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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

    上巳節(jié),十里長街,燈火簇簇,隨處可見樂舞、泛舟、放花燈,熱鬧不絕。整座城人流如織。

    在光亮照不到的角落,黑暗中隱約有怪異嘶啞的聲音,但很快被熙攘聲覆蓋了。

    城主府,隱約傳來隔岸夜歌陣陣。

    此時城主府被眾人懷疑,城主與瑕夫人便不參與外面那些事,這兩日只聽著下人通報進度。

    近日城主生病,瑕夫人也得了空,親自熬藥,城主喝下濃稠發(fā)苦的湯藥,眉頭都沒皺,呵呵笑道:“夫人有心了。”

    城主鬢間已長出了白發(fā),而瑕夫人眉眼明艷,依舊如初見,歲月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跡。

    她的烏發(fā)上別了支珠釵,還是當年兩人確認心意時,第一次給送她的禮物。

    城主望向如墨的夜色,嘆息一聲,眉間起了褶:“不知闕兒和少俠他們,應對的可還順利。”

    瑕夫人抬手為他撫平了眉間的褶印,“這天下,日后還是靠這群少年人守護,云都也早晚要交到闕兒手中,你我便別操心了,休息一陣也好。”

    正這時,聽到門外有低低的斥責聲。

    瑕夫人推開門,見到來人,“闕兒?”

    而被花從闕斥責的那人一溜煙跑了。

    花從闕:“娘,他們這些修士,怎么聽風就是雨,居然還敢在您的院子里放縛妖索,懷疑就有妖在此處,怎么可能。”

    瑕夫人聽了他的話,卻面色自若:“這有什么好生氣的,等事情水落石出就好了。倒是你,先前一個月都不往我這兒來一次,今日倒是頗為主動。”

    花從闕進了門,給自己倒了杯茶。

    城主面色蒼白,咳了一聲:“墻倒眾人推,身處高位更如是,不得行差踏錯半步。”

    花從闕皺著眉打量著城主:“爹,您近日身子沒事吧?怎么總覺得您像生了場大病?”

    城主搖了搖頭:“早前落下的病根罷了,調(diào)養(yǎng)兩日便好。”

    花從闕這才放下心:“今日我和少俠他們里應外合,相當順利,蓍草已經(jīng)處理的差不多了,便等明日,還爹和娘親清白,還城中百姓太平。”

    城主早已從聽人通報此事,但還是輕輕頷首,“闕兒長大了,知道為百姓排憂解難了。”

    一向?qū)◤年I嚴厲的瑕夫人也帶了點笑意:“闕兒與少俠他們相處幾日,好像是學到了不少。”

    花從闕:“少俠他們要忙自己的事,我也幫不上什么忙。我主要還是看不得城主府受誣陷,我若不出手,難不成真等著那些聽風就是雨的修士給咱們城主府潑臟水不成。”

    “你們早些休息,我待會還要送沈小姐出府呢,她還在等我。”

    城主和瑕夫人相視一笑。山莊之中建有藥閣儲存藥材,弟子們可憑著身份玉牌領取藥材,用于修煉和煉藥。

    這藥閣是山莊中最高最氣派的建筑物,從入口進入前,容簌衣先抬頭數(shù)了數(shù)這藥閣有幾層樓。一眼望過去沒看到頂。

    外面顯得那么大,一進到里面,卻覺得過道都有些狹窄,全被他們擺滿了存放藥材的柜子。

    這些藥柜由特殊的木材制作,水火不侵,每個木格中都雕刻有小型陣法,可調(diào)節(jié)濕度和溫度,利于藥草的儲存,可讓藥材千年不腐。

    容簌衣一眼認出這柜子是他們靈器閣的手藝,腦子里開始自動計算打一個這樣的柜子要花多少靈石。

    這么多的柜子,加上柜子里那些稀貴的靈草藥材,再加上后山還有好幾個山洞,當做倉庫使用。

    容簌衣和莊主聊天時,也時不時地調(diào)侃他,問他們是不是因為囤了太多藥草破產(chǎn)了。

    “見過少莊主。”路過的弟子來向時微明行禮。

    “嗯,我來取些藥。”時微明點頭,問他,“昨晚調(diào)取的藥材都到了嗎?”

    “回少莊主,已經(jīng)放入后山的倉庫中了。”

    “知道了。”時微明拿出一塊玉牌,打開一扇門,“夫人,走這邊。”

    這句“夫人”一出,那位給時微明行禮的弟子眼睛瞪得溜圓。幾道目光唰地聚集了過來,還有人在二層欄桿邊伸出腦袋,往這邊張望。

    容簌衣甚至聽到“吵過架”“打腫臉”這種詞匯。

    她假裝沒有發(fā)現(xiàn),維持著尷尬不失禮貌的微笑,跟著時微明走過那扇門。

    待走過門之后,容簌衣開口:“少莊主,你平時還是不要稱我為夫人了吧?”

    前面帶路的人停下,面帶疑惑地回頭:“不能叫嗎?”

    容簌衣不太自在地抓了抓臉頰,她還想問問時微明,他們之間認識不超過兩天,他是如何叫得這么自然不害臊的。

    可他也沒把她當作夫人看待啊。

    別以為她不知道,時微明昨晚找了幾本醫(yī)書,一看看了個通宵。

    “也不是不能叫,就是……”容簌衣就是覺得有些別扭。

    他們已經(jīng)結(jié)為道侶,稱呼她為夫人有什么不對嗎?

    時微明疑惑:“你不喜歡這樣?”

    他一本正經(jīng)的口吻,像是主治醫(yī)師征詢患者意見一樣:“那應該叫什么好?”

    “平時叫我名字就行。”容簌衣答道。

    “好,簌衣。”這位主治醫(yī)師也沒太糾結(jié)稱呼問題,改了口。

    解決了稱呼問題,兩人繼續(xù)往外走,視野開闊了很多。

    除了藥閣,他們還在山中開辟了幾處洞府,作為倉庫使用。

    門后便是通向不同的洞府的空中回廊。

    大片的藤蔓繞著扶手廊柱,偶爾從屋檐垂下一兩串還未開放的小花。從這處往下看,能把山莊中的風景盡收眼底。

    時微明帶她走向一處洞府,感受到結(jié)界中封存的龐大靈力,容簌衣心里莫名。

    外面放著的藥材能讓普通弟子隨意取用,珍稀難尋的靈草自然是放在洞府深處好好封存起來。時微明卻帶著她往深處走,只是配個補氣血助消化的藥湯,不至于吧?

    容簌衣準備再次自證清白自己沒有吃撐,前面帶路的時微明腳步不停,直接越過了那封存著強大靈力的洞府,拐向了回廊的另一邊。

    哦,原來是她會錯意了。容簌衣的目光還停在那洞府門上,沒來得及轉(zhuǎn)開。

    時微明注意到她的目光,跟著停下腳步:“你想進去看看嗎?”

    “這里能進去看?”容簌衣有些詫異。

    “可以。”時微明回答后,就拿出了開啟洞府的玉牌。

    就好像只要容簌衣點點頭,他就真的會把容簌衣帶進去一樣。

    容簌衣可沒心大到要進別人儲藏珍貴靈草的洞府亂晃:“不用了,我對靈草什么的也不太懂。”

    “那便算了。如果你以后想進去,都可以和我說。”時微明收起玉牌。

    怎么可能還有下次啊。

    容簌衣當他是客氣,也客氣地回了聲:“我知道了。”

    之后走的那一段路,兩個人都沒再說話,走到回廊盡頭處,又是一個洞府。

    這個洞府就正常多了,或者說……平平無奇。里面光線不太好,只能聞見空氣中散發(fā)的草藥的味道。

    時微明在門口取了提燈:“等我片刻。”

    他提著燈走進去,把容簌衣留在門口。

    容簌衣在門口站著,自從進了這藥閣,她看見的最多的就是藥草。碼得整整齊齊,按箱計數(shù)的藥草。她也不知道時微明是怎么記住那些藥草的擺放位置的。

    里面很黑,只有一點冷白的燈光照著,時微明很快把藥材找齊,按劑量配在一起,神情專注。

    容簌衣看了會他的側(cè)臉,最后還是敗給了自己的好奇心,走進了黑漆漆的庫房里,朝著那點光亮摸了過去。

    “九星草?”

    容簌衣不太確定說出其中一種藥材的名字。

    “嗯,是九星草。”

    時微明把提燈移了移,讓她能看得清些。

    容簌衣一眼掃過去,這個藥材認識,那個也認識,基本認全了。

    雖然剛才她說自己不懂靈草,其實這么多年她藥喝得多,加上他們煉器的總喜歡收集點稀奇古怪的材料,其中也有很多靈草,她其實認得不少。

    時微明給她配的這藥,同民間健胃消食的方子有些類似,應該是經(jīng)過了他的改良。但總體還是非常樸實無華,并未用什么稀貴的材料。

    她就說嘛,她那破破爛爛的經(jīng)脈根本承受不住高階靈草所蘊含的靈氣,這種普通的反而更適合她。

    只是這些修煉用不上,煉丹不需要的凡間草藥,有必要專門開辟一個洞府存在山莊之中嗎?

    “留藥山莊也會保存這些民間的普通藥材嗎?”容簌衣把自己的疑問問了出來。

    “這是今早剛從山下城鎮(zhèn)運上來的。”時微明同她解釋道。

    留藥山莊在大陸各地都開設的醫(yī)館藥鋪,也會定期組織弟子下山義診。這些普通藥草在外邊隨便一家藥鋪都能找到,根本不需要特意儲存在山莊之中。

    容簌衣立刻就想到今早聽到的那個離譜的謠言,打趣道:“所以山莊中的傳言是真的,你擔心庫存不夠,連夜叫人補充了庫存?”

    時微明捏著藥的手指顫了顫。

    山莊中的傳言他也有聽說,明少英同他說起這件事時,表情說不出的怪異。

    完整的版本是:關于山下城鎮(zhèn)中的謠言,系統(tǒng)曾給出了兩個嫌疑人。由于一不小心錯過了逃跑機會,容簌衣不得不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與這兩名嫌疑人正面遭遇。

    嫌疑人其一牧輕霜,手腕上纏著一圈繃帶,臉色略顯蒼白,看起來比昨天晚上還要楚楚可憐。

    眼見著時微明牽著容簌衣的手走出來,她那隨時可能會哭出來的眼睛因為震驚睜大,透出些許疑惑和茫然。

    而另一位嫌疑人,也是這本書的男主,韓鈺皓。

    身為書中主角,韓鈺皓長得自然不差。劍眉桃花目,意氣風發(fā)。只是現(xiàn)在皺著眉頭,渾身帶著一股暴躁勁,好似別人都欠他似的,白瞎了那張臉。

    這人一上來就面露嘲諷:“呵,我以前竟不知道少莊主如此忙碌,連見我?guī)熃阋幻娴目臻e都沒有,有了道侶真是大不一樣了。”

    末了,還不客氣地瞪了容簌衣一眼。

    容簌衣假裝沒看見他。

    昨日她只披著馬甲遠遠看過韓鈺皓一次,現(xiàn)在和他面對面,又覺得和自己知道的有所差別。

    容簌衣的視線下意識地往時微明的方向飄,一個個的人設都不太對勁。

    算了,她實在不想摻和進這三個人的糾葛之中。若不是時微明硬是拉著她來,她早就跑了,還能少喝一碗藥呢。

    話說時微明怎么還是拉著她的手不放?

    容簌衣不滿地抽了抽被時微明抓著的手,沒能掙開。

    時微明不解地望過來。

    “我打擾到你們了嗎?要不我先走吧?”容簌衣立刻換上了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

    她這反應與之前翻墻時差距有些大。

    時微明手上不松,輕聲說:“等一會兒就好,很快。我還有事未和你說。”

    容簌衣不滿地撇撇嘴。

    還很快,別以為她沒讀過原著,但凡這三人的對手戲,作者能水個五六章。他們扯來扯去說不清楚,最后遭殃的只有她這個惡毒女配。

    可惜逃不掉,容簌衣只能再往時微明身后躲了躲。

    她聽見時微明向那兩個人說:“兩位有什么事嗎?我還得去給簌衣配點藥。”

    “你還好意思問我們有什么事?我們找了你大半天了,你還像個沒事的人一樣!”

    韓鈺皓憤憤不平:“我問你,你為何要處罰那個將玉牌借給師姐的弟子?還在整個山莊通報”。

    咦?

    容簌衣一訝。

    時微明將那人處置了?

    經(jīng)過了昨天的事,容簌衣倒也明白時微明拿的不是無私奉獻的男配劇本。這家伙切開來是黑的。

    但不管是將牧輕霜丟在瀑布之下,還是換了個出口提前溜出百草谷,他都是偷偷做的,未留下什么把柄,很明顯不想和牧輕霜韓鈺皓撕破臉。

    容簌衣清晰地記得,原來這件事情可沒有鬧大,那個幫助牧輕霜的弟子被秘密處置了。

    怎么過了一個晚上,時微明就下令把此事通報山莊上下了?

    是什么讓他改變主意了?

    “山莊規(guī)定如此。不得將身份玉牌私自借給他人,違者剝奪弟子身份逐出山莊。”

    時微明神色泰然,回答也滴水不漏。仿佛他這樣處理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這樣的回答顯然不能讓韓鈺皓滿意,他繼續(xù)質(zhì)問道:“誰要同你說你們山莊的規(guī)矩?處理這事明明有許多方法,而你卻偏偏要讓所有人都知道。”

    “若是此事傳回劍宗,你知道他們會如何處罰師姐嗎?!”提起這個,韓鈺皓就心里冒火。

    他們師父的劍尊之名雖然響亮,可劍尊一心修煉劍術,長年閉關。時間長了,他們在宗門之中無人撐腰,別有用心的人就惦記起了劍尊留下的法器與劍譜。

    要是被他其他人抓到錯處,還不知道會被如何挖苦為難呢。

    “少莊主,此事是我之過。你讓我如何賠罪都行,可……”牧輕霜看起來可憐得不行,“師父潛心修煉,我不想因為我的事打擾到她。”

    她望向那個藏在時微明身后的人,細聲細氣道:“我知道我惹了夫人不快,可逐出山莊的懲罰實在太重,夫人有氣沖著我來便是。可否饒恕那個弟子呢?”

    這關她什么事?容簌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明明是牧輕霜闖入百草谷中搞出來一堆爛事,現(xiàn)在他們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倒好像是她做錯了什么。

    “這位道友所說的,我不太明白。”演戲裝可憐嘛,她也會啊。

    容簌衣擺出茫然的神情:“將那人逐出山莊是按規(guī)矩辦事,皆是少莊主決定的。在你們找來之前,我甚至還不知道發(fā)生了這么一件事。”

    容簌衣歪頭,不解地問時微明:“這同我又有什么關系?”

    時微明抿唇不語。

    “怎么同你無關。”韓鈺皓道,“少莊主這么做,想必是為了討好靈器閣吧?”

