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禪院、伏黑?
藤原泉是個瘋子。
仗著她認識家入硝子, 她把禪院直哉提去治過幾次。
用著【家法】懲罰的理由
只是憑什么用【家法】的人是她
禪院直哉偶爾后牙槽都咬得發(fā)酸,恨然抬頭時,只能看見她平靜的, 瞥下的金眸。
“乖一點!
如鏡的刀面映著她少女柔和、卻自然下撇的嘴角。
不過禪院直哉也能察覺到, 她是個隱忍的瘋子。
大部分時候,她好像更樂意只是用那冰冷的、厭煩又含著戒告的眼剜他一眼。
并非她不敢做什么, 也并非她沒有肆掠的心理。
只是、克制而已。
她把一些病態(tài)的、冷酷的東西收攏于金眸混沌渙散的瞳孔中,死鎖其中。
放出的時候,他會死的。
或者不止如此?赡苁呛竺婧瓦@一面的藤原泉交鋒最多, 禪院直哉磨練出了更敏銳的直覺。
被這一面的她盯上。說不定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脫。
所以他一直不理解,為什么伏黑惠那小子還敢對這樣一個女人微笑依賴。
哦,也可能因為她實在會裝吧。
他也遇到過幾次她和伏黑惠相處的場景, 和對他時就不一樣, 面對伏黑惠時, 她雖然冷淡, 但明顯友善溫和很多。他記得那時候她的金眸, 藏在黑框眼鏡后, 有些冷倦的, 又含著點看不分明的微妙笑意。
他們不知說到了什么, 少女就偏了偏頭,捧場地笑了笑,側(cè)臉被陽光溫柔地鍍了層。
像另一個人一樣。
真是——
“你說, 你想現(xiàn)在就讓伏黑惠做家主?”
禪院直哉跟著狠狠盯向藤原泉。
惡心。
“嗯”藤原泉像沒注意到禪院直哉的目光,沉吟了會, “對, ”
“但不完全對!
藤原泉沒解釋【不完全對】的地方是哪兒,只是先溫和道!安槐負, 你們父子二人的出路我都有好好安排的!
禪院直毘人聞言頓了下,倒忍不住撫掌大笑!奥犇氵@意思,倒像是想把我們趕出禪院家了!
笑著笑著,老人又驟然冷下臉,眉目森嚴,目光如電地逼視向藤原泉。
“之前我就對你有所懷疑了。老二老三都是和你有了聯(lián)系后突然死掉的,現(xiàn)在你又要把禪院家剩下的嫡系趕出禪院家?”
“你究竟想做什么!
藤原泉聽禪院直毘人講話前面似乎有點走神。
直到老人最后一聲怒喝好像才慢慢回了些神。
“對啊。”
她的渙散的金眸慢慢在禪院直毘人怒火隱忍的臉上聚焦。臉上神情坦然得干干凈凈的。
像是在說著常識一樣理所應當?shù)脑挕?br />
“禪院這名字多難聽啊!
下一句平常的言語卻如裂帛一樣驚心。
“我想它改姓伏黑。不行嗎!
藤原泉這下才像是完全回神。目光漸漸聚焦,指尖無意識地點了下垂下的衣擺。
“哦,別誤會。這不是商量。”
“這是知會!
————
藤原泉來這一趟目的不是要伏黑惠做【繼承人】。
而是直接逼禪院直毘人離開,直接伏黑惠全盤接受禪院家。
當然,她接管也是可以的。
只是一方面這可能會和支持伏黑惠的伏黑甚爾起齟齬,另一方面,雖然她基本已經(jīng)掌握了禪院家大半實權(quán),但是也有很多聽從她的禪院家人以為她只是支持伏黑惠的——還是支持禪院家血脈的。
所以推伏黑惠上位能夠更穩(wěn)得住那些人,可以更完全地接手過禪院家的全部資產(chǎn)。
畢竟這些資產(chǎn)也相當是她的資產(chǎn),她不希望她要【收購】過的家族企業(yè)有任何資源的損毀浪費。
而且,她很討厭【禪院】這個姓,如果以后【禪院家】變成【伏黑家】,不是很有意思嗎?
在聽禪院直毘人在那兒說時,藤原泉腦海里閃過伏黑家的那個普通溫柔的女人。忍不住笑了下,不過又很快斂去笑意。
雖然禪院直毘人承諾過的,擁有【十種影法術(shù)】的伏黑惠回到禪院家,就會讓他坐下一任家主。
但是藤原泉才不想等那個老頭子退位。
一方面是,禪院直毘人雖然這樣說了,但是他的親子也對這個繼承人的位置勢在必得,而他看起來也不是會偏心伏黑惠的模樣。另一方面是,如果讓禪院直毘人讓位,他又沒有真的支持過伏黑惠,伏黑惠坐上去后會拿到多少實權(quán)?會不會趁伏黑惠年少用名頭架空他然后奪去她之前留給伏黑惠的勢力?
藤原泉答應過伏黑甚爾的,不可能在這種事上出紕漏。
所以這不是商量。
有籌碼的人是她。
也——
“你們以為【身驅(qū)俱留隊】和【炳】實際聽從于誰?你們的主要家臣,我曾經(jīng)的同僚、下屬,早就和我立下過死契了!
只有她。
……
“你們也完全不在意庫房后勤的運作吧?有看過每年的賬本嗎?你們以為,原本被貶去做過這些崗位,后面設計庫存管理信息系統(tǒng)去運作的人是誰?”
“人脈勢力,經(jīng)濟命脈。一直都是流向我的啊。”
藤原泉說著皺了下眉,所以她才這么忙。
不過如果他們沒有了勢力、沒有了經(jīng)濟、想談武力——
感知到室內(nèi)咒力的扭曲擰轉(zhuǎn),對面逐漸凜冽的殺意。
藤原泉有些無聊地轉(zhuǎn)身。
“六眼就在隔壁!
果然,室內(nèi)逐漸匯涌的咒力一頓。
藤原泉又扯了扯嘴角。
“而且,你們還不知道吧。”
“甚爾回來了。”
“我倒是覺得禪院家的人,無論血脈如何丑惡,只要能為我所用,替我打工,就是有價值的!
“但是,”藤原泉回頭,黑框眼鏡微微滑落,金眸就這樣冷淡又有些倦然地望向禪院直毘人!氨欢U院家打壓、迫害、驅(qū)逐、還能弒父的天與咒縛也這樣覺得么。”
于是,室內(nèi)凝聚的咒力瞬間潰散。
潰不成軍。
武力上。禪院家一直籠罩在天與咒縛的陰影下。
不過有趣的是。
天與咒縛姓伏黑。
是禪院家即將更換的、新的姓氏。
————
在藤原泉即將出門時,突然聽到身后一陣桌翻紙砸的聲音,而后是老人隱忍沉靜的聲音。
“你這樣做。加茂家會知道的!
“就算五條家站在你這邊!
“加茂家不會兔死狐悲嗎?”
“更何況,你也、”身后的聲音頓了下!熬拖裨诙U院家一樣。做過加茂家的家臣!
藤原泉的步子只頓了一下。沒有回頭,只是有些嘲意地笑了笑。
“你們的情報這么弱的么!
“你們還不知道嗎?加茂家可是求著我回去,要把家主之位向我奉上啊。”
“我只是看不上,不是拿不到。”
藤原泉跨過門檻。門徹底在她身后關(guān)閉。
她臉上的笑便瞬間斂去,眼睫冷落地垂下,感覺有些無趣。
她吐出一口氣,扯了扯干澀的嘴角。
就是,
想要加茂家知道啊。
————
藤原泉知道五條悟去了她曾經(jīng)的住處時挑了下眉。
她已經(jīng)離開禪院家很多年了,原來的地方也早就改為倉庫了。
她不是那種會把重要東西藏臥室,或者什么小時候的筆記本裝盒子里埋在庭院里的人。
所以現(xiàn)在去那兒也找不到什么痕跡。
相反,她走前特意檢查過幾遍,徹徹底底把那兒痕跡消干凈了再走的。所以她曾經(jīng)的居處倒是關(guān)于她信息量最少的地方。
而藤原泉像沒發(fā)現(xiàn)五條悟來這兒的用意一般,叫了五條悟便一起往外走。
一路往外,一路藤原泉也向他說明著禪院家之后的變動。
“改姓伏黑?”
“會有人反對吧?”
藤原泉接的很快!胺磳Φ娜硕急晃腋傻簟幼吡。”
五條悟裝作沒聽到藤原泉的口誤。
“那禪院直毘人這一脈你打算怎么處理。留在禪院家,還是——”
五條悟原本想用藤原泉的說法,【干掉】。
但想了想,換了個藤原泉自己更委婉的說法!啊窘幼摺?”
“接走。”
五條悟身形一僵,下意識側(cè)身看向藤原泉。
藤原泉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問題,她沒注意到五條悟把這個詞當做了一種危險的隱喻,只是繼續(xù)道,“我不可能拿著這樣優(yōu)質(zhì)的咒術(shù)師沒用,禪院直毘人好像是一級吧,就讓這老——人入職高專當老師吧。我相信他會同意的,五條老師等會讓高專給他發(fā)一封入職信就好了!
“這么簡單?”
藤原泉點了點頭,她沒說的是,如果禪院直毘人真繼續(xù)呆在禪院家他才是會坐不住,尤其是,禪院家即將被伏黑惠接管——背后,有伏黑甚爾的伏黑惠。
“呃、那老頭還有個孩子吧?你打算怎么處理?”
“那小鬼。”藤原泉先皺了下眉!八敖(jīng)常欺負那對禪院家姐妹,是個歧視女性心狠手辣超級人渣啦!
“所以?”
“唔,如果五條老師覺得自己是個好園丁的話,愿意等話也可以把他接入高專吧!
五條悟微妙一頓,“如果我不讓他進高專,你打算怎么處理那小鬼呢。”
“唔”藤原泉沉吟了會,“大概他還有用吧!
“畢竟長了張好臉!
五條悟:
不太對勁!
五條悟正想說什么,就又聽到少女碎碎念的心聲。
【像這種爛得只有臉的男人就該有點自知之明啊,甚爾都知道去當小白臉,他不如干脆把養(yǎng)好自己的臉去服侍更有價值的人啊。】
五條悟:
五條悟一時因為自己下屬的驚人心聲驚得失語,一時也分辨不出這又是她打煙霧彈用來隱藏別的閃念的念頭,還是為了什么計劃做掩飾的心聲,又還是——不是吧這家伙居然看上了禪院家那個小鬼的臉??
不是、雖然他沒注意過,但是那種小鬼頭的臉有什么好看的——
哦,五條悟又聽到了少女的心聲。和伏黑甚爾的臉很像。
啊??難道她喜歡伏黑甚爾那種臉的類型???
五條悟迅速回憶了下在機場和伏黑甚爾見面時看到的男人模樣,臉好像是有點魅力,但就指甲縫那一點點!那種二婚的老男人有什么好——
啊——
五條悟的心聲又因為少女最后遺憾的感嘆戛然而止了。
【可惜她已經(jīng)去世了!
五條悟從藤原泉的閃念中辨別出了這個【她】是伏黑甚爾的前妻,伏黑惠的母親。
【不然還能把禪院直哉抓去給她解悶。畢竟他臉還有點像甚爾。甚爾不在時還能找個這樣像的小白臉陪著她,又年輕又臉好看的!
五條悟:
五條悟在心里對伏黑甚爾的各種苛刻嫌棄挑剔戛然而止。
最終轉(zhuǎn)為了一種微妙的愧疚。
大概可以概括為。
【我家下屬又說怪話了!
不過,五條悟下意識想。
她實際上還是好孩子的。
第22章 好孩子
【好孩子】
五條悟是有些在意這個說法的。
那個禪院家的女仆, 看起來好像參與了藤原泉很多童年的樣子。雖然他在藤原泉過往的住處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但是那個意外來引路的女人倒是透露出了很多信息。
五條悟上車——自然地坐進駕駛室——綁好安全帶后,卡扣清脆一響, 他就和藤原泉直接講起來這件事。
藤原泉也剛剛綁好安全帶, 聞言一頓。五條悟可以透過擋風玻璃看見藤原泉沉默的倒影。
藤原泉心聲也是安安靜靜的沉默。
過了會,她卡好了安全帶, 像是終于回憶起了什么,便重新坐正,腰背挺直, 垂眸開口。
“我知道你說的是誰了。”
“身驅(qū)俱留隊里一個人的妻子,她的丈夫曾是我的——唔、應該算同事、或者下屬?
后面她丈夫犧牲了,因為她拜托過我, 所以我把她丈夫尸骨帶回來了。那時我還有些小——”
倒不如說很小, 那時她剛剛從橫濱孤兒院被帶到禪院家不久, 都還沒設計自己進入身軀俱留隊, 完全還是個小孩子的模樣。
“所以她似乎因此把我當小孩子照顧明明我是個可以祓除殺死她丈夫的一級咒靈的咒術(shù)師, 不知道為什么還覺得我是需要被照顧的小孩。”
藤原泉淡淡地吐槽了句, 五條悟還等著她繼續(xù)的敘說或者腦袋里閃過更多的過往——
少女的思緒就被她冷靜地戛然而止。
干脆、克制, 足夠冷靜地關(guān)住不再外泄的心緒。
五條悟只能感知到淡淡的, 冰涼的心緒。
他甚至很難品味出這人的情緒,傳遞給他的似乎更多是一種溫度的變化。
似乎察覺了五條悟的迷惑和停頓,藤原泉抬頭掠眸看了五條悟一眼, 繼續(xù)補充道,“她是個常見的、善良、溫柔、有些母性, 有那種長輩氣質(zhì)的正常女人。”
不會有誰會把【正常】當做常用的形容詞的, 五條悟腹誹。
不過五條悟聽出了藤原泉這是向他解釋的意思,于是繼續(xù)問著他很在意的一點。
“她說你成為了【好孩子】, 這是——”
“我沒做過壞事!
