雙拖鞋,孔時雨抬眼一瞥,就能看到里頭有不少女性的鞋子,擺在?大碼的運動?鞋旁邊,顯得?嬌小不少。

    鞋柜旁上的掛衣鉤掛著一些的衣服,里頭幾件孔時雨覺得?眼熟,有幾件卻陌生,男款女款都有,應該是今年才流行的款式。

    孔時雨換好鞋子,抬頭發現甚爾已經提著東西?進了廚房,便連忙跟了上去,路過餐廳的時候,注意到院子里放著的幾塊雜物,定睛一看,似乎是幾個正在?完成?的小物件。

    “這?些是什么?”孔時雨指著問道。

    “打發時間的。”甚爾嫻熟地將各種新鮮蔬菜肉類分?門別類地放進冰箱,“曉手腕總不舒服,想要個寫字能墊手的東西?。”

    孔時雨嘿了一聲,見?甚爾還在?忙,轉身自己到客廳里坐下了。

    過了一會兒,甚爾手上拿著兩?杯水走了過來,一杯放到了孔時雨面前。

    “沒有茶,湊合吧。”

    孔時雨拿起水杯卻沒馬上喝,而?是低頭端倪了一會兒,突然笑了一下,“你這?混蛋以前什么時候給我?過水了?還茶呢。”

    臨走前不要求他把垃圾帶走就不錯了。

    哦,拖鞋那也是沒有的。

    甚爾聞言頗為得?意地勾了勾嘴角,“怎么樣,人模狗樣吧?”

    孔時雨又?想抽煙了,“這?可不是好詞。”

    “差不多?就行。”

    “差得?遠了。”

    顯擺夠了,也差不多?該進入正題了。

    “長話短說?。”甚爾看了眼鐘表,“我?還要做飯。”

    向某人極高的家庭煮夫素養抬了抬水杯表示尊敬,孔時雨也不想耽擱時間,直接開門見?山。

    “有一件咒具。”孔時雨說?道,“我?希望你能買下來。”

    咒具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咒術師這?個概念誕生的時代,因為詛咒附著在?物體上最為穩固,而?且一個質量良好的咒具實?際上也就是使用其他術式的媒介,這?樣即使是沒有術式或者術式弱小的咒術師,也能通過調用咒具上雕刻的術式形成?一定的戰斗力?。

    不用咒力?也能使用的咒具那更是上乘中的上乘,至少也是二級往上。

    古時候有些普通人家族,知曉咒靈的存在?,但又?對外族人心有戒備,為了保護自身,便會用高價購買高級咒具置于家中,訓練家中武士進行使用,配合能夠探查咒靈行蹤的咒具,倒也能處理一些弱小的咒靈,甚至形成?了自己的訓練體系,使得?普通人也對咒靈有一戰之力?。

    可惜隨著時間流逝,這?些訓練秘籍早已失傳,倒是那些咒具流傳了下來,成?為了一些家族中的家傳之物,只不過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已經不明白它們的使用方法,有些咒具被變賣,有些則被囤積在?倉庫里,作為普通兵器擺設。

    而?最近,有一個家族不知從哪里得?知了一些只言片語,將族內流傳的咒具曲解為了圣器,引得?一群紈绔子弟趨之若鶩,搞得?家里亂七八糟,族內老人看到這?情況,就想找個途徑把那咒具賣出去,換個清凈。

    但也不能隨便賣,畢竟是家里有些年份的藏品,老人們對祖先留下的話也還心存敬畏,知道這?東西?危險,若是到了不知曉的人手里唯恐還害了人家,而?且也不能讓家里的小輩隨隨便便能買回去。

    于是一頓操作之后,也不知道他們用了什么方法,總之就是打聽到了孔時雨這?里,聽說?他是這?些妖魔鬼怪領域的專家,就拜托他來處理這?件東西?。

    孔時雨到現場一看,就知道那咒具價值不菲,威力?說?起來還真不定跟“圣器”有什么差別,恰巧他也認識能夠鎮住這?個咒具的買家,忙不迭就答應了下來。

    “所以你就來找我?了?”甚爾聽完還真來了興趣,“什么樣的咒具?”

    收集咒具可是天與暴君的一大愛好之一啊。

    “哼,你肯定喜歡。”孔時雨胸有成?竹。

    能夠強制解除一切術式的特級咒具……

    ——天逆鉾。

    “一切術式?”甚爾笑了一下,“有意思?。”

    這?種功效,聽上去倒像是個假的了。

    “我?也嚇了一跳,沒想到這?個世界上還真有這?樣的咒具存在?。”孔時雨氣定神閑地喝了口水,繼續說?道,“這?也就是在?普通人的家族里貓著,要是出現在?咒術界,都不知道要搞出什么腥風血雨。”

    從這?個角度來說?,在?他所認識的人里面,也只有甚爾能夠持有它了。

    畢竟懷璧自罪,想要獲得?超越常理的道具,也要看看自己有沒有護住它的實?力?。

    甚爾已經開始興奮起來,“這?可真是天上掉餡餅了。”

    孔時雨雖然實?力?不太行,但他的眼光甚爾還是相信的,況且就算最后那個天逆鉾并沒有孔時雨所說?的那么大威力?,只要能夠解除一部?分?的術式,也已經足夠逆天了。

    甚爾一眼就看出了這?背后的價值。

    確實?值得?一賭。

    “對面出得?急,我?可以幫你壓壓價格。你要想親自去看一眼也行。”孔時雨已經勝券在?握,“怎么樣?拿下?”

    誰知聽到這?里,甚爾卻突然面色一僵。

    孔時雨見?他這?個表情,奇怪道:“怎么?”

    這?還有什么需要猶豫的嗎?

    就在?這?時,玄關處傳來開門聲。

    “我?回來啦。唉,今天最后一臺手術取消了,真是的……嗯?”

    曉抬頭,注意到了客廳里的孔時雨。

    “啊!是孔先生來了啊!”曉驚訝一瞬,馬上熱情道,“快到晚飯時間了,留下來一起吃晚飯嗎?”

    孔時雨反應極快,當即擺手,“謝謝,我?就來看看禪院,之后還有事,馬上就走了。”

    “啊這?樣啊。”曉看出來他們兄弟倆的事還沒有談完,體貼地給他們留出空間,往樓上走去,“那你們接著聊。”

    見?曉離開,孔時雨回頭朝甚爾道:“你搞什么呢?”

    甚爾雙手抱胸,額頭冒汗。

    “我?現在?買東西?,可能……嗯……有點不太方便……”

    孔時雨不理解,“哪里不方便?”

    誰能管你花錢?

    甚爾默默伸出手指,指了指天花板。

    剛剛看見?曉走上樓的孔時雨:“啊。”

    “……”

    “……”

    “……你需要多?久能解決?”

    甚爾呼了一口氣,剛剛遇到好咒具的興奮已經完全化為了忐忑。

    “我?問問。”

    第65章 謊言

    “五億日元?!”

    曉嚇了一大跳, 第一個反應:“我們哪兒有那么多錢?!”

    銀行卡里的錢距離這個數也差好遠啊!

    甚爾移開視線,“下個月的分紅到了應該就夠了……”

    實際上就算是上次的大出差,他也得連續跑五六次才能湊到這個數, 憑借這個月的工作?量, 顯然是不可能補上這個缺口?的。

    但這次的咒具他又實在是想要……

    甚爾定了定神?, “錢不是問?題。”

    不過是五億而已,對于以前?的他來說不過是多跑幾個委托罷了。

    反正只要不暴露身份,應該沒什么問?題。

    “等?等?, 等?等?……”曉頭暈眼花, 這輩子沒干過這么大的買賣, “你?說你?要買什么來著??”

    甚爾氣定神?閑:“古董。”

    曉:“肯定是騙你?的!”

    甚爾:“……”

    “稍微想想就知道了啊, 我們不過是普通人家, 哪有途徑接觸這些啊。”曉憂心忡忡道,“那都是大戶人家才有的消遣,怎么會找到我們?”

    偶爾負責VIP客戶時,曉也曾看過揮金如土的場面, 更別?說自己的好?友現在就是富家夫人, 這里頭的門?道她也曾窺見一斑。

    這種高價位的古董, 要么在拍賣會上流通,要么在人脈中轉贈,亦或者是出現在高階展覽會上……總而言之都是他們連門?票都沒有的地方, 怎么可能會直接找上他們?!

    “這種騙局太?常見了。”曉一臉嚴肅, “可不能上了他們的當。”

    甚爾真沒想到還有這一茬, 連忙道:“不是騙局, 是孔時雨……”

    “那肯定是孔先生也被騙了!”

    “……”

    邏輯縝密, 無法反駁。

    甚爾撓撓頭,冥思苦想, 決定以退為進?,“既然如此,你?也可以先去問?問?花宮的意?見。”

    “曉。”他在沙發?上挪了挪,伸手把曉摟進?懷里,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這個古董我真的很想要,孔時雨也知道,所以才一打聽到就立馬來找我了。”

    “他的工作?本來就是跟有錢人聯系多的——之前?匠海家的事不也是他負責?這次也是他負責的一個有錢人家正好?要賣東西,我把這個家族的名字告訴你?,花宮他應該也知道。”

    曉一聽這里面似乎有隱情,態度頓時軟化了一些,問?道:“什么古董?為什么你?那么想要?”

    甚爾大腦瘋狂運轉,忽然福至心靈,“應該……是跟我父母有關。”

    話一開了個頭,后面就好?扯了。

    “你?知道禪院家也是個大家族。”甚爾努力把邏輯圓上,但也不多說,“我至今也記不清我父母是誰……”

    “所以你?才拜托你?哥哥打聽?”曉恍然大悟。

    甚爾:……“哥哥”這件事什么時候能過去?