    牧輕霜一驚,拉住韓鈺皓:“師弟!說得太過了。”

    “我這說得有什么錯。他也不想想,若沒有師姐。他能不能坐上少莊主之位都不一定呢。”

    韓鈺皓此話一出,時微明怔住了。

    容簌衣扯扯嘴角。來了,救命恩人的道德綁架。

    韓鈺皓話說得難聽,卻沒見時微明還嘴。牧輕霜曾救了時微明一命,這是不爭的事實。

    牧輕霜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啊,就算她做錯了又怎么樣?那當然是原諒她啊。

    容簌衣又想起了今天早上打聽到的那些事。

    “少莊主是為了找牧輕霜這個救命恩人,才特意去了劍宗。”

    “許是那個時候,牧輕霜從魔修手中保護了少莊主。”

    這事情她早就知道了,并決定不會因此去搞什么針對女主爭風吃醋的傻事。可想起來,莫名地有點煩躁。

    “什么討好不討好的,我一個外人,自是比不了你們之間情誼深厚。這事你們自己說清楚就好,我就不摻和了。”

    這話說完,容簌衣便感到抓著她的手猛地收緊了。她不滿地瞪過去。

    怎么?你還有意見?

    時微明對上她染上了怒氣的眸子,深吸一口氣:“此事,確實是我考慮不周了。”

    “你想明白就好。”韓鈺皓哼了聲。他就知道,只要搬出這件事,時微明一定會松口,“你可得把這件事處理好,別污了我?guī)熃愫蛣ψ诘拿暋?br />
    韓鈺皓還未把話說完,時微明忽然道:“不如我將此事告知劍宗掌門,由他定奪吧。”

    正在裝可憐的牧輕霜:“……你說什么?”

    她懷疑自己是聽錯了。

    “義父外出前,曾囑咐我,若碰到難事,可找掌門幫忙。”像是怕牧輕霜沒聽清楚,時微明解釋完,又安慰了一句,“你放心,掌門處事公允,也不會打擾到你師父閉關。”

    時微明和牧輕霜說話時,語氣總是溫和的。可容簌衣在旁邊聽著,總覺得他是在陰陽怪氣。

    她神色古怪地瞄了時微明一眼,還是沒能從他臉上的表情看出什么。

    時微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轉(zhuǎn)頭問他:“簌衣覺得這樣如何?”

    “啊?”這件事情還要問她意見的嗎?

    容簌衣愣了下,含糊應道:“還行?”

    “好。”時微明點了點頭。

    另外兩個人就沒有這么淡然了。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而時微明像是沒感覺到一般,飛快地拿出傳音符。只要他一道靈力打過去,身在劍宗的掌門立刻就會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等等!”  抱著看熱鬧的心態(tài),容簌衣給出了二選一的選項。

    本以為能看到時微明為難的表情,結(jié)果時微明一句“我先回去”把容簌衣整不會了。

    被他這一出整不會的還有牧輕霜,她的表情明顯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空白。

    牧輕霜緩了緩,才咬著嘴唇道:“那你出去之后,一定要快點叫人來找我啊。”

    她想哭,但忍著沒讓眼淚落下來:“我?guī)煹馨l(fā)現(xiàn)我不見了,一定很擔心。”

    柔弱可憐的少女,扯著你的衣角,即使害怕得發(fā)抖,仍然堅持自己留在這里,讓時微明先離開。

    這場景實在太能激起人的保護欲,容簌衣簡直想為他們鼓掌。

    時微明再不選擇留下來就不禮貌了。

    “我已發(fā)了信號,其他人很快便會找過來。你待在這里別動,我再給你一些驅(qū)獸的藥粉。”

    時微明說話的語調(diào)一直溫柔且富有耐心,只是說出來的內(nèi)容格外無情。

    說完,一手把自己的衣角從牧輕霜的手里抽了出來。

    牧輕霜干舉著手站在那,顯得更可憐了。

    “走吧,前輩。”時微明轉(zhuǎn)身對容簌衣說。

    容簌衣坐那里沒動。

    走啥走啊小伙子,把你深愛的女主留在深山老林,你的良心都不會痛嗎?

    “前輩不是說御獸笛有時間限制?”

    時微明把牧輕霜丟下先走一步的決心還挺堅定,不像是演的。

    容簌衣問系統(tǒng):“他催我?”

    【請宿主注意時間限制!請宿主注意時間限制!】系統(tǒng)也跟著嗚哇嗚哇地催了起來。

    時微明又問:“前輩?”

    【請宿主注意時間限制!請宿主注意時間限制!】

    容簌衣:“……行吧。”

    容簌衣一手扯過時微明,像拎麻袋一樣把他扔到了羊背上,吹響了御獸笛。

    身下的妖獸得到命令,從原地一躍而起,速度飛快地往山崖上攀。

    “時微明……”牧輕霜追上前兩步,似乎想挽留他。

    可惜妖獸跳地飛快,只過了一會,被留在下面的牧輕霜就縮成一個點,慢慢看不見了。

    容簌衣一邊吹著御獸笛,一邊用余光打量時微明。

    整個過程,時微明真就像個麻袋一樣,乖乖橫在羊背上,甚至沒有把腦袋往牧輕霜的方向扭一下。

    山羊攀上瀑布,他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怎么想都不太對勁。

    容簌衣努力地回憶了下劇情。時微明是這么個人嗎?

    這么木頭,像沒感情似的。難道他平時溫柔的樣子都是演的?畢竟之后他還會求而不得黑化,不排除他是個白切黑的可能。

    “把牧輕霜留在山崖下,你不會擔心?”容簌衣試探著問他。

    “牧輕霜出自劍尊門下。”木頭冷漠地提醒她。

    哦,牧輕霜是個劍修。

    她的武力值比時微明這個醫(yī)修還要高,剛剛看她這么害怕,容簌衣都忘記這檔子事了。

    “既然你對她的實力如此放心,又何必專門進來找她?”容簌衣想不通。

    時微明沉默了,繼續(xù)裝麻袋。

    容簌衣哼了一聲,無言以對了吧,他還是喜歡牧輕霜的。也真的搞不懂了,系統(tǒng)為何要給她布置這個任務。

    她和系統(tǒng)抱怨:“你看他,你這么著急催我,我還以為有什么急事呢。就非要把他帶出去嗎?”

    【當然有啊!】系統(tǒng)答道。

    【新婚當夜不揭開新娘面具,太太太不吉利了!】

    它用一點都嚴肅不起來的娃娃音,嚴肅地講這件事,反而聽著有點搞笑。

    容簌衣沒想到是這么一個理由。

    “不得了,你一個系統(tǒng),還挺尊重傳統(tǒng)的。”

    或者說,迷信?

    【宿主,你信我,這個真的非常非常重要!】

    容簌衣伸手指了指面前的那個“麻袋”:“你是覺得只要揭了面具,之后我們之間就會順利嗎,我和他這種——”木頭。

    “前輩,前邊路口走右邊那條小道。”剛剛還假裝自己是個麻袋的人突然開口了。

    明明前面不遠就是秘境出口,時微明卻讓她繞路。

    容簌衣指揮妖獸停了下來:“怎么,你不想回去了?”

    “要回去。”時微明指向秘境出口,讓她自己看,“但那里出不去。”

    雖然隔得遠,但還是能看到秘境門口站著許多人。這些人涇渭分明地分成兩撥。一邊的人想進入秘境,又被另一撥人攔在了門口。

    “明毅!我?guī)熃氵沒找到嗎?”說這話的人正是牧輕霜剛剛提到的師弟,也是這本書的男主,韓鈺皓。

    他這話都不知道問了多少次了,明毅都懶得敷衍他,甚至往旁邊挪了下,擋住了韓鈺皓望向山谷入口的目光。

    見這幫人像防賊一樣防著他,韓鈺皓握緊了手中的七星令。

    “若到了時限,我還沒看我?guī)熃惆踩粺o恙地出來,就別怪我壞了你們山莊的規(guī)矩,我要親自帶人進去找!”

    看著這兩撥人站在一起,劍拔弩張,容簌衣想起來了。

    劇情中是有這么一段的。

    韓鈺皓非要進百草谷里救人,被時微明攔了下來。作為替代,時微明必須親自帶人去百草谷里,救牧輕霜。

    若此時時微明大搖大擺地走出去,想必場面會十分精彩。

    另一邊,等得不耐煩的明毅拿出傳音令,催促在百草谷里找人的同門。

    明毅:我是造了什么孽,才在少主娶親的日子里抽簽中了要負責巡邏。還遇到了這種破事。你們找到人了沒有?

    弟子甲:還沒呢,人影都沒見著。

    弟子乙:我造了什么孽要大晚上摸黑找人,姓明的,你們可千萬守住別再讓人進來了。

    明毅:哦,要是攔不住了,我是不是能一把毒粉放倒他們?

    弟子丙:悠著點,你們下手沒輕重,最后還是我們來治。

    弟子乙:要是他手抖把七星令摔了怎么辦?那玩意封著他師尊流華上君的劍氣呢。

    明毅:怕什么?這件事就算他師父親自來,也是我們有理。

    弟子甲:然后呢,在少莊主的大喜日子,讓上君的劍氣砸到我們山谷禁制上。地動山搖轟隆隆,就當放鞭炮給少夫人助興?

    弟子丙:然后少主來后山找女人的事也一起敗露了。

    明毅:所以才要撒毒粉啊!在這幫人舞到少夫人面前之前封口啊!

    弟子甲:……那是殺人滅口吧,癢癢粉吧?

    幾人對用哪種藥粉,如何下黑手展開了激烈的討論。

    而他們半夜出去找女人的少莊主,平靜地發(fā)出一條消息。

    時微明:去北邊的濕地找找,我往南邊去。

    目睹全過程的容簌衣嘴角一抽。你找個屁,你都快出秘境了。

    時微明下完指令后,收起了傳音令:“前輩,可以走了嗎?”

    容簌衣指揮山羊繼續(xù)前進,忍了一會,還是沒忍住。

    “你之前和牧輕霜說,你已經(jīng)告知別人她的位置,馬上就會有人去找她,但你其實沒有告訴別人。”

    “嗯。”

    時微明點點頭,并不否認。

    “你為什么不告訴他們瀑布的具體位置?”

    “就如我之前所說,秘境之中有許多未探明的地方,連我也無法說出準確位置。”

    時微明回答流暢,但容簌衣總覺得他在瞎扯,只是沒有證據(jù)。

    “如果沒有準確的位置,那他們要什么時候才能找到牧輕霜?”容簌衣雙目逐漸變得無神。

    時微明不太確定地回答道:“在明日太陽升起前?”

    容簌衣:?

    容簌衣突然有那么點同情牧輕霜了。

    他們走出這么長的距離,想必時微明也發(fā)現(xiàn)御獸笛有時間限制純屬瞎扯,卻也沒提出要回去把牧輕霜救上來。

    他故意的。

    故意把牧輕霜丟烏漆嘛黑的山谷里。

    牧輕霜還不知道要在秘境里待到什么時候,時微明已經(jīng)坐著容簌衣的順風羊,到達了另一處秘境的出口。

    “多謝前輩此次相助,若有什么需要的藥草,可隨時來山莊找我。”

    時微明向容簌衣道完謝,目光再次落到了容簌衣手上那束花上。想說什么不言而喻。

    容簌衣抽了抽嘴角,把那束花甩給了他,一個閃身先出了秘境。

    她現(xiàn)在有點心累。

    【恭喜宿主完成新手任務,獎勵將在結(jié)算后發(fā)放,請宿主稍等。】

    系統(tǒng)開始結(jié)算,容簌衣沒了事做,在山莊里到處溜達。

    找了一處風景好的屋頂吹風,容簌衣又擺弄起了那張秘境地圖。

    她指著地圖上瀑布的位置:“這個地圖可以加備注嗎?取個名字容易記。”

    【也不是不行,宿主想加什么備注。】

    容簌衣托腮:“落明瀑布。”

    時微明掉下去的瀑布。很應景。而且,她現(xiàn)在也不覺得時微明是天上的明亮了。

    【好的,已為宿主添加備注。】

    【結(jié)算完成。任務完成度95%,獎勵積分95,健康值5點,新卡池將會在更新維護后開放。】

    【今日馬甲使用時間已結(jié)束,系統(tǒng)將在五分鐘后開始自動更新。】

    力量被抽離的感覺隨之而來。

    容簌衣眼前一花,視野降低了很多。容霽消失了,身著嫁衣,戴著面具的容簌衣本人站在屋頂上。被迎面撲來的冷風吹得一個激靈。

    “額,你等一下。”容簌衣降低重心,縮成一團,“馬甲的使用是有時間限制的?”

    【當然有啊。】

    “哦。”容簌衣冷漠地指向地面,如今地面看起來離她十分遙遠,“我怎么下去?”

    系統(tǒng)之前還因為跳崖變身尖叫雞,這次卻不害怕了:【沒事的,時間來得及,回去正好讓時微明給你揭面具。】

    【宿主跳下去就行了!】

    韓鈺皓連忙阻止了他。

    “怎么了?”時微明停下動作,面露茫然,裝傻充愣的樣子比剛才容簌衣的演技還逼真了幾分。

    “你還問怎么了?!”韓鈺皓提高聲音道。

    開玩笑,若讓那掌門老頭知道了這件事,那可不是被其他人笑話幾句就完事了,是真有可能會被責罰的。

    韓鈺皓咬牙,他們本來是來讓時微明把這件事瞞下的。就算師姐進了他們那百草谷,可并未鬧出什么事端,更是一根藥草也沒帶出來。事情哪里嚴重到了這個地步?

    以往只要師姐去求,時微明都會應下,怎么這次還要把事情鬧大了?這發(fā)的什么瘋!

    牧輕霜臉色微白,提到告知掌門,她肉眼可見地慌了:“可是掌門比師父還兇。”

    “我會如實告知。”時微明說,“若掌門認為我將那位弟子逐出山莊的處罰不妥,我一定改正。”

    “可……但是……”

    牧輕霜“但是”了半天也沒說出話來,最后只好求助地看向韓鈺皓。

    韓鈺皓徹底繃不住,指著時微明道:“好啊,時微明,你們留藥山莊攀上了靈器閣,可真是硬氣了不少!”