藤原泉先否定。
成為了【好孩子】。
這句話總會讓人覺得前面是有個【雖然】的。雖然她之前但現(xiàn)在成了好孩子。
所以藤原泉先否認,再解釋,她眼微微睜大,帶著點回憶時的不聚焦。
眼神荒蕪,清澈,有種野獸的感覺。
五條悟腦海里跟著閃過了許多少女此時大腦中閃過的片段。
圍攏在她身旁的小孩。
幫她擋槍的大人。
旁人可憐的、同情的、依賴的、信任的目光,無論什么目光,那都是對她極有利的目光。
鏡頭又一轉(zhuǎn)。
鏡子里神情平靜的小女孩似乎有些滿意地笑了下,金眸顯得有點無聊。
于是五條悟察覺了。
那些看向【她】的目光,對她來說只是,很好利用的目光。
【我只是,天生做著自己,便好像會——】
眾多閃回的、光影明滅的畫面,如畫布上流淌的顏料,混卷,又旋繞流動,慢慢染成黑色,模糊不清。最終——
一道平靜的、語氣自然的男聲橫空貫出。
【泉,做一個好孩子吧,那樣你就不會——】
五條悟眼罩后瞳孔微縮,莫名的直覺讓他意識到這道男聲不是藤原泉故意放出來的心聲,而是她也意料不及的——
戛然而止。
藤原泉垂下的眼睫顫了下,很快抬眼,金眸掠向五條悟。
五條悟好像沒有跟著同步到藤原泉的諸多回憶般,也像沒有那道還沒聽全的心聲影響,他只是頓了下,就轉(zhuǎn)折道,
“說起來,這樣換一個人的話,禪院家暫且不說,五條家——唔,我倒是沒什么異議!
“不過。加茂家會發(fā)現(xiàn)的吧?”
“畢竟,我也是想看看加茂家會作何反應吧!
藤原泉在心里的快速思考也同步給了五條悟。
這的確是很方便的信息傳遞方式——在他們不需要對彼此秘密進行窺探交鋒的時候。
藤原泉也是想知道,現(xiàn)在如一潭死水一樣的加茂家知道了這事會有什么反應。
無論是什么反應,總比沒反應好。現(xiàn)在加茂家什么情報也透不出來,完全看不透。
如果禪院家的變故能夠讓加茂家做出反應也是好事,她可以以此倒推加茂家的現(xiàn)狀。
不過,說不定加茂家那人還會說她做得好呢。W
藤原泉在心里開了個玩笑。
藤原泉剛剛在心底笑了下,突然又想到那人說不定真會說她做得好。
藤原泉心底的笑意就瞬間消失了。
而五條悟在同步到藤原泉思考邏輯的同時,腦海里也同步浮現(xiàn)出了藤原泉想到的那個青年身影。
蒼白的臉、垂到嘴角的黑色短發(fā),額前一道縫合線,眼總是笑瞇瞇的,應該是在看藤原泉吧,看起來很溫柔、寬和的樣子。
“這是誰?”
五條悟直接問道,
“你好像——”
“對他態(tài)度有點微妙?”
在他問出話后,五條悟腦海里迅速閃過了一絲不屬于自己的厭煩情緒,而后是如海潮一般涌來的眾多信息。大概也只有擁有六眼的他可以勉強接收下這么多信息而不大腦損傷。
藤原泉心聲中迅速壓縮過對這人的介紹。
現(xiàn)在中央的權(quán)力結(jié)構(gòu)其實就三方。
一為,藤原泉和她的暗樁,和還沒有察覺到自己是她的暗樁但是已經(jīng)在被她利用的家伙。
二為,像五條悟、夜蛾,高專這樣還沒察覺到咒術(shù)界有權(quán)力分化的中立人員。
三就是——藤原泉厭惡的加茂家的那位。
似乎是加茂家的實際掌權(quán)者,在總監(jiān)部、以及不止總監(jiān)部有著很深的布置,而且疑似有著預言、控制相關(guān)的術(shù)式。
在藤原泉想到加茂家那位時,五條悟的腦海里瞬間同時浮現(xiàn)起那個人的模樣,短發(fā)妹妹頭的男人,額頭縫合線,笑容溫柔,在燭光晦暗里朦朦朧朧。
五條悟還沒看完這幕便迅速卷走了。
他總覺得這畫面里他好像看漏了什么,只是藤原泉心聲中的信息又很快涌來。
那個加茂家的人,藤原泉之所以一直沒有提起過他的名字是因為她懷疑他現(xiàn)在用的真名并非真名,甚至——極有可能身體也并非他所有。
又是一幕閃過的畫面。
寫在筆記本——五條悟認出來那是藤原泉的死亡小本本——上的一個陌生名字。
加茂沢。
然而之后又是眾多閃念,許多的記憶碎片歸攏來就一件事。藤原泉嘗試殺過那人。因為打算是【間接殺死】的手段隱秘地除去他,所以寫下了這人的名字再動手的。
但是失敗了,不是只有一次失敗了,而是藤原泉轉(zhuǎn)換用了許多術(shù)式、用了各種方法,都好像被對方提前察覺一樣失敗了。
這也是藤原泉猜測他擁有預言相關(guān)術(shù)式的原因。
而覺得他可能有控制的能力,更多只是一種同類的直覺。
不過雖然失敗了,藤原泉也能從【間接殺死】的失敗中倒推出了這人名字應該是假的這件事、甚至、身份可能也是假的,他身上術(shù)式不是加茂家的赤血操縱術(shù)——或者、也有可能是不止赤血操縱術(shù)。
藤原泉有著諸多猜測,而比有一定邏輯性的猜測更先抵達大腦的,是惡心的感官。
五條悟第一次在藤原泉身上同步到這樣清晰的情緒。
惡心、排斥。
也并非是厭惡。只是單純看到就會由心而發(fā)的惡心感,好像看到了和自己對立的物種一樣。
而且更讓藤原泉排斥他的是,他對藤原泉似乎很感興趣。
“我很討厭,我不感興趣的人對我感興趣!
藤原泉知道五條悟同步到了她上面的心聲,于是開口淡淡解釋道。
只是同時少女的腦海里還在閃回著和那人相關(guān)的場景。想起那人望向她的笑臉。
是密室、木案、長榻、燭火搖動,衣衫整潔,笑彎眼的青年眸光溫柔又包容地望過來——
這是剛剛藤原泉腦海里一閃而過五條悟沒看清的畫面。
他有些在意,然而還想再看又被藤原泉的一堆更多的、關(guān)于加茂家的信息沖散了。
五條悟難得保持沉默,起火開車,他在大腦中慢慢理清剛剛通過心聲傳遞同步而來的巨量信息。
因此車也開得比平常慢些。不過六眼大腦的處理速度的確超人,F(xiàn)在才慢慢釋放信息緩過來的五條悟突然踩著剎車的腳一重。
猛地被砸在椅背上的藤原泉:
“醉駕禁止?要不我來開?”
藤原泉默默摸了摸自己今天被砸了兩次都后背,看了眼現(xiàn)在還有幾十秒的紅綠燈,又望了望身側(cè)戴著眼罩的五條悟,完全看不出神情,只能看到嘴角平直,側(cè)臉冷硬——說起來她之前就想吐槽了,五條悟這樣戴著眼罩開車真的不會被交警攔下嗎?
藤原泉想著,還盡職盡責地往窗外掃看看有沒有交警,以免自己上司開車被攔,然后——
“我想起來了!
“嗯?”藤原泉回頭。五條悟卻沒繼續(xù)開口了。
理好那些情報后,他終于有了些精力去盡力復盤、重現(xiàn)那個藤原泉腦海里沒被他捕捉到的、一閃而過的畫面了。
他終于知道,為什么那個畫面讓他在意了。
木制格窗,燭燈火苗搖搖晃晃,榻前桌案上擺著棋盤。黑白棋子瑩潤被燭光照得光潔。
蒼白的手,蒼白的臉,只到下顎的黑色短發(fā),這是個陌生的青年,頭上有著讓藤原泉惡心的縫合線,他正執(zhí)著白子,垂著眼,溫柔地笑著,似乎在對誰笑。
好像在教誰下棋。
目光下移。五條悟便看清了,他教的對象是誰。
金眸的少女一臉厭煩地拿著黑子。
坐在那人懷里。
第23章 好吧是壞孩子
那天雨夜加茂家派人送來的【家書】
夏油杰回復他時, 皺著眉笑著提起的,加茂家讓藤原泉回加茂家當家主的事
一直平靜克制卻只是因為一封【家書】就立在雨里和他對峙的少女
迷茫又仿佛即將捕捉到什么的心緒似乎被少女注意到了。
藤原泉微微渙散的瞳孔一凝,抬眸落入光亮。
“綠燈了!
五條悟下意識拉下手剎, 啟動。
“你是我的上司, 這類公事疑惑的話可以直接問我。”
藤原泉沒有看五條悟,只是平靜道, “并不是什么需要隱瞞的事!
“加茂家那個家伙,不知道為什么很惡心地把我看作他的同類、學生——”
藤原泉微妙地頓了下。“以及,孩子。”
五條悟張了張嘴, 又抿住。
他能感覺到少女心底微涼的心緒。很明顯。
說起來很奇怪。
雖然這人os時心聲嘚啵嘚啵得像什么歡快的機關(guān)槍一樣,讓人覺得真是一個情緒豐富的人啊。
但是實際上,她在面對很多人時, 五條悟通感到的情緒只有平靜。
平靜的無聊。
她在禪院家對峙禪院直毘人時他這邊因為距離聽不到具體的心聲, 只能感知到模糊的情緒。
很無聊。
提到禪院直哉時, 也只是一種好像被什么皮毛臟兮兮的流浪狗蹭了下褲腿帶來的會皺一下眉的微弱起伏, 然后又歸平靜。
談到那個說她是好孩子的女人時心底也毫無起伏。
甚至——
好吧其實五條悟能察覺到, 藤原泉大部分時候?qū)λ倪@種平靜也是和上面一樣的。倦怠的平靜。
無趣的平靜。
好像所有東西都沿著她眼底所預測到的某條線路行進著, 如果事實和那條線越符合, 她就會感到無聊無聊到有一絲絕望。
只有兩次她出現(xiàn)了明顯的, 波動起伏可以概括為【情緒】的心理反應。
一次是那個沒有被她攔住的,下意識在心底出現(xiàn)的男聲,喊她“泉”的那個男人的聲音。
一次就是提到“加茂沢”與她的關(guān)系時, 少女心底雖然感到惡心厭煩,但是的確, 稍微漾了一絲“還算有趣”的情緒。
就好像有人努力敲擊著少女身側(cè)的、厚重的墻壁。
她察覺到了, 只是不感興趣,無聊地不往這兒看。
而墻壁終于碎裂, 崩裂的玻璃碎片割傷她回頭側(cè)來的臉頰時,那雙金眸才在飛濺的血色里漾起了點異樣的色彩。
那點明亮似乎是病態(tài)的興奮,又好像是自己錯眼看錯的反光。
五條悟知道不該在意藤原泉的情緒變化的。
這些并非是工作內(nèi)容,藤原泉的這些情緒也不會影響她的工作態(tài)度,相反,根據(jù)這一個月的相處,很明顯少女是可以完全不把情緒帶到工作中的完美下屬。
這些心聲情緒,已經(jīng)不是藤原泉要主動給他的情報了。
也不是他需要注意的、藤原泉可能危險或者背叛的信號了。
這——
五條悟垂下眼。
“知道了。”
這不是他需要知道的東西。
可是因為戴上這個心聲道具變得貪婪了嗎?
他想知道的。
好像不僅這些。
————
“說起來,之前就想說了,藤原你很看臉吧?”
感受到重新開得平穩(wěn)的車,藤原泉默默把抓緊安全帶的手松開了些。
“看臉是人的天性吧。比起丑陋的臉下意識會喜歡長得好看的存在不很正常嗎?”
藤原泉沒有隱瞞的意思,很快反客為主!笆且驗槲抑翱涠U院直哉臉好看所以五條老師在意這個嗎?”
“不用擔心,我不會讓這個影響我的工作——”
“你居然喜歡禪院那小鬼的樣子啊!
藤原泉語音驟然一頓。
眾所周知。有兩樣東西受到質(zhì)疑時人會很不爽。
一個是審美。
一個是品味。
藤原泉嘴一張就要說出不動聽的話了,于是她很克制地把嘴重新抿上。
五條悟:
過了會,五條悟平靜地一轉(zhuǎn)方向盤。
“我是沒有看到禪院直哉長什么樣,但你也不至于在心里罵我這么久吧?”
“這不是【罵】,五條老師,請規(guī)范你的合理措辭,這只是合理辯駁,我們之間不存在下屬對上司的職場霸凌!
五條悟:
“你的嘴到底是比我會說一些!
藤原泉正要說什么,車已經(jīng)一停。
她側(cè)目一掠。
又是紅燈。該死的紅燈,她今天早上就說過了,設計這么多紅燈真是該死,紅燈和設計師一樣該——
“嘟——”
喇叭一下拉出刺耳的鳴聲,藤原泉下意識猛地回頭,因為動作過于猝然所以眼鏡都一下偏落,然后被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眼前的、骨節(jié)分明的手接住了,另一只骨節(jié)明晰的手正在挑起黑色的眼罩,勾起一角,露出其下晦暗中發(fā)亮笑著俯視而來的藍眼。
“那我呢?”
“嗯?”
“我也是你審美里喜歡的那類嗎?”
藤原泉金眸安靜地回望。落入青年陰影曖昧,又笑容肆意的模樣。
————
藤原泉心臟頓了一拍,然后反應過來是自己有點焦躁。
她是那類,雖然開車會在心底狂飆臟話,但是會乖乖雙手都不會離開方向盤的人。
因此五條悟這個舉動又讓她很想咬著指甲到處張望有沒有交警會突然過來給她的上司記過然后把人拖到交管局——
雖然藤原泉在心底模擬了下魂穿五條悟讓他乖乖把雙手放回方向盤,但五條悟的問話又看起來很認真。
雖然笑著,但是莫名有種她不明所以的認真感。
所以藤原泉拿過了五條悟接住的眼鏡,認真戴上,認真地盯著笑著釋放帥氣魅力的五條悟看了幾秒,認真地疑惑道。
“我以為五條悟老師是帥而自知的那種類型?”
心里預演了無數(shù)種對面反應的五條悟:
白發(fā)青年明顯僵了下,狠狠吸了口氣,狠狠收回了手,狠狠啟動車重新起步。然后狠狠嘆氣。
“你說得對!
然后——
“我是知道我很帥啦——只是,我在好奇我是不是你喜歡的那種【帥】的類型!
“不是!
“也不要秒回。。!”
“好吧,主要是我審美上沒有特別的偏好。好看就是好看了。五條老師是客觀的好看!
五條悟沉默了會。
“不要以為你就能這樣把我哄好!
五條悟從車內(nèi)后視鏡里看到少女嘆了口氣,然后眉眼糾結(jié)起迷惑。像是【啊?你在生氣?為什么?】
她迷惑地就像和女朋友一起逛街隨口夸了句路過的美女好看,然后就被女朋友一下大力蹬腳甩開跌坐在地上的茫然男友。
在內(nèi)心過完這個比喻的五條悟:
感覺哪里不太對。
“那你,對人總有偏好吧?有喜歡的類型吧?”