    “是你?父母曾經的東西嗎?”曉陷入思考,“既然如此我們也不需要把它買下來,跟賣家打聽打聽,說不定就能知道之前?的主?人是誰了。”

    “而且說起來,你?父母的事情,你?的遠房哥哥原也是不知道的嗎?”曉琢磨過味兒了,“禪院家怎么這么亂啊。”

    甚爾:“……”

    對最后一句話表示贊同。

    弱肉強食的封建家族,還真挺多發?現生下廢物就丟到宅院后頭不管不問?的事情。

    對從沒見過面的父母毫無心理負擔的甚爾決定開口?終結話題,故作?深沉道:“這東西出現……大概就是遺物了吧。”

    曉頓時噤聲。

    成功化身為“想要回收父母遺物的可憐寶寶”的甚爾終于艱難地獲得了家庭財政的赦免權,第二天?迅速重操舊業,以不露面的形式開始接市面上的詛咒師委托。

    中介自然還是熟人。

    “我說你?啊。”熟悉的轎車,熟悉的煙味,孔時雨一臉無語靠在駕駛座上,一副過來人的模樣勸誡道:“兩口?子之間有這么大的事瞞著?可不是長久之計。”

    謊言總是補不完的,只要多一個缺口?就會制造多一份謊言。

    “我能有什么辦法。”甚爾聞言深深嘆了口?氣。

    她那么信任我。

    想起那雙滿是疼惜的望向自己的碧綠色眼睛,甚爾眉尖一顫,心頭何嘗不愧疚。

    只是……甚爾左右看了看,發?現車窗下以前?他不小心摁壞的窟窿竟然還在。

    有些事情,終究無法挽回。

    孔時雨瞥了甚爾一眼,沒再說什么,掐煙開車。

    而另一邊,正在醫院上班的曉在休息的間隙,心中還是不免擔心。

    雖然甚爾跟她保證這背后肯定不是騙局,但突然要移用這么大數額的金錢,曉還做不到泰然處之。

    果然還是多打聽一下吧。

    “……這個家族,我也算知曉。”

    介人平穩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他們最近內里不知道什么原因似乎有了分歧,一群小輩鬧了不少笑話,估計家主?正頭疼著?呢。”

    曉一聽這確實是存在于世的大家族而不是杜撰的,心里的警惕已經放下了一半,“那他們這段時間有在賣東西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介人聞言察覺到了什么,“怎么?你?遇到了什么事嗎?”

    曉連忙把甚爾的說辭又給介人轉述了一遍。

    介人聽完,沉默了半晌。

    這讓曉不由地緊張起來,“果然……是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嗎?”

    介人心中已有了猜測,但沒有貿然下結論,轉而問?曉道:“夏燒,你?還記得你?之前?戴的那個耳墜嗎?綠色四葉草的那個。”

    “你?是說甚爾送我的那個吧。”曉馬上想起來,語氣中不免帶上了幾分失落,“那個耳墜……已經壞了。”

    在上次住院部坍塌的事件中碎成了細砂,根本無法復原,大概是被掉落的石塊不小心波及到了吧。

    這之后她也把這件事告訴了甚爾,甚爾只說是幫她擋了災,也算物有所值。

    “你?知道那個耳墜是從哪里來的嗎?”介人淡淡問?道。

    曉一愣,心里奇怪介人為什么要這么問?,“是甚爾買的……估計是在哪家商店里吧。”

    不然呢?曉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介人頓了一下,似乎正在思考,片刻后還是提醒道:“夏燒,那個耳墜之前?我曾見過。”

    “但不是在普通的商店里,你?明白嗎?”

    介人過目不忘,既然他說見過,那自然不會錯。

    掛了電話,曉在原地愣了半晌,直到有同事呼喚她,她才猛地回過神?來,轉身離開。

    “欸?曉!你?怎么來啦!”

    剛把廣告牌擺好?,愛子一抬頭,就看見了出現在街頭的曉,當即高興招手,“快來快來,我請你?吃好?吃的啊!”

    酒吧里的人知道曉來了,都非常熱情。

    不管怎么樣,這可是千鶴的救命恩人啊!

    “醫生還沒來過這里吧。”姬奈端出一杯溫牛奶放在曉面前?,溫和道,“之前?千鶴受你?關照了,菜單上的東西盡管點,算在我賬上。”

    愛子馬上不甘心道:“狡猾!明明是我先的!”

    曉坐在吧臺前?,低頭捧起牛奶喝了一口?,溫暖的液體順著?食道滾進?了胃里,仿佛將身體里的寒冷都驅散了,“謝謝你?們。”

    “我們才應該要感謝你?。”入鹿端來了一盤小零食,笑瞇瞇道,“醫生請不要客氣。”

    曉聞言面色一緩,“千鶴怎么樣了?”

    “超級精神?呢!馬上就開始搗亂了!”

    “……那就好?。”

    現在才傍晚,對于酒吧而言還遠遠不到熱鬧的時候,雖然到了營業時間,燈光都已經打開,但內里除了曉還沒有別?的客人,倒少了些燈紅酒綠的意?味。

    曉抬頭向四周看了看,注意?到酒吧中央的格斗臺,心想那大概就是甚爾平時工作?的地方。

    咦?那臺子上怎么還有一個洞?

    “曉怎么會想到過來一趟?”

    曉回過神?來,扭頭看向身旁。

    愛子高興道:“今天?甚爾君可沒有排班哦。”

    她還以為曉不知道他們酒吧在哪里呢,之前?邀請的時候,曉因為工作?太?忙總來不了。

    “其實是有點事……”曉斟酌地開口?,就在這時,旁邊突然傳來一聲脆響,似乎是易拉罐滾落地面的聲音,把曉嚇了一跳,但等?到她順著?聲音扭頭看去的時候,卻只堪堪看見轉角處消失的衣角。

    “幸男!”姬奈大喊。

    矮小的身軀頓時一僵,猶猶豫豫地倒過身子,從柱子后伸出個頭來。

    曉一愣,“孩子?”怎么會在酒吧?

    而且這個男孩……曉定睛看了看。

    好?像有點眼熟?

    “那是幸男,也是孤兒院的孩子。”愛子連忙解釋道,“比較大,平時也會來酒吧幫忙。”

    曉聞言恍然,見幸男蹲在柱子背后看她,以為他是怕生,便笑著?抬手跟他打了個招呼,“你?好?啊。”

    誰知幸男仰頭看了曉一會兒,什么都沒說,轉身就跑走了。

    “幸男!”愛子恨鐵不成鋼,扭頭不好?意?思地跟曉道歉,“對不起,他平時不是這樣的。”

    曉搖搖頭,示意?自己沒關系。

    姬奈看向入鹿,入鹿頓時了然,轉身朝幸男消失的方向走去。

    愛子見此嘆了口?氣,打起精神?與?曉搭話,“話說回來,你?剛剛要說什么來著??”

    曉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熱牛奶。

    “稍微,想跟你?們說說話……”

    甚爾晚上回到家的時候,發?現客廳的燈還亮著?。

    “怎么沒睡?”甚爾脫下外套,看了眼時鐘,“已經十一點了。”

    溫暖的暖黃色燈光下,曉一人靜靜地坐在沙發?上,身上披著?黃色的小外掛,面對關閉的電視睜著?眼睛不知道在想著?什么,四周萬籟俱寂,只隱隱聽見院子里的風聲。

    “想等?你?回來。”聽到聲音,她抬眼朝甚爾看去,眼底含著?笑意?,“今天?怎么這么晚?”

    甚爾一邊換鞋,一邊隨口?道:“有些別?的事……”

    “什么事?”

    甚爾一頓,沒抬頭,“酒吧里的工作?。”

    “……”

    “……這樣啊。”曉摟著?小外掛站起身,“那快點洗漱吧,不早了。”

    甚爾沒發?現曉的異樣,“嗯。啊對了曉,這幾天?我可能都會晚點回來。”

    “知道啦,大忙人。”曉笑道。

    第66章 生日

    交易過程很順利, 曉也一反常態地非常支持,只不過中間還是有個小插曲。

    “有人中途似乎也打聽到了消息。”剛從賣家倉庫里出來,孔時雨一邊抽著?煙, 一邊跟甚爾往停車場走去?, “剛開始態度還很強硬, 但聽說是你有意之后,就歇了心思。”

    “估計是哪個小嘍啰吧。”甚爾沒太在意。

    孔時雨抬眼瞥了甚爾一眼,眼神頗為復雜。

    甚爾察覺到了, “怎么?”

    孔時雨收回目光, 無語道:“不, 只是覺得你這?段日子?過得果真是不錯。”

    “從我接手這?個委托開始, 我可一次都沒有向?外暴露過你的存在, 連剛剛交貨的時候你都沒有現身。”

    “那‘小嘍啰’是從哪里知道你的?”

    甚爾眼神一凜。

    孔時雨見甚爾反應了過來,冷哼了一聲,“看來有人還在盯著?你呢。”

    “有線索嗎?”甚爾沉聲問道。

    “當然。”孔時雨就等著?甚爾問呢,聞言腳步一停, 單手插兜轉身與他相對?, “對?方藏得也挺深, 被我發現還真是因?為運氣不好。”

    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張被小心折好的紙遞給甚爾。

    “他大概以為自?己還沒有漏出馬腳吧,可惜這?么長時間過去?了,也沒見他管束下人的能力見長, 有心人找找, 突破口還是有的。”

    甚爾接過折紙打開, 發現里面是個熟悉的名字。

    Club Heaven.

    是他曾經合作過的情報中轉站, 也是東京鬧市里數一數二?的牛郎店。

    甚爾皺了皺眉頭, 抬頭看向?孔時雨。

    孔時雨卻?只聳聳肩,轉身離開了。

    “小心點吧。”

    回到家, 趁著?曉還沒回來,甚爾連忙把從其他地方搞來的贗品裝模作樣地擺在電視柜旁。

    別說特?級咒具身上的詛咒有多危險了,單單是把它當作普通的開刃兵器,甚爾也不可能就這?么將其擺在曉看得到的地方,萬一不小心傷到她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所以他早早就準備好了替代?品,這?樣到時曉問起來他能也有個交代?。

    把雕刻精美的老虎玉石左右又換了一個方向?,甚爾站起身子?端詳了一陣,覺得差不多了,轉身悠哉悠哉地朝樓上走去?。

    中午了,該睡午覺了。

    等醒了再去?超市買菜吧,今天曉沒有晚班……等等!

    剛在床上躺下不到三秒鐘,甚爾猛地睜開眼,一個翻身坐起,抓起另一頭的床頭柜上擺放著?的小日歷迅速低頭看了一眼。

    就見小日歷上,今日的日期被畫了一個大大的紅圈,旁邊還有一個蛋糕的簡筆畫。

    頂著?一頭亂發的甚爾:“……”

    甚爾沒想過自?己會把曉的生日給忘了。

    畢竟曾經也算是半個專業人士,雖然做牛郎不過是正職中間的小調味劑,但騰點腦子?記住常客的臉對?于他來說也不是難事,更別說把生日日期對?上號了,那根本就是行業基操。

    結果卻?在最重要的女朋友的生日上翻了車。

    甚爾當即從床上翻了下來,開始琢磨。

    他可太清楚這?種紀念日子?對?于女人的重要性了,以前也不是沒有從客人那里聽到過各種各樣的抱怨,只要是跟老公或者男朋友有關的,百分之六十?的論據里都帶有一份“他竟然忘了xxx日子?”,雖然大多都是不滿的借口,但由此可見,忽視了可不算什么好事。

    還有半天時間準備,對?于討好女人,甚爾的第一個反應是花錢。

    他這?輩子?在遇到曉之前,唯一心甘情愿的花錢項目,就是咒具。

    大概跟體質和過往經歷有關,若手里沒有咒具,甚爾就會覺得渾身不自?在,越是強大的咒具越是能讓他興奮,這?么些年來存在丑寶那里的咒具,沒有上千也有上百,各個都是精品,隨便一把說出去?,都能驚掉不少人的下巴。

    但咒具的收集總有個頭,能被他看上的咒具并?不常有,有些特?性重復的他也不會無聊去?做冤大頭,而?且算上剛到手的天逆鉾,他手上武器體系已經非常完備,基本上已經到了無可不破的境界,想要精進已經非常艱難。

    唯有曉不同。

    怎么會有一個人,讓他愿意無休止地為她花錢,就算看不到盡頭,也完全?不覺得不耐煩。

    樓上的閣樓已經完全?滿了,要不是曉及時收縮他的零用錢,她每天換一套衣服都能一個月不重樣。

    簡直比賭博還要令人上癮。

    不過這?也導致,過生日還買衣服首飾,就顯不出特?殊了。

    正在甚爾冥思苦想的時候,手機卻?在這?時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話癆司機。

    甚爾接通電話,語氣有些不耐煩,“什么事?”