    說完,又狠狠瞪了容簌衣一眼。

    容簌衣繼續(xù)假裝沒看到,她也不知道現(xiàn)在什么情況。剛剛韓鈺皓拿出救命恩人這件事道德綁架,她以為時微明會答應他們的要求來著。

    結(jié)果時微明不按常理出牌。  在留藥山莊中心有一處洞穴,穿過洞穴,在山谷深處有一個名為百草谷的秘境。

    曾有位醫(yī)修為給自己的好友治病,巡游四方,尋找已經(jīng)失傳的靈藥。

    機緣巧合下,在此地發(fā)現(xiàn)了一處秘境,秘境中生長著許多已在外界滅絕的靈草。

    他深入秘境中,采挖靈草,又召集各路醫(yī)修,同他一起研制藥方,終于將已經(jīng)失傳的靈藥復原。

    可他終究晚了一步,他的好友未等到可以治病的靈藥,就先一步撒手人寰了。

    醫(yī)修悲痛不已,若藥方?jīng)]有失傳,若他能早些集齊藥材,可能他的友人便不會離他而去了。

    于是他下定決心,在百草谷附近建起了留藥山莊,招收弟子,傳授醫(yī)術,收集各類藥材藥方并細心地保存起來,將這些傳于后世。

    這便是留藥山莊的起源。

    容簌衣走在前面,后面跟著數(shù)位侍從,一行人向山莊中心的那個山洞走去。

    主動出擊,去“捉奸”。

    “主人啊。”侍女聽雨湊過來問,“您剛才不是說感覺好些了,叫我們一起去找時少莊主嗎?”

    可他們走的這個方向,怎么覺得不太對勁啊?

    “我是去找他呀。”容簌衣頭也不回地答道。

    牧青霜不見后,時微明帶人找遍了山莊。最后發(fā)現(xiàn)牧青霜偷偷進入了百草谷,在秘境中失去了聯(lián)系。

    為了救牧青霜,時微明親自帶人進入秘境中搜救,一夜未歸。

    找時微明就往百草谷走,沒毛病。

    就是路未免太遠了點。容簌衣伸手抬了抬頭頂?shù)陌l(fā)簪,她頭上戴這么多花里胡哨的東西,像個移動風鈴。走路不僅叮鈴哐啷地響,還覺得沉。

    “哎呀,您別動,這頭發(fā)可難梳了,我來幫您整理。”聽雨從小和容簌衣一同長大,深知自家主人的本性。

    這位三小姐表面看起來柔柔弱弱,實際上性子跳脫。今天從早忙到晚,精神一直緊繃著。說是去找時少莊主,其實只是憋得難受了,隨便找個借口出來散散步而已。

    聽雨幫容簌衣整理了頭發(fā),又重新固定了一下面具:“您再忍一會,這面具必須是您的夫君才能取下來。”

    在南耀國,丈夫在新婚之夜取下妻子的面具,有著從此之后,兩人坦誠相待攜手到白頭的寓意。

    若沒摘面具,則預示著這對夫妻婚后不諧,夫妻之間知人知面不知心。

    容簌衣哼了一聲,陰陽怪氣道:“那確實是,新婚之夜,不摘面具不吉利。”

    聽雨聽出她言語中帶有不快,正想仔細問問。就被遠處傳來的議論聲打斷了。

    “明雀啊,你說少莊主他什么時候能回來?”

    一個冷淡的女音回他:“不知道。”

    “要是趕不及了怎么辦,唉,我當初該攔著少莊主的,可是韓鈺皓怎么說也要他親自去。那話說得可難聽了,什么叫他師姐若是出事,留藥山莊承擔不起……”

    那大嗓門嘰里咕嚕,語速越來越快:“明明早就該回來了……你說,少莊主不會在百草谷里出什么事了吧!?”

    “不會。”

    “唉,可惜我們不能進百草谷,不然我一定代替少莊主進去。你說那牧青霜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今天整出這種幺蛾子來。少莊主再不回來,到時候瞞不住了……”

    說到這里,那道聲音不禁拔高:“明雀啊!要是被少夫人知道少莊主不在這里,她不會以為是少莊主逃婚,一氣之下把少莊主休了吧!”

    那句“把少莊主休了”,音量十足,顯然是沒料到附近會有人經(jīng)過。聽到這話,容簌衣帶來的一眾人齊齊呆在了原地,嘴巴張得老大。

    容簌衣倒是早有準備,向聲源走去,揚聲問道:“時微明不在這里,這是什么意思?”

    聽到容簌衣的聲音,那兩人皆是一愣。

    是兩個佩劍的侍衛(wèi),怎么看都不是醫(yī)修。

    那位叫明雀的女侍衛(wèi)看到容簌衣臉上的面具,最先反應過來,向容簌衣行禮:“見過少夫人。”

    另一個人表情就精彩得多了,說話都結(jié)巴了:“少少少夫人!!?”

    容簌衣很容易就認出了這兩個人。

    一開始向她行禮的女子叫明雀,另一個身材高大嗓門也大的叫明少英。

    兩人皆是劍修,是時微明的侍衛(wèi)。他們明氏一族代代都侍奉留藥山莊的主人。整個山莊中,就他們一支修劍,還用毒。

    聽他們剛剛說的話,時微明已經(jīng)進了百草谷了。

    容簌衣喘了口氣,冷聲質(zhì)問:“你們剛才說時微明在哪里?”

    想到自己剛剛說的“逃婚休夫”的言論,明少英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少夫人!真不是你想的那樣!”

    “哪樣?”容簌衣被面具遮住的眉毛挑了一下,指向他們身后的山洞,“時微明在里面吧?”

    “少莊主真的不是逃——”

    在明少英說出逃婚二字前,明雀一腳踹過去,止住了明少英的話。

    “突然發(fā)生了點小事故,少莊主暫時離開,很快便會回來了。”明雀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少夫人莫要傷心。”

    她有什么好傷心的?在這些人眼里她有這么脆弱嗎?

    容簌衣帶著一行人就要往山洞中走去,她可是來干正事的。

    “少夫人止步,百草谷是我們山莊的禁地,不是……你先別哭,哭了傷身。”被踹倒的明少英又爬了起來,擋在了他們面前。整個人小心翼翼,生怕他語氣兇點,容簌衣就會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少夫人莫要傷心。”明雀重復了一遍她剛才的話。

    容簌衣總感覺哪里不對,糾正他們:“我沒有傷心。”

    按理說,這山莊里人應該都是不怎么待見她的。不然之后也不會傳出謠言,說她是插足時微明和牧輕霜之間的第三者。可眼前這兩人不僅說話輕聲細語,還格外小心謹慎。

    好像怕一個不小心惹她心情不快似的。

    “我也不會哭,你們從這里讓開,我要去找時微明。”

    明少英明顯不信:“可您的聲音聽著都在發(fā)抖啊。”

    容簌衣停住了。

    抖?

    旁邊的聽雨立刻過來扶住了她,關切道:“主人,您沒事吧?”

    容簌衣:“……”

    怎么你也跟著一起來了,你也覺得我在哭是吧?

    她聲線很抖嗎?頂多就是路走多了,有點喘而已。

    沒辦法啊,這山莊建在山上,地形比較陡,樓梯多呀!

    容簌衣盡量穩(wěn)住氣息 :“我沒事的。”

    聽雨也擺出了一副不相信她的凝重表情,只覺得她是在強撐:“需要幫您傳喚醫(yī)官嗎?”

    容簌衣:嘶,等一下。

    意識到不對之后,容簌衣調(diào)整了下語調(diào),順勢假哭起來:“聽雨,他們剛剛是不是說,時微明拋下我去找那什么牧輕霜了。”

    效果拔群,聽雨幾乎一秒就被她帶歪了:“對!我們剛才都聽到了。少莊主把我家主人晾在一邊,去了百草谷里找那什么牧輕霜了。今日可是他同我家主人結(jié)契之夜,他怎敢?!”

    “冤枉!少莊主那是迫不得已。”明少英喊冤。

    “是什么?”聽雨才不管他嗓門多大,繼續(xù)追問。

    迫不得已,就能在新婚之夜把自己道侶晾在一邊,一夜未歸?

    容簌衣裝著委屈,指出他話語中的漏洞:“你們剛剛說,這山洞后面是山莊的禁地,尋常人不可入內(nèi)。可那個叫牧青霜就能進去。”

    “嗯,這個就是……”明少英語塞。

    牧青霜和她師弟韓鈺皓一同參加婚宴,不知從哪里弄來了山莊弟子的身份玉牌。她用玉牌打開了百草谷的禁制,一個人偷偷溜進了百草谷中,然后就沒再出來。

    韓鈺皓怕牧青霜在百草谷中出了意外,非要時微明親自進去找人,不然就帶著人闖進百草谷。

    時間緊迫,時微明進入秘境時,并未和他們吩咐太多,只說自己很快便會回來,讓他們暫時把事情瞞下,不要讓少夫人知道。

    結(jié)果少莊主前腳剛走,后腳少夫人就冒出來,把他們逮個正著。明雀和明少英一時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這樁婚事是莊主與我們閣主定下的,還有南耀國主作為見證。你們山莊是打算毀約嗎?”

    聽雨看他們支支吾吾,步步緊逼,南耀國主都搬出來了。

    容簌衣在旁邊聽著,見聽雨一句接一句的質(zhì)問,將對方懟得啞口無言,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她發(fā)現(xiàn)了,她這嗓音自帶嬌弱buff,聽起來柔弱可憐,就算罵人,別人也覺得她委屈得快要哭了。

    加上她今日戴了面具,別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可能根據(jù)她的聲音腦補了一張泫然欲泣的臉吧。

    原來她不是站在前面負責懟人打臉的那個,而是躲在后面假哭嚶嚶嚶煽風點火的那個。

    這定位屬實和她想得有些差距,難道她以后要改走嬌弱綠茶路線?她不擅長啊。

    容簌衣望天。

    都穿書了,為什么不能給她換個健康點的身體,換個人設也行啊。

    【滴,讓別人永遠不知道你有多少馬甲系統(tǒng)綁定成功,希望宿主在立人設時考慮各方面因素。】

    一個機械平板的聲音突然在腦海中響起,容簌衣掃視周圍,發(fā)現(xiàn)除了她沒人聽到。

    “系統(tǒng)?”

    那個自稱系統(tǒng)的機械音繼續(xù)說道:

    【無數(shù)馬甲換著披,我的馬甲最牛逼。因為宿主身體虛弱、演技不佳,本系統(tǒng)可以提供各種馬甲,幫助宿主完成任務,助力宿主實現(xiàn)夢想。注意,披馬甲時不能ooc哦。】

    她演技很不好?

    容簌衣看向另一邊火冒三丈的聽雨,輕咳一聲,佯裝頭疼按住了額角:“聽雨——”

    “主人!你怎么樣?”那邊的聽雨見她不舒服,立刻過來扶她。

    還在嘰里呱啦解釋的明少英噤了聲,明雀眉頭蹙起,眼中隱有擔憂。

    周圍的人都緊張起來,好幾個人喊著要去找醫(yī)官。

    她哪里演技不佳了,她只是沒找準自己的定位。

    容簌衣得出了結(jié)論,對系統(tǒng)說道:“至少我裝病裝得很像,對吧。”

    系統(tǒng):【……】

    【已發(fā)布新手福利任務,請宿主抽取第一個馬甲,去秘境中將時微明救出。】

    韓鈺皓以為她威脅了時微明還是怎樣?這個鍋她可不背啊。

    容簌衣沒有反應,時微明不以為意地勾了勾唇角,更是擋在了容簌衣面前,把她護住。

    見此情景,韓鈺皓眉頭皺得死緊,語帶威脅道:“既有靈器閣相助,那這次白濤山秘境開啟,想來留藥山莊也不需要我們劍宗幫忙了吧?”

    時微明挑了下眉,并未接話,只是把捏在手里的傳音符往前遞了下。

    “衣曦,山莊中傳言的事……”時微明斟酌著開口。

    “什么?”容簌衣問。

    “我們沒有吵架。”更沒打架。

    “對呀,是沒有。”

    剛剛還在說藥材,怎么現(xiàn)在話題突然轉(zhuǎn)到了吵架上,容簌衣不明所以地挑挑眉:“所以?”

    那個夢又浮現(xiàn)在了眼前,時微明皺起眉,有些事還是盡早說清楚為好。

    “昨日發(fā)生的事……其實——”

    “少莊主!”門外有人突然出聲,打斷了時微明的話。

    “北玄劍宗的那兩位,韓鈺皓和牧輕霜,在藥閣外等著,說是要見您。”

    韓鈺皓和牧輕霜?

    聽到這兩個名字,容簌衣瞬間被吸引了注意,那不是這本書的男主和女主嗎?

    他們找時微明是什么事?

    容簌衣轉(zhuǎn)念一想。既然男女主找上門來了,時微明應該就沒工夫管自己這個女配了吧,不會想著要灌她喝藥了吧?

    時微明沒有應聲。

    那一盞用來照明的提燈因為靈力不足,開始忽明忽暗。

    “他們一直堵在藥閣門口,說不見到您,他們就不走。”門外傳信的弟子又喊道。

    “咳,有人找你。”容簌衣提醒他。

    時微明嘆了口氣:“……偏偏是現(xiàn)在。”

    聲音很輕,但還是能聽出其中夾雜著自閉和不耐煩。

    要是門外的人能看清時微明現(xiàn)在的表情,肯定會暗自吃驚。

    他們少莊主一貫待人溫和,怎么會被人打斷了對話就露出不耐的神情了?

    “啊?你說什么?”容簌衣沒聽清,湊近了些。

    時微明噤聲,往后挪了半步:“沒什么。”

    “少莊主?”門口傳信的弟子半天沒得到回話,再次揚聲喊道。

    時微明揉了揉眉心,回道:“轉(zhuǎn)告兩位稍等,我馬上就來。”

    “聽說那兩位是少莊主的舊識,我就不打擾幾位了。”

    容簌衣實在不想摻和他們之間的三角關系,一邊說話一邊往外挪,準備開溜。

    “我還記得路,能自己回去。”

    沒跑出去幾步,她又聽到身后的時微明嘆了口氣。

    “簌衣,小心看路。”

    時微明一把拉住了她,另一只手把注滿靈力提燈塞到容簌衣手上。

    那盞燈亮得晃眼,周圍的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容簌衣自然也看清了時微明的表情。

    總覺得他不怎么開心。

    容簌衣也不懂他有啥不開心的,她與時微明不熟,這說不定只是她的錯覺。

    當走出倉庫,照到陽光,他身上的那種陰郁的氣質(zhì)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還唇邊帶笑,瞧著心情不錯的樣子。

    容簌衣忍不住揉揉眼睛,差別好大,要見到牧輕霜,就這么讓他開心?

    “少莊主去忙吧,我能自己回去。”時微明還拉著她手。容簌衣試著抽手,沒掙開。

    “先等一等再回去。”

    時微明手上力道不松,把配好的藥交給那位弟子,吩咐他去煎藥。

    瑕夫人想了想,起身從梳妝臺上取出一件物品,遞給花從闕:“這是前兩日我從寺中求來的兩道平安符,你在外奔波,佩在身上,保平安。”

    容簌衣:“是不死草。”

    花從闕看著瑕夫人的身體消散,眸底晶瑩閃爍,不敢置信看著眼前場景,伸出手試圖接住她化出的熒光。

    可一陣風吹來,便被吹遠了。

    容簌衣:“原來瑕夫人的真身,便是不死草。可不死草是靈,怎么會是妖呢?”