這個問題好像好答了些,五條悟注意到少女不太明顯地松了口氣。
“我喜歡正常人!
“所以不會有人會把【正!孔鳛橐环N寶貴特質(zhì)。!”
“五條老師是很難得的正常人。是我喜歡的類型!
五條悟:
五條悟驟然一僵,吸了口氣,似乎想笑著說什么玩笑帶過,然而扯了扯嘴角最終只吐出口氣。
嘴角下撇,別過的眼微微垂下眼睫,流轉(zhuǎn)的柔和眸光一下沒到被彈回的眼罩之下。
“騙子!
藤原泉從不說謊。他知道的。
這人只會掩藏。
但不說謊。
————
車已經(jīng)慢慢駛停到了高專。
而藤原泉腦海里還在過著路上有幾個紅綠燈,哪些紅綠燈是有必要的,哪些是專門為了惹她這樣的生氣而生的。
少女正在飛速心算時,就又聽到了自己上司的聲音。
只是這次藤原泉倒不太在意五條悟的問話了。
她手已經(jīng)放在了車把手上,隨時準備下車。已經(jīng)是下班時間,無所謂再——
“之前,你去杰家里了吧!
“是——”
“五條老師擔心夏油君?”
藤原泉反問得很快。
馬上就下班了,誰也不能拖堂。
“不用擔心。”藤原泉話很快!笆撬_——邀請我去的。畢竟世界上總有可憐一個無親無友的孤兒的正常好心人吧!
五條悟知道自己的重點應該放在夏油杰邀請?zhí)僭ニ疑砩稀?br />
但實際上是他在聽到藤原泉又用【正!窟@個形容詞冠在夏油杰身上時眉心狠狠一跳,舌尖抵了下后牙槽,有些不快。
“你對杰——”
“不感興趣!
藤原泉在壓下車把打開車門的同時看了眼手表。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她的私人時間了。
【神圣的下班——】
五條悟在身后似乎還要說什么。
少女的心音就更大了些。
【神圣的。下——班——】
五條悟:
五條悟正要失笑,只是已經(jīng)下車的少女卻沒有馬上關(guān)上車門。
“再浪費我下班時間一分鐘,以我的個人身份和五條君說句話吧。”
五條悟放在方向盤上的手指一蜷,哼出鼻音!班牛俊
藤原泉回頭笑了下。
五條悟忍不住盯著看了會,直到這抹笑意消失。
五條悟想,他之前倒想錯了,藤原泉本身也是很喜歡笑的,只是她的笑總是很淺,眼尾挑起時天生帶著點微妙的、仿佛有著魔力一樣的嘲意。
“我倒是不介意五條君對我私事的探查。只是!碧僭⒚钜活D。
“五條老師也要注意,這個心聲道具固然可以讓你聽到很多我的——很多其他人都不會知道的東西!
“但是你于我并不是特別的!
“所以——”
少女回過頭來,金眸眼尾似乎是在模仿人類此時應有的寬慰笑意揚著弧度,反倒顯出那種魔力的嘲意。
“不要因此腦袋糊涂,反覺得我于五條君而言有什么特別的!
五條悟敲著方向盤的手指一頓。
“啊這是自戀嗎?”
“不是!
少女此時心里什么也沒想,只是聽語氣,好像之前發(fā)生過這樣的事一樣。
“只是一個下屬發(fā)覺上司因為自己給的道具可能誤陷迷障,給出的友善提醒而已!
五條悟指尖在方向盤上輕快點了點!斑@是下屬的說法!
“那【藤原泉】的說法呢?”
這次少女的話音就干脆了很多。
“我不喜歡我不感興趣的人對我感興趣!
尾音落,恰好卡在17:31。
少女不再停留一分,便立刻關(guān)門走開。
只有五條悟手還放在方向盤上,轉(zhuǎn)回頭。吸了口氣,似乎想笑,然而扯了扯嘴角,眼角的確落出些笑意。然而最終只吐出口氣。
“真是狠心的。”
壞孩子。
第24章 勾引與被吸引
平心而論。
藤原泉似乎的確對他缺乏好奇心。
盡管拿到了可以獲得藤原泉心聲的道具, 但是五條悟?qū)λ是有很多問題。
而藤原泉則相反,不知是太恪守距離感,還是在此前已經(jīng)把他調(diào)查得了個徹底, 對五條悟并不感興趣。
哦, 她有主動問過五條悟一個非工作的問題。
就是在車上看到他只戴了一邊的【心聲耳機】時像是隨口問了句。
【五條老師只戴一邊耳機是為了裝酷嗎?還是什么?】
那時五條悟聞言被噎了一下。
明明是個這樣聰明的人卻偏偏要做這種噎人的猜測。
無論怎么看都像是故意的——
【我還需要另外裝酷嗎!
【我試過兩個都戴上和戴一個效果是一樣的,所以不如留一個不戴做備用!
少女的語氣很快就轉(zhuǎn)為了興趣缺缺!九丁钦媸莻ゴ蟮陌l(fā)現(xiàn)啊。希望五條君另一只耳機能好好保管吧!
五條悟:
就像貓咪發(fā)現(xiàn)了個毛線團有點好奇地扒拉過來看了兩眼, 發(fā)現(xiàn)還真沒啥好看的之后又推回去了一樣。
心底閃過這個比喻的五條悟:
忍不住在車窗看見少女走遠后狠狠扒拉了下自己的白發(fā),然后一下趴在了方向盤上——特意避開了喇叭——因為少女在之前好像被他蹭到按響喇叭的聲音刺激得一激靈。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那樣的模樣,一下回頭, 眼鏡也失措地飛落,眼睛一下就睜大了,本來就是眼尾有點上挑的眼睛, 看起來更像只金眸黑貓了——
糟糕的比喻。
糟糕
人總有危險意識的。
像五條悟這樣的人更對此敏銳。
什么樣的人危險, 什么樣的人, 多關(guān)注一分就會像是往深淵多邁了一步。
她的警告是對的。五條悟想。
對于一般人來說, 不對她這樣的人好奇、不去接近, 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可是。
五條悟用犬牙咬了下舌尖, 止住那種由舌根蔓延而上的莫名癢意。
這種事怎么能忍得住的呢。
可是。
嘴角順勢也牽起了無所顧忌的笑弧。
他是不會忍耐的五條悟。
————
而另一邊的藤原泉一邊摸著自己的鑰匙往宿舍樓走, 一邊淋著此時又密密下來的小雨。
四月, 東京這段時間總是陰雨綿綿。前幾日的暴雨結(jié)束后,這幾日便總是烏云沉沉,綿綿濕冷的小雨。
因為是小雨藤原泉也沒有避一避的意思, 就這樣腳步又輕又快地回走。
壞孩子
她才不是啊。
現(xiàn)在這個距離五條悟應該聽不到她的心聲了,所以藤原泉開始絮絮叨叨地在心里回溯著剛剛到交鋒。
織田作是說過要她做個好孩子啦。太宰大概也說過她如果露出本性那樣冷漠地對待別人會結(jié)交不到什么朋友的。所以她是在盡力溫柔對待別人了啊。
接近她這樣的人才是不幸。保持著什么期待與好奇來接近她的人就一定會被她本性冰塊一樣的冷漠灼傷。她已經(jīng)很有些厭煩一些人自顧自抱著期待來接近她, 在慢慢發(fā)現(xiàn)她本性后又自顧自用著那種失望的目光看著她然后離開。
這不是她的錯。她想。
她明明什么都沒做。來接近她的明明也是他們。
是她求著那些人來接近她的嗎?
是她在請求那些人給她關(guān)心的嗎?
那種失望的目光讓藤原泉很生氣。但是她不怪他們?椞镒髡f要她做個溫柔的人。
那她就忍住脾氣, 提前、溫柔地告訴對方。
此路禁行。
此路——
藤原泉腳步一頓。腳下的踩水聲清脆一壓后也消弭。
看著擋在她路前的男人。
黑色的制服,目光往上, 黑傘往她這兒傾了傾。黑色的長發(fā)溫柔垂落肩頭。眼低垂望來時,是天然眼尾一段溫柔笑意的狐貍眼。
于是細密砸下的雨絲好像瞬間斷絕。
天地斷連一般。
藤原泉抬頭看著身前將溫柔舉止下意識刻入細節(jié)的青年。
“夏油君”
“我們似乎總是在雨里相見啊!
她眨了眨眼,頭上的雨傘又下意識往她這兒傾了些,藤原泉金眸掠過男人濕潤的肩頭,水汽凝在眼睫上一下砸下。下意識感慨。
這才是,天生溫柔的正常人啊。
————
夏油杰臉色有些蒼白。
藤原泉一眼掠去便看出來了。
她的目光慢慢從男人顏色淺淡,笑著時微微抿起一點的唇游走到?jīng)]有血色的面頰,然后是無意識蹙起,顯露出一點不適的眉心。
怎么回事?
藤原泉在心里挑了下眉。
她垂下眼并身走到夏油杰身側(cè)時目光掠過他下意識微微內(nèi)蜷的、有些發(fā)顫的蒼白指尖。
生病?發(fā)燒了嗎?
還是又吃了很多咒靈玉?聽加茂——那個家伙說咒靈玉很難吃。
不知是注意到了藤原泉的目光還是什么,男人指尖一顫,僵了會,然后才又遲鈍隱忍地攥回手心。
看著那蒼白、骨節(jié)分明卻又更顯冰涼病氣的手,藤原泉腦海里下意識閃過自己抓過這只手用自己體溫溫暖這只手的畫面。
藤原泉頓了下。沒有順從這個閃念做出行動。只聽到頭頂解釋的聲音。
“不用擔心。只是頭痛而已。不是生病,也不是感冒!闭f著,頭頂?shù)哪腥说偷托α藘陕暋!安粫䝼魅窘o你的啦!
“我沒擔心。”藤原泉誠實地直白道。
她皺了下眉。咒術(shù)師頭痛?
“去家入小姐那兒看過了嗎?”
不應該存在反轉(zhuǎn)術(shù)式治不好的病癥吧。
“還是說這是夏油君術(shù)式帶來的負面反應?”
“最近吸收了很多咒靈嗎?”
藤原泉說著慢慢抬眼,然后腦袋就突然被屈指敲了下。
藤原泉驟然睜大了眼,有些茫然地摸向自己頭頂。
“這就是在擔心哦!
藤原泉嘴還茫然張著,眉眼皺得迷惑!拔摇
我真有這樣正常的反應?
藤原泉下意識迷茫地思考著。然后男人就已經(jīng)正回了傘,自然地帶著藤原泉往她的宿舍走。
走到檐下時便自然地往旁一伸手,收傘,另一只手注意在藤原身前擋著,防止收傘的雨珠濺到她身上。
“啊”
藤原泉被雨傘抖動的震聲帶回了神!皠倓偛皇菗南挠途,只是我對咒術(shù)師還會生病這件事有些好奇而已。”
“誒——這樣說的話真令人傷心啊。”
如果是別人這樣說藤原泉可能會有些生氣。但是可能因為夏油杰是笑著說出這話的,抬眼看去也只能看到男人蒼白俊秀的臉上那中病弱又寬和的笑容。藤原泉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生氣。
“不過,好奇——嗯,也是種不錯的情緒呢!
藤原泉頓了下,在迷茫又要浮現(xiàn)在她眉眼之前,腦袋又被敲了下!安贿^看起來泉醬的大腦已經(jīng)全部被迷惑占領(lǐng)了呢!
藤原泉又下意識伸手向頭頂,然后抓了個空。男人的動作靈巧得就和狐貍一樣,一下又收回了敲她腦袋的手——自然得她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她跟夏油杰的距離根本沒到可以做出這種舉動。
未免太自然了吧。
藤原泉又有點迷惑。不過還有點欽佩。
誠實道,“夏油君的氣場就很讓我迷惑啊!
“真是可怕的親和力!
聽到這個形容夏油杰抵唇笑了笑,然后又像受不住涼咳了咳。
藤原泉這次沒有流露出一絲擔憂關(guān)心的意思,只是順著青年咳嗽跟著腳步一頓。
然后就發(fā)現(xiàn)了——
未免太自然了吧?
她什么時候和夏油杰一起走到了她宿舍門口的?
————
藤原泉手都摸進了衣兜里,指尖都碰到了冰涼的鑰匙,這才像回過神來。
沉默又飽含懊惱地站了會。
然后又扶額,手指插入劉海糾結(jié)地沉默了會。
最后才背對著身后的夏油杰,狀似平靜地開口!拔宜奚崂锟蓻]有好茶,看起來是不能招待夏油君了!
她暗示道!叭绻眢w不舒服的話,還是早點回家休息吧,晚上又會降溫了!
“我想高專標配的宿舍也是足夠避寒的吧。”青年還在笑,這樣笑意盈盈的眉眼讓藤原泉覺得這樣簡陋的走廊都能生輝了。
【我在關(guān)心你了你不要恩將仇報——】
藤原泉在心里:目瞪口呆黑貓.jpg
不過面上一片沉靜,正在她腦海里換了個話術(shù)要出口時。
“我來是和藤原桑商量伏黑惠同學的事的。馬上高專就要開學了,這一屆新生,禪院——現(xiàn)在應該說是伏黑家了吧,來的人很多呢!
藤原泉注意到了夏油杰微妙的停頓,也不是很在意他從哪兒得來的禪院家更名的消息!笆悄。不過這樣的事,明天高專早會時商量也可以的吧?”
藤原泉同樣微妙地抬眼,金眸看向夏油杰!坝惺裁词俏鍡l君不能在場聽的呢?”
她現(xiàn)在還背身擋在門前,沒有讓夏油杰進門的意思。
然后——可能因為一個月相處已經(jīng)習慣了高專這群青年的逆天身高,加上這人自己心理一米八完全感受不到俯視——所以根本沒注意到現(xiàn)在處境的微妙。
背抵著門板,手指無所謂地搭在門上,就這樣抬頭,黑發(fā)垂落的高俊青年低頭和她對望。青年的陰影輕松將他們對峙的逼仄一隅填滿,他的陰影也晦暗了她抬起的白皙的臉,只有金眸還明亮,又無所謂地抬眼回望。
她像是沒有注意到青年微微躬身,便垂到她頰側(cè)的黑發(fā)。
也沒注意到長柄傘微微往她這兒斜靠,沒束緊的傘面冰涼地擦過她小腿,青年抵在傘柄上的手手背青筋繃出明顯的線條。
他側(cè)過臉,忍住喉頭發(fā)癢,幾乎像塞入櫻花花瓣一樣難以忍受的癢意,喉結(jié)滾動。
而她仰著頭,滿目無所謂,說。
“不是不能告訴五條君的那種話的話,就不必打擾我了。”
第25章 被雨淋濕的洋娃娃
夏油杰微妙地頓了會。
藤原泉目光下掠, 注意到他撐在傘柄上的手掌偏了偏。
“我聽說你想讓伏黑惠君做禪院家家主,據(jù)我今天去接觸他,他只是一個不懂權(quán)術(shù)的少年人而已, 他父親——伏黑甚爾, 雖然有些里世界經(jīng)驗,但是并不懂多少管理吧。我可以把盤星教里的一些人借給你用, 你也不必從總監(jiān)部抽調(diào)你的勢力了。你和”夏油杰停了下,垂下眼,眼睫長又深地顫了下!拔蛴袆e的事要做吧?”