    “喂?甚爾君!”愛子?的聲音聽上去?焦急得不行,好像有火在她背后追,“你知道幸男去?哪兒?了嗎?”

    “鬼知道。”甚爾說完當即就要掛斷電話。

    “等等!真的很著?急!”愛子?著?急忙慌地喊住甚爾,“他昨天晚上突然不見了,在酒吧和孤兒?院里都沒有他的身影!拜托拜托,我知道他之前……但是昨天你下班的時候,有沒有看見他去?哪兒?了?”說到最后,聲音里已經帶上了一絲哭腔。

    甚爾皺了皺眉頭,頓了一下,“不知道。”

    他是真沒有注意。

    電話掛斷,甚爾并?沒有往心里去?,之前幸男無意中使醫院的鎮物移位,導致曉被一級咒靈襲擊的事情讓他心里本就不滿,但之后老板為他求情,也當著?他的面懲罰了他,還拼著?大半的壽命為曉下了封印,甚至因?此而?昏迷了半個月,甚爾見此到底也沒再說什么。

    倒也不是他好心,只是看著?曉熟睡的模樣,他知道自?己若是破了殺戒,就再也沒有擁抱愛人的資格了。

    反正曉若是知道,一定也是這?個選擇。

    突如其來的電話很快就被甚爾丟到了腦后,畢竟現在正事還沒解決呢。

    項鏈耳墜等首飾買了曉平常也沒法帶,衣服已經夠多了被明令禁止不能添置,不然送奢侈品?不不不,他已經能夠想象出曉尷尬又莫名其妙的樣子?了。

    既然送實體沒辦法有突破,那就從氛圍上下功夫吧。

    甚爾瞬間福至心靈,扭頭看了一眼床頭的鬧鐘,然后又倒了回去?。

    還來得及,先睡一覺。

    傍晚,在超市里遇到了正在給孩子?買奶粉的鄰居。

    “啊拉。”沙織小姐低頭看了眼甚爾丟進購物車里的東西,馬上明白了過來,“是打算給曉一個驚喜嗎?什么好日子??”

    甚爾也不是第一次在超市里遇見紗織小姐了,嫻熟地打完招呼,聞言點頭應道:“是生日。”

    紗織小姐眼睛頓時一亮,“那可真是個重要的日子?啊!”

    甚爾深以為然地點頭。

    于是在熱情又友好的鄰居的幫助下,甚爾不僅買到了色彩搭配講究的室內裝飾品,還收到了許多貼心的建議。

    “沒有哪個女孩子?會討厭喜歡的人為自?己準備的驚喜的。”紗織小姐認可地連連點頭,“哎呀,真是讓人羨慕啊,小兩口子?的日子?就是時不時要有這?樣的儀式感才新鮮啊,以后也不要忘記才是。”

    “有了孩子?以后更是哦,不然就像我們現在這?樣只剩下忙碌,都沒有年輕時的活力了。”

    “啊,要不要回去?的時候從花店里買些花?擺上花的話,氣氛會更好哦!”

    一手拎著?袋子?一手握著?花束從星野奶奶家經過的時候,被好奇地星野奶奶叫住了。

    “紀念日?”星野奶奶笑瞇瞇道,“恭喜你們。”

    “是曉的生日。”甚爾停下腳步回答。

    “啊!曉生日了啊。”星野奶奶微微驚訝地瞪大眼睛,“我都不知道。請替我轉告一句生日快樂。”

    甚爾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點頭道:“會轉告的。”

    星野奶奶和藹地點了點頭,仰頭看向?甚爾的目光里滿是悵然。

    “感情是要呵護的,很多人都意識不到這?一點。要過一輩子?的感情更是要小心澆灌才行。像你這?樣的男人,現在已經不多見了。”

    “但男生和女生的想法總有些差異,你平常更要多注意著?細心些,別到以后心有遺憾。”

    甚爾聞言皺了皺眉頭,“不會有那樣的事發生的。”

    星野奶奶呵呵一笑,“多注意些總不是壞事。”

    “話說回來。”星野奶奶左右看了看甚爾的手,“你訂生日蛋糕了嗎?”

    “……”

    等到所有東西采買完畢,甚爾回到家看了看時鐘,發現距離曉下班只剩下一個小時了。

    晚飯是來不及做了,只能打電話訂購酒店的外送,而?接下來的時間,他要把所有裝飾都布置完畢。

    甚爾低頭看了眼腳邊堆成山的裝飾品,一臉嚴肅地抬手拉了拉身體。

    骨骼間隙響起卡蹦聲,渾身上下地肌肉熟練地涌動,迅速進入巔峰狀態。

    很好。甚爾左右晃了晃脖子?,嘴角勾起,表情逐漸危險。

    那就……開始吧!

    一個小時后,曉在醫院門口笑著?跟同事們揮手道別,挎著?自?己的帆布包轉身朝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快要邁進院子?的時候,發現家里的氛圍似乎有些不對?勁。

    具體她也說不出來,甚至在察覺到這?一點的時候連她自?己都有些驚訝,因?為從外表來看,周圍的景象跟以往并?無不同。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曉之前從未有過,就好像皮膚感知到了空氣的冷暖,與理?性無關,更靠近生理?的反應。

    不過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這?種感覺又迅速消失了,以至于她無法判斷這?其中意味著?什么,更像是收到了某種警示。

    腳下的步伐頓時變得遲疑了起來。

    曉低下頭,面露躊躇。

    是不是他又在里頭和別人聊什么事啊?

    我這?個時候進去?……是不是不太好?

    夕陽早已落下山頭,繁星漸漸在空中點亮,鄰居家的屋子?里不時傳出歡笑聲——現在是家庭晚餐的時間,大概是家人之間正在分享著?今天的趣事吧。

    曉一個人在門口左右踱步,自?以為搞出了很大的動靜,才掏出鑰匙,打開家門。

    “砰——!”

    “哇!”

    被突然爆開的彩帶嚇了一跳,等曉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的整個視野被一大束玫瑰花占滿了。

    帥氣的面龐從花束背后伸出來,故意壓低嗓音。

    “女士,祝你生日快樂。”

    曉猛地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接住伸過來的花,抬頭朝屋子?里望了一眼。

    掛在墻上的彩帶,擺出字體的氣球,餐桌上的燭光,還有手上捧著?的花香……

    正是最近最流行的驚喜套餐。

    曉恍然大悟,“今天我生日啊?”

    太忙了都忘了。

    甚爾嗯哼了一聲,抬手把曉摟進屋內,得意滿滿地介紹功績,“怎么樣?好看吧?”

    曉望著?四周亮眼的裝飾,心頭的忐忑漸漸沉寂,一股暖意奔涌地涌上心頭。

    “好看!”曉抱著?花高興不已,“你怎么會想到做這?個?你親手搭的嗎?”

    “畢竟是你生日嘛。”悄無聲息地略過上午的失誤,甚爾見曉滿意,又重新找回了自?信,“今天有牛排。”

    “那有蛋糕嗎?”

    “當然,草莓味的。”

    “太好啦!那我要留著?肚子?吃蛋糕。”

    “牛排都給我吃也行。”

    “好啊哈哈。”

    暖光透出窗外,最終歡聲笑語填滿了整個街道。

    第67章 孕婦

    “你這個從哪來的?”

    “幸男, 你犯大錯了!”

    “事情已經發生了,等店長回來吧。”

    “……幸男,你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嗎?”

    冷淡的聲音在耳邊收束, 幸男猛地睜開眼, 從榻榻米上翻身坐起, 古樸的長廊外,小雨淅淅瀝瀝,水滴沿著屋檐的凹槽滴滴落下, 在泥土中蓄出一灘水池。

    幸男深深喘了幾口?氣, 抬手用手臂用力?擦了擦臉, 等到擦到半路才驚覺臉上的冷汗擦不完, 一抬頭?, 原來是屋頂漏了雨。

    外頭?的冷風沿著木門的縫隙將屋內本就不多的溫暖奪走,身下的被?褥因為許久不見陽光滿是潮味,房間?的角落里還能?看見不少發霉的綠點,想來這個屋子已經荒廢多年, 無人造訪。

    這里是禪院家某個廢棄的角落, 曾經的他因為手腳不利落而被?氣惱的管事劃傷手臂的時候, 是他的姐姐悄悄把他帶到這里,為他包扎傷口?。

    事到如今,他竟然?又回到了這里。

    不如說, 他也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幸男又抬手擦了擦臉, 倔強地起身翻到一邊, 蹲下身子抓起被?褥的邊緣, 想要用力?將它挪到避風的角落, 卻怎么都使不上勁。

    迷迷糊糊又喘了會?兒氣,幸男無意中扭頭?, 從一旁廢棄的柜子玻璃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瘦小的男孩臉上,正泛著不正常的紅暈。

    幸男一驚,連忙摸了摸自己的臉,但很快又自暴自棄地甩開手,倒在冰涼的榻榻米上,閉上雙眼一動?不動?了。

    發燒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一剎那,幸男覺得?喉嚨的干涸仿佛火一般燒了起來,每呼吸一下那團火就會?燒得?更?旺盛。

    小時候生病的時候,他也是在這個屋子里。

    大家族的底層生物不配擁有更?多的生活空間?,而這只會?讓資源的爭奪變得?更?加激烈和殘酷,從小相依為命的姐弟不敢相信任何?人,連生病都不敢隨意聲張,唯恐又被?其他人抓住了話柄。

    但姐姐總能?拿到藥。

    幸男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每次問起來她總是閉口?不言,問急了也只會?說說碰巧撿到這樣騙小孩的話。

    那藥難吃的要死,苦了吧唧的,幸男一點也不想回憶起來。

    但他越來越難受了。

    呼出來的氣體滾燙得?像巖漿,身體卻像墜入了冰湖,幸男艱難地咽下一口?口?水,卻于事無補。

    外頭?的雨還在下,好像永遠不會?停了。

    朦朧間?,噩夢又再次卷土重來。

    “唉,說你什么好。”

    “店長早就說過了,為什么你就是不聽?話?!”