    時微明:“或許之前不是妖,但因為種種原因,她變成了妖。”

    “不死草萬年才長成一株,若想練成一株,必然要耗盡修為,我猜,她先前為城主修補魂魄定然付出了極大代價。”

    容簌衣嘆息,倒是有道理。

    百姓若大夢若醒,雖然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但見花從闕失神的模樣,城主府精銳面色悲慟的模樣,已猜到了八九分。

    有人跪了下來:“多謝城主!多謝瑕夫人!多謝闕少!多謝少俠!”

    “多謝恩人!”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人跪了下來:“我還以為……再也不能見到我的妻兒……多謝!”

    有的一家重聚,抱頭痛哭:“太好了……還能再次相聚……”

    有的人魂魄重聚,失而復得的擁抱在一起,“你終于回來了,我以后一定再也不和你吵架。”

    所有人都團聚,只有城主和瑕夫人不會回來了。

    先前懷疑過城主夫婦的修士也跪了下來,灰頭土臉的看著花從闕。

    而先前吵的最兇的修士,早就溜之大吉。

    花從闕閉目,不愿再看。

    昨夜被花從闕救過的女娃見他臉色不好,跑過來拉了拉他的衣角,“大哥哥,我以后要成為像你,像你城主,想瑕夫人那樣的英雄。”

    花從闕扯出自嘲地笑:“我算什么英雄。”

    “可是,你也盡力了不是嗎?你救了我不是嗎?”

    小女娃見他不說話,她被人催促著離開,只能一步三回頭的跑遠。

    花從闕目光看向城中歡聲笑語的百姓,好像失去了什么的,只有他自己。

    城主和瑕夫人的目的達到了,可是他應該開心嗎?

    遺憾太多太多了。

    他們還沒看到他娶妻生子,還沒看到他獨當一面。

    他還沒有保護過他們。

    他們還會再見嗎?

    他開心不起來,可是他知道,只有天下早日太平,才能阻止同樣的悲劇上演。

    花從闕斂起情緒,殮起破碎的遺物,回到府中,卻見到了正在等待的沈秋望。

    沈秋望面色憂慮,見到花從闕,目光一亮,默默跟在他身后。

    春光斜斜落下來,灑在二人走過的腳下,露出了一株極小的綠色的嫩芽。

    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

    霜雪散盡,春風漫過原野,漫過隨搖曳的小草上,冰凍的湖川浮動著粼粼的碎光。瓊樹林立,蜿蜒無盡。

    日光透過疏落枝葉落在淡粉色衣衫女子和冰川色衣袍男子行走的身影上。

    容簌衣:“下次再來云都,不知會是何模樣。”

    “經(jīng)此一戰(zhàn),流桑帝主短時間內(nèi)應當不會再進犯云都。”

    他們擊退了紫蘇夫人,自己身受物換星移的反噬,現(xiàn)在渾身疼痛,不過紫蘇夫人被蓮華劍傷到了元靈,比她傷的重多了。

    “主人,真的不用叫醫(yī)官來給您看看嗎?”

    因為容簌衣裝病裝得太過成功,聽雨也顧不上和明少英理論了,趕緊架著容簌衣找個地方讓她休息。

    容簌衣按著額角:“不用,你們退下,讓我一個人待一會。”

    聽雨一臉擔憂地退了出去,給她帶上了門。

    門一關上,剛剛還在打蔫兒的容簌衣立刻支棱了起來。

    “系統(tǒng),你剛才說你全名是叫什么來著?”

    那一長串的名字,一聽就不是什么正經(jīng)系統(tǒng)。

    系統(tǒng)沒回答她,依舊機械性地重復道:【請宿主完成新手福利任務。】

    【請宿主將手伸入卡池當中,抽取第一個馬甲。】

    緊接著,卡池出現(xiàn)在容簌衣面前。

    說是卡池,更像是個放大的玉盤。盤中盛著水,閃爍著極光一樣奇異的光澤。

    容簌衣盯著玉盤上細膩精致的花紋:“馬甲到底是什么?”

    【請宿主抽取第一個馬甲。】

    “你之后會給我布置什么任務?這任務是不是必須做?不做又有什么懲罰?”

    【請宿主先完成新手任務,抽取第一個馬甲。】

    “你這小盤子里只有這么一點水,上面還有裂痕,是不是有點破——”

    【呸,你才是破爛!你全家——哦不對,總之不是破爛,這是聚魂池!聚魂池!!】

    系統(tǒng)的聲音突然一變,原來的機械音被一個軟糯的童音替代。

    容簌衣聽她噼里啪啦講了一通,沉默了會才開口:“原來你是可以對話的啊。”

    這次輪到系統(tǒng)沉默了:【……】

    “聚魂池是什么?這個——”容簌衣點點那個玉盤,“不是叫卡池嗎?”

    系統(tǒng):【……】

    “小馬?小甲?讓別人永遠不知道你有多少個馬甲系統(tǒng)?”

    【……不是本系統(tǒng)的問題,是宿主的問題!宿主你現(xiàn)在的靈力太弱了,神魂也不穩(wěn),像我以前的主人就不會這樣——】

    “嗯嗯。”容簌衣做了個您請說的手勢。

    【就不會——咳咳,先不說這個。】系統(tǒng)猛地打住,生硬地轉(zhuǎn)移了話題。

    【你可以從卡池中抽取不同的馬甲,披上馬甲,你就可以獲得這個馬甲的能力,完全偽裝成另一個人,保證別人看不出破綻。】

    【你披著馬甲完成任務,系統(tǒng)會根據(jù)人設還原度和任務完成度打分,獎勵的積分可以用于兌換各種獎勵。】

    “聽起來還挺厲害。”容簌衣評價道。

    娃娃音立刻變得歡快了許多:【沒錯,我就是你的金手指!宿主是不是很驚訝!】

    容簌衣摸了摸后腦勺,想起聽雨不準她弄亂發(fā)型,又放下了手:“倒也沒有?”

    系統(tǒng):【…………看來宿主不需要說明了,請宿主快點完成任務!】

    “啊,但我還有個問題。”容簌衣舉手。

    【搞快點!】

    那個像個盤子的卡池嗖地一下飛了過來,往容簌衣懷里撞。

    容簌衣下意識伸手去擋,被卡池里濺起的水花糊了一臉。

    一股奇怪的靈力灌入了她的身體。

    她覺得自己像是一棵樹苗,在這股靈力的加持下不斷抽芽生長,展開枝葉。

    系統(tǒng)的娃娃音在耳邊響起:【恭喜宿主獲得五星馬甲,馬甲名稱:容霽,能力:器修。】

    睜開眼,容簌衣發(fā)現(xiàn)她的視角比平時高了很多。臉上的面具和身上的紅色嫁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襲繡著金線的黑色長袍。

    容簌衣摸了摸布料,手感很逼真。

    不僅強行叫她抽卡,還直接給她套上了馬甲,簡直是強買強賣,但容簌衣對此并不排斥。

    她現(xiàn)在渾身舒暢,因為早起引發(fā)的頭痛像是不存在一樣。披上馬甲,讓她感到了從未有過的輕松。

    她腳步輕盈地走到鏡子前。

    比起她原來的樣貌,鏡子中的人眼尾上挑,俊美中帶著凌厲。

    房間中那個穿著紅色嫁衣的三小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英俊高挑的……

    “男人?”

    鏡子中的人掐了把自己的臉,說話時聲音低沉,富有磁性。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系統(tǒng)不死心地問她。

    容簌衣試著瞇了瞇眼睛,鏡子中的人立刻和自己做出了一樣的表情。

    這是一張不會被認為嬌弱可憐的臉,眉眼間帶著自信和張揚,看起來比驕陽還要耀眼幾分。

    “是挺意外的。”

    原主自小受異毒所擾,經(jīng)脈受損,修為再無寸進。剛剛那一股靈力灌進來,她現(xiàn)在感覺體內(nèi)靈力充盈,能打遍天下無敵手。

    她以為所謂馬甲只是換張臉,沒想到是換了個人。

    這個叫容霽的新身份,修為高得不可思議。這種馬甲能當作新手任務的獎勵白送?

    系統(tǒng)很滿意她的反應,整個統(tǒng)都歡快了很多,在她面前打開一個地圖:【好嘞!請宿主根據(jù)新手指引完成任務!】

    眼前出現(xiàn)了一張非常詳細的地圖,上面還有個箭頭指示前進路線。容簌衣仔細看了下,連百草谷有幾個秘密入口都標出來了。

    豁,這就有趣了。

    容簌衣對這個系統(tǒng)任務來了興趣,溜出了房間,按照系統(tǒng)指示的方向前進。

    容霽修為高,一路上沒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很快到達了系統(tǒng)標注的秘密入口。

    整個秘境覆蓋著一層禁制,阻擋外人隨意出入。從外面往里看,只看見山谷間白茫茫的一層迷霧。若沒攜帶山莊弟子的玉牌往里走,只會原地打轉(zhuǎn),根本進不去。

    容簌衣一腳踏進白霧里,眼前的霧就像有生命般往兩邊退開,在中間留出了一條通道。

    秘密入口也是真貨。

    “就算是個沒人知道的后門,不上鎖是不是有些危險?”容簌衣問。

    【因為是新手任務,所以特意給宿主調(diào)低了難度哦。】

    “好吧。”容簌衣走入了秘境之中。

    濃郁的靈氣撲面而來,隨后便是風吹過草木間的聲音,山谷間野獸的鳴叫聲,還有……人的氣息。

    時微明還真是帶了不少人進來找牧青霜啊。

    可惜,他們找的方向錯了。

    牧青霜進入秘境時,身上還帶著從山莊弟子那借過來的玉牌。

    眾人循著玉牌留下的靈力痕跡找過去,發(fā)現(xiàn)痕跡在途中斷了。只好分散開來,采用地毯式搜尋的方式。

    在這忙活了一晚上,卻連牧輕霜的影子都沒找到。

    只有細心的時微明發(fā)現(xiàn)了牧輕霜留下的痕跡,在一處瀑布下找到了她。

    看系統(tǒng)提供的地圖,指引箭頭突兀地轉(zhuǎn)了個彎,指向了一個相反的方向。

    容簌衣全靠著系統(tǒng)的地圖指引方向。不知道該感嘆牧輕霜的迷路路線過于曲折,還是驚嘆能在這全是樹的秘境中發(fā)現(xiàn)蹤跡的時微明觀察入微。

    “這可是劇情里少有的,女主和男二的對手戲,好不容易有機會讓他們二人獨處,你確定要讓我去當電燈泡?”

    【什么電燈泡,啊呸呸呸!請宿主重新閱讀任務詳情,系統(tǒng)并沒有發(fā)布讓宿主去當電燈泡的任務。】

    “我對你的任務描述是否準確抱有懷疑。”

    【請宿主注意任務的時間限制!】

    系統(tǒng)調(diào)出個倒計時,放大擺在地圖上。

    “我懂我懂,是去救人。”雖然不知道時微明有什么需要她救的,容簌衣加快了腳步。

    周圍的樹木變少,隱隱約約可以聽見水流聲。

    流水的聲音逐漸變大,眼前是一處弧形斷崖。巨大的水流從崖邊傾瀉而下,形成了一道瀑布。

    容簌衣一眼便看到了斷崖邊上有一處新鮮的塌陷痕跡。

    時微明找到牧輕霜后,突然被附近的妖獸襲擊。兩人失足掉下了瀑布。

    因為牧青霜受傷,附近還是妖獸領地,兩人便在瀑布下等待其他人的救援,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走出了秘境。

    系統(tǒng)地圖上的箭頭,直直地指著瀑布的下方。容簌衣從塌陷處往下望,除了瀑布形成的大片水霧啥也看不到。她停住了腳步。

    【宿主是恐高了嗎?】

    娃娃音系統(tǒng)在一旁不停給她打氣。

    【宿主不用害怕,時微明就在下邊,離任務完成就差最后一步了。任務完成后宿主可以獲得健康值,還會開啟新的獎勵卡池哦!】

    “……行吧。”容簌衣深呼吸一口氣,助跑兩步。

    【唉?宿主等等——】

    容簌衣跳下懸崖。

    系統(tǒng):【噫呀呀呀呀噫噫!!!!】

    容簌衣:?

    你喊個屁啊?

    周圍的景色隨著她的下落快速變換,系統(tǒng)尖叫沒幾秒,下方有什么東西托了她一下,下落的力道減輕了不少。

    容簌衣調(diào)整姿勢,安全落地。

    【宿、宿主,你怎么能就這樣跳下來!?】系統(tǒng)驚魂未定,娃娃音都在打顫。【我以為自己要摔碎了嗚嗚嗚嗚!!!!】

    它反應這么大,容簌衣過了一會才明白過來:“你難道是想讓我從崖邊的巖壁上,一點點爬下來?”

    不是想讓她這個電燈泡從天而降,唰地一下降落在時微明和牧青霜中間啊?

    【那要不然呢!!】系統(tǒng)不可置信地反問她。

    容簌衣抬手指了下剛剛拖住她的東西。那是一種長相有些怪異的樹,扎根在巖壁上,樹枝探入水流中,織出了一張大網(wǎng),兜住了瀑布水流。

    這種樹成群地生長在瀑布下,樹冠像是泡脹的海綿,吸收了大量上游的流水,富含水分,有韌性且柔軟,絕佳的緩沖材料。

    “如果下面沒有能緩沖的東西,時微明和牧青霜是怎么掉下來還不受傷的?”

    【對,對哦?】系統(tǒng)后知后覺。

    “所以,人在哪里……”容簌衣環(huán)顧四周,除了嘩嘩流水聲,周圍并無其他的聲音,“怎么有花?”