雖然是瞌睡遇上了枕頭的提議, 但是藤原泉還是沒把心里的滿意和愉悅展現(xiàn)出來,面上還是冷淡道,“我怎么知道這是不是夏油君想要用自己的勢力滲透禪院家呢!
夏油杰好心被這樣質(zhì)疑也不生氣, 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撫平少女頭頂濕潤翹起的頭發(fā), 寬和地笑了笑!澳阌锌刂迫说姆椒ò?”
“我不介意你對我的人用這些!
得到想要的許可后藤原泉終于沒忍住心底的滿意, 嘴角翹了翹, 眼睛也微微瞇起地轉(zhuǎn)身去開門。
可能因為心情的確不錯, 藤原泉還能自以為很天才地接著剛剛夏油杰的話說句俏皮話。
“那對夏油君用那些呢?”
身后的青年似乎悶聲咳嗽了下, 沒聽清, 只有哼聲!班?”
“那些控制的手段啊!碧僭那椴诲e地重復了遍, 鑰匙圈也跟著在手指上一轉(zhuǎn),輕快地落到食指,插入鎖孔。
身后的青年似乎終于聽清了, 帶著點笑,剛剛咳嗽過的嗓子還有點啞。
“能被藤原桑控制是種幸運。”
“咔——”
鎖扣清脆一響。門失力地往前打開, 藤原泉下意識想回頭看現(xiàn)在夏油杰的神情, 卻被推著肩膀踉蹌進了房里。
察覺她迷惑的青年咳嗽的同時便弓下了身,聲音近在咫尺。熱氣噴在耳廓。
“畢竟不是所有人能被你看進眼里吧。”
————
夏油杰身體一下摔了下來。
之前進門【推】她也是支撐不住撐了下她的肩背而已。
藤原泉方才還有些茫然渙散的眼瞬間一冷, 不過眨眼間便轉(zhuǎn)身立刻扶住了夏油杰。
她動作和查看的目光都很迅速。
“是真的生病了。”
不是反問的語氣。金眸瞇起快速掠過夏油杰的身體。
“頭痛?為什么。”雖然這樣問著,不過更像藤原泉自己的思考,她有著邊思考邊把未得出答案的閃念碎碎念出來的習慣,手上還是很干練又可靠地撐著夏油杰在她的單人床上坐下了。
藤原泉房子里沒有過多的家具,能坐的就一個單人床和書桌前的凳子。
但是那個凳子又冷又硬,有一腳還是坡的,因為想省錢沒有換。
藤原泉下意識覺得虛弱的病人不該送到這樣冷硬的椅子上,便扶著夏油杰坐到了床上,然后在青年還閉目蹙緊眉時干脆地脫下了他濕潤的制服外套,雖然撐了傘,但之前她也注意到了,這人肩膀都被淋濕了,因為撐傘時一直往她這兒傾。
就算是為了討好她也不用做到這種地步吧。她剛剛一路雨里走來早就淋濕了準備回來洗澡的,他身上干燥又干凈的,有什么必要給她這個已經(jīng)淋濕的人撐傘,完全沒有利益最大化嘛。
藤原泉現(xiàn)在才在心里吐槽著。抖了下被子給夏油杰蓋上。注意到夏油杰也有些濕潤微透的襯衫,這個不敢解了。因為,怎么說,像她上司一樣會在白襯衫里還另外穿一個黑色內(nèi)襯的良家婦男果然還是少數(shù)。
藤原泉先去把夏油杰濕潤的外套掛好,然后上次她感冒家入硝子過來探望有留下幾包姜茶,她只撕了一包嘗了嘗味道,然后就被辣得吐舌扇風放棄了,不過既然喝的對象是別人她便不在意這些了,此時便隨意拿起一包沖好,端著放在床頭,開了空調(diào)暖氣,然后又用咒力隔遠了些熏干夏油杰身上的襯衫。
黑發(fā)青年還閉著眼,綰好的黑發(fā)有些散亂。藤原看著有些出神。
【頭發(fā)比我都長啊。】
“藤原桑很習慣照顧人嗎?”
青年還沒睜眼,但是睫毛在顫動,是有意識的。
藤原泉腦海里浮現(xiàn)過【羊】里的小孩,和織田作咖喱屋樓上養(yǎng)的那群孤兒。她倒是經(jīng)?吹街性幸埠涂椞镒魉麄冞@樣的人去照顧別人,她一般不幫手,做過最幫忙的事就是有人暈倒后馬上打電話叫中也和織田作。
收回神。藤原泉看了眼床頭的姜茶,瞥了眼夏油杰還閉著的眼,用唇碰了下杯中水面,試了下溫度。然后瞥了眼青年還沒睜眼,再遞給夏油杰。
她這個杯子杯壁有點厚,熱傳導不能很好反應水溫,她就有過放好熱水后摸著差不多結(jié)果舌頭被燙得痛了兩天的事,只是伸指頭去摸水面也很不干凈吧——藤原泉習慣的是唇面碰一碰水面,只是,大概也稍微知道一般人會介意這樣試過水溫的茶水吧,所以藤原泉瞥到夏油杰沒睜眼就安心了。
做了這樣溫柔細膩的事已經(jīng)很值得夸獎了,再為別人改變自己的生活習慣就不合適了。
“不是。你是第一個。”
藤原泉誠實道,心里還有點雀躍,就是那種之前都沒做過這種事,突然有機會試一試的新鮮感!拔叶际呛碗娨暽蠈W的!
夏油杰在藤原泉說【第一個】時睫毛就顫了下,在藤原泉把姜茶遞過去時雖然還因為劇烈的頭痛擰緊了眉,還是接過了放在唇邊。
“是因為術(shù)式使用導致的頭痛嗎?”藤原泉認真地盯著夏油杰眉眼間的隱忍之色,快速思考著。“咒靈玉的味道我——”
她頓了下,她是可以改變咒靈玉的味道讓夏油杰好受一些。但是不是用咒術(shù)的手段,只能用異能。
而她——
“我有辦法。過幾天我送你一個東西吧!
原本有些擔心能不能把異能的東西泄露給夏油杰的。
夏油杰聞言倒笑了笑,他總是喜歡壓著眉時瞇眼笑起來,此時眉眼還因痛楚糾擰著又笑起來,更顯出那種無奈溫柔的感覺了。
“像給悟的心聲耳機那種禮物?”
“你果然知道了啊。”
夏油杰之前就不知道怎么知道她要給五條悟禮物了,猜到是什么也很正常。
藤原泉感慨了下,然后開口。
“另一個耳機在你身上吧。”
說著這樣讓夏油杰呼吸一窒的危險話題的藤原泉只是盯著夏油杰的濕發(fā)看了會,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電視劇情里的照料病人橋段,一個響指,吹風機就飛到了手邊,她插好電用手指撩起夏油杰的一縷濕發(fā)吹起來。
夏油杰:
夏油杰剛剛繃緊的身體又放松了下去,心底浮現(xiàn)出一點無奈的感覺。
雖然感覺在被無微不至地照顧著,但是感覺更像是滿足小孩子照顧心的洋娃娃怎么回事——對方其實就是把他當洋娃娃照顧吧、送上門的過家家玩具。
夏油杰心里很有數(shù)地想著,想著想著還能苦中作樂地抵唇苦笑兩聲。
至少這看上去讓她對他很感興趣。
少女看起來是完全不知道什么【變成貓變成老虎變成被雨淋濕的狗狗】這種事的人,這種套路用在她身上也沒什么用吧。她不會對被雨淋濕的狗狗同情可憐。
不過,讓她覺得有趣也很好。
“不過我猜不是五條君主動給你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真是藤原泉的照顧生效了,還是因為藤原泉就在他近在咫尺的地方,笨拙又努力模仿溫柔地給他吹著頭發(fā),夏油杰感覺頭痛好了些,那些不斷縈繞在腦海中的尖叫、繁雜的嘯聲也靜止了。他也可以稍微抽出些神,笑了笑,聲音還有些虛弱!安聹y正確。”
“哦——那我再猜一個吧。”藤原泉很認真地把青年的頭發(fā)分層,用手指擋著出風口,既是試溫也是防止溫度過燙刺激到青年頭皮。
“如果五條君知道你偷走了能聽到我心聲的咒具,哪怕對象是你,他也會生氣的吧。”
“唔。”夏油杰側(cè)頭望向少女,發(fā)絲從少女指間流走,但是她沒有責怪夏油杰的意思!笆前凳具是——”
“直覺!鄙倥ы,金眸平靜地看向夏油杰。然后很快又恢復了那種孩子氣得不明顯的眸光!皠e小看我的直覺哦。它一般都是對的。”
看起來比起五條悟會因為他偷走心聲道具而生氣這件事,少女更在意她自己的猜測對不對這件事。
夏油杰失笑。
這世界上,對少女來說區(qū)分標度從不是重要不重要,而是有趣不有趣吧。
“那你會因此生氣嗎?”
“我生氣不生氣也不會影響夏油君的決策吧!
那就是不在意這件事了。
夏油杰想,不知為何低頭時嘴角笑意凝實了些。心底閃現(xiàn)了些和藤原泉相似的、有點孩子氣的雀躍。
所以那根本不是給悟的特權(quán)吧。
夏油杰心底有點莫名的、輕松的笑意。像是察覺一直失敗的自己好像無意識領(lǐng)先了許多的雀躍。
藤原泉這樣的人根本不會對誰特別。
“所以進門時藤原桑閃過的心聲,期待我給你盤星教的人手好讓你插入禪院家,方便你自己解放雙手,實際上是在直接告訴我,暗示我了?”
“藤原桑是什么時候知道我有心聲道具的呢?”
藤原泉撩著夏油杰發(fā)絲的手一頓!扒懊嬷皇遣聹y,確認是在樓底剛剛看到夏油君的時候!
“哇啊、這不是超級早嗎?一遇到就被發(fā)現(xiàn)了啊。”
藤原泉抿了下唇,不知道為什么聽著夏油杰這樣的語氣讓她感覺有點別扭。
那種感覺,好像是她又無意識操控手里的洋娃娃時,洋娃娃突然雙眼恢復神采看向了她,察覺了她的操控又莫名用著這樣親近的語氣。
好像——
“所以一開始藤原桑就是知道這些,然后引導暗示我向你希望的方向開口的嗎?”
藤原泉又抿了下唇,別開眼,吹風機也關(guān)上了。“你想說的話,可以直說操控的!
“這個詞讓你不舒服吧。”
夏油杰的手指穿過藤原泉指間,又打開了吹風機開關(guān),吹風機穩(wěn)定翁動的聲音,讓室內(nèi)再次變得溫馨又平靜了起來。
藤原泉別開的眼瞥了眼夏油杰的眉眼,“不頭痛了?”
“嗯!鼻嗄挈c頭得很輕快,“可能因為藤原桑在身邊吧。”
藤原泉就一下又抿回唇。
又看向夏油杰手里還沒有喝的姜茶!艾F(xiàn)在開始怕我下毒了嗎?終于開始怕了么?”
夏油杰聞言就一下失笑!安恢劣!
青年修長的手靈巧地轉(zhuǎn)了轉(zhuǎn),茶杯跟著一轉(zhuǎn),然后對準某處杯沿,印下唇印。
這塊有什么特別的嗎?
藤原泉多看了會,但是很快因為青年下一句話收回心神。
“藤原桑會因為我給你盤星教的幫助這件事是你引導的結(jié)果,就不算這個人情了嗎?”
“不會。”
“那我也是一樣!
藤原泉沒忍住眉眼間貨真價實的迷惑。
“?”
青年卻沒看她,只是溫和地低頭又抿了口姜茶,嘴角笑意溫和蒼白。
“無論藤原桑怎么對我,怎么看待我。我對藤原桑的心都是一樣的!
【這和她那種完全不一樣吧——】
藤原泉不知道哪里不一樣,但她能感覺到她對夏油杰和夏油杰對她是完全不一樣的。
可惡,又想不通到底哪里不一樣。
藤原泉幾乎想要在腦袋里尖叫,忍住了,一時覺得手里的頭發(fā)也燙手了起來,想順手抬起手扇自己兩巴掌,讓你想試試過家家的溫馨,忍住了。
“我說過的吧。”
“能被藤原?刂剖且环N幸運!
“能被你看進眼里,感興趣,是很幸運的事!
藤原泉手一頓,之前的比喻終于在她心底補完。
好像、洋娃娃被操控著,突然睜開了眼,她還正被嚇到,洋娃娃又開口了,
說,
【他對此甘之如飴!
藤原泉:
藤原泉開始覺得全身不適起來了。
不是,這更嚇人了啊。
她想按下吹風機開關(guān)然后馬上逃走。
但是又突然想到剛剛自己不是已經(jīng)關(guān)了吹風機了嗎——哦,夏油杰剛剛伸手又打開了。什么時候??怎么那么自然??
她逃走——但是這里是她的家啊,夏油杰躺在只有她一個人睡過的,目前她唯一可以落腳的床上。
藤原泉又有那種感覺了,一切都太自然了。好像她不知什么時候就落入了一個溫馨又甜美的網(wǎng)巢一樣。
藤原泉還沒有從自己家里搬家出去的想法,于是忍了忍,深深吸了口氣。
有些真實地迷惑開口。
“夏油君,究竟是想從我身上獲得什么呢?”
“被我這樣的人注視,有什么好處呢?”
青年要開口了,藤原泉一看他神情就知道他要說出冠冕堂皇又溫和的假話了,于是提前開口道。
“我是說過利益交換我會更適應些,但是現(xiàn)在說是看中我身上的利益接近我有些過時了,夏油君已經(jīng)做過頭了!
藤原泉一別頭,單手摘下眼鏡,金眸迷惑,認真,荒蕪地落入青年的側(cè)臉。無比清晰。
“如你所愿,你讓我有些在意了!