    “蠢貨。”

    “禪院家不需要你這樣無用的人!”

    幸男眉頭?緊皺,冷汗淋漓。

    為什么所?有人都在指責他?為什么會?發生這種事?

    他并不想要害人啊!

    “幸男。”

    溫婉的女聲宛如流水一般輕盈,卻似冰冷的尖刀,驟然?穿透所?有虛幻回響,破開重重迷霧,刺入耳畔。

    恍惚間?,那天似乎也是個雨天。

    身著破爛和服的少女站在雨幕前,抬頭?望著他,神情似是悲憫,又是不舍。

    “你要走嗎?”

    “當然?!”幸男聽?見自己的聲音大喊,“姐姐,你也跟我一起走吧!外頭?怎么都比這里好,他們不會?管的!”

    撫子搖了搖頭?。

    “我不能?走。”她說道。

    “以后,我們不要再見了。”

    咔哧一聲,似乎是年久失修的木門被?風吹動?發出的聲音,聲音理應不大,幸男睜開眼,轉過腦袋,卻看見木門只是輕輕松動?了一些,門鎖依舊結實。

    昏暗的天花板在視野中愈發模糊,倒是水滴落在榻榻米上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狠狠地閉了閉眼,幸男知道現在已經不會?有人給他喂藥了。

    姐姐不在,店里的大家……也不要他了。

    眩暈的大腦忽然?在這時閃過一個畫面,幸男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子,在求生欲的引領下,爬到廢棄的柜子旁,艱難地打開了底下的第二個抽屜。

    里頭?放著一盒藥品,已經臨期。

    直接將藥丸強硬吞下,幸男忍著苦與喉嚨的干涸,委屈地皺著張臉,緩緩抬頭?看向屋外。

    他想喝水……

    第二天,雨過天晴。

    京都百年老字號甜品鋪一大早剛開門,就迎來了自己忠實的客戶。

    “喲,五條少爺又來啦。”老板哈哈一笑,“這段日子不愛宅家了?”

    說起來,附近的人是最近才知道五條家的大少爺原來是喜歡吃甜食的。

    他們這些普通人家,雖然?從小生活在京都,但跟中央的那幾個年歲悠久的名門望族可一點關系都沒有,只有偶爾經過那一片古宅群時,會?驚嘆一句有錢人家的生活,甚至連羨慕的心都無法生出。

    畢竟根本不在一個世界,又何?來關聯?

    直到一個月前,面前這位漂亮得?令人難以置信的大少爺闖入了這里。

    “今天想吃什么呢?”老板自信滿滿,“都是新鮮熱乎的,還有最新口?味哦!”

    五條悟在店前雙手抱胸,陷入苦惱。

    老板:“你一個人吃的話兩份就足夠了。”

    五條悟眉梢一挑,伸出五個手指。

    老板:“好喲!打包五份最新口?味的喜久福!要小心牙齒哦,小少爺。”

    告別笑瞇瞇的甜品店老板,五條悟抱著喜久福,高興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天才少爺打通了「蒼」的副本終于獲得?了自由外出的權利,這幾天連游戲都不打了,天天甜食探店。

    但是京都畢竟也大不到哪去,這段時間?他已經把這里所?有的甜品店都摸透了,周圍除了剛剛的店也沒有新品推出……果然?今天去遠一點的地方吧。

    這么想著的五條悟當即轉身朝向另一條略微陌生的道路,但剛一抬腳,又卻迅速縮了回去。

    五條悟面無表情地打開五分之一的包裝盒,抓起其中一個喜久福塞進嘴里嚼嚼嚼。

    六眼分析,兩公里外,是禪院家。

    五條家和禪院家不對付在咒術界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畢竟老祖宗曾經你死我活,對頭?又是個死倔榮耀的封建頑固勢力?,政治場上天天爭鋒相對的,關系能?好起來才怪呢。

    五條悟估摸這個時候要是走過去被?發現,打估計是打不起來,口?頭?上的你來我往卻大概也是免不了了。

    他倒也不是不理解這種沒火也要丟火玩的行?為,對此也沒帶怕的,只是他還要忙著探店呢,哪來的閑工夫跟一堆古董爭執誰是天下第一。

    結果有人自己撞了上來。

    剛轉過身就發現面前趴著個小鬼的五條悟淡定地把嘴里的喜久福咽下去,蹲下身子,戳了戳那人的腦袋。

    “喂~還活著嗎~”

    灌了一瓶水下去,成?功啟用復活卷。

    幸男被?嗆醒的時候覺得?自己下一秒又要接著歸西了。

    “咳咳咳……誰?”剛剛勉強退燒的身體,說話時還氣若游絲。

    “哦?你也玩這個游戲啊?”

    路邊的階梯旁,五條悟把幸男丟在地上,自己拿著他掉出來的游戲機哐哐研究。

    “這關都打不過?”五條悟不屑,直接上手,“菜雞啊。”

    幸男:“……”

    幸男:“你是誰?”

    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幸男用袖子把臉上的水擦干凈,扭頭?看見了一旁放著的空水瓶。

    五條悟沒回答他的問題,叼著喜久福專注打副本,不時吐槽:“你的角色練得?太爛了。”

    “……”

    士可殺不可辱!

    男人啊!就算頂著剛退燒的身體,也要誓死捍衛榮耀!

    “你也太強了吧!”

    三?分鐘后,眼睜睜看著五條悟零傷通關的幸男轉眼把榮耀踢到了一邊。

    一敗涂地。

    幸男又倒了回去。

    “哼。”五條悟得?意地仰起頭?,抬腳踢了踢幸男,把游戲機伸了過去,“快起來。”

    幸男:“沒力?氣。”

    對病患要求不要太高。

    五條悟:“你怎么把自己也練得?那么爛。”

    彎腰扶人那是不可能?的,他還要吃喜久福呢。

    感覺一股力?量將自己騰空而起,幸男大吃一驚,“你你你你……”你是咒術師?!

    晃晃手指把幸男放旁邊擺好,五條悟把游戲機塞進他手里,“果然?是小鬼。”

    “我不是小鬼。”

    “那你就是矮冬瓜。”

    “!我還會?長的!”

    “真的嗎?你多少歲?”

    “十四!”

    “我十一。”

    “哈!我比你大!”

    “但我比你高。”

    “……”

    “矮冬瓜。”

    對身高的怨念瞬間?被?游戲機里打爆的游戲覆蓋。

    “好厲害!”幸男不敢相信自己只是昏迷睜開眼,就看見了這個場面,“你打了多久?”

    “沒多久。”五條悟塞喜久福,見幸男好奇,也往他嘴里塞了一個,“說到底這個游戲本來也不用多長時間?吧。”

    打了三?百遍都沒有打通的幸男沉默嚼喜久福。

    五條悟瞥了眼幸男,篤定道:“你是禪院家的人。”

    那行?動?軌跡,估計是從后門跑出來的。

    “不算。我不是禪院家的。”幸男說完眸光一暗,“我沒有家了。”

    “哦……”五條悟端倪了幸男一陣,摸了摸下巴,半晌道,“不太像啊。”

    璀璨的蒼天之瞳宛若上好的藍寶石,旋轉間?流光溢彩,仿佛洋娃娃上鑲嵌的眼睛,沒有情緒卻又仿佛看透了所?有情緒。

    被?這雙眼睛注視,幸男下意識地顫了一下,撇開眼,“這種東西又不是能?看得?出來的。”

    “沒見過看不出來的。”五條悟理所?當然?道,“你不是沒家了,你是自己跑出來的吧。”

    幸男忽然?感到頭?皮發麻,下意識地往一旁挪了挪,“你的眼睛怎么這么嚇人。”

    簡直就像是激光槍一樣。

    五條悟:“像不像激光槍?星球大戰那種。”

    大晚上的會?發光!

    幸男一愣,心想他怎么跟我想的一樣,迅速又激動?了起來。

    這個年紀的男孩哪有什么注意力?,不一會?兒,話題就拐個沒邊了。

    “……下次我把我的游戲機帶來給你看。”五條悟把最后一只喜久福吃下,嫌棄道,“你的裝備配置簡直亂七八糟。”

    被?慘烈吐槽的幸男抱著游戲機黯然?神傷,所?幸大佬心善,拍了拍他的肩膀。

    五條悟淡然?地指了指自己:“沒事,我帶你。”

    收了小弟,那就得?把人送回家了。

    小病號臉還紅著呢。

    “所?以你家在哪?”五條悟跳下階梯。

    幸男卻搖頭?道:“我做了錯事,回不去了。”

    五條悟:“哪種錯事?”

    聽?完解釋,五條悟覺得?幸男真是沒事找事,頗有禪院家的風范。

    “果然?被?寵壞了啊。”

    “你才被?寵壞了呢!”

    “這還不是?”五條悟驚訝,“他們甚至都沒有關你禁閉耶。”

    他吃了太多糖都會?被?關禁閉!

    “而且你的錯誤不是被?彌補了嘛。”五條悟興致缺缺道,“你家大人要是不想要你了,才不會?幫你扛事呢。”

    “直接把你丟出去不就好了?”

    幸男一愣,忽然?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你說的,是真的?”

    五條悟歪歪頭?,“不然?呢?你是笨蛋嗎?”

    “話說你是禪院家的怎么會?不知道?”五條悟說著反而奇怪起來,“你們那邊的人不是一犯錯就會?被?打得?遍體鱗傷嗎?我看骨頭?都斷了。”

    他稍微往那一湊就知道了。

    隔著個墻壁六眼完全?可以覆蓋。

    沒想到幸男卻嚇了一跳,“也沒有吧。”

    五條悟若有所?思。

    “算了,你不想回家也行?。”五條悟擺擺手,“那我先走了,改天聊。”

    眼見著五條悟的身影快消失在街尾,幸男迷糊的大腦剛把剛剛的對話消化,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你叫什么名字!”

    “五條悟。”

    “我叫幸男!”幸男喊了一聲沒力?氣了,“下次我會?把角色練好的。”

    幸男以為五條悟沒聽?見,但卻看到五條悟在拐入轉角前跟他擺了擺手。

    幸男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知道了。

    幸男便又高興起來。

    這算是……交到朋友了嗎?