    茂密的樹冠擋住了明光,腳下的水是濃稠的墨綠色。容簌衣彎下腰,從流水之中拾起了那朵花。

    奶白色的花,花心泛著桃紅色,蓮座花型,層層疊疊的花瓣有著蠟質(zhì)感,隱隱反射著明光。

    從上游飄下來的大多是落葉樹枝,這朵花混在里面,多少有點突兀。

    正納悶,前面又飄來了一朵花。

    容簌衣挑眉,向花飄過來的地方走去。路上又撿到了幾朵。

    看來是有人特意摘了這些花,又不知怎么地把花散落在水中了。

    水從樹枝的縫隙間流下,形成一道道的水簾,看不清前路。容簌衣懶得繞來繞去,伸手揮出一道靈氣。

    水簾被劈開,眼前豁然開朗。

    上頭沒有樹枝遮擋,明光正好照亮這片地方。前方的水面比腳下的淺一些又亮一些,容簌衣發(fā)現(xiàn)了最后一朵花,裝在明亮倒影做成的圓盤里。

    她正要去撿,有人先她一步伸出了手。

    容簌衣撇撇嘴,抬眸。

    時微明那身喜服都被水給浸濕了,衣領敞開,頭發(fā)散亂,臉頰上帶著一些細碎的傷口。

    美人就算渾身濕透了也不顯得狼狽,反而有些破碎般的美感。

    那雙眸子也不像之前冷若冰霜,而是蒙著層迷霧,帶著迷茫。

    時微明緩緩地抬起了頭,像是還沒反應過來容簌衣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趁他這一晃神的工夫,容簌衣速度極快地出手,一把將最后一朵花搶了過來。

    容簌衣:“先到先得。”

    他的靈力還摩.擦著她狹窄的靈脈入口,此刻突然停下,令她有些難受。

    方才他只是往靈脈送了幾道靈力,她已經(jīng)隱約覺得又要突破一個小境界了。

    他難得主動,這樣好的機會,錯過或許就沒下次了。

    況且他已經(jīng)知道解藥在哪,相伴的日子越來越短暫。

    修煉的機會,她不會輕易放過。

    而且,她現(xiàn)在太弱,需要修煉的更快。

    她抱著他的腰,聲線溫柔,帶了點低啞:“微明……”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春光落在潺潺溪水上,一波接一波的拍打在岸邊細沙上。

    大樹下的森林纏繞,像一只巨大的網(wǎng)籠罩下來,只聽到似有似無的溪水聲,風拂過枝葉的窸窣聲,蓋住了似有似無的腳步聲。

    謝行簡走入林間,皺起眉頭,試圖感受著容簌衣的氣息。

    她昨夜一戰(zhàn)身受重傷,她現(xiàn)在需要他,他必須盡快找到她。

    她身上有他的昆侖咒印,他能在一定范圍內(nèi)感受到她的所在,緩緩步入幽深的林間。

    林間更深處的巨石后,環(huán)繞著浩瀚層疊的深藍色靈力,堆成了一堵墻,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但修仙之人的感官是極好的,他只一秒便發(fā)現(xiàn)了問題,畫面聲音雖然被隔絕了,但他就是能感覺到隱約的聲音。

    謝行簡微微一頓,隱隱聽到衣物摩.挲聲和細微的輕.喘,他認得此處靈力是時微明的,不過他在和哪個女子私會?

    雖然簌簌的氣息也在附近,但是她現(xiàn)在身受重傷,怎可能與人私會。

    時微明拿著傳音符往前一遞,韓鈺皓剩下的話全部被堵了回去。

    昨日拿著七星令,逼著時微明親自進百草谷找人時,韓鈺皓怎么也不會想到今天會被時微明反將一軍。

    “……好!既然你執(zhí)意如此,那我們也沒什么好說的了,師姐我們走!”韓鈺皓一咬牙,拉著牧輕霜轉(zhuǎn)身。

    “等一下,師弟你走慢些。”牧輕霜被他拉著一個踉蹌。

    事情還沒有解決呢,這就要走了嗎?

    她被韓鈺皓拉著,回頭看了好幾次,可時微明也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只能遺憾離開。

    眼看著他們走遠了,容簌衣忍不住問道:“這樣真的好嗎?”

    “有什么不好?”

    時微明表現(xiàn)得很冷靜,仿佛剛才被他趕走的不是應該放在他心尖尖上的女主,而是其他無關人士。

    容簌衣:“額……”

    容簌衣被他問住了。

    【叮,已經(jīng)觸發(fā)新任務,任務詳情將在宿主到達指定地點后放出。請宿主前往任務地點:白濤山。】

    系統(tǒng)突然出聲,容簌衣趕緊瞄了一眼任務面板。

    她之前在夢中聽到白濤山這個地點就覺得耳熟,剛才韓鈺皓提起,她終于想起了這之后有一段劇情。

    白濤山中風雪肆虐,長年被厚重的積雪覆蓋,妖獸橫行,有著很多只在雪地生長的靈草。

    留藥山莊與北玄劍宗之間定有契約,劍宗弟子在進入秘境中歷練時,將在秘境中獲得的靈草賣給留藥山莊。

    “我是說白濤山秘境的事情。”容簌衣說,“這樣是否會影響和劍宗之間的契約?”

    鑒于系統(tǒng)剛發(fā)布的新任務,容簌衣又加了一句:“若有需要我?guī)兔Φ牡胤剑惚M管說。”

    “不用,此次白濤山秘境開啟,我打算親自去一趟。”時微明搖頭,“劍宗與山莊之間定下的契約,韓鈺皓也做不了主。況且……”

    時微明頓了一下,繼續(xù)說:“我已經(jīng)將他們做的事告知掌門了。”

    容簌衣:“額……”

    容簌衣梗了一下。

    莫名又回想起了昨日在百草谷中那種心累的感覺。

    你原來早就告過狀了嗎!那你剛才還用這事威脅他們!

    “原來如此,既然少莊主有自己的考量,那我就不多問了。”

    容簌衣沖時微明笑了一下,轉(zhuǎn)身準備離開。

    “簌衣。”

    容簌衣回頭微笑:“少莊主還有什么事?”

    “你得喝藥。”時微明說

    容簌衣:……這藥非喝不可嗎?

    “我真沒吃那些點心。”容簌衣垂死掙扎,“都這么久了,我也沒感到不舒服啊。”

    “那也要喝。”她的主治醫(yī)師毫不退讓,一本正經(jīng)和她說道,“對身體有益。”

    最后那碗藥還是端到了容簌衣面前,溫度正好。

    聞著空氣中飄著的藥味,容簌衣嘴里犯苦。

    可如今再想跑掉已是不可能的了,她只能幽怨地瞪了時微明一眼,端起碗一口悶。

    “嘶,好苦。”容簌衣臉皺在了一起。

    下次她再披馬甲出去偷吃,一定不讓時微明發(fā)現(xiàn)。

    容簌衣把空碗往前一推:“少莊主,我可以走了嗎?”

    對面的時微明對上她幽怨的眼神,在隨身儲物袋中找了找,拿出幾片風干的草葉。

    看著又像是某種藥草。

    “這又是什么?”容簌衣警惕地問。

    她可不想再吃其他的藥了。

    她格外戒備,甚至往后挪了挪。若時微明說這是藥,她指不定就要轉(zhuǎn)身就跑。

    時微明:“……”

    時微明看她這樣,忽地想起他以前醫(yī)治過的一只靈獸。

    那靈獸不肯喝苦藥,最后是由那靈獸主人按著,他把藥硬灌進去的,灌完藥之后還被撓了一下。

    那靈獸的主人更是被撓得不輕,卻沒有絲毫怨言,反而是抱著那靈獸又哄又夸。隨后還不停地給時微明使眼色,讓他配合著一起夸。

    時微明沒有配合。

    這之后那靈獸主人找他抱怨:“靈獸大都性情單純,容易記仇,卻也好哄。你喂完藥若不好好哄哄,他們就不同你世界第一好了。下次生病了還不肯喝藥,你說怎么辦?”

    那時的時微明,并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修習醫(yī)術至今,只想著如何對癥下藥把人治好,倒從來沒想過要同自己醫(yī)治的病人搞好關系。

    就在剛才,時微明突然理解了那靈獸主人的想法。

    只是她不喜歡自己,大概不是因為他讓她喝藥。

    想起今早那個夢,時微明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這個是甜的,含著能解苦。”

    “哦,這樣啊。”容簌衣拿了片葉子,“謝謝,那我……走了?”

    時微明抓住了容簌衣的手:“再等一下。”

    又再次被抓住,容簌衣只能問他:“還有什么事嗎?”

    她還是一副很想跑的樣子,時微明皺著眉頭,慢慢說:“藥力吸收需要花些時間,我?guī)湍銜煨G易蛉瞻l(fā)生的事,我希望你能聽我解釋。”

    “幫我?這種藥也要嗎?”

    醫(yī)修配的藥中,有時候會加入藥效強勁的靈草,若服藥的人經(jīng)脈受損或修為不足,很可能承受不了藥力爆體而亡。

    越是傷勢嚴重或身體虛弱,越是需要醫(yī)修從旁輔助,等于是給病人加了個外掛來吸收藥力。至于效果如何,全看醫(yī)修的醫(yī)術與修為如何了。

    可剛才時微明給她喝的那碗藥,有沒加什么特別的靈草,她沒那么虛弱。

    “這種程度我完全應付得來,就不用特意麻煩你了吧?”

    “不麻煩。”

    幫人吸收藥力梳理經(jīng)脈可是一件麻煩事,容簌衣還沒見過病人能自己化解藥力,還上趕著浪費自己靈力的醫(yī)修。

    時微明執(zhí)意要她留下來,容簌衣只好又被他拉著坐下了。

    坐下后,時微明握著她的手,一點點地給她梳理經(jīng)脈。

    溫暖的靈力進入身體,滋養(yǎng)經(jīng)脈,整個人感覺像是泡在暖呼呼的泡沫里,有些飄飄然。

    容簌衣舒服得都想哼哼了。她這副虛弱的身體非常容易勞累,幾乎就沒有舒坦的時候。這種所有不舒服的地方,都被一點點撫平的感覺,有點上頭。

    容簌衣經(jīng)不住看了時微明一眼,對方情專注經(jīng),就看起來更像天上的神仙了,整個人就像是玉雕的一般。

    這就是全書的醫(yī)術天花板啊,真好啊,若不是以后會黑化捅她一刀就更好了。

    一開始時微明叫她留下來,容簌衣還有些不情愿,現(xiàn)在她直接窩在原地不想動了。

    “簌衣。”時微明開口叫她。

    容簌衣扭頭:“嗯?”

    見她神色緩和,沒了剛才的那種警惕,時微明這才說起昨晚發(fā)生的事情。

    除了容霽的事沒說,其余的和她知道的大差不差。

    容簌衣并沒感到驚訝,畢竟昨晚她算是在現(xiàn)場目睹了全過程。但裝還是要裝一下的。

    容簌衣假裝詫異道:“也就是說,你本想將找牧輕霜的事交給別人去做?”

    時微明點頭:“若不是因為韓鈺皓拿著七星令,我也不會進百草谷。”

    本想做個樣子就繞路出來的,沒想到中途找到了牧輕霜,又跌下了瀑布,耽誤了好些時間。

    “是我判斷失誤,差點釀成了大錯。”

    時微明向她低頭致歉,認錯態(tài)度很誠懇,誠懇得容簌衣都有些莫名其妙。

    若說在婚宴上離席,她昨天也干了差不多的事,還從屋頂上跳下來被撞個正著呢。物理意義上的撞個正著。

    某種意義上,他們算扯平了。

    時微明姿態(tài)放得這么低……怎么像是,真的鑄成大錯,怕得不到原諒的樣子?

    盡管心里有些莫名,容簌衣還是答道:“昨夜那種情況,確實不能放任不管。少莊主代替莊主管理山莊,并未做錯什么。若少莊主提前告知我一聲就好了。”

    反正她也不會吃女主的醋。

    時微明便搖頭:“以后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了。”

    容簌衣眨眨眼,她不信。

    畢竟以后男配舍身救女主的劇情還多著呢。嘴上卻答道:“好,我信少莊主的。”

    她這樣說了,這件事就算揭過了,可坐在對面的人卻并未松口氣,依舊繃得緊緊的。

    容簌衣疑惑,這什么反應?

    咋地,她回答的不夠真摯嗎?表達兩人可以友好合作的信號還不夠明顯嗎?

    容簌衣疑惑著,時微明擰著眉扯開了話題。

    “如何解你身上的毒,我已經(jīng)有頭緒了。”

    “哎?已經(jīng)有辦法了嗎?”容簌衣這次是真驚訝。

    別的醫(yī)修研究了百年還沒辦法解的毒,這才過了幾天他就摸到解法了。

    這什么開掛的天才醫(yī)修啊!

    說到這個,容簌衣也不犯困了,剛還窩在椅子上懶洋洋的人,直起身子湊過去。

    “要怎么做?”

    她笑盈盈地突然靠近,時微明僵了一下。

    “具體的還要同你的醫(yī)官們商議,只是解你身上的毒需下猛藥,由我親自幫你疏導經(jīng)脈。”

    “疏導經(jīng)脈……”

    容簌衣晃了晃兩人還握在一起的手:“那就是同今天這個一樣?”

    時微明欲言又止:“……不太一樣。”

    容簌衣:“用的藥材不太一樣?”

    “經(jīng)脈遍布人體全身,”停頓幾息,許是用語言解釋有些困難,時微明點了點她的肩膀,“比如這里。”

    容簌衣宛如認真聽課的學生,點點頭,表示她聽懂了。

    姿勢不太一樣。

    時微明接著說:“再比如,后背上的幾處……”

    他手臂攏著她,虛虛地停在她背上,見容簌衣沒有抗拒他的觸碰,才在容簌衣背后點了幾下。

    力道很輕。

    還有點癢。

    忽地,時微明的手停在她脊背上,問:“你衣服上刻了咒文?”

    咒文?

    好像是有的。

    容簌衣想了一下,答道:“是有些防御性的咒文陣法。”

    防御力足夠她從樓頂跳下去不受傷。

    “會有影響嗎?”容簌衣問。

    “會阻隔靈力。”

    “哦。”容簌衣點點頭,她也知道疏通經(jīng)脈是個精細活,直接肌膚相觸傳輸靈力會比較好。

    于是她認真嚴肅地松了松領口:“要脫掉嗎?”

    *

    謝行簡面色陰郁的看著二人消失在原地,攥緊了手指。

    他不能眼睜睜看著那男子勾引她,旁的男子只會讓她受傷,只有他知道她的命運,可以保護她。

    此時他身邊憑空出現(xiàn)了一個白衣男子。

    浮山奈拍了拍他的肩膀,“死心了?”