【不是感興趣啊】
藤原泉一頓。
“所以,你究竟想要我為你做什么呢。”
似乎是因為剛剛被她打斷了,現(xiàn)在夏油杰沒有立刻開口。只是慢慢又喝了口姜茶,在剛剛的位置印下唇印。
藤原泉耐心等待著。
青年仍未開口。
安靜的氛圍在二人間流淌,然而因為吹風機還翁鳴的聲音,好像空氣中有什么粗糲的粒子一樣,正在不斷交錯、拉扯、對峙又融合。然后突兀一聲男聲——
【救我。】
藤原泉瞳孔驟縮。手里的黑框眼鏡差點落在了地上。
在眼鏡即將落下的瞬間她又死死攥緊了被床沿擋住的眼鏡腿。
這只是夏油杰的心聲。
他不應該知道她能聽到他心聲的。
第26章 教她痛苦
什么、意思。
藤原泉微微松開了大腦中的開關(guān)。
然后一瞬, 共感同步而來的疼痛幾乎瞬間讓她白了臉,她立刻別過頭,假裝又戴上眼鏡掩飾自己驟變的臉色。
哇
就是藤原泉也要深吸一口氣穩(wěn)住因為頭痛欲裂而下意識想要抽搐的眉心。
這哥, 頭痛得這么厲害的嗎、
“早知道就不完全共感了”和“幸好之前沒有共感過他全部大腦”兩種情緒同時在藤原泉心中升起, 而還有種,難以被她用語言描述出來, 甚至她也沒察覺的情緒。
冰涼的。
她沒察覺到。
她沒有因為突然而至的頭痛皺一分眉。
卻因為“這個人之前在一直在遭受這種疼痛啊”的感慨,無意識蹙起了眉心。
————
藤原泉有一類事不會做。
對她沒利益又讓她不感興趣的。
給五條悟心聲耳機,這是很早以前的計劃。
如果只是為了獲得五條悟的信任的話。這點利益未免也太小了。
她也不是那樣老實忠心的下屬。
因此在之前努力托各方人脈聯(lián)系到了太宰, 讓他幫忙找了下符合她需求的異能造物——哦,還被太宰嘲笑了。
“之前看小泉的意思以為你要改了呢,還稍微對小泉那樣堅定地違抗本能的心志驚嘆了下——”
完全沒有驚嘆過吧這人。
“看起來, 這又是要去利用誰嗎?”
“太宰先生沒有資格在這件事上指責我吧!
明明是時隔多年, 兩個世界, 難得通上一通電話, 結(jié)果一見面就是這樣不太愉快的打招呼。
“太宰先生利用過的人完全不是我能夠比擬的啊!
對面還是笑瞇瞇的聲音。“那只是泉年紀小, 多活幾年的話肯定輕輕松松后來居上吧, 不過——”
“這可不是指責哦。”
“這只是關(guān)心啦!
“沒關(guān)系, 預祝太宰先生下次自殺成功, 這樣我也能【后來居上】得快一點啊。另外。我想織田先生要你帶給我的關(guān)心的話絕對不是這樣的!
“感謝祝福~織田作才不會給出我這樣鞭辟入里的教導呢!
藤原泉頓了下,她對在太宰面前只能叫織田作織田先生,而可以聽到太宰自然地叫織田作這件事有些不爽。不過還是很快接話道。“我不是你的學生!
對面接話和她同樣快。他們本就思想同頻。交流時總有種對方下一句要說什么好像自己都能預料到的感覺。
“不過我們是同類人吧。”
電話中兩人因為這句話出現(xiàn)了一秒冰冷而默契的安靜。
“看在小泉這個后輩還這樣稚嫩的份上。好心提醒一句哦!
“如果是朋友的話——”
“我沒有朋友!
對面從善如流!叭绻歉信d趣的對象的話——就不要用對待棋子的手段去操控他們啦!
“哦!碧僭敛环旁谛纳稀!澳强磥硖紫壬鷮ξ液翢o興趣呢。所以現(xiàn)在還把我當棋子!
“說什么話呢!彪娫捘沁呥在笑。只是沒過多在電話中糾結(jié)藤原泉剛剛的話!爸辽, 別在情感上操控別人啦!
“他們會受傷的!
“太宰先生還有這么在意他人的一面啊!碧僭鏌o表情地刺人。“他們怎么想關(guān)我什么事!
電話另一端也沒生氣,只是聲音輕了些地笑!靶∪信d趣的人因為你受傷了的話, 他們會離開你!
藤原泉正要說他們離開了又怎樣, 對面的話就又輕又快地到了。
“小泉感興趣的人都離開了的話,小泉就會孤獨。”
輕輕的、溫柔的, 又因為電話音筒和對面常駐的信號屏蔽器而有些失真模糊的聲音。下一刻又瞬間清晰轉(zhuǎn)冷。
“而你,孤獨就會死!
藤原泉當時的確因為這話心跳的確一頓,但是并沒有過多在意太宰這像是詛咒一樣的話,當然她也不知道橫濱另一邊繃帶少年正在lupin酒吧里一邊和友人舉杯一邊笑嘻嘻地抱怨【教一個不懂情感的小孩為人處事可真難啊】,然后就被友人推著眼鏡的一句【倒沒見太宰君對芥川君有這樣的興致。】笑容僵硬在臉上。
藤原泉只知道太宰雖然有點讓她討厭,但是辦事很靠譜。沒多久就送來了她需要的異能造物。
之所以一定要異能之物。
是因為,五條悟的六眼看不透異能。
咒術(shù)界沒人能夠辨認出異能。
————
后續(xù)也很順利。五條悟沒看出這個來源橫濱某異能者的心聲道具的真實功能,也被她一句“里面藏著束縛”將五條悟看不出其間術(shù)式的迷惑帶走了。
耳機兩只都可以同等地聽到心聲。這點藤原泉一開始倒是不清楚的,因為伏黑甚爾剛把這個寄給她沒多久她就給了五條悟。
只是有些懷疑,所以在看到五條悟只戴了一只時試探了一下。
怎么說,如果兩只都能同等聽到心聲就更好了。
藤原泉猜測夏油杰是把耳機藏在了他隨身的空間儲存類型的咒靈體內(nèi),就像伏黑甚爾的丑寶那樣的咒靈。的確這樣隔絕了她刻意讓人浸染在耳機之上的咒力氣息,也讓她發(fā)現(xiàn)不了,但是代入夏油杰視角,知道有這樣的耳機不去偷才是奇怪的事吧,有了懷疑后藤原泉又故意泄露了幾次心聲引誘夏油杰拋出提供盤星教人手幫忙這事。便確認了懷疑。
這個道具的主使用者是她。
她在自己身上刻上了提前準備好的異能反饋咒文。
的確這個道具可以讓戴上它的人聽到她的心聲。但是同樣,她也能聽到戴上這個道具的人的心聲。
而且她的大腦更有優(yōu)勢,可以分區(qū)處理兩端的信息,她有自信能夠在一邊有目的性地漏出心聲的同時,不被自己接入的其他心聲影響。
倒不如說這樣看起來工作量極端的多任務處理會讓她有些刺激的興奮。
能夠得知很多信息,掌控很多信息,不管這些信息她感不感興趣。它們躺在她的手中就很讓人有些興奮。
所以她能理解五條悟,當你隱隱意識到你有機會掌控某人時,肯定會有被吸引的占有欲與興奮。
只是藤原泉的興趣閾值較高,開始有些興奮,很快便也感覺無聊平靜了下來。
而因為她是主使用者的緣故,她這邊能使用的功能肯定更多。
比如能夠完全通感對方的大腦,能夠選擇通感的程度等等。
而現(xiàn)在她便是完全開放了通感的權(quán)限。
她的本意是想窺探夏油杰究竟在想什么。
想通過他的心理活動反推判斷他所說之話是否正確。
像夏油杰這樣的人她接觸不多,雖然不太感興趣,但是的確搞不懂,也很難判斷出他說的每句話究竟是為什么。
所以藤原泉原本只像是一個搞不清論文里某個理論的學生跑去打開了學院數(shù)據(jù)庫。
然后——
便被鋪天蓋地的痛苦淹沒。
說是痛苦,那只是因為藤原泉不理解這樣的情感而已。這是她數(shù)據(jù)庫里基本沒被引用過的詞匯。
如果換一個人來說,一個正常人應該會賦以其更常見的名詞。
【悲傷】。
————
“怎么突然一臉不高興?”
藤原泉被同步過來的陌生疼痛弄得大腦也有些鈍鈍的。所以她抬頭看向夏油杰時目光也有些遲滯。
黑框眼鏡微微下滑,少女沒有察覺到自己正蹙著眉,金眸望向側(cè)臉溫和看來的青年。
“頭痛這樣厲害嗎?”
“還好吧。之前找硝子看過了。吃了些止痛藥。嗯我只是因為這幾天連軸轉(zhuǎn)熬了幾天夜然后又祓除了很多——嗯,就是泉醬說的那種味道很糟糕的咒靈,所以今天有些虛弱吧。”
真奇怪。她這樣去同情他的時候他反而想極力將這樣劇烈的頭痛說得平淡起來。
他不是想要她這樣的共情嗎。
“沒事的。”
他又別開了眼,垂下了眼。
然而反應在藤原泉腦袋里的【痛苦】根本不是沒事的模樣。
不屬于她的情感讓她眼眶發(fā)酸。這樣的酸脹感在她剛剛說出【頭痛這樣厲害嗎】的時候達到了極致。
藤原泉差點以為自己都要因此落下不屬于自己的淚水了。好在她出色的自制力讓她理智強壓回了情緒模塊帶來的生理反應。
她整理著腦海里想說的話。
一會兒是【你有什么好忙的高專的事明明都是我在做,怎么會熬幾天的夜呢!
然后就想到了這人好像有個盤星教在管,和她一樣在干地下兼職的。
于是又想【所以說要準時下班啊,加班就是這樣讓人不愉快的。】
然后又想像他這種的特級的確不能像她這樣刻意壓著咒術(shù)師評級一樣的人擺爛。隨時都會有突發(fā)任務讓他【加班】。
于是藤原泉噎了一會兒,腦海里飛速閃念。同時處理著夏油杰那邊同步而來的細小神思。
掌管盤星教原本是為了能夠從暗處輔助五條悟更好地改革咒術(shù)界,總有些臟事暗活需要他這樣的人做。
總是接下突發(fā)任務,不像她一樣壓著評級擺爛是害怕有普通人因為咒靈喪生,身為咒術(shù)師總有這樣的義務要去保護弱小。
她知道夏油杰聽到了她剛剛各種吐槽的心聲,但是沒能捕捉她迅速閃過的神思。
青年只是低笑了下,又在靠枕上側(cè)過頭來,伸出手,似乎想像之前一樣拍一拍藤原泉的腦袋!安挥靡恢睘槲摇
然而這次少女沒有被他那種自然的氣氛迷惑。瞬間抬頭抓住了他伸過來的手。
夏油杰一下神情僵住,那一瞬空白的神情好像是以為自己被看穿什么隱秘的狡猾套路要被甩開手了。
然而——
一片冰涼。
藤原泉手指插入他的指縫。
和她之前在樓下雨里看到這只手時一樣。如她所想,這只手就是蒼白而冰涼的。
只有掌心殘留一點點剛剛握著姜茶茶杯的熱度。
藤原泉這次順遂自己心意的抽出另一只手包裹住了這只冰涼的手。她是個身體健康正常的人,在開著空調(diào)暖氣又忙前忙后的,現(xiàn)在體溫甚至算得上微燙。
在確認自己沒有手汗后藤原泉包裹住這只——哇不抓住不知道一抓住才發(fā)現(xiàn)居然這么大只的——冰涼的手。
被握住了手。
夏油杰茫然、僵硬的目光一寸寸下移,落在突然被抓住的手上。是打算等會更用力地甩開他的手嗎?
藤原泉抬頭看向夏油杰。
不斷的信息接收與閃念在這雙冷色的金眸眼底閃過,一絲一絲,迷惑漸褪。
等藤原對上夏油杰怔然望來的視線時。藤原泉的眼已經(jīng)又恢復了那種,似乎堅硬得非人的平靜。
“夏油君知道嗎?”
青年還在發(fā)愣,面上帶著那種,好像下一刻就要被拋棄了的空白。“嗯?”
“像我這樣的人,是不會痛苦的!
青年似乎沒理解到這話題從何而來,因此只是看著少女。
藤原泉眉眼柔和了些,帶上了一點平靜的笑。
“只有夏油君這樣的人會痛苦。”
聽著像詛咒人一樣啊。夏油杰剛剛想無奈地吐槽。就又因為少女的下一句話徹底失聲。
“只有不想變壞的好人才會痛苦!
少女的雙手一下攥緊他因失神而脫力的手。
她聲音也還是令他迷惑的——他總因她的這種特質(zhì)而驚奇到迷惑——堅定、似乎毫不懷疑的堅定,又好像早已找到末路一樣的、近乎包容的平靜。
她帶著他的手,慢慢覆在了他顫動的纖長的眼睫上。
看不清面前的東西,只能聽見藤原泉的聲音。
她說。
“別哭了。”
然后代他流下了眼淚。
第27章 老師?學生。
藤原泉沒哭過。如果不算生理淚水的話——她在中也身邊時有過一次差點被連累死掉的經(jīng)歷, 那時因為劇痛落過淚。
更多時候她心里只是五條悟體會到的那種冰涼、自己也分辨不清的心緒。
而現(xiàn)在讓她落淚的悲傷心緒是這樣清晰。
清晰到她一直安靜地滾落淚水。并因為這陌生的情緒感知到了,那天被夏油杰騙去他家時,剛剛推開他家門, 被滿面溫暖燈光找在臉上的煥然新鮮——因為這種從未清晰體驗過的情感而新奇。
夏油杰心里的神思也很模糊。
哪怕藤原泉為了獲得更多的信息是選擇了【全部】通感的。然而被頭痛沖擊著的夏油杰的大腦根本沒有什么連續(xù)的心聲。能夠撐著這樣和她正常的、還有交鋒的交流, 不過是因為已經(jīng)習慣了這樣的疼痛,和碎片化的絕望悲傷。
而藤原泉也只能從這些碎片中撿拾一點點細碎的神思, 忍受著從夏油杰那兒同步過來的痛苦、以及不斷激涌的情緒,做推理歸總。
這家伙,看著溫和平靜的, 內(nèi)里情緒倒好豐富。
比五條悟還豐富。她想。她對此不反感。
藤原泉推理到了,他因為某種【大義】想除去普通人的理性。
又感知到了,他因為【殺人】這個可能而痛苦愧疚不堪的感性。
好像在一邊勸說著自己麻木, 勸說自己往理性這邊走。
然而理性這邊的道理又還沒有足夠的事件去支撐他相信, 還沒有——
藤原泉疑惑了下。
還沒有。絕望到讓他去不得不相信這樣的陌路。
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末路】?