    男孩第一個反應是要快點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孤兒院的大家。

    身體似乎又要燒起來了,幸男不再猶豫,扶著墻壁站了起來。

    不知道店長還有沒有在生氣……一邊往新干線走去,幸男一邊在心里忐忑不安。

    上次店長突然?暈倒,把他嚇了一跳,雖然?這之后大家用他拿回來的紅珠子救了急,讓店長最后順利蘇醒,但當時家里兵荒馬亂的場景還是讓他惶恐不已。

    他不知道店長怎么會?在和甚爾一起離開后回來就暈了過去,但他知道一切都是因為他的錯。

    以后再也不惹店長生氣了……幸男暗下決心。

    正在這時,他的耳邊突然?飄過一陣對話聲,斷斷續續的并不清晰,但其中的幾個關鍵詞還是驟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大人……順利……甚爾……”

    甚爾?幸男猛地抬頭?往前看去,發現說話的正是剛剛從他身邊經過的兩個人。

    站在右邊的孕婦顯然?是兩人中的主導者,面色冷淡地聽?著另一個男人陪笑說些什么,非常奇怪的是,她的額頭?上好像還有一條縫。

    眼見著兩人就要離開,幸男想都沒想,連忙跟了上去。

    靠得?近了,有些話也聽?清楚了。

    “……可惜的是,那醫生不知為何?還是沒死成?,應該是甚爾找人幫她解決了一部?分問題。”

    “負隅頑抗罷了。上次那只黑貓還不是讓他們著了道。”那孕婦不屑道,“算了,消停一陣吧,第一要務還是隱藏好自己。”

    “我們只要做把刀磨利的石頭?就行?了,開了刃的刀自然?會?切碎我們想要的,那是他的命運。”

    “至于那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刀鞘……總會?死的。”

    “是。”

    幸男迷蒙間?反應過來他們在說什么,頓時瞪大了眼睛。

    什,什么意思?他們是在說甚爾的事?是在開玩笑嗎?對吧,應該是開玩笑,什么死不死的估計是瞎說的,禪院甚爾怎么可能?會?死?

    話說回來他們是誰啊,怎么會?知道甚爾的事?

    從未經歷過這些的幸男突然?害怕起來,轉身想要離開,卻又聽?到了接下來的話。

    “那我們具體什么時候動?手?”

    “……先把這邊的小蟲子解決了吧。”

    話音剛落,幸男只覺得?眼前一黑,周圍的景色瞬間?變化,等他再睜開眼時,發現自己正被?人掐著脖子,高高地舉在了半空之中。

    人來人往的聲音在耳畔消失,四周昏暗,竟不知何?時已到了一個不知名小巷內。

    幸男面色漲紅,拼盡全?力?想要掰開脖子上的手,卻無能?為力?,頓時恐慌地劇烈掙扎起來。

    “放……救命……”他努力?睜開眼,恐懼的淚水漸漸迷糊了他的視野,氣管里的空氣越來越少,意識逐漸遠離。

    發,發生了什么?

    好痛苦。

    “哎呀。”低沉婉轉的聲音從面前響起,幸男模糊的視野里卻只有那條丑陋的縫合線,“還是個孩子呢。”

    幸男嘴唇發紫。

    狹窄的巷子里,聲音四處回響。

    “給你個機會?。”孕婦悠哉悠哉地說道,“你認識甚爾吧。”

    “到底是誰幫甚爾救了那個醫生……你知道嗎?”

    幸男猛地一滯,表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孕婦欣慰地點頭?,明明身材笨重,但行?動?卻毫無顧忌,頗為詭異,“乖孩子。你知道。”

    幸男反應過來,連連搖頭?,淚水浸濕了他整張臉。

    “說了就饒你一命。”

    “唔唔唔……”

    “是嗎?”孕婦一臉失望地垂下眼簾。

    “可惜。”

    大手毫不猶豫地使力?,一聲清脆的斷裂聲,在小巷子中異常響亮。

    蒼白的小手無力?地垂下,游戲機掉落地面,摔碎了屏幕。

    上頭?還有剛剛刷新的通關記錄,歡快的小人在其中蹦蹦跳跳。

    京都禪院家,行?走在石路間?的撫子似有所?感,猛地回頭?。

    “怎么了撫子?”

    “……不,沒什么。”

    “呵,在想你的弟弟嗎?”

    “那有什么好想的。”撫子麻木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不過是個叛徒罷了……”

    第68章 戒指

    “快點起來, 你不是已經答應我了嘛!”

    一大清早,曉就開始了拔河,她?坐在床上, 努力使勁, 連整個身體的重量都用上了。

    奈何對方體型太大, 根本拔不動啊。

    “起床啦……”曉憋著氣繼續用力。

    被強制開機的甚爾躺在床上任由曉拽著自己的另一只手臂,一邊撈起被子捂住臉,拒絕早起, “現?在才幾點……”

    “已經八點了。”曉把甚爾的手臂丟到一邊, 爬上前去把他?臉上的被子扒拉下來, “快點, 空腹采血十點鐘就結束了!”

    “不是還?有兩個小?時嘛……”甚爾生?無可戀。

    今天是甚爾答應曉去做全身檢查的日?子。

    他?實在覺得這并沒有什么必要, 畢竟他?的天與咒縛置換的可是“極致的□□”,就像是五條家的無下限術式一樣,是概念上的定律,不可能會有例外。

    也就是他?還?算是個人類, 身體還?會衰老, 但除了衰老造成?的機能減退, 他?這輩子恐怕也不會有什么毛病,體檢更是多?此一舉。

    甚爾閉著眼睛翻過身,捂住耳朵, “我從來都沒有生?過病, 不用?體檢。”

    曉雙手抱胸, “你是小?孩子嗎?”

    還?耍賴不想被扎針?

    甚爾重新用?被子蒙住臉。

    不要, 他?困死了。

    曉見此皺了皺鼻子。

    “甚爾, 你要毀我的約嗎?”曉陰森森道?。

    聲音低沉得仿佛大提琴。

    甚爾猛地睜開眼。

    “……不敢。”

    出門前,曉給甚爾圍上了圍巾。

    甚爾老實垂頭?, “外頭?已經那?么冷了嗎?”

    曉微微墊著腳,專注地把灰藍色的圍巾在甚爾的脖子上繞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在他?身前打了一個帥氣的結。

    “是哦。”曉嘴角微勾,“畢竟已經快冬天了嘛。”

    秋天的尾巴剛剛過去,冬□□天地探出了頭?。

    隔壁的大樹已經落完了葉子,光禿禿樹枝在寒風中搖曳,屋子里,角落的立體式暖爐插著電,正向外呼呼送著暖氣,在寒冷中撐起一片溫暖。

    過不了多?久,應該就要下雪了吧。

    “時間過得真快。”曉隨口感嘆了一句,上下打量了一眼圍好的圍巾,滿意地點了點頭?,“好啦,走?吧。”

    外頭?確實很冷,但好在今天旁邊有移動暖爐,曉把手鉆進甚爾的口袋里,沒一會兒就熱乎乎的了。

    “昨天你幾點回?來的?”曉抬頭?問道?,呼出來的氣體在空氣中形成?白霧。

    她?昨天睡得早,根本沒察覺到甚爾回?來了。

    “不知道?。”甚爾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一臉困頓,“沒注意。”

    “還?沒找到那?孩子嗎?”曉憂心道?,“警察怎么說?”

    一個月前,孤兒院有個孩子失蹤了。

    曉剛開始并不知道?這件事,只注意到從一個月前開始,甚爾總會在外頭?待很久才回?來,一問才知道?,原來是跟酒吧里的大家一起在尋找一名失蹤的孩子。

    一聽是有孩子失蹤了,曉也跟著著急了起來,連忙把這事也告訴了謙和,讓他?在消防工作室里幫忙散播消息,還?發動了同事們,拿著照片問他?們有沒有見過這個孩子。

    倒是有幾個人認出了幸男的臉,說是之?前有看到他?來醫院探望過千鶴,但除此之?外就一無所獲了。

    如今一個月已經過去,而昨晚是甚爾這段日?子里歸家最晚的一次。

    “警察也沒有線索。”說到這里,甚爾眉頭?一皺,面色逐漸凝重起來,但他?低頭?看見曉憂心的樣子,又話鋒一轉,“可能是跑到哪里藏起來了吧。”

    “那?么大的孩子能跑到哪里去?”曉嘆氣,“希望他?沒事……”

    “……”甚爾默然回?頭?。

    昨天他?們擴大了搜尋范圍,不僅是整個東京而已,甚至連北海道?他?們都找過了,卻依舊找不到幸男的下落。

    為此他?們還?去京都的白靈神神廟尋求了獨角獸的幫助,可就連感知覆蓋整個日?本的精靈,都沒能探查到幸男的氣息。

    這并不正常,按理說一個人在社會上生?存,即使刻意隱藏和落魄,也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沒有。

    需要食物,就會有食物消失,經過街道?,就會被人看見……人類在世間活動,總是在無時無刻地影響周圍,即使是透明人,只要占據了空間,總也會成?為周遭人口中流傳的怪事。

    但他?們尋找了一個月,甚至沒有一個人聲稱在這段時間里目擊過幸男。

    簡直就像有人刻意消除了他?的痕跡一樣。

    而這一切更是在獨角獸向他?們搖頭?時,達到了詭異的頂峰。

    巔峰的精靈,在自己的領地內連一根小?草都不會認錯。

    除非他?不在日?本,亦或者?更可能是……

    回?想起昨天酒吧里的沉悶氛圍,連甚爾都覺得看不下去了。

    臭小?鬼,真會給人添麻煩。

    采血區的同事們見到曉的時候,早已等待多?時。

    “新來的先排隊。”接待的護士一本正經地指示甚爾去排隊,暗地里已經跟周圍的姐妹們飛了好幾個眼色。

    是夏燒醫生?的男朋友!

    對于曉有對象這件事,大家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人類八卦的心根本無法抑制,剛開始各種猜測滿天飛,候選目標上至電視機里的大人物,下到呼吸科的松本,各式各樣的都有,直到曉無可奈何地一一否認,大家才漸漸歇了探究的心思,轉而撲向了別的話題。

    說起來松本最近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曉面前了,除了工作上的事,兩人基本沒有聯系,連對話都很少,平常遇到時對方甚至有點避之?不及的感覺,周圍有關他?們的傳言也很快消失了。

    曉對此倒沒有多?關注,只是前幾天惠美跟她?提及松本要訂婚了,她?才隱隱察覺到變化?。

    “抽血要空腹,在那?之?前請不要吃東西。”護士一邊提醒周圍的病患,一邊磨磨蹭蹭地湊到了等候區的曉身邊,悄聲揶揄道?,“夏燒醫生?!”