    謝行簡勾起泛白的唇角,“她還不信我,再給我一點時間。”

    死心,那不可能。

    浮山奈:“不是,那女子和那男子都一起走了,舉止親密,很明顯關系非同一般。”

    “不過經(jīng)昨日一戰(zhàn),我終于知道你為何對她念念不忘了,誰又能想到一個剛步入元嬰的女子,能越四個境界擊退紫蘇夫人,聞所未聞,真是驚艷。但是以你的身份,要什么仙子、師姐沒有,為何非要找一個已經(jīng)有姻緣的……”

    謝行簡目光霧沉沉,打斷了他,“他們是孽緣。”

    “既然已經(jīng)知道她身上的禁制是誰下的,想辦法解開便好了,別妄想用禁制把她據(jù)為己有。”

    他不過是晚了一步,被搶走的,奪回來便是。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微修)

    云霧繚繞的巍峨山巒,蒼穹呈現(xiàn)出深邃的冷色調(diào),霧氣愈來愈濃,陰云籠罩在上空,將陽光阻擋。

    時微明帶著容簌衣落地。

    “這便是搖光仙境。”

    此處陰云籠罩,地上寸草不生,一片荒蕪。

    “搖光隕落之后,真如傳聞中一般……”容簌衣打量起霧茫茫的四周,“浮山奈說藥引是搖光之水,可此處哪里像有什么搖光之水……”

    此地無生靈,更無水源,一片陰森荒蕪。

    此時,衍華。

    空青仙君將一碗烏黑的湯藥遞到紫虛真人手中,紫虛真人面露苦澀的擺了擺手,“我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了,你事務繁忙,還是不用每天往我這里跑。”

    紫虛真人就是個不會忍耐的急性子,自然也是沒法忍受一直喝如此苦的藥,況且蠱魚留下的癥狀早已消退。

    但想到蠱魚,他突然又想起那日離開師門的人。

    自打容簌衣離開之后,他未曾問過,空青仙君也未曾提過,眾人都以為,空青仙君也并不在意這個徒弟。

    只是,他總覺得空青仙君有哪里不一樣了。粉衣少年領著容簌衣和時微明往最聽濤樓內(nèi)熱鬧的方向走,容簌衣看得嘆為觀止:“闕少誠不欺我,這云都新奇的事物可真不少。”

    先前闕少還說帶他們好好見識一番,可惜他暫時是沒心情出來玩了。

    相比容簌衣的驚奇,時微明卻依舊面無表情,好似再熱鬧的景,都入不了他的眼。

    正這時,一個酒鬼跌跌撞撞走了過來,時微明手腕微微一帶,將容簌衣攬入懷中。

    酒鬼擦肩而過,晃晃悠悠著離開了。

    他手臂扣著她腰,她的臉頰貼著他冰涼的胸膛,鼻尖縈繞著淡淡的冷松香。

    容簌衣微微一怔,抬眸看向他。容簌衣已經(jīng)走了很遠,若有所覺的回頭,除了風大了一些,卻沒發(fā)覺有什么不同。

    她舒展了眉頭,轉(zhuǎn)身便撞上了什么東西,繼而手腕被人抓住。

    容簌衣抬眸一看,見是時微明。

    “你怎么會在這里?”

    她才問出這個問題,便察覺到耳垂微微發(fā)燙,藍色凌波印記一閃即逝。這才發(fā)覺他又用了幻心咒。

    時微明見她除了面色蒼白,并無大礙,便放開了她,“方才我感受到此處氣流震蕩,是大能隕身的氣息。”

    時微明見她背后背了把戰(zhàn)利品似的威風凜凜的劍,挑了挑眉,“莫非跟你有關?”

    什么隕身?

    不過……她在他心目中這么厲害了?

    劫后余生,容簌衣此刻見到熟悉的人,渾身放松。

    但她想了想,還是糾正道:“我還沒有強到那種地步……不過今天,我確實戰(zhàn)勝了一個強敵。”

    時微明聽到卻沒多問,只要她沒有生命之危,她遇到了什么,他并不在意。

    容簌衣還想細說方才自己如何戰(zhàn)勝強敵,等著時微明問,哪想到他一聲不吭,“你怎么不問問我遇到了什么?”

    很明顯,時微明沒什么興趣問,也不想回答她的問題。

    容簌衣心想,他都進來找自己了,說明他還是擔心自己的,怎么見到以后態(tài)度反而不咸不淡?

    容簌衣自個兒琢磨著,他是不是……不好意思?

    今日她損耗了大量靈力,身體還虛弱著,確實有點饞,怎么可能放過這種汲取靈力的機會。

    容簌衣想到今天他兩次擔心自己,做點什么便更沒有心理障礙了。

    但回過神來,見時微明一言不發(fā)的走在前面,甩了自己好遠,一副跟她不熟的樣子。

    容簌衣:“……”

    沒關系,為了靈力。

    她忍著身體疼痛,快步上前。

    時微明突然被人拽住手腕,不得不轉(zhuǎn)過身,線條輪廓帶著鋒利寒意,“又怎么了?”

    他蹙著眉,目光落在她身上。

    淡薄暖色的余暉灑落在她眉眼,她看向他的眼眸溫柔繾綣,又似乎帶了幾分委屈。

    時微明默了片刻,再次開口時,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不那么冷,“怎么了?”

    容簌衣察覺他氣息沒那么冰冷了,便更加確定他是愿意讓自己碰觸。

    她拽著他袖口,迫他微微彎下身子。

    他唇角下壓,沒動,似乎想和她保持距離。

    但她不讓,下一刻便主動湊近他,鼻尖幾乎碰上他耳垂:“還說等我出來會答應我,怎么能不理我……”

    這么一靠近,她的身體幾乎貼上了他,更有溫熱氣息噴灑在他耳邊。

    她感受他身體微微發(fā)怔,未有推開之意,便閉上眼睛開始汲取靈力。

    她做出此番舉動,并不在意他會怎么想,也不在意兩個人之間的氣息有多曖昧。

    她只知道,他不會為她動情,她也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不用承擔后果。

    時微明淡淡擰著眉。

    下一秒,容簌衣薄唇翹起,眼眸中像有星子亮起。他現(xiàn)在竟會在細枝末節(jié)的事上對她關心,她在他心里定然是越來越重要了。

    時微明將她推開,察覺到她還是在看他,有些不耐,冷淡提醒,“看路。”

    容簌衣點了點頭,十分自然的再次牽起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好。”

    時微明的目光再次落到兩人交握的手上,為了不與她走丟,之后麻煩,便忍住了將手抽回。

    粉衣男子見容簌衣二人沒跟上,去而復返,“今晚有好戲看,可別跟丟了哦。”

    話音剛落,前方人群傳來一陣掌聲。

    容簌衣有些好奇,“什么好戲?”

    粉衣少年指了指不遠處臺子,笑了笑,“自然是為了聽濤樓的仙品桃花釀,千金難換,每三個月開設一次比武,你們不也為此而來?”

    容簌衣順著他的目光往臺子上看去,臺子上是兩位男子,正打的難舍難分。

    容簌衣微微疑惑:“還要贏了才能買?”

    粉衣少年卻搖了搖頭,“非也,此酒千金不換。若是贏了,自然是送,還有來自花魁的驚喜。”

    容簌衣升起幾分興致,她只對桃花釀感興趣,至于什么驚喜,倒是沒放在心上。

    容簌衣?lián)P起唇角,看向時微明:“等我贏了送你。”

    此處吵嚷令時微明不耐,但他察覺出了她的興致,為了早些結(jié)束,只能淡淡問:“我?guī)湍悖俊?br />
    容簌衣卻搖了搖頭,“說了要送你,怎么能讓你動手。”

    時微明微微一愣。

    她是想……

    粉衣少年也聽到了,勸阻她:“姑娘不會是想上臺吧?姑娘如花似玉,受了傷多令人心疼,可莫要沖動。”

    容簌衣卻讓他們放心,向粉衣少年問清規(guī)則,見臺上的男子恰好落敗。

    此刻,空青仙君只將寡淡的目光瞥來,“不日我將閉關,衍華諸多事務,便無法幫你分擔了。還請真人按時喝藥,養(yǎng)好身體。”

    聽到話外之意,紫虛真人正了正面色,“這次所為何事?”

    上次出關,證明上古大妖留下的傷已養(yǎng)的差不多,再次閉關,必然將有大事發(fā)生。

    空青仙君卻言簡意賅:“養(yǎng)傷。”

    紫虛真人皺眉:“我還想問你,為何最近總覺得你面色蒼白,總覺得你比我的傷要重許多,明明你比我更適合按時喝藥這句話,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空青仙君淡淡道:“舊傷復發(fā)而已,掌教無需掛心,安心養(yǎng)傷。”

    空青仙君回到瞻清峰,見以靈力滋養(yǎng)的桃花又一次凋謝。

    他拈起一朵即將凋謝的桃花,以手撫上胸口,今日突然到了心神不寧的地步。

    他靜立凝思片刻,指尖匯聚一抹靈力,見桃花恢復如初,才負手離開。

    反倒是平時清雅矜淡,穩(wěn)如磐石的男子,眸中漾起了微瀾。

    手上柔軟的觸感,她直白的注視,似隱似現(xiàn)的桃花香,令云徹眼睫微顫,“簌簌……”

    正這時,外面忽而響起敲門聲,洛瓊雪便收回了手,讓人進來。

    仙侍見云徹在,神色為難,“仙尊……”

    洛瓊雪意識到她在喚自己,斂了神色:“何事?”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重修)

    仙侍不敢看云徹,“您先前說要遣散的男子,還剩下一個,只是他最近感染了風寒,若是此時執(zhí)意趕走,傳出去未免……”

    云徹此時恢復從容端方,只淡淡掃了眼侍女,仙侍不敢抬頭。

    洛瓊雪略有疑惑:“什么男子?”

    仙侍以為仙尊并未將此事放在心上,便解釋:“每次您戰(zhàn)勝后,各個宮都會給您送來……可以療傷的男子。不過您從來不用,都是自己用靈力壓制,那些男子一被送來,便被您遣散了。”

    洛瓊雪心想,為何她有了婚約,各個宮還要給她送爐鼎?他們就不怕她未婚夫生氣嗎?

    “只是覺得你救人于危難之中的樣子英勇無比。”

    聽到意料之外的回答,容簌衣眼睛微微睜大,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時微明認真的?

    他不像之前那些人那樣,說她胡鬧嗎?

    浮風船降落,船身輕微地晃了一下。

    容簌衣心里跟著漏跳了一拍,回過神來。

    她干嘛,不過就是被這人夸了一下而已。時微明一直小心翼翼對她過度保護,卻說她勇敢?guī)洑猓床畲罅它c,她就連做什么反應都忘記了。

    “那好吧。”容簌衣抓著衣服下擺,移開目光,“幫人幫到底,我去看看白濤山的那些人。”

    說完不等人答話,扭頭就跑。

    時微明看著她溜得飛快的背影,不解地問旁邊的人:“我說錯話了?”

    明明剛才別人也是這樣夸她的,為什么差別這么大?

    旁邊的人沉默了。

    這個人看不出小少主是害羞了嗎?

    *

    那妖獸獠牙上帶著毒,有不少人受傷,此處不宜久留。好在容簌衣船夠大,直接就把所有人拉回了白濤山。

    大雪散開,山峰間一幢幢黑色的建筑物顯露出來。明明是叫白濤門,山門卻是黑色的,他們宗門的主色調(diào)厚重且沉悶。用墨色的石塊壘砌的建筑物,像是風雪中矗立的界碑。

    傷員們被集中在一處空曠的大廳,大廳的墻上沒有掛字畫裝飾,桌上也沒有擺件,只有簡單的座椅和防寒的皮毛。

    一進門,那些白濤門弟子便動作飛快地把東西挪開。一邊拖開了白色的皮毛地毯,一邊念叨著:“可不要被血濺到弄臟了,太難清理了。”

    隨后絲毫不顧同門之情,空出一片冰涼的地板,把受傷的同伴往地上擺。

    顏小鹿把她那倒霉師兄放地上,出去找人幫忙。

    “我?guī)熜蛛m然中毒不深,但傷口止不住血,還請您再叫一位醫(yī)修進來,先幫他止個血。”

    被問到的人把手中弓弩遞給旁邊的人,挽著袖子上前:“我就是醫(yī)修。”

    “啊?”

    顏小鹿愣了一下,看那自稱醫(yī)修的人開始動作利索地處理傷口,臉上掩不住地驚訝。

    剛才她看這人拿著把弓弩,以為這人是個器修:“靈器閣如此富有,給所有醫(yī)修都配備了防身用的法器!?”

    “誤會了,我是器修。”接過弓弩的人回道。

    剛才他們大展身手,同伴眼饞他這弓弩,他就拿出來給他玩玩看而已。

    原來如此!

    顏小鹿一拍腦門,轉(zhuǎn)向同行的第三人:“所以你也是器修對吧。”

    明毅一臉嫌棄,側(cè)身給對方看自己腰側(cè)掛著的佩劍:“你眼神不好嗎?劍修啊。”

    顏小鹿:?

    你們留藥山莊的成員構(gòu)成變得好復雜啊。

    本來得知留藥山莊與靈器閣結(jié)親的消息,他們白濤山也沒啥實感。

    他們這地方偏僻,除了秘境開啟,平時也沒人來。更不知道那位靈器閣的三小姐長什么樣。

    直到那么大一艘靈舟從天而降,讓他們都開了眼,能把這靈舟開起來,得燒多少靈石啊!

    雖然不是給每個人都配備了護身法器,但顏小鹿還是好酸。

    想到這里,她的眼睛就忍不住往容簌衣身上瞟。想去問姐姐你介意山莊里再多幾個體修嗎?

    顯然有這想法的不止她一個人,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偷偷打量這位家底厚實,因為病弱而嫁到留藥山莊的三小姐。

    那位三小姐正坐在一邊,看系統(tǒng)剛剛發(fā)布的任務。

    【白濤山任務一,進入白濤山秘境,獲得晶血蓮。】

    【任務失敗懲罰,刪除所有馬甲。】

    【任務成功獎勵,獲得抽卡機會一次,健康值+5】

    【隱藏任務,待解鎖。】

    “這個晶血蓮是什么?”容簌衣問系統(tǒng)。

    【您完全不看時微明寫的藥單子是嗎?】

    “我看了呀。”容簌衣無語。

    可她在藥草方面的知識儲備實在匱乏,只重點突擊了時微明給她指出來的幾個。

    她問時微明哪些藥草沒找到時,時微明也沒說什么晶血蓮啊。

    “所以我要進白濤山秘境?秘境里的地圖有嗎?”

    【支線任務一,獲得地圖】

    【之前的地圖是新手福利,這次的任務需要宿主自己努力哦。】

    容簌衣曲著手指,敲了敲椅子的把手,那她只能先找個了解秘境情況的人,打探一下消息了。

    “夫人。”

    容簌衣扭頭:“?”

    這是在叫她?

    時微明又叫她一遍:“夫人。”

    “怎么了?”

    容簌衣不明所以,怎么又開始叫她夫人了?

    時微明走近了些,擋住了周圍打量的視線,給容簌衣理了理圍脖:“冷嗎?”

    “不冷啊。”

    雖然這里的溫度又下降了不少,但她穿得夠多,不覺得冷。

    “我沒事呢,你去忙你的吧。”容簌衣朝他擺擺手,還打算繼續(xù)在原地等。

    時微明往身后看了看。

    從剛才開始,就不停有人往這邊看,有些只是好奇地打量。

    有一些看她就和看靈石礦脈一樣,眼睛都發(fā)綠光了。

    虧容簌衣能無視這么多人視線,恍若無覺地坐在這發(fā)呆。

    “處理完這里的事情還需要花些時間,不如你先帶人找處房間安置。”時微明說。

    容簌衣莫名:“我能等呀?”

    “房間會比這里暖和很多,去吧。”時微明把她從椅子上扶起來。

    “也行吧。”容簌衣沒再反對,帶著一群人往房間去了。

    “我來給姐姐你帶路,我知道哪處房間最暖和。”

    顏小鹿自告奮勇。帶著一行人去給別人落腳用的客房。

    從窗外看去,能看到被積雪覆蓋的大片廢墟。

    聽說那里曾經(jīng)是一片繁華的宮殿,只是萬年前冥川突然出現(xiàn),冥川中爬出來的惡鬼毀了那里,如今只剩下一片遺跡。

    再往前,正看見一座高塔從廢墟中拔地而起,像是一柄利劍一樣劈開了風雪。

    “那個是存放分魂劍的鎮(zhèn)靈塔?”