藤原泉有些迷惑。
然而夏油杰的大腦就像一片海難后的大海。全是碎片尸骸、雜碎的木板, 她只能在一浪又一浪的顛簸中撿拾這些碎片, 并竭力在被浪打離開前推理這兒發(fā)生了什么。
為什么會相信這樣的【末路】。
藤原泉想, 這種極端的計劃總得有足夠的絕望支撐?偟靡^望到不能更絕望, 實在找不到更有希望的道路了, 又實在想逃離這樣麻木不變的現(xiàn)狀, 才隨意拋擲自身投身自毀吧。
虛假的希望。
如果要藤原泉評價夏油杰這個閃念的計劃的話。那只是一種更麻木的絕望。
而夏油杰身邊有發(fā)生什么讓他這樣絕望的事嗎?
藤原泉不明白。
他同級、好友都還活得好好的,星漿體事件他也知道天內(nèi)理子還活著的吧。伏黑甚爾當時忙著敲詐和逃跑也沒把他打出陰影吧。
所以為什么。藤原泉迷惑。
為什么,好像有種已經(jīng)發(fā)生過什么不可挽回之事的絕望。
一切捕捉、思考, 不過發(fā)生在瞬間。
下一秒,藤原泉便被海難后仍未平靜的海面, 又一個巨滔徹底打下卷走了。
這下藤原泉大腦比夏油杰還痛了。只是他那邊的通感不像她【完全】通感還能復制一份她這多出來的疼痛。
藤原泉還是第一次什么都沒推理出就被掐斷思考。
【救我!
夏油杰, 那個清冷的聲音又在心底閃過。
藤原泉無意識在心里嘆了口氣。
心底一片冰涼。
————
夏油杰的聲音頓了頓,他也沒有拿開藤原泉擋住他眼睛的手, 而是安靜的、近乎乖順地半仰著頭。“怎么了?”
已經(jīng)沒有別的可以解釋的借口了,于是藤原泉深吸了口氣,按耐住大腦負載過度而瀕臨臨界值近乎崩潰的疼痛。她語氣還是平靜的,就是虛弱也是她獨有的那種平靜玩笑。
“只告訴夏油君一個人哦!
她又吸了口氣,咬了下舌尖忍住痛哼。
因為的確是很少體驗到的疼痛反應,過于痛了反而讓她笑了下。
“在你們能聽到我心聲的時候,我其實能夠聽到一點你們的想法!
藤原泉下意識覺得不能全部說出她能完全通感夏油杰大腦這件事。
為什么不能,她也說不上來。只是對說出后,預測到的,夏油杰可能逃避的那個時間線感到了一絲畏懼。
“很抱歉,夏油君!
掌下青年的眼睫猛地顫了下。藤原泉也跟著不自覺顫了下眼睫,別開了頭。
“不用道歉!
青年反抓著她的手慢慢移下。藤原泉因疼痛渙散了些的瞳孔凝實了些,還是有些遲鈍地看向夏油杰。
甚至沒注意到?jīng)]有手遮擋后,夏油杰微微笑起的眼里正映著她眼睫上掛著淚珠的茫然模樣。
然而夏油杰才是清爽沒有淚痕的模樣。
“我說過,我不介意你對我——”
藤原泉同步想起在門口時青年的說法。
【用那些手段】
【被藤原?刂疲且环N幸運!
藤原泉怔了下。
過了會別開眼,眨眼時已經(jīng)懸在眼睫上許久的淚珠一下墜落,被青年張開的手掌接住,滾燙地、濺在他冰涼的掌心。
“夏油君,什么都能告訴我么?”
藤原泉想到了方才她沒得出答案的思考。
然而青年聞言只是狡黠又溫柔地笑了笑。慢慢收攏濕潤的手心!拔疫是希望藤原桑,自己來發(fā)現(xiàn)吧。”
“為什么?”
藤原泉不理解。想解決問題的話,馬上把問題說出來不才對嗎?
藤原泉沒把這話表露在心聲中,然而夏油杰一看到她眉眼間掠過的迷惑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于是嘆了口氣,又笑了笑。第一次像一個老師一樣引導這個笨拙的學生。
哪怕這個學生是他唯一的醫(yī)生。
“因為像藤原桑能夠完全理解情感、不——情緒嗎?”
對自己大腦開發(fā)和身體機能掌控都接近極致的藤原泉下意識想點頭,卻很快回憶起了同步到夏油杰情緒時的感受,于是搖了搖頭。
夏油杰又笑了笑。像看小動物一樣看著她,又拍了拍她的腦袋。
“所以說,很多東西就是像這樣難以理解、難以被邏輯解釋的、糾結(jié)又模糊的矛盾。”
“哪怕理智有了閉環(huán)的邏輯思考,然而支撐你做出決斷的,卻往往不是理智!
藤原泉聽著有些愣。她能辨別出夏油杰這話有些道理。卻沒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她做出任何決斷都是有清晰的目的和理性邏輯的。
但是她沒有馬上打斷夏油杰。
看出她沒有理解的青年笑意平緩了些!白屛掖騻不太好的比喻吧!
“嗯我想想,如果藤原桑的父母復生在了你的仇人身上——唔,應該比喻為你的仇人復生在了你的父母身上,你會是殺死他們,還是救下他們!
空氣瞬間寂靜。
過了會,藤原泉抓住了夏油杰還停在自己腦袋上的手。攥住他的手指。“你還真是不怕我生氣啊!
“請不要做這樣像烏鴉嘴一樣不吉利的比喻!
青年從善如流地真摯道歉!皩Σ黄稹!
“我會想辦法剝離我父母的身體和我仇人的意識!
藤原泉拉下夏油杰的手同時抬頭,目光微亮地看向夏油杰!斑@是我的選擇。我會做出第三個選擇。”
夏油杰卻笑了笑。“你不會!
藤原泉正想說什么,卻被他打斷了。
“因為藤原桑那時也會痛苦!
“就像我一樣。”
藤原泉反駁的話沖到了喉頭,卻又被她克制的理性遏制住。
她好像也無法確認到了那種時候自己的情緒究竟是怎樣的,因為她好像也經(jīng)常有自己理解不了的心緒,那些冰涼的、又或者是滾燙的感受。
所以藤原泉慢慢吞下了喉嚨里棱角分明的話,正想說【這就是你感到糾結(jié)的痛苦類型嗎】就聽到了他的聲音。
“但是我相信藤原桑!
誒、
青年一下翻身。
在她還“?”地抬頭看向突然動作的青年時,一直滑落的眼鏡終于因為沒有阻攔和再次的抬頭弧度清脆落在了地上,而藤原泉下意識低頭看向掉下去眼鏡的動作也被青年冰涼的、捧住她下顎的手制止了。
黑發(fā)披散肩頭,穿著薄薄白襯衣的青年領(lǐng)口散亂,就這樣湊到她面前,露出純摯的笑容。
“你總有那樣的直覺!
他的頭發(fā)和衣服都是自己烘干的呢
藤原泉盯著突然湊到面前的、凌亂的帥哥下意識想到。
后知后覺感知到了自己還被人捧著臉。于是又在心里補充了句。
他的手還是自己暖的。
夏油杰似乎聽到了她的心聲,又笑了笑。眉眼簡直和破云陽光一樣想讓藤原泉別開眼。
“你能改變一切的,藤原桑!
“我等你——”
等什么。
青年卻沒有再出口了。
藤原泉一時也還沒反應過來再次打開完全通感——剛剛頭太痛關(guān)上了。
等什么?
藤原泉眨了眨眼,卻沒等到青年的后話,正要又迷惑時,已經(jīng)被抱住了。
有種長毛大型犬撲上來的感覺,不過用撲這個詞也不太合適。
因為對方動作很輕,像一陣風一樣,還沒察覺到被觸碰時,就先被氣味包裹了。
藤原泉抬頭,青年的臉頰擦過她的臉側(cè),溫熱的?
“頭,已經(jīng)不痛了哦!
藤原泉張了張嘴,這才察覺大腦里的痛感的確已經(jīng)減輕了許多。
那她是為什么還大腦緊繃的呢?
那種冰涼、迷茫又酸脹的感情是什么呢。
藤原泉垂落身側(cè)的手糾結(jié)又迷惑地蜷縮了會,最終慢慢地,像觸碰什么易碎品一樣小心點了點青年后背!澳蔷秃谩!
這應該算安慰了吧。
然而,在少女沒有察覺的時候,已然形勢逆轉(zhuǎn)。
通感到少女復雜又酸脹情感的夏油杰垂眸笑了笑,和少女不同,手實實地、以一個擁抱的姿態(tài)扣住了她的后背。
趁著現(xiàn)在那人頭痛著不能接收他完全的心聲。
他心底快速地閃過嘆息。
帶著笑,像什么契約。
【所以,等我做出不可挽回之事的時候!
夏油杰垂下眼睫,此時兩世的記憶終于不被他刻意排斥地分開,終于像兩股溪流在岔口融匯,靜默地合二為一。他已經(jīng)被阻止過了,他想。他已經(jīng)被殺死過了。
所以——
【不要來阻止我!
【來救我!
第28章 回歸
好。情感發(fā)泄結(jié)束。
藤原泉想, 現(xiàn)在可以開始考慮一個重要問題了。
“夏油君,是我送你回去嗎?”
這句話說得有些像在趕客。但是實際上藤原泉是懷著她能夠的最溫柔的心思說出來的。
藤原泉:我都在考慮著他身體狀況提出我送他回去了,我真是個無與倫比的善良的人。
只是這話說得的確像在趕客。
如果是其他人的話大概馬上就會臉色一變尷尬離開吧。
但是夏油杰只是如沐春風地笑笑!巴饷孢在下雨啊, 泉, ”
他指尖在床沿點了點,“而且天黑透了!
然后——
他就知道少女不會覺得這是借口, 而是開始認真思考這兩個因素。
夏油杰不知道金眸少女這個腦瓜里一下過了多少想法,只能看到她抬頭時用那種猶疑但又想爭取一下的,微微虛弱的語氣試探道, “但我只有一個床啊!
然后完全沒有讓人想歪余地的——
【我甚至還沒有沙發(fā)可以躺!
【椅子也又冷又硬又坡腳。】
【只能打地鋪!
因為藤原泉下意識覺得夏油杰是客人,從織田作他們那兒得到的家教讓她不允許存在客人打地鋪的選擇。所以只是對自己可能擁有的這個選擇而猶豫——
“打地鋪很——”
“那和我一起睡一張床吧!
夏油杰很輕快地側(cè)過身,拍了拍床邊。
藤原泉立刻轉(zhuǎn)身!澳俏胰ゴ虻劁!
什么叫單人床啊。
————
等到打好地鋪睡下后, 藤原泉才又開始了在地板上的絮絮叨叨。
【好硬, 好冷, 好不舒服】
夏油杰已經(jīng)在床上閉上了眼, 當然, 中間還有著不少的推拉, 比如他示弱已經(jīng)抱著被子準備躺下了, 又被【我就是死也不能做個讓客人睡地下的沒家教之人】的藤原泉推回了床上, 比如他垂著眼真心地憂傷著準備穿著濕潤——哦好吧已經(jīng)被藤原泉烘干還殘留著暖意的外套出門,明明可以通過咒靈迅速回家的,還是說著“那我去附近找一家旅店將就一晚吧!
這樣少女的邏輯就會很快被帶到——“高專哪兒有旅店啊?”
后面話題就會被帶到了——“我就在門口將就一下也可以的。以前出任務來不及時也經(jīng)常這樣過夜。”
然后比起說注意到這個選項的荒唐, 少女就會先注意到——“啊?高專出差都沒房補的嗎?這么慘嗎?”
就會順利被他帶走重點,倒不如說這樣粗糙的賣慘和春秋筆法只有腦回路的確異于常人的少女很能中招。
所以之后話題再到夏油杰留宿她宿舍后, 藤原泉就會認真感慨著, 這個選項的確是最好的選項了,自己又當了一天好人, 真是個好孩子。
夏油杰微微勾起嘴角,正要繼續(xù)逗少女“那你上來睡吧!
只是話沒出口少女就已經(jīng)開始自己糾結(jié)了。
【上去睡的話就隔得太近了。】
嗯?
夏油杰聞聲反而一愣。
這人會有這種意識嗎?
【翻身都能感到床墊反彈的動靜!
啊
不知為何,聽到少女的心聲夏油杰好像真的感知到身側(cè)床墊一壓,躺上了誰一樣。
【還能聽到呼吸聲近在耳側(cè)!
然后少女絮絮叨叨的聲音就會和細微的、并不明顯的呼吸聲一起出現(xiàn)在他身側(cè)。
【還能聞到別人身上帶著體溫的氣味——夏油君的話,我記得是混合著衣物柔順劑薰衣草味道的香味!
少女身上會有什么氣味嗎——
夏油杰聽到后面那茫然的聯(lián)想瞬間被掐斷。
夏油杰:
這都有注意嗎、
他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啊。
不是、聽語氣看起來注意了很久!
只是心聲中少女的聲音還是懶洋洋的懶散,又感慨了許久【想睡床上但不能】,然后又夸了很久【自己真是個很體貼很善良的人啊】,【像我這樣的好孩子不比太宰強太多了】,絮絮叨叨著,又慢慢歸于困倦。之所以隨意在心里說出來,也是完全不覺得這些話有什么吧。
藤原泉坦蕩到聽到心聲夏油杰提起一口氣,又嘆出一口氣,心臟一起一伏,最終只能無奈地垂眸低笑。
想到別處的只有他而已。
會多想的只有他而已。
會因此通感真的在腦海里下意識想到少女躺在他旁邊而屏住呼吸心臟停滯的只有他而已。
而藤原泉只會——
【所以說這根本睡不著啊。】
【有耳塞也不能睡覺塞鼻塞吧,地鋪好冷、好硬、好——困了】
本身也不太走心的抱怨聲音漸漸低,夏油杰的眼睫也跟著少女慢慢消弭的聲音蓋下。
安詳靜謐的氣氛慢慢籠在室內(nèi),身側(cè)倒很快有了清淺規(guī)律的呼吸聲。
夏油杰知道她安心在自己身邊睡著,不是因為她多信任他,只是因為她應該有別的措施,自信沒人能在她睡后傷到自己吧
傷害人的辦法又不止只有殺人這種。
不過在少女的意識里應該是真的以為只有殺人這種情況吧。、
夏油杰慢慢地從被子里蹭起身,動作清淺地像個無聲無息的大貓。又像貓一樣垂頭,發(fā)絲垂下,落在少女插出被子的手側(cè)。
黑發(fā)發(fā)梢還有些潤濕,潤亮地在少女白皙的指側(cè)流過。
倒是出乎意料地,看起來心思深沉很會謀劃的少女是會睡很熟的類型。
閉著眼睫,隨著呼吸微顫,和心聲的輕快和偶爾因為智謀顯露出的冷酷不同,睡著了這張看著過于年少的、干干凈凈的臉上就只有平靜這一個詞,像是誰家的鄰家妹妹一樣。
是因為心無掛礙嗎?