    曉正盯著甚爾的背影發呆呢,突然被叫了一聲,頓時嚇了一跳,“怎么了?”

    “嘻嘻。”護士歪頭?,朝甚爾的方向使了個眼色,“多?久啦?”

    在此之?前曉就有跟她?們提過今天會帶家屬來做體檢,所以她?們一看到甚爾,馬上就猜到他?是誰了。

    竟然是個強壯系的大帥哥!

    “啊……”曉會意,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快……一年了吧。”

    護士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是那?個每天晚上給你做飯的那?個嗎?”

    看不出來啊!還?以為會是瘦弱溫柔型的呢。

    “是他?。”曉大方承認,笑瞇瞇道?,“你別看他?這樣,我哄好久他?才愿意來體檢呢。”

    曉始終認為,甚爾不愿意來體檢是因為害怕。

    這很正常,就算是再健康的人,打開自己的體檢報告之?前都要打怵,只不過成?年人慣于隱藏這份恐懼罷了。

    同樣有男友的護士對此感同身受,“果然男人都是沒長大的小?孩。”

    “就是呀,這種時候就得強硬起來才行。”

    曉和護士沒聊幾句,甚爾就抽完血回?來了。

    甚爾一手壓著手臂上的棉花走?回?來,就看見曉和一旁的護士兩臉揶揄地看著自己,莫名其妙地挑了挑眉,“我的早餐呢?”

    大孩子食量非常大,一個上午把整個體檢科的醫生?護士們都嚇了一跳。

    “……看起來消化?系統很健康啊。”醫生?驚疑不定地低頭?看了眼手上的報告,又抬頭?看了看甚爾手上拎著的一大袋包子。

    他?一口一個,已經迅速消滅了一半。

    “這個食量……”

    “他?日?常都是如此。”曉淡定解釋,“可能代謝比較快。”

    甚爾一邊嚼包子,一邊心虛地移開視線。

    代謝好過頭?了吧!

    “難道?是運動員?!”醫生?開始進入八卦模式。

    曉:“也許……身體素質有點像?”

    甚爾咽下包子,點頭?,“嗯。”

    大體沒什么問題,但是正式的體檢報告還?要過兩天才出來。

    “話說回?來,你都吃哪里去了啊?”回?家的路上,曉面露探究,伸出腦袋瞅了瞅甚爾的肚子,“你平時也沒有什么運動量啊……真奇怪。”

    經過住院部前的花園,甚爾不動聲色地瞥了眼花園中央緊閉的神龕,察覺到里頭?已有新的鎮物,便放心地收回?了視線,“肌肉本來就會代謝,不用?運動也行。”

    “但是不運動,你又是哪里來的肌肉呢?”曉猛然察覺甚爾好像真的不健身,頓時大吃一驚,“難道?真的是天賦?!”

    “……沒錯。”

    曉大腦瘋狂運轉。

    這個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不怎么運動也會有肌肉的人?!怎會如此?這是什么運作機理?

    眼見著女朋友大腦怠機,甚爾一臉淡定。

    沒辦法,這玩意……確實瞞不了。

    晚上摸一把就暴露了。

    兩人慢悠悠地拐過前方的路口,很快就看見了家的影子,就在這時,一聲大吼忽然從前方傳來。

    “滾出我們家!我是不會同意的!”

    然后就見一個戴著眼鏡的秀氣男生?從他?們隔壁的房子里被推了出來,踉蹌了一下差點沒站穩,很快一個女生?從里頭?哭泣著跑了出來,沖到男生?身邊,緊接著就是一聲巨大的關門聲。

    眼鏡男抱著女生?低頭?連聲安慰。

    甚爾:……什么情?況?

    曉:“啊。”

    這情?況她?熟啊!

    “那?是宮崎桑家吧。”眼見著小?情?侶兩個從他?們身邊擦肩而過,曉琢磨道?,“最近有聽說,宮崎桑非常不喜歡女兒的男朋友,現?在正因為他?們打算要結婚而生?氣呢。”

    簡直跟結衣當時一摸一樣!

    甚爾聽此冷哼了一聲,帶著曉繼續朝家走?去,對這種沒本事還?被趕出來的男人懶得發表任何看法。

    他?就沒有這么窩囊。

    【可怕……為什么不能同意……】

    不似人聲的聲音就在這時輕輕飄過耳畔,甚爾腳下一頓。

    就見眼鏡男還?未遠離的背影上,一只巴掌大的蜜蜂正藏于他?的頭?發之?間,散發出陣陣詛咒的氣息。

    甚爾無語地想翻白眼。

    果然窩囊。

    懶得管,他?又不是田螺姑娘。

    “希望他?們順利。”曉見小?情?侶兩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轉角處,搖頭?嘆息,隨口祝福道?。

    甚爾剛抬起腳又放了下來,仰頭?深吸了口氣。

    “嗯?甚爾你要去哪?”

    “你先進去吧,我很快回?來。”

    這種四級都摸不著邊的小?咒靈,動用?天與暴君真是殺雞用?牛刀。

    不動聲色地從袖子里抽出一把貼滿符文的小?刀,甚爾低頭?快步靠近眼鏡男的背后,抬手在他?頭?上一劃,再轉身淡然離去。

    兩人甚至都沒有察覺到甚爾的靠近,那?弱小?的咒靈就已經煙消云散了。

    “……對不起,我會回?去好好跟爸爸說的……”

    “別在意,我知道?叔叔也是為你好。嗯?怎么頭?……”

    側頭?見身后兩人遠去,甚爾漠然收回?視線,心里想著這點事就引來咒靈真是沒用?,隨手讓小?刀在手掌間轉了一圈,剛打算將?它收起來,一抬眼卻被面前出現?的人嚇了一跳。

    連忙把手藏到身后,手指一頂把小?刀彈回?衣袖內,甚爾眼眸略有些慌亂,但表情?冷靜,“怎么不進屋子?”心中實則駭然。

    身后有人,他?剛剛竟然毫無察覺!

    曉站在路中央,仰頭?靜靜地望著甚爾。

    “突然想起來家里沒有胡蘿卜了,下午想要燉肉,我們去超市買吧。”

    “哦,這樣……”甚爾額頭?冒汗,“我去吧,一根蘿卜就可以了,對吧?”

    曉抬頭?看了一會兒甚爾,忽然嘆了口氣。

    “還?要土豆、蘑菇和辣椒。”曉抱怨道?,“上次不是說了要給我留的嘛。”

    “沒注意。”甚爾若無其事地把空手從身后拿出來,“肉夠嗎?要不要買?不然我做吧。”

    “那?我給你打下手。”曉露出微笑,“算了,我跟你一起去超市吧,不然你肯定又把菜挑出去了。”

    甚爾訕笑。

    路線改變,曉上前親密地挽住甚爾的手,一起往超市走?去。

    “甚爾。”曉忽然道?,“你會一直給我做飯嗎?”

    見曉臉色如常,看起來并沒有看到他?剛剛袱除咒靈的奇怪行為,甚爾暗自松了口氣,“什么話。”

    “現?在不是一直在做?”

    曉抬眼嗔怪地瞥了甚爾一眼,又移開目光,“真是遲鈍的男人。”

    恰在這時,兩人走?到路口的紅綠燈旁,剛剛離開的兩位小?情?侶也正好在前面等綠燈,似乎已經完全從方才尷尬的境遇中走?了出來,正在互相甜蜜地說些什么。

    甚爾聽到曉的嘀咕,頓時一愣,一低頭?,見她?目光定定地似乎在看什么東西,便順著她?的視線朝前方看去,正好看到那?兩位情?侶正低頭?手拉著手,摸索著對方手指上的戒指。

    那?戒指一看就是一對,造型精致,顯然是花了功夫挑選的。

    甚爾恍然大悟,心頭?立馬有了緊迫感。

    “別擔心,會有的。”他?連忙篤定道?。

    曉聞言一驚,回?過神來,茫然地眨了眨眼。

    “哦……哦。”

    有,有什么?

    第69章 爭吵

    “求婚嗎?這確實是個令人苦惱的問題。”

    夜晚的酒吧熱鬧非凡, 今天的格斗賽已經?結束,但甚爾卻沒有如往常那般離開,而是來到了吧臺前, 要了一杯水。

    今晚調酒的人名叫名倉, 姬奈和其他人一起去尋找幸男了, 他便?暫時接替了這里的工作。

    此時正好比較悠閑,名倉見甚爾一個人坐在那里,便?一邊擦著杯子, 一邊跟他攀談起來。

    “不?過在那之前, 沒有百分百的把握還是?不?要出手比較好哦。”名倉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女孩子不?會?喜歡被脅迫的。”

    甚爾不?明白, “這算哪門?子脅迫?”

    他又沒逼她答應。

    “會?尷尬啊。”名倉無奈地搖頭, “特別是?越善良的,越會?覺得難堪。”

    甚爾低頭想了一會?兒?,沒說話。

    名倉看了眼甚爾的臉色,“不?然回去試探一下?說不?定人家?還沒有這個意思呢。畢竟是?婚姻, 女孩子要考慮的事情可多了。”

    這可是?一輩子的問題, 肯定要慎重。

    甚爾一口把杯子里的水飲盡。

    本來甚爾并沒有想那么多, 此時被名倉一說,心里也有些忐忑起來。

    說實?話,他在這之前根本沒有思考過結婚這個問題。

    倒也不?是?說他并不?想對?曉負責或者怎么樣, 只是?他早就已經?認定了曉是?自己唯一的家?人和伴侶, 單純地覺得這就已經?足夠了, 其他的都不?過是?身外之物, 并不?重要。

    而且他們已經?同居了將近一年, 彼此之間早就已經?習慣了對?方的存在,雖然平時也不?是?沒有爭吵的時候, 但大?多都能平和地解決,他現在的日子可比他以前自己一個人的時候要安逸美滿多了。

    他對?此已經?別無所求,換而言之,知足了。

    這都是?因為曉。

    如果沒有曉,他現在大?概還在哪個出租屋里虛度光陰吧,亦或者又是?在趕往下一個戰場的路上,循環往復,直到死亡的那一天。

    冰冷又沒意義。

    但甚爾覺得,曉應該是?有意的。

    不?只是?昨天她看向戒指的眼神,甚爾記得之前曉就曾跟他提過不?少次孩子的問題。

    雖然每次他都搪塞拒絕了過去,但這是?不?是?也意味著,曉其實?從來都有意跟他組建家?庭,只是?他一直沒有察覺到罷了。

    可既然如此,為何曉從未提到過婚姻呢?

    提到孩子,但卻不?提婚姻?