    “沒錯,很壯觀對吧。到了,就是這處房間最暖和。”顏小鹿給他們推開門。

    這房間確實比那處大廳暖和很多。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這白濤山上的建筑物一處熱一處冷的。溫度能差那么多。

    只是房間和大廳一樣走的是極簡風,要住得舒服還是需要花點功夫。

    大家開始收拾房間,容簌衣同顏小鹿道謝:“多謝你帶路。”

    “不用謝。”顏小鹿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是想請姐姐你幫個忙。”

    “什么?”容簌衣問。

    “姐姐,你能幫忙找個醫(yī)修,偷偷給我?guī)熓瀵熛聜麊幔俊彼÷曊f。

    “你師叔受傷了,為何跑來找我?”容簌衣挑眉。“剛才大廳中站著那么多醫(yī)修,隨便找一個都比我強。”

    “其實……”顏小鹿猶豫了下,小聲說,“我?guī)熓逅瑫r少莊主有些過節(jié)。”

    容簌衣立刻想到她在燒烤派對上聽到的事情:“瞧不起醫(yī)修,把藥草價格翻倍的那個?”

    “對,是他。啊不對,師叔沒有瞧不起醫(yī)修,那是誤會,都是誤會。”

    顏小鹿現(xiàn)在很是窘迫,留藥山莊來了那么多人,她卻因為師叔和時少莊主的過節(jié),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猶豫再三,她決定找看著比較好說話的容簌衣。

    “最近風雪小了,妖獸便都下山來了,時不時就會出現(xiàn)今日這樣被妖獸圍攻的情況。師叔就是那個時候,為了護著我才受的傷。”

    顏小鹿努力賣慘道:“唉……師叔自受傷后一直在休養(yǎng),這次白濤山秘境開啟恐怕都不能去了……”

    “你那師叔,熟悉白濤山秘境的情況嗎?”容簌衣突然問她。

    “嗯,熟悉啊?以前幾次入白濤山秘境,都是我?guī)熓鍘ш犇亍!?br />
    很熟悉啊,不知道能不能搞到秘境中的地圖。容簌衣想。

    “你那師叔人在哪里?帶路吧。”

    “好”字差點脫口而出,洛瓊雪忽而想到他剛受了傷,“可是你的手上還有傷……”

    云徹輕笑:“不礙事,明天會好的。”

    既然是以療愈能力著稱的神族,這點小傷自然會有辦法。

    洛瓊雪便應下,不再多問,目送他離開。

    洛瓊雪見天色還早,打算在府中走走,她還有一些記憶沒想起來,首先要做的是熟悉所在的環(huán)境。此時她想獨處,便沒讓人跟著。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重修)

    洛瓊雪走了有一段路,越走越荒涼,正想原路返回,忽而聞到了一股濃濃草藥的味道,才仔細看了看面前的院子,這似乎正是一處古舊的院落,幾棵古樹枝葉稀疏,聳立云端。

    明明是夏日,此處卻好像秋日,庭院落光了葉子,這是她的地盤,她沒什么猶豫的推門而入,到了院中,那股藥味反而淡了。

    洛瓊雪進了屋,沒看到有人,但此處陳設過于舊了,不像是能住下的地方,或許真的沒人呢,洛瓊雪走出了院子,碰到一個仙侍,便問,“此處可有人居住?”

    “回仙尊,此處是萬俟公子的住處。”

    洛瓊雪覺得此姓氏倒有些熟悉:“萬俟?”

    仙侍:“此人名萬俟期歸,仙尊可是要尋他?您先前并不拘束爐鼎去哪,所以他們的行蹤,奴婢也不知曉。”

    人間,云都,沈府。

    因著幻心咒,時微明也感覺到了容簌衣此刻的魂息的震顫,他知道自己無法再坐以待斃。

    他就應該跟著進去,若她真的死在里面,那他這段時間,便算白費力氣。

    他起身,不再等待,上天入地,還沒有他去不到的地方。

    他是施咒之人,除非觸及根本,不會有如此清晰的感知。

    他相信自己的判斷,她此刻定然不好受,需要他的存在。此時,城主府。

    一道隱秘的房間中,地上是堆積如山的蓍草,是云清嶼處理完的蓍草。

    沈秋望將最后一批蓍草送到,在院子中駐足,摩挲著繡好的荷包,想著待會見到花從闕該怎么開口,不一會兒,便見云清嶼出來了。

    云清嶼看到院子里的沈秋望,輕輕一笑,“沈小姐,是還有事么?”

    少女隱秘的思緒被打斷,臉頰微紅。 此時,沈府。

    花從闕命人挖了好些種類的草在院子里堆積起來,鮮草堆成小山,旁邊是吃得不亦樂乎的齒吾獸。

    花從闕坐在石桌上,支著下巴,看著這只形態(tài)可愛的靈寵,有些新奇。

    他感慨,“你這么小一只,卻這么能吃,想來作戰(zhàn)時,定會威風赫赫,若我也有這么一只就好了。”

    仙宗的靈寵果然也不同凡響,娘親要是同意他修行就好了,他也對仙宗有些向往。

    他娘親和父親能文能武,早年娘親也曾修過劍法,那手春華劍在九州之戰(zhàn)中守住云都,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

    可為何,他說起修行,本是娘親卻總是反對。

    正思緒紛飛時,一輕柔聲音在身后響起,“怕是要讓闕少失望了。這齒吾獸雖然能吃,卻并不能作戰(zhàn)。”

    花從闕回頭一看,見是云清嶼,勾起唇角,“是你,你今日怎么沒和他們在一處。”

    云清嶼走了過來:“我來云都,除了奉宗門之命,還有自己的私事。”

    花從闕點了點頭,“可需要本少幫忙?”

    她挽起衣袖給齒吾獸挑草,腕上鐲子在月光下泛著微冷的光。

    她輕輕搖了搖頭,“謝闕少好意,只是太多年過去了,如今只是靠一絲感念罷了。若我都找不到,旁人更是找不到,便不麻煩闕少了。”

    花從闕沒再多問,目光又被齒吾獸吸引了,指了指它,“你說它能吃,卻不能戰(zhàn),那它有何用?”

    云清嶼輕輕一笑,順了順齒吾獸的毛,“靈寵嘛,就是用來寵的,并不是所有的靈寵都要作戰(zhàn)。”

    花從闕惋惜的搖了搖頭,瞬間不是很喜歡這飯桶了,見云清嶼欲走,又想到了什么,“少俠,既然你們都是仙宗來的,你是不是也會很多術法呀,你和容簌衣是什么關系?你們倆誰更厲害?”

    云清嶼聞言,頓了頓,“她啊……是我?guī)熃恪!?br />
    花從闕了然,竟是同宗。

    先前見他們沒有一起來,也不一起行動,還以為不在一個宗門呢。

    容簌衣果然也是衍華宗的,他們看起來皆是神采非凡。

    花從闕心底升起欽佩,雀躍思忖著,“那,少俠……可否教我兩招?”

    云清嶼上下打量他片刻,不知道他的心血來潮是因為什么,清澈的眼顯得十分無害,“你與仙途無緣,還是做你的云都闕少吧。”

    花從闕第一次被外人如此直白的打擊,自然有些惱:“唉你怎么沒開始就下定論了啊……我告訴你我娘親當年……”

    此時,天上有流星劃過,他便顧不上別的了,趕緊閉上眼睛許愿,希望早日有一個得道成仙的仙人撿了自己。

    沈秋望見是云清嶼,倒是放松下來:“從見你的第一眼,我便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這般刻意拉近關系的話,云清嶼在衍華聽了不知多少次了,素來沒什么感覺。卻沒想到面前這個看起來真乖巧的人間女子,也會說出這種話。

    沈秋望好似陷入了某種思緒中,“說起來有些奇怪,我沒有妹妹,卻總覺得你像我夢里失散多年的妹妹。”

    頓了頓,又自己否定了,“不過是夢,當不得真的,見你親切是真的。”

    云清嶼不以為意的笑了笑,看到了她手中繡的荷包,又見到她微紅的面頰,心中了然,“這是送給闕少的?”

    沈秋望被戳穿心事,面色更紅。

    云清嶼目光不經(jīng)意落在繡著林空鹿飲溪的圖案的時,忽然極淺的皺了皺眉。

    剎時腦海中掠過千思萬緒,明明知道不可能,可她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微弱的希望。云清嶼忽然攥住她手腕。

    沈秋望腕上赫然戴著一串白菩提鐲。

    云清嶼呼吸微微凝住。她手上也有一只,一模一樣的。

    可她自搖光出生,記得搖光的所有記憶,從未見過沈秋望。

    沈秋望不過是個病殃殃活不了多久的人間女子,怎么可能是她失散多年、天資卓絕的姐姐。

    本就是靠著一絲微弱的感念,其實最大的可能是——她的姐姐已經(jīng)在搖光隕落的那日隕身了,她將這鐲子送給了另一個需要保護的孩子。

    云清嶼維持著輕柔的笑:“沈小姐這鐲子,是何人相贈?”

    沈秋望有些奇怪,但還是回答:“娘說,自出生戴著的。”

    云清嶼笑容微滯。

    謝行簡自然也感受到了昆侖咒印的動搖,但還沒來得及喊住時微明,便見他消失在原地。

    沈秋望面色擔憂:“難道便沒有應對之法,只能在外面等著嗎?”

    謝行簡的面色卻不如之前凝重,搖了搖頭,“現(xiàn)下,倒不必過于擔憂了。”

    “方才她確實遇到了危險,但我方才再次察覺到這分動搖,卻證明已是化險為夷。”

    “我之前推演出她今日一劫,知曉此劫不會讓她命喪于此,卻依舊擔心她安危,本想陪她同去,可還是晚了步。”

    “不過她也總能令我意外,一次次面對強敵,總能絕處逢生。”

    沈夫人問:“方才謝公子說她遇到世間強者,生性殘忍,那她會以何種方式逃過此劫?”

    謝行簡:“二位不妨聽我講一個故事。”

    “五百年前,有上古兇獸,名曰窮奇,食人從首始,所食被發(fā),天生兇煞,無惡不作,有一日身受重傷,便想偷取搖光仙境的雪蓮花,用來治愈身上傷口,但仙境重兵把守,尊者眾多,自然不是任人來去的地方,他在偷盜之時,無可避免的遇到了一位仙尊。”

    “其實窮奇在仙境待久了,也學會了人的心思,他學會偽裝,摸清了仙尊的脾性,仙尊見他有心為善,便在他的乞求下,將縛妖索解開。”

    “窮奇終于重獲自由,但他想要的是永遠的自由,但是有仙尊在,他便不可能擁有永遠的自由。”

    “于是他再一次動了歪心思,在又一次仙魔大戰(zhàn)中,找到了時機,將仙尊誘入魔族據(jù)點,幾乎所有的妖魔對仙尊神威畏懼有加,又恨又怕,也怕那柄誅仙屠魔、無物不焚的蓮華神劍,但那時那位仙尊孤身一人前往,自然是一同誅殺的最好時機。”

    “但仙尊饒是孤身一人,被魔族圍困一天一夜,仙尊一人一劍,也幾乎滅了半個魔族,只是最終,仙尊還是終戰(zhàn)死,窮奇重獲自由,得償所愿。”

    一劍既出,朔風凌冽,千軍萬馬,力如山倒。破空之勢,往復不歇。

    殘陽如血,曜寧仙尊手上還維持著揮劍之勢,身體卻訇然倒下。

    回憶戛然而止。

    “一劍歸一。”

    這便是曜寧仙尊之劍意。

    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重修)

    洛瓊雪練劍的時候還未感覺,停下之后便感覺靈脈處的傷口被扯動了,這會兒像是裂開了口子一樣,一陣陣痛起來。

    云徹見她臉色便知答案,也不在乎旁人目光,將她打橫抱起來,走回房間。

    小貓咪剛坐起來,門扉卻忽然被勁風帶上,被關在了外面。

    云徹見她的模樣,掌心浮現(xiàn)出淡如霧色的光暈,扶著她頸間,淌入身體,有些擔憂:“簌簌,很難受嗎?”

    天地劍冢。

    容簌衣蹙起眉頭,看著面前突然面色蒼白陰郁的黑袍男子,不知道他怎么了。

    她心有驚異,看著手中蓮華劍,但還沒想通,便被黑袍男子一把奪過。

    黑袍男子試圖施法將執(zhí)念聚攏,可卻徒勞,他再次嘗試,用雙手施法,空中幻化出一雙巨大的玄色翅膀,微微收攏,形成密不透風的屏障,但依舊無用,那些光點卻如春日飛絮一般,四散開來,越飄越遠。

    黑袍男子指尖在空中徒勞的顫抖著,眼底隱有晶瑩閃爍。

    容簌衣看著他,方才還不可一世之人,怎么突然脆弱的像個孩子。

    她一時茫然,是不是闖什么禍了?

    她的本意并非如此,方才也并非想自刎。最后一刻,她也未曾放棄,她一直在尋找機會,一擊制勝。

    但不管怎么說,現(xiàn)下黑袍男子沉浸在某種無可言說的悲傷之中,她也算是目的達到,當務之急是先離開此地。

    她進來之前,曾問過沈夫人,如何出去。

    食靈獸生性嗜睡,精力有限,不會在一地徘徊太久,將人傳送到之后,它也想快些完成任務休憩,所以將人放下之后,便馬不停蹄的找到出口,停留一天,若無人來,它便會自己離開,而被傳送來的人,這一天之內(nèi)若找不到食靈獸,便會迷失于執(zhí)念之地。

    只要找到食靈獸,她便能出去了。可仙尊已死,仙靈已散,絕無復生之理。況且,面前的低修女子,和仙尊沒什么相似之處。

    不可能是蓮華劍原先的執(zhí)劍之人。

    任誰來看,這個理由都很荒唐。

    黑袍男子的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看不出什么情緒。

    容簌衣被他看的毛骨悚然,以為他不想放過自己,便提醒,“方才是你說的,若我勝過一劍,便可以放我離開,你莫不是要反悔?”

    黑袍男子沒回答她的問題,依舊沉浸在眸中思緒之中,聲音有些沙啞:“你叫什么?”

    容簌衣覺得面前這人好奇怪,以后又不會見面,他問她名字做什么,該不會是想出去之后找她麻煩吧?