夏油杰想。這家伙從某些角度來說,的確夠赤子之心。
完全相信自己的強大。
自信自己絕不會翻車。
不過,傷害人的辦法。
又不止殺人一種。
少女看起來是很想大大咧咧睡開的,只是由于地鋪限制,只能側(cè)著身抱著一團被子,大半身體規(guī)矩地縮在被子里取暖。青年的手就垂下,指節(jié)隔著一寸,虛虛劃過她露出的手背,而后往上到鎖骨,領(lǐng)口。然后——
掖好了被子。
【笨蛋。】
————
藤原泉是被手機鬧鐘吵醒的,手機就硌在她腰下,她一下被驚得一竄,然后下意識以為自己要翻下床了,不過只是意識模糊地從被子上滾到了地板上。
藤原泉:還挺幸運。
昨天剛剛睡下后她總想著萬一夏油杰也睡相不好從床上滾下來砸到她怎么辦,于是夏油杰沒砸到他,她在夢里被滾石追著砸了一晚上。
藤原泉:
剛從噩夢里醒來藤原泉眼睛還沒能完全睜開,用力揉了下,然后又抓了抓自己睡得一頭凌亂的短發(fā),雖然意識還模糊,看著也還有點不靠譜孩子氣的樣子,但是少女倒很稱職地、自以為沉穩(wěn)地開口。
“夏油君?該起床了。今天晨會,馬上要上班——”
藤原泉聲音戛然而止。
一抬頭就看到了已經(jīng)穿好高專制服一身正裝清爽的長發(fā)青年。
在他面前還坐在盤腿坐在被子上一臉困意凌亂的藤原泉:
藤原泉冷靜地看了眼自己設置的鬧鐘時間。
七點。
晨會是九點。
又冷靜地看了眼對面看起來隨時都能出門的清爽同僚。
藤原泉:
工賊啊這!!誰在卷——
“三明治卷好了,藤原桑吃嗎?”
藤原泉:
“吃。”
————
高專沒有每周開次晨會的傳統(tǒng),各位在高專任職的老師同時也都是咒術(shù)界任務繁重的高級咒術(shù)師,本身也會因為任務很難聚在一起,所以一般也不會要求設置一個定期開展的會議。
而這次開會原本是為了馬上到來的高專開學一事,需要根據(jù)各高專老師的日常事項安排進行排課。
而現(xiàn)在則是有了更多要討論的事項。
比如要從禪院家招來整整三位學生,而其中還包括禪院家新家主一事。
比如,昨日禪院家宣布徹底更名。改為即將入學高專的新家主的姓氏。
還比如,這兩件驚心的事,都是因為近期剛剛?cè)肼毟邔,新轉(zhuǎn)正的高專老師做下的。
這也是藤原泉翹不了這場晨會的原因。
————
藤原泉雖然一臉“?”但是還是吃完了田螺先生夏油杰準備的早餐,現(xiàn)在離開會時間還有一會兒,藤原泉換好衣服后便打算出門。
夏油杰也跟了上來。
藤原泉不由有些迷惑地看了眼夏油杰。
她早起是要去聽夸獎的!
夏油杰起這么早做什么?為什么在通勤五分鐘到情況下,會有人九點上班會提前兩個多小時起床。上班還積極?
而青年似乎聽到了她的心聲,只是抬頭笑笑。“因為昨晚難得沒做噩夢,在藤原桑這兒倒睡了個好覺,所以也能神清氣爽地早早醒來了。”
這句話是在解答藤原泉心里的吐槽。
不過說得很有水平。
他明明可以直說,【因為睡了個好覺所以起了個早】。
但一定要提一下【昨晚難得沒做噩夢】,暗示之前一直做噩夢,輕飄飄賣個慘。
睡個好覺,又一定要加個狀語,【在藤原桑這兒睡個好覺】。
一句話幾個坑,藤原泉硬是沒一個踩中,自得地笑了下!拔乙灿X得我家的床很容易入睡。床墊和枕頭都是挑了很久的配置,需要鏈接嗎?”
夏油杰早有預料地搖頭笑了笑,手指壓著眉心有些無奈,但是嘴角笑容真切。
“不——”
“需要。”
夏油杰的話一下被打斷,他突然一頓,抬頭。
不知何時到的白發(fā)青年熟稔地一勾他身前少女的脖子,他看著他身前的少女被帶著腳尖一懸空往后踉蹌了好幾步,抓住了五條悟橫在她喉嚨上的胳膊嫌棄地想要抓離,卻沒有肢體親密接觸帶來的不適和尷尬。
因為感知不到,所以覺得任何人都是一樣的吧。
夏油杰盯著五條悟勾著少女脖子,又扣在少女肩胛骨上的手看了會,實實的身體接觸。
他沒有什么特別的。
不過,應該早就知道這個結(jié)果的。
夏油杰慢慢抬頭看向五條悟,正打算像往常一樣打個招呼的時候。
五條悟已經(jīng)抬頭看向他了。
不對。
明明對方戴著黑色的眼罩看不清神情。
但是夏油杰還是下意識瞇起了眼。
“悟你——”
“杰,你終于回來了啊!
夏油杰一頓,嘴里的話正要轉(zhuǎn)為對這句話的回答時。他突然一僵。
察覺到了什么,所以突然又笑了起來。眉眼被晨光鍍得朦朧不清。
“你也回來了啊。悟。”
第29章 五條悟
在看到五條悟遠遠走來時藤原泉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
這人之前能戴墨鏡都是戴墨鏡的啊, 今天怎么戴的眼罩。
五條悟是墨鏡眼罩混著戴的,只是當他想裝酷時就會戴墨鏡。
藤原泉懂他,因為她也愛裝酷。
然后在今天這個——【哇禪院家改名伏黑家, 伏黑家家主入職我高專還是我英明天才又智謀雙全的下屬做的】這個場合他居然不戴墨鏡。
這不是一件大事。
但是這對于今天特意拿出新的高專教師制服熨了一遍再穿上連里面襯衫都扣好袖口理好細節(jié)的藤原泉來說——這是超大的問題。
怎么會在她覺得【這是個很酷的場合】時五條悟居然不這樣想。
怎么會。
怎么可能。
怎么五條悟難道不是和她心意相通的上司了嗎——
于是在五條悟一下勾住她脖子, 做出這樣很少做過的親密舉動時,藤原泉一邊皺緊眉不耐地扣著這人橫在她脖頸上壓迫氣管的手臂, 一邊皺眉也是為了掩飾——
身上掛著的男人一下松手,然后與她擦身往她身后的夏油杰走去。
男人腳步落下的瞬間,雨坑碎珠的瞬間。
藤原泉驟然出手, 沒有回頭,緊皺的眉頭展開,展出白紙一般的漠然。
她掃蕩完了此時這個【五條悟】大腦內(nèi)的所有的心聲。
刀光瞬至五條悟脖頸, 刀柄掛著的黑繩一蕩。
五條悟微微低眸。
是天逆鉾。
之前剛來高專第一天就被五條悟夸過【反應不錯】的少女, 現(xiàn)在反應也很不錯, 只是用著扣著五條悟掛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像玩鬧的那半分鐘, 就從空間畫布*中拿出天逆鉾到橫脖五條悟只用了一秒閃光的直線。當然, 她速度還能更快, 她的左手已經(jīng)找好了位置, 隨時可以注入異能。
在她右手用天逆鉾刺入五條悟脖頸同時能立刻用異能封鎖五條悟的咒力術(shù)式使用——
反轉(zhuǎn)術(shù)式也會來不及用。
藤原泉沒有回頭, 只有鼻梁掛著的黑框眼鏡因為她剛剛那驟然揮刀一下破空的動作,在衣擺慢一拍地于寂靜后蕩起時,眼鏡也一下清脆砸在地上, 在昨晚的雨坑里濺起一線白珠。
又凌空碎開。咒力絞碎。
“五條君,我說過的吧。歷代上司都死在我手上。”
“我不是開玩笑的!
五條悟也沒有回頭, 動也不動, 只是笑了笑。“所以,現(xiàn)在打算以下克上?”
藤原泉拿刀的手很穩(wěn), 積蓄異能的左手也很穩(wěn)。金眸瞳孔微微縮緊成近似豎線的一點,平靜無波。
“請后退一步,離夏油君遠一點,然后再和我面對面。告訴我!
藤原泉一下側(cè)過頭,刀鋒沒入一寸,金眸中映著青年白皙喉結(jié)上下滾動時,落在她橫刀雪白刀鋒上的一灘血流。金紅交織。
“你是誰!
————
藤原的速度太快,在她瞬間伸手的時候,夏油杰雖然奇怪了下,還是以為她只是在和五條悟打鬧。
甚至笑還掛在他嘴角,一直到藤原泉開口他才反應過來。
不能小看這人的大腦。
這是他的第一反應。
他心跳還沒慢下來,幾乎像是被橫刀脖頸前的是他一樣心臟砰砰用力跳著。然而卻又一頓。
她說的話是在保護他。
這是他的第二反應。
和他截然不同。
少女要表達什么,總是不會一句話掰扯出三四五六個坑來彰顯,讓人知道她的關(guān)心。她只有簡短、鋒利如刀鋒一樣冷酷的話。
然后又融入她整條冰冷刀光中的一段。
【離夏油君遠一點。】
————
“泉,他不是”
夏油杰剛剛開口的話又頓住,似乎也沒想好介紹的方式。
藤原泉瞥了眼夏油杰。五條悟便趁此時抵著那還沾著自己血的刀鋒,慢慢壓下。指腹也被新割破,血流順著刀鋒的坡度下流,滾燙地染過冰涼的刀鋒,又燙在少女的手背上。
僅留一線。
五條悟知道面前這人真的可以殺死自己的,也可以因為他現(xiàn)在這大膽的動作動手的。
只是因為夏油杰半句話,她沒了殺意。
為什么?
五條悟翹了翹嘴角,感覺有些新奇。
她不是因為察覺他的不對,覺得自己會威脅她的危險才動的手——
五條悟大腦里捕捉到一絲陌生的閃念。
六眼的大腦迅速解讀。
哦。原本她的最優(yōu)解是裝作沒看出來他的不對繼續(xù)和他斡旋試探啊。
那之所以出手是。
五條悟按下藤原泉刀鋒的手已經(jīng)染了血,就用干凈的另一只手利落地摘了眼罩。驟然面世的清亮藍眼微妙地瞥了眼夏油杰。
怕杰遇到危險啊。
“所以!
這個五條悟手指蕩了蕩手中的眼罩,還是前世那款,熟悉的觸感。然后——
甩開。
“你又是誰呢?”
忠誠又不忠誠的騎士。
————
藤原泉聽到五條悟話的時候瞳孔緊縮。
在五條悟按下天逆鉾,又自顧自做了一串帥氣裝酷的動作時藤原泉都忍著心聲安安靜靜的,此時終于忍不住一下抬頭,瞳孔緊縮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別搞我啊,今天四月一號啊——!】
五條悟和夏油杰腦海中都同時聽到了這道炸響的心聲。
兩人:
五條悟沉默地看了眼夏油杰。
雖然時隔兩世,但這對摯友還是有著自己的默契。
【四月一號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嗎?】
夏油杰接收目光,沉默了會,然后猶疑道。
“高專發(fā)工資的日子?”
剛剛拿到這具身體控制權(quán)的前世五條悟:
不是、在高專干活還能短了你吃喝嗎!
喊那么大聲做什么!
藤原泉又是一陣瞳孔地震。
夏油杰吸了口氣,又嘆了口氣,最終捂著嘴,別開頭呼氣。
他想。
他不知道該怎么把藤原泉能反聽到他們心聲的事告訴這個五條悟。
夏油杰冷漠想道。
希望這個悟能爭點氣。別全部都漏出去了。
他還等著藤原對他有點好奇心方便他勾著人做下一步計劃——
————
高專。
會議室。
原本以為會有的,高專各教職工齊聚一堂,曾經(jīng)前幾屆輝煌的高專畢業(yè)生共同返校開會,共同商量開學事宜,以及最重要的,夸贊藤原泉事跡的情狀根本沒有發(fā)生。
五條悟不用說,這人意氣風發(fā),雙手插兜酷酷地走來上班,剛跟摯友打個招呼就被下屬割喉。
被一個捂嘴忍笑的摯友,一個大腦里刷屏著【捅上司真爽】毛孔都透著舒爽的下屬湊上來查看該怎么擋住血口。
“反轉(zhuǎn)術(shù)式就好了啊。笨啊你們!
夏油杰卻笑意微頓。
這個世界的五條悟沒有被伏黑甚爾殺到瀕死,也沒遇到過像伏黑甚爾一樣可以把他打到那個程度的角色,所以還不會反轉(zhuǎn)術(shù)式。
話出口,夏油杰下意識瞥了眼身側(cè)的少女。果然,少女的金眸又一閃。
夏油杰:
這世界上還有你不知道的情報嗎??
悟你能不能撐住一點點??
夏油杰深吸氣,深吐氣。
最終硬笑著給自己還在抹著脖子上血跡的摯友圍上了——他的眼罩。
“不用擦了,這下血跡也擋住了!
藤原泉恍然:“哦,我懂。這是choker,不潮不是高專人!
正捏著眼罩想說什么的五條悟:
正退身走回藤原泉身側(cè)的夏油杰:
除去“不潮不是高專人”的五條悟。原本意氣風發(fā)出門還特意熨了制服今天第一次穿上正式制服的藤原泉也一反常態(tài)地沉默了下來。
甚至在走向會議室的路上時,那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嘴和心聲都沉默了,眼睫微垂,顯出一點疲憊。
夏油杰腳步一頓!霸趺戳耍俊
藤原泉過了一會才像是聽清楚他的聲音,低低開口!癈PU過載,大腦零部件自己在運行處理數(shù)據(jù),我現(xiàn)在能分配出來的算力不足!