    難道只是?單純地想做媽媽了?甚爾莫名覺得心里不?是?滋味。

    到底是?孩子重要,還是?我重要啊。

    名倉見甚爾自己琢磨著臉色幾番變化,笑了一下,正好這時來了單子,在轉身回去忙碌前,他笑著又說了一句:“小心別試探著試探著,把求婚計劃給暴露了哦,夏燒醫生可是?很聰明的。”

    甚爾抬眼,“話說回來,你看上去真是?一點都不?著急。”

    其他人都因為幸男的事情火燒眉毛,為此連送貨的業務也停了,愛子更?是?整天在外馬不?停蹄地尋找,這種時候,他倒還能慢悠悠地調酒,笑瞇瞇地跟顧客開玩笑,看上去對?此一點都不?關心。

    “嘛,人各有命嘛。”名倉彎腰從冰柜里拿出冰塊,淡然道,“從這一點來說,我們能做的本來就很少,現在大?家?都已經?竭盡全力了,差不?多也應該放棄了吧。”

    “只是?一個孩子……”名倉垂眼,“我們還有很多孩子要照顧呢。”

    現在他們大?半的業務都停了,收益可比之前少了不?少。

    甚爾:“真是?冷淡啊。”

    名倉:“哈哈,世?界總需要我們這樣冷淡的人嘛。”

    在圍獵中,相?比于最后的出手,前期的準備才是?最重要的部分。

    觀察、排演、計劃、消磨敵方力量……然后果斷出擊,才能讓自己立于不?敗之地。

    甚爾坐在沙發上,舉著報紙擋住臉,悄悄回頭。

    餐廳旁的院子里,曉正蹲在她的小花園邊,一手舉著小本本,一手拿著小鏟子正對?著泥土左右施工。

    之前種的花失敗了,因為是?第一次,曉也不?氣餒,眼看著冬天快到了,就想著換個品種,探索一下新地圖。

    當然,所有的失敗經?驗都已經?記錄在了小本本上,絕對?不?會?犯第二次。

    甚爾面色凝重。

    對?曉,一個計謀只能用?一次,故技重施,絕對?會?被她看破。

    所以,必須要謹慎行事才行。

    幸運的是?,他對?這次的對?手已經?足夠了解。

    “曉。”甚爾放下報紙,出聲喊道。

    “什么?”曉蹲在地上抬頭,“終于想要開口了嗎?”

    甚爾:“……”

    曉:“你平常才不?看報紙呢。”

    甚爾:……糟糕,對?手也了解他。

    把手中的報紙扔到一邊,甚爾朝曉招了招手。

    曉拍拍衣服,從地上站起,施施然走在甚爾旁邊坐下。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做的事情嗎?”甚爾漫不?經?心地問道。

    戰術迂回。

    直接問婚姻問題太直接了,先旁敲側擊問問未來的人生計劃,總能抓住些細枝末節。

    “你糾結了這么久就是?想問這個?”曉無奈,“怎么了嗎?突然的。”

    甚爾:“有感而發而已。你是?打算一輩子做醫生嗎?”

    “差不?多吧。”曉想了想,“這是?我從小的夢想啊,要是?七老?八十了也能上手術臺,那我真是?人生無憾了。”

    “沒想過別的嗎?”甚爾誘導,“比如除了事業……”

    甚爾話還沒說完,曉卻突然想起了什么,打斷道:“說起來我好像一直沒有跟你說過。”

    “其實?我有一個更?大?的夢想!”曉眼睛一亮,忽然興沖沖地轉身面向甚爾道,“我想成為無國界醫生!”

    甚爾:“……那是?什么?”

    聽完曉的解釋后,甚爾整個人都不?好了。

    “……我已經?發送了申請郵件,結果應該明年春天就能下來了吧。”曉又期待又忐忑,“之前因為年齡原因我已經?被打回來過一次了,希望這一次能夠被順利錄取上。”

    “怎么之前沒有跟我說過?”甚爾臉色瞬間有點不?好起來,“你要去戰區?!”

    就算是?從不?看報紙的甚爾,對?于現代?戰爭也有常識性的概念。

    在戰火紛飛的地方,子彈都是?輕的,一顆從天而降的炮彈就能在頃刻間消滅數百條人命。

    更?別說是?日常生活的各種不?便?了,沒水、沒食物、沒藥品……那種地方……都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甚爾伸手握住曉纖細的手,才剛想了一下,就覺得受不?了了。

    他怎么可能會?讓曉去!

    “你先冷靜一點。”曉對?甚爾這個反應也不?驚訝——之前結衣和謙和聽說了她的理想,也同樣震驚和抵觸,“事情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即使是?在戰區里也是?有默契的。戰場不?殺醫生。”

    “默契?!”一聽到曉竟然把“殺”字跟自己聯系到了一起,甚爾就先想要殺人了,“你相?信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那種毫無律法?、毫無懲戒力量介入的地方,有什么能夠保障這種“默契”?莫不?是?全是?“失誤”?!

    刀槍不?長眼,子彈都打到自己身上了,難道還有什么意義嗎?

    正是?因為曾經?在混沌的世?界生存過,在生死線上徘徊過,甚爾才更?明白這其中的絕望。

    一想到曉會?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被死亡追捕,甚爾感覺自己心臟都要停了。

    “不?行!”甚爾厲聲道,“我不?允許!”

    曉沒想到甚爾會?反應這么大?——之前即使是?有分歧,他們都能坐下好好聊聊,她以為這次也會?如此,“你先冷靜……”

    “不?行就是?不?行!”甚爾強硬道,從沙發上站起來,頭也不?回地往樓上走去,“這件事情不?要再說了,你馬上把你的什么申請取消了!”

    曉一聽,火氣也來了,“你讓我撤回申請?!”

    “我為此已經?努力了兩年了!”曉撇過臉,“你休想讓我前功盡棄!”

    冷戰了。

    這還是?兩人相?識以來的第一次,而且無人有退步的意愿。

    對?于曉來說,這是?她成為醫生以來的終極夢想,自從知道無國界醫生的那一天起,她日日錘煉自己的技術,在忙碌的學業與工作間隙學習多門?外語,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夠去到這個世?界最需要她的地方,去到最需要她的人的身邊,去到最靠近死亡的邊界,阻止更?多本不?應該發生的悲劇。

    她知道這有點理想主義,甚至是?幼稚,但她拒絕不?了這份誘惑。

    ——憑借自己的雙手,能夠讓世?界更?美好的誘惑。

    而對?于甚爾來說,那里是?地獄。

    地獄就是?骯臟的,混沌的,血腥的,就像是?黝黑的沼澤,任何人落入其中,都會?變得污濁,就算以后離開,那份經?歷也會?如同附骨之疽,鉆入一個人的血脈中,骨縫里,這輩子都無法?逃脫。

    這就是?詛咒存在的根源。

    他才剛剛從中逃脫,又怎么可能眼睜睜地愛人再次踏入同樣的境地?

    她那么弱小,那么纖細,輕輕碰一下好像就要碎了,平時他連使點力都不?舍得,現在讓他同意她前往危險的戰區?門?都沒有!

    無人說話的空氣比北冰洋還要寒冷,兩人從未有過的固執己見,連溝通的縫隙都沒有。

    但生活還要繼續。

    冬天的泥土硬得鏟不?動,曉剛想叫人又反應過來,硬是?把話憋了回去,冷著張臉繼續使勁,氣喘吁吁半天沒有進展,便?把鏟子擱到一邊,回屋打算找個大?點的工具幫忙,結果當她吭哧吭哧拿著鐵鏟回來時,發現泥土上的坑已經?挖好了。

    一個個排列整齊,跟她之前挖的一樣。

    夠不?到的罐頭一個轉身已經?放在了桌面上,想要的東西抬頭發現已經?在手邊……

    到最后曉看著甚爾冷臉放在自己面前的飯,嘆了口氣,“一定要這樣嗎?”

    “免談。”甚爾盛好湯推到曉面前,怕她不?夠喝,又盛了一碗。

    曉:那你就多洗一個碗吧!

    夜晚,兩人各自洗漱,在床上躺下。

    曉背過身去,故意不?理他。

    甚爾偷偷瞅了一眼曉充滿怨念的背影,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連書都不?看了。

    甚爾嘆氣,終究還是?開口道:“為什么一定要去?”

    “因為是?我的夢想。”曉背對?著他嘟囔道。

    “那很重要嗎?”甚爾皺眉,“不?去又能怎樣?這世?界又不?缺你一個醫生。”

    “但是?萬一就缺我一個呢。”曉猛地翻過身來,坐起身子,直視甚爾的眼睛,堅定道,“萬一就差我這一個呢?萬一我沒去,就有人沒有得救呢?”

    甚爾不?理解這份執著,“你想救人當醫生,在這里不?可以嗎?在日本不?可以嗎?你離開了,你這里的病人又怎么辦?”

    “有更?需要我的地方。”曉一聽甚爾還是?聽不?進去自己的話,生氣地再次背過身躺下,“我還以為你會?懂我的。”

    他自己也不?是?會?為了救人而罔顧性命嗎?

    曉一直覺得在這方面甚爾會?是?最懂她的人,結果到最后連他也不?支持自己,曉深深覺得被背叛了。

    甚爾:“那也沒有必要去那么危險的地方,要是?……”

    “要是?我死了,你就把我葬回京都去。”曉賭氣打斷道。

    甚爾聞言一愣,心頭頓時一跳,“為什么是?京都?”

    “不?知道。”曉氣呼呼,“反正是?京都。”

    “就在媽媽那座山上,一個小山坡。”

    甚爾一驚,彎腰伸手掰過曉的肩膀,“你說什么?”

    曉莫名其妙地回頭,不?懂甚爾怎么又激動起來了,“干嘛。”

    “……不?,沒什么。”看到曉賭氣中又帶著疑惑的表情,甚爾馬上回過神來,驚疑不?定地搖頭。

    “怎么了?”見甚爾臉色大?變,曉嚇了一跳,也沒心思賭氣了,連忙上前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胸,“京都有什么不?對?嗎?”

    甚爾只搖頭,心中慌亂不?已。

    京都……怎么還有京都?

    不?是?已經?封印了嗎?

    第70章 向死而生

    【……也許是因為詛咒的緣故吧, 她們的靈魂似乎總是無法?自由?。】

    獨角獸愧疚地垂下頭。

    【契約……潛意識地約束了她們……】

    【無論她們去哪,最?終……都會回到我的身邊。】

    【因為她們始終記得要把孩子?還給我。】

    【但是這次封印之后……】

    “甚爾?甚爾?”曉真被甚爾的臉色嚇壞了,“你怎么了?!”