夏油杰:
不就是她那非人的大腦還在處理著這個五條悟帶來的情報高速運轉(zhuǎn)留不出精力嗎——
夏油杰在心中和面上都同步嘆息。
知道藤原泉現(xiàn)在沒精力探看他的心聲,更是在心里差點忍不住像藤原泉一樣尖叫,希望抓著她的肩膀讓她停下大腦進程。
再讓她多想一會——
夏油杰想想自己還有多少隱瞞的東西。
總感覺那些東西上都標注著【藤原泉探索度80%】
【藤原泉探索度99%】
【藤原泉探索度100%】
而他對她幾乎還是一無所知。
夏油杰嘆了口氣,呼氣聲剛剛落下時,少女就像是被雨珠砸中翅膀的蝴蝶,眼睫突地一顫而眸光轉(zhuǎn)來。
“夏油君,和五條君是一樣的吧!
少女的金眸全然睜開。
她的眼鏡碎在剛剛和五條悟的對峙中。
此時抬著頭,只有雨線里素白平靜的一張臉,金眸瞳孔微微縮緊,總讓人疑心雨線在其中掠過的倒影其實是少女飛閃的思緒。
“你們,都在瞞我吧!
“只有我是不一樣的!
“還是我有和你們很不一樣的地方?”
夏油杰氣息斷在此處。
過了好一會,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呼吸。心臟也像是高懸在喉頭,預料到了什么,而滯住不敢下落。
直到下一刻宣判,驟然從高處而落。
碎開。
“夏油君是因為這個才接近我的吧。”
然后又被合攏。
“不用擔心。我不會因為這個討厭你!
合攏。
過了好一會。夏油杰才察覺冰涼面頰上溫熱的手。
少女不知什么時候?qū)W會的,用肢體表達感情。
雙手如他昨晚一樣貼著他的臉頰,像是合攏的一朵花;ò耆彳浻肿约河凶约旱膱远。
“你不想我知道的,我就不想了!
“你想讓我知道的,用你的方式告訴我!
“勾引、算計、誘我入局,都可以!
少女盯著他的眼,夏油杰在這雙金眸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垂著頭,因為大腦空白而顯得神情冷淡。
少女似乎因為這個有些沮喪地嘆了口氣。松開了手,又繼續(xù)往前追著前面走了很遠的五條悟身影。
夏油杰下意識想抓住少女拿開的手,卻一瞬因為猶豫慢了拍,沒能抓住就看見少女已經(jīng)走遠。
“有的東西我可能學的很慢,你要等一等。”
等什么?
夏油杰想。
這倒是和他昨晚未竟的話語很像了。
而他也因為現(xiàn)在少女沒有心聲,不知道她的未竟之言。
但是夏油杰笑了笑。低頭。快步走了兩步抓起了少女的手。
沒敢抓住手掌,在握住她溫熱的五指時,就慢慢上移,手掌攏著,直到到了少女被襯衫袖口包裹的手腕——是他可以觸碰到地方了,他才攥住。安心。
等她終究會來。
前世不至今生到
第30章 關(guān)系or利益
整個晨會都很安靜而快速地過去了。
主要是原本應該主持這晨會的五條悟似乎不是清楚禪院家因藤原泉發(fā)生了什么的五條悟。
還要并沒有正面參與這件事的夏油杰進行主持講說。
而正面參與這件事的兩人——
五條悟在聽到藤原泉讓禪院改姓伏黑, 伏黑惠成為禪院家家主時挑了下眉——因為眼罩掛脖所以藍眼一直籠在白色碎發(fā)的陰影下。而后笑著嘆了聲。
“是惠啊。”
然后藤原泉就迅速剜來一眼!皠e裝熟!
同樣沒戴著眼鏡的少女眼神清亮嫌棄。
五條悟:
藤原泉則似乎還在處理大腦中的信息,嗆完五條悟就迅速收回了目光繼續(xù)沉默。
夏油杰嘆了口氣,和趕回來的七;以、還有過來的硝子解釋著伏黑惠和伏黑家入學的事, 然后安排課表。
七海和灰原臉上都有些驚嘆之意, 灰原更明顯些,雖然已然過了少年時期, 黑發(fā)的青年在高專似乎還保持著那種難得的純?nèi),張大了嘴像是想感嘆什么,只是看到藤原泉微擰著眉垂頭出神的模樣還是沒有打擾。
硝子則沒有那么多顧忌, 手上煙往一旁一碾。然后在少女怔然抬頭時笑了笑!白龅貌诲e!
少女也一下露出笑容。
————
今天并沒有什么工作。開完會藤原泉沒有回宿舍補覺,而是腳尖一轉(zhuǎn),去了高專后門那兒。
重重林木掩映的小徑外, 一邊斜靠著一個黑發(fā)俊健的男人, 如黑豹一樣微微弓著腰, 嘴角豎疤隱在陰影里, 在藤原泉剛到時就一伸手。
藤原泉把天逆鉾扔給了他。
伏黑甚爾順手接過!班?見了血!
“六眼的血, 榮幸吧?”
伏黑甚爾聞言抬眼, 正要說“你終于這個上司也忍不下了么!本捅徽驹谛秸, 擋在藤原泉身前的少年截斷了話。
“藤原桑!
伏黑惠低頭, 看見身前的少女慢慢抬起頭朝他看來,有些渙散荒蕪的金眸慢慢聚焦,凝入他的身影。
伏黑惠瞳孔一縮!罢l打碎了您的眼鏡嗎?”
藤原泉沉默了一瞬。“六眼打的, 也不是很榮幸!
伏黑惠還想說什么,又被自己老爸熟稔地接過話和少女開口!斑@個小鬼之后的老師就是六眼吧!
“嗯, 御三家里的五條更了解惠特殊的術(shù)式, 是最適合教他術(shù)式的人!
伏黑惠動了動唇,看著面前許久未見的少女。
少女前去加茂家后, 只有開始一段時間會偶爾回來看他——準確說主要是在他母親忌日時回來看一會兒他,等他長大了,某一日少女突然微微仰著頭,眼神聚焦感慨“你長大了。”之后,她便再也沒回來了。
伏黑惠知道,這是少女認為自己不是【需要庇護的小孩】了,所以開始慢慢退出他的世界,把她的布局交給他,讓他自己開始掌權(quán)自己的人生。
伏黑惠以為自己是高興的,沒有哪個少年會不希望自己被承認已經(jīng)有獨立能力了。
然而看到少女一去再也不回的身影,伏黑惠剛剛揚起一點點的嘴角又慢慢壓下。
好像、沒那么高興。
他失去了【需要庇護的幼年小獸】的身份,他對少女已經(jīng)沒什么特別了。
伏黑惠低頭定定看著少女的金眸,瞳孔有些漠然地微散。
她不會在聚焦在自己身上了。
“藤原桑,我——”
他的話還沒說話就被打斷。
“昨天,夏油君找你們談過了吧。”
伏黑惠本就壓低的眉微動。
少女可不是那類在身后還會對別人稱呼敬語的人,像對五條一樣在背后直呼六眼才對。
“對!
“他派來的人手我會先過一遍,然后拿給你用!
又來了、熟悉的,像是食物在少女嘴里嚼過一遍再喂給他的感覺。
伏黑惠微微攥緊了垂下的手。
他有些討厭這樣尷尬的年紀。
不夠年幼,不能讓她垂首看顧。
不夠年長,不能讓她平等側(cè)目。
伏黑惠輕輕吸了口氣,隱忍道,“好!
不過還是在意她對夏油的微妙態(tài)度,自然地試探道!澳俏幌挠屠蠋,值得信任嗎?”
藤原泉微妙地沉默了會。
“我說過我會先調(diào)教一遍他拿來的人手再給惠用吧?”
伏黑惠便馬上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還沒來得及說什么,肩頭便被抓住了。少女的手指轉(zhuǎn)到他的脖頸后,自然地壓著他最上的一節(jié)脊椎骨讓他低下頭來,墜入她平靜抬起的深邃金眸中。
“惠,沒有關(guān)系聯(lián)接的信任。”
“關(guān)系的背后也是情緒價值的交互,你要看到背后的利益并博弈,如果被背叛了,也并非是信任之人辜負了你的信任,那只是你的博弈計算結(jié)果辜負了你的預期。”
然后松手。
伏黑惠卻沒有馬上直起身,而是微微揚起嘴角。
“好!
她還沒任何改變。
————
“不再留一會嗎?那小鬼挺想見你的。”
伏黑惠是來辦自己和禪院家那批人入學的事情的。
和藤原道別——主要是藤原揮手讓他沒事快走之后,便只剩下了伏黑甚爾和藤原往里走。
雖然高專的【帳】只允許了伏黑惠的進入,但是沒有咒力的天與咒縛是特殊的。
“啊——”藤原仰頭拉長聲音目光飄移了會,然后再看向前面!皼]辦法啊,他是小孩子,我和他玩不到一塊兒去。”
“小孩子?”伏黑甚爾咀嚼了下藤原泉的這個認定,想到回來后看到這個小鬼對少女不同尋常的執(zhí)念和孺慕,又看了眼身邊看起來更像小孩子的少女,不動聲色道!霸趺磦玩不到一塊兒去?你和他以前不常見嗎?”
藤原泉白了伏黑甚爾一眼!拔矣植皇悄氵@種孩子上個學都要跑來跟著入學看看的黏人家長。”
原本特意來試探藤原泉對伏黑惠態(tài)度的伏黑甚爾:
忍。
“我只有周末有空!
比起說是只有周末雙休有空,更多的是少女會把自己的事物有意識地排到工作日,留出周末休息。
“然后惠周末一般會去訓練場吧!
“你呢!
“游樂場。”
“”
“所以玩不到一塊兒去啊!”
————
藤原泉其實一直在頭痛。
也因此屏蔽關(guān)閉了所有的心聲接口。她怕打開后直接涌出一堆痛苦感知通感到夏油杰五條悟那兒。
許多信息一直在她大腦中運轉(zhuǎn)著,平靜玩笑時在思考,安慰別人時也在思考,現(xiàn)在走路回宿舍也在——
電話響了。
很奇怪地,這個時候打來的電話。
藤原泉垂眸。
思考停止。
————
是陌生的電話號碼。
藤原泉背過所有她認識的人的電話號碼,她認識的人里會習慣換電話卡擁有多個虛擬號的人不多,范疇一劃,藤原泉拿起電話徑直接通。“喂——”
“早哦。小泉。”
陌生的電話,陌生的聲音。
藤原泉卻迅速認出了來人,忍不住像得出了什么數(shù)學題答案一樣仰頭呼了口氣。
“是你啊。又換身體了嗎?這個聲音不適合你!
“小泉真的是,這都能認出來嗎?”
“讓我惡心的人不多,記憶深刻!
“聽起來不錯,在小泉心里印象深刻啊。不過,為什么現(xiàn)在也不肯叫我的名字?”
“我說過了吧,你總是換名字,我不想記!
“唉”對面?zhèn)鱽淼臒o奈的嘆息聲,似乎能想到對面那人扶額的模樣,像是家長看著把客廳弄得一團糟的小孩子的那樣、無奈寬和的嘆息。“我告訴過你我的真名吧!
“難聽,不喜歡!
然而對面卻像是沒聽到她的排斥,還是溫柔、又循循善誘道!傲\索!
他輕輕落下聲音。如一陣風遞入聽筒。微微失真。
“記住了嗎?小泉!
藤原泉一頓,抿了下唇,別開頭避開這個話題。
“你打電話來做什么!
“來關(guān)心我的孩子最近的近況呀!
溫柔輕快的聲音,好像真是她的母親一樣。但是藤原泉知道他一直只換男身。大概也是怕她真的聯(lián)想到自己母親會想殺了他。
“小泉有交到新朋友嗎?在高專。”
藤原泉驟然沉默。
稍微頓了會兒才繼續(xù)開口!拔疑磉叺娜擞心惆膊宓膯?還是有人在你的計劃中!
對面則是轉(zhuǎn)而笑了笑!霸趽陌 磥硎墙坏讲诲e的朋友了!
藤原泉沉默。
“夏油杰。誒——為什么?小泉喜歡這樣主動湊上來的人嗎?我以為你是喜歡在關(guān)系中全權(quán)掌握主動節(jié)奏的人誒!
藤原泉吸了口氣。
【夏油杰是他安排的?】
【夏油杰的靠近是他計劃中的一環(huán)?】
【這只是個煙霧彈讓她排斥夏油杰?】
眾多可能一瞬在藤原泉腦海中掠過。
藤原泉想過開口直接問他,試探他的反應。只是又怕他的反應帶來更多的迷霧,反而擾亂她的判斷——他總擅長這樣對她。
今天才和惠說不要陷入一段關(guān)系里,用利益而非關(guān)系衡量信任,然而自己卻下意識猶豫了一瞬。
藤原泉按了下眉心,又嘆出口氣。
思忖不過是一瞬的事。
她知道她對夏油杰的在意稍顯危險,以前沒有過這樣的經(jīng)驗,容易出現(xiàn)意外情況。
不過,這是夏油杰希望的,也是她允許的。
“別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我很討厭!
“誒——真令人傷心啊!
“不過不要把你的手段用在夏油君身上。”
“唔,為什么?你這樣說說不定我會更在意他哦?”
藤原泉卻沒有因為羂索的話進一步去擔心猜測,只是平靜道。
“你可以理解為,他是我新找到的玩具,你碰了我會惡心,我好不容易找到有意思的東西的。”
“誒,撒嬌嗎?不過我答應你哦。小泉感興趣的東西,我都會送到你身邊的。禪院家的事我聽說了,你已經(jīng)收手了啊,那加茂家你還有興趣嗎?我把這里保管得很好。小泉要的話,隨時來拿就好!
加茂家啊
“我說過你用過的東西我會惡心的吧!
“我也讓小泉惡心嗎——”
藤原泉毫不猶豫的肯定回答還沒落下。那邊很快就自己輕快地接上了話。
“不過惡心你也感興趣吧。”
藤原泉一頓。
“我說過,小泉感興趣的東西我會送到你身邊。”
藤原泉已經(jīng)緊閉的唇線又抿了抿,她曾經(jīng)很多次問出這個問題,每次都會得到不一樣的答案。
她也不確定自己在每次這樣不一樣的答案的厭煩中有一些獨特的、近乎畸形的興趣。
只是她每次還是忍不住,像毛線球滾到自己面前,上當無數(shù)次也去再抓一下。
“為什么。”
這次對面的回答是溫柔的,仿佛有馥郁的香氣從聽筒飄過來,如母親的手撫摸過她的面頰。
“因為你的興趣就是我的興趣!
“你的道路就是我的道路。”
“泉,我們天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