    突然就不說話了, 好像做了噩夢一樣?。

    甚爾猛地回過神來, 低頭見曉被自己影響, 連忙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沒?事,只是突然想起來有件事忘了, 工作上的, 不是大問題。”

    “真的?”曉順著甚爾躺下的動作一起躺下, 面露擔憂, 她覺得剛剛甚爾的表情看上去并沒?有那么簡單, 簡直像是睜開眼?突然發現自己在懸崖邊上一樣?恐怖。

    “沒?事。”甚爾很快冷靜了下來,心想也許是巧合,當即轉移話題道,“不跟我生氣了?”

    一個人?想要葬在亡母身邊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更何況現在曉在跟他賭氣, 大概只是順口一說罷了。

    曉聞言無奈, “誰生氣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現在我們能好好說嗎?”

    “我是不會同意的。”甚爾咬死不松口,“那些地方太危險了。”

    “我知道你擔心我。”曉繼續試圖說服甚爾, “可人?的一生也就幾十年, 在死之前我想給這個世界留下點有意義的東西。”

    甚爾快要崩潰了, “能不能別提‘死’字!”

    死死死死……為什么她總在說“死”?!

    曉這回兒真發現甚爾的不對勁了, 連忙撐起身子?, “你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

    “我……”甚爾看向曉擔憂的綠眸,一時哽咽, 說不出話來,“沒?事。”

    他該怎么說?他能怎么說?

    說他之前差點就失去她,已經無法?再承受第二次了嗎?-

    夏末,夏燒家內,對曉的封印剛剛結束之時。

    “幸好一切及時。”

    老?板已經筋疲力盡,說不出一句話,熟知他情況的姬奈向甚爾轉達了封印當時的險境。

    “我們發現得太晚了。”姬奈面色凝重,“她的血脈已經完全?被精靈的力量占據,距離徹底失去意識,幾乎只差一線之遙。”

    這并不是精靈寶寶的本意,只是她們在此?之前本就是接近于寄生的關系,因為有詛咒的約束和它自己的控制,才能在不觸犯彼此?的邊界的前提下安然生活多年,其中犧牲的自然是精靈寶寶恢復的時間。

    可一級咒靈襲擊時已是緊要關頭,為了保護曉,也為了保護它自己,它沒?辦法?。

    ——近距離接觸了曉后,獨角獸如此?轉述寶寶的無奈。

    然而,精靈的力量對于人?類實在是太過于強大了,就像是蓄水的大壩,一旦有了破口,湍急的水流只會奔涌而出,由?上而下,瞬間將下方的土地淹滅,根本沒?有任何逆轉的時間和可能,即使?是精靈本人?也無力扭轉。

    這是浸入血脈層次的融合,強硬地拉扯只會讓雙方兩敗俱傷,對于精靈來說或許只是需要更多時間來恢復,但對于曉……只會是粉身碎骨。

    但什么都不做,大壩的破口會越來越大,精靈將會失去自己的靈體,而曉的意識,也會在劇烈的能量沖刷中,煙消云散。

    同樣?的身體,醒過來時,是不一樣?的靈魂,那跟死了,也沒?什么兩樣?。

    一想到這里,甚爾就一陣后怕,“差一點?”

    “差一點。”姬奈肯定地點頭。

    差一點。甚爾雙拳顫抖。

    差一點。

    “現在的封印只是勉勉強強阻止了這個趨勢。”姬奈嘆息。

    “小?心點,如果再遇到上次的情況……就算再次封印,也沒?有意義了。”-

    曉見甚爾狀態不對,終究沒?再將話題繼續下去,只是心里留了個心眼?。

    甚爾并不是個會將情緒特別外露的人?。

    在一起這么久,曉對此?再清楚不過了,甚爾雖然看上去一副很難相處的樣?子?,但其實非常隨性,就算是有人?當場直接冒犯他,他也很少?會被激怒,通常都是無視不搭理,遇到難辦的事情頂多皺皺眉頭,有脾氣的時候就哼笑一下,要么就冷著張臉,大吼大叫基本不可能,驚慌失措也非常少?見。

    當然,若是孔時雨聽到曉的這番總結估計會有一些新的注腳——不會驚慌失措大概是真的,但被直接挑釁了他多半還是會喜歡用拳頭解決問題。

    說到底還是求仁得仁,別無所求,活得心滿意足的人?早就不跟以前一樣?樂意在跳梁小?丑上耗費時間了。

    有那精力,不如多炒一盤菜。

    所以曉才會被甚爾當時的臉色嚇了一跳。

    一定是發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曉心想。

    “工作吧。”

    聽完曉的疑慮,結衣猜測道:“可是不是工作也想不到別的啊,你的大個子?不是一直在家里?他平時有跟朋友出去玩嗎?”

    聽著電話里的聲?音,曉都能想象出結衣搖頭晃腦的樣?子?,“他好像……確實沒?什么朋友。”

    何止沒?有,在他嘴里連酒吧同事的名字都很少?提。

    “哇,難以置信。”社交小?能手結衣無法?理解,“他只有你啊。”

    “那會不會就是因為你跟他吵架,所以難過了。”

    “我覺得……不太像……”曉面露糾結,不知道該怎么跟結衣形容當時的情況。

    難道真是因為工作?

    酒吧里的?不……應該也不是……

    仿佛明白了什么的曉忌諱莫深地遮掩道:“應該就是因為工作吧。”

    “就說嘛。”結衣沒?懷疑,“話說回來,你真的不打算改變主意了?無國界醫生的事情。”

    她從一開始也不怎么贊同這件事。

    畢竟是自己從小?到大的好朋友,結衣一方面因為曉的偉大理想而感到自豪,一方面,也如甚爾一樣?,不希望看到她涉險。

    “我知道我說啥你也不會聽的啦。”結衣嘟囔道,“但是你看大個子?也不高興了,你為了他也想想嘛。他只有你也,連朋友都沒?有,你要是出事了……怎么辦?”

    “……”曉沉默了,她想說些樂觀的話,比如去做無國界醫生也不一定就會有生命危險,亦或者事情還沒?有發生,沒?必要這么心驚膽戰。

    但是不知為何,她發現自己說不出口。

    為什么呢?難道她其實在心里早就覺得自己會死嗎?

    “你又不說話了。”結衣嘆氣,“每說到這里,你就這樣?。”

    掛掉電話,曉轉身回到醫院走廊,本想朝著辦公室走去,卻在半路一轉,打算到花園里散散心。

    花園前的住院部大樓自從上次的事件之后一直處于維修階段,現在曉的辦公室搬到了另一棟樓內,前往花園的話還要穿過一條長長的戶外門廊。

    早冬的寒風呼呼從走廊內貫穿而過,周圍都是行色匆匆的病人?,花壇里的花草也早已枯萎,一路走來,風景頗為蕭瑟。

    曉低著頭,漫步向前。

    小?的時候她不止一次想過,若是她是醫生,媽媽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早慧的女?孩即使?沒?有從父親口里親耳聽到真相,也從每年一次的心臟檢查和鄰里無心流出的話語中察覺到了一二。

    “那個孩子?真可憐,媽媽很早就去世了。”

    “聽說是心臟病……天?生的沒?辦法?……”

    “心臟病還要生孩子?嗎?簡直是不要命啊……”

    由?此?她也隱隱約約明白了一點。

    ——媽媽也是因為她死的。

    雖然從沒?有具體地念出這句話,但現在回想起來,這種淡淡的直覺,最?終也在她選擇成為醫生的路上推了一把吧。

    而如今將無國界醫生作為目標的自己,在期望世界變好的同時,是不是也在希望當年也有人?來改變自己的世界呢?

    她想救更多的人?,在死之前,留下更多的東西。

    ——她必須要這么做,別無選擇。

    因為,她從出生開始,就是為了報恩的啊。

    曉腳下一頓,忽然驚醒。

    報恩?

    她怔愣半晌,歪歪頭,抬腳繼續朝花園走去。

    真奇怪,她怎么會突然有這種想法?。

    就在這時,背后由?遠到近傳來孩子?的歡鬧聲?和焦急的女?聲?。

    “哇!解放啦!”

    “哎呀!不能在走廊上奔跑!娜娜!”

    小?女?孩奔跑中一個不留神撞到了曉的手臂,回頭頓時嚇了一跳,“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身后跟著的母親總算追到了女?兒,連連鞠躬,朝曉抱歉道,“對不起醫生,她剛出院,太高興了。”

    說著低頭朝孩子?道:“好了娜娜,快跟醫生道歉。”

    小?女?孩扭扭捏捏,但還是乖乖道:“對不起,醫生。”

    曉連忙擺手,示意沒?關系。

    結果剛一告別,那女?孩就又跑了起來,直把后面跟著的母親累得夠嗆。

    真好,小?孩子?真是有活力啊。這么想著,曉臉上也不由?地露出笑容,繼續漫步朝花園走去。

    “下面的小?心!!”

    “娜娜!!”

    突然一聲?尖叫,嚇得曉連忙抬頭朝前方看去。

    小?女?孩歡快地張開著手臂向前奔跑著,頭上的雙馬尾在空氣中劃出海浪般的波瀾,而在她身后,她的母親驚恐地朝前伸出雙手,幾乎整個身子?都要向前倒去。

    一個花瓶正從空中落下,而它的下方正是一無所知的女?孩。

    時間忽然之間就在眼?中變得緩慢了起來,曉想都沒?想地沖上前去,但她本就還在那位母親的身后,現在連那位母親都趕不上,后發又如何能先至?

    趕不上了!曉瞪大了雙眼?!

    透明的花瓶在半空中顛倒,里頭的花束滑落,清水滴落。

    小?女?孩終于發現了不對勁,卻是在原地停了下來,不知所措地左右張望。

    若是再這樣?下去,那花瓶必將正中她的腦顱!

    電光火石之間,曉碧綠色的眼?眸宛如夜空中的星星,驟然點亮!

    世界倏然暗沉,曉只覺得時間仿佛停了下來,連耳邊的微風都沒?了聲?音,而在萬籟俱寂中,被定格在空中的花瓶突兀地朝一旁偏移些許,下落的軌跡漸漸遠離了女?孩的頭頂。

    下一秒,玻璃破碎的聲?音在天?地間炸開,空氣重新流轉。

    “娜娜!”女?士沖上前去抱住女?孩,聲?音撕裂,“你沒?事吧!”

    女?孩被身旁破碎的花瓶嚇了一跳,在母親驚恐的聲?音中一愣,后自后覺地嚎啕大哭。

    “哇啊啊啊啊——”

    “喂,下面的人?,沒?事吧?!”

    “哎呀你怎么這么不小?心!讓東西掉下去了!”

    “剛剛這里沒?人?啊,是風吹下去的!”

    周圍頓時慌亂起來,人?聲?嘈雜,而曉在原地駐足,片刻后,突然伸手捂住雙眼?。

    什么?剛剛……發生了什么?

    欸?

    曉眨了眨眼?。

    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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