    于是她編了個名字。

    男子眼里最后一絲光亮消散,他閉了閉眼,嘴角勾起一抹自嘲弧度,“果然不是。”

    黃昏余暉下,枯葉歪歪斜斜,像是下不完的雨。空氣中彌漫著出不可言說的絕望。

    容簌衣難以理解,方才還氣勢洶洶的劍尊,現(xiàn)在怎么如此脆弱?但他既為劍尊,天下有何不可得。

    容簌衣阻止自己繼續(xù)胡思亂想,她現(xiàn)在如何離開都是問題,該多擔心擔心自己。

    正這么想著,黑袍男子將食靈獸放開了。

    食靈獸在他手中快要窒息,迷糊糊的飛了幾下,才找到了方向。

    容簌衣想了想,還是向他道謝:“多謝前輩。”她好像闖了什么禍,可劍尊還是信守承諾放過她了。

    黑袍男子孤零零站在參天枯樹之下,見她離開背影,突然喊出了她編造的名字。

    但容簌衣沉浸在離開的欣喜中,沒有回頭,好像有些遲鈍。

    他叫了第三遍,她才有些疑惑的回頭。

    黑袍男子問了她一個問題:“若我告訴你,我的真身是只上古大妖,并非人,也并非仙,你還會叫我前輩嗎?”

    容簌衣想了想,真心實意道:“在這個世界上,妖族修煉……定然經(jīng)歷了千辛萬苦,付出了更多代價,才走到如今的高度。”

    “不管出身何族,竭盡所能的向前走,本身便值得敬佩。”

    容簌衣想到了自己,也算是修仙者中靈力貧瘠的異類,因此深有感觸,但好像說太多了,搖了搖頭。

    本是啰嗦尋常的一句話,黑袍男子眼底卻再次浮現(xiàn)出霧氣。

    這段話,好像與遙遠記憶里的某個段落重合了。

    這一刻,身后陰云散去,天光大亮。

    容簌衣有些驚異,卻見黑袍男子已然轉(zhuǎn)過身,聲音沙啞,催促她離開:“你走吧。”

    容簌衣沒再多問,跟著食靈獸離開天地劍冢。

    但她不知道,在她離開天地劍冢的那一剎——

    參天枯樹倒塌,萬劍震顫悲鳴。

    整個劍冢似乎感受到了某種極大力量波動,震蕩起來。

    黑袍男子閉上眼睛,等待身軀消散時,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出幾個畫面:

    仙境的守門弟子對他刀劍相向:“仙尊戰(zhàn)死,以仙靈鎮(zhèn)守魔域,永不入輪回,才換來今日太平。你現(xiàn)在假惺惺回來,當初仙尊那么信任你,孤身奮戰(zhàn)的時候的時候你又在哪?若不是你,仙尊怎會孤身入魔域,落得如此下場!”

    避世已久的藥宗長老對他搖頭:“莫說這世上沒有起死回生之法,就算有老夫也不能救那位仙尊。仙尊以仙靈鎮(zhèn)守魔域,若強行收集殘魂,勢必引起動蕩,屆時魔族傾巢而出,世間恐怕陷入又一場劫難之中。”

    “如今九州動蕩,仙境之間戰(zhàn)爭頻發(fā),不能再陷入新的劫難之中了……”

    后來。

    “你若真的愿意。”藥宗長老許是見他可憐,終于回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話:“只有一法,她不再是她。”

    畫面戛然而止。

    蒼穹青灰,遙遙山野,回蕩著萬劍悲泣。

    “這一次,我會永遠跟隨你。”

    他閉上眼,眸中晶瑩最終凝為一滴淚水。此時最后一寸身軀也消散在原地。

    那滴淚水,隨天地四散的熒光,順著風的方向,飄向那個將要離開的、衣裙明媚的女子。

    比較巧的是,食靈獸似乎也被劍冢之地強烈劍氣震暈了,隨著四散的熒光,撲閃著翅膀,飛到了她臉上。

    容簌衣心底一喜,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終于幸運了一回。

    于是跟上食靈獸,離開此地。

    然而她沒邁幾步,黑袍男子便發(fā)現(xiàn)了,面色蒼白的將食靈獸抓了回來。

    容簌衣一驚:“別……你有什么煩惱,可以慢慢說,何必捉一只蝴蝶撒氣呢?”

    食靈獸若被他一下捏死了,她怎么出去?

    黑袍男子眼底淚光閃爍,卻嗤笑,“蝴蝶?”

    黑袍男子眸中摻雜著微不可察的脆弱。

    他尋找了百年,等了一個人百年。他還沒有放棄,那人的執(zhí)念便散去了。

    為什么?

    因為面前這位低修女子?為什么她一來就打破了一切?

    天地劍冢中的劍本來都是有主之劍,她本身無法使用其中任何一柄劍,為什么她能拔起蓮華神劍?

    為什么她一來,那個人的靈識便散了?

    劍能為下一任主人所用的原因只有兩個,要么是劍的靈識已散,可以重新認主。

    另一個原因便是,執(zhí)劍之人本就是劍的主人。

    靈力好似被溫熱的風席卷,送入靈脈之內(nèi),靈脈之內(nèi)幽深狹窄,他靈力送入時有些艱難,又察覺靈脈中有數(shù)道傷口,傷口太多,他只能試探性的療愈著。

    溫和的靈力各個方位的療愈著傷口,靈力淺淺撤出,又深深送入,傷口有些脆弱,被陌生的靈力療愈得輕輕顫抖,靈力也被擠壓的輕輕顫抖,轉(zhuǎn)瞬又洶涌起來,靈力療愈速度快了起來,療愈的精準妥帖。

    療愈片刻之后,云徹似乎不甚得力,將她抱到了桌案上,加重了力道,單手扣著那雙纖細手腕,不多時,那清透如玉的手漸漸起了青筋。

    洛瓊雪眼眸泛著濕潤的光澤,抖動著明明滅滅的光,靈脈被持續(xù)療愈得太快,喉間溢出了聲音,卻又很快被堵了回去。

    療愈時間太久,桌子太硬,他怕她難受,便抱著她到了榻上,短短幾步距離,洶涌靈力依舊未曾停下療愈,面上卻溫柔極致:“舒服嗎?”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重修)

    他指的是靈脈傷口,為何說起來卻如此引人遐想。

    洛瓊雪感受著靈脈之內(nèi)豐沛的靈力,傷口已經(jīng)療愈的差不多了,語氣有些低啞,“阿簡,傷口愈合的差不多了……可以放……”

    那句放開還沒說完全,云徹便按著她,再次深深將靈力送進了靈脈,找到了更幽深的傷口,靈力極快極準的療愈著最脆弱的傷口。

    “但仙尊早已戰(zhàn)死,他想去仙尊待過的地方再看一眼,但他強行闖入仙境之時,卻被當成妖魔追殺。他這才想起,之前之所以能自由進出仙境,也是因為仙尊。”

    一向好脾氣又柔弱的沈秋望聽到此處,竟然開始憤憤不平,“我看,他根本不是真心悔悟,他只是想念被人崇拜的感覺罷了。”

    沈夫人聽后唏噓:“可謝公子說的是上古兇獸窮奇,這與那位登峰造極的劍尊又有何關系?”

    謝行簡放下茶盞,搖了搖頭:“五百年已過,足夠改變許多事情,這世上有許多人都是失去之后才開始后悔。誰又能想到現(xiàn)在登峰造極,獨步天下的劍尊,便是當年那只窮奇。它壽數(shù)漫長,過去與現(xiàn)在,便如脫胎換骨。”

    沈秋望聽后一驚,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那……這般危險的兇獸,她若碰上,豈不是兇多吉少?”

    謝行簡:“確實兇險,不過沈小姐不必擔心,現(xiàn)下已然化險為夷,更何況……方才那位已經(jīng)去尋了。以他之境界,確實無不可到達之處。”

    謝行簡雖然不太想讓她和容簌衣接觸相處,可眼下他又確實是接她回來的最佳人選。

    沈秋望還聽的意猶未盡,“那窮奇,又是怎樣變成劍尊的?”

    謝行簡便接著講,“仙尊在魔族戰(zhàn)死,仙靈消散,自無生還可能,可隨著時間越來越久,窮奇越來越悔恨,開始想盡辦法收集仙尊殘念,哪怕只是再見一面,告訴仙尊自己的悔恨。”

    “他偶然得知,執(zhí)劍者的執(zhí)念可能會存于天地劍冢中,他為了能夠再見仙尊一面,找了許多方法進天地劍冢,卻都無法進入,五百年已過,他之所以能夠成為劍尊,便是因為這一個執(zhí)念。”

    沈秋望有些不解:“這天地劍冢不是可以靠食靈獸進入嗎?既然那窮奇本事那么大,真心想找,怎么找不到一只食靈獸?哪里需要繞那么大彎子?”

    謝行簡解釋:“這食靈獸乃人間之物,只能看穿人的執(zhí)念,但除了人之外的仙妖魔,想要進入天地劍冢,便只能依靠自己的實力。”

    “后來,他隱姓埋名,修習仙術,實力登峰造極,終能自由出入天地劍冢,也得到了真正的自由,世上再無他不能去之處。可他卻甘愿自縛于天地劍冢。”

    “直到現(xiàn)在,那窮奇的脾氣依舊怪異,所以觸碰之人,大多兇多吉少,不管誰見到都要吃點苦頭的。”

    沈秋望:“那窮奇便是后來的劍尊,那他一直在劍冢守著,便能見到那人了?”

    被問到此處,謝行簡撫摸茶盞的手指一頓,好似想到了什么。

    “初時見到的只是執(zhí)念,之后他在等什么,便不知曉了。”

    窗外,江水流春,月照枝頭。

    比武臺上。沈府。

    容簌衣和時微明出來之時,看到了等待的沈秋望和沈夫人。

    看到了謝行簡時,略有驚異。

    見她完好回來,謝行簡向她微微一笑,溫柔清澈的眸底又似乎隱藏著某種難以言說的情緒。

    容簌衣雖然不想見到他,但這么多人在,雖然不知道他是來做什么的,還是回以禮貌一笑。

    時微明敏銳的察覺到兩人之間怪異的氣氛,涼涼瞥了一眼,心底覺得怪異,又說不出什么原因。

    沈秋望見容簌衣面色蒼白,關切了幾句,容簌衣也很喜歡她,便同她多說了幾句話。

    而此時小廝告知,浮若醫(yī)仙也到了,沈夫人將空間留給他們:“待會幾位有什么想問的,直接去隔壁偏廳問便是。”

    容簌衣與時微明到隔壁偏廳,終于見到醫(yī)仙真人。

    那醫(yī)仙名叫浮山奈,容簌衣前世自然是見過的。只是當時他是謝行簡的朋友,她不知見一面很難。

    這一世二人并不認識。不過還好有沈夫人引見,省去了不少功夫。

    浮山奈探過時微明脈象,沉思片刻,“有一個好消息,有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這毒暫時被壓制住了,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

    “壞消息是,這毒絕非凡品,人間無藥可解。”

    容簌衣:“也就是有解藥的,所以在何處能找到?”

    浮山奈點了點頭,“正是,這毒來自仙境,那么解藥,便也只能在仙境找到。”

    容簌衣當然猜到解毒不會那么簡單,聽到解藥在仙境,早有預料,“你說的可是流桑仙境?”

    浮山奈搖了搖頭,“非也。這世上還有一處靠治愈能力聞名的仙境。”

    容簌衣想到了知道他說的是哪里,“你說的是搖光仙境?那不是傳說中已經(jīng)隕落的仙境嗎?”

    怎么可能還有什么解藥?

    浮山奈輕輕頷首:“能不能找到,便看二位的造化了。”

    容簌衣蹙起眉頭,但轉(zhuǎn)念一想,不過是去一趟仙境,如此一來,她還得多陪時微明幾日,她也能多汲取一些靈力,還是挺劃算的。

    問清解藥之事后,離開時,浮山奈又喊住時微明,“閣下請留步,我有幾句話要單獨對閣下說。”

    病人也是有隱私的,容簌衣理解。

    她出去后,一個人在回廊等待,星星明亮,地上疏影交錯,見到墻上纏繞著漂亮的不知名的花,便多走了幾步欣賞。

    明月皎潔,美人如花隔云端。

    忽聽到背后有道溫柔的聲音:“簌簌。”

    她回過頭,見是謝行簡,微微一頓:“謝公子,好巧。”

    見他也在此,她不太想和他單獨在一處,當即便想離開,但謝行簡已步步走近,不給她逃離的機會,“不巧,我是來找你的。”

    他頓了頓,又糾正她,“既已相識,不必生分,喚我阿簡便好。”

    她從前就是這么喚他的,這一世也不該生分。

    她不記得了,他會提醒她。

    她變了沒關系,他可以主動一點。

    曾經(jīng)相伴的回憶太美好,他放不下,也不想放。

    容簌衣蹙著眉,聽他來找自己,不知他想做什么。

    容簌衣與人切磋,不用內(nèi)力,只用劍法取勝。

    她拔劍的一瞬間,周身氣息都變了。劍在她手中精妙絕倫,每一招都快極準極。

    身姿翩然,劍影如匹練,是霜寒勝雪的凌然,是月白風清的雅致。

    僅僅一招,劍尖已經(jīng)抵上對手喉嚨,“承讓。”

    緊接著是下一個對手,很快再次被擊敗。

    臺下的粉衣少年嘖嘖感嘆:“原來是位少俠。姿容與颯爽并存,真是風采無雙。”

    粉衣少年看了眼身邊的冰塊男,忍不住羨慕,“兄弟,你可真有福氣,又能打,對你又溫柔,這般女子你從哪拐來的?”

    時微明好像并未聽到他的話,凝視著臺上女子。

    她已經(jīng)打敗了最后一個對手。

    臺下掌聲如雷,眾人稱贊,比武精彩到讓他們不再糾結(jié)她的性別。

    此女子用實力證明了英雄不問出處,不分性別,只要他們看得過癮,便值得掌聲。

    她持劍站在原地,萬盞明燈相映,彩色飄帶簌落。

    她不經(jīng)意往臺下看時,恰好與時微明對上視線。她向他眉眼一彎,若春花明媚。

    周圍的喧嚷聲好像霎時遠去了。

    臺下男子雪衣黑發(fā)、芝蘭玉樹,面部輪廓冰冷銳利,似乎在與她目光相對時,不自覺柔和。

    她越過人群,向他走來,將贏來的桃花釀送他,心情很是愉悅,“如何?”

    什么如何?她問的是酒,還是人?

    他靜靜看著她,遲遲未動,她以為他還是不喜歡,垂下了目光,剛想放下手。

    時微明卻按住了她的手,語氣淡淡,卻透著強勢,“給了我的,便不能收回。”

    她一聽,眼底浮起淺淺的笑意,他愿意收她的東西了,這算不算,又進一步?

    時微明對上她充滿愛意的目光,心口升起越來越明顯的異樣,越來越明顯陌生的情緒令他有些不耐。他冷著面色,“為何一直看我?”

    難得打動他一次,趁熱打鐵,表達愛意,容簌衣想了想話本里的情話:“每一次見你,都甚為心折,情難自抑。”

    時微明聽后呼吸一滯,卻還是冷著臉:“你收斂一點。”

    容簌衣見好就收,桃花釀到手,多余的桃花釀便讓人送到城主府,于是她轉(zhuǎn)了個話題,“那我們回去吧。”

    兩人正要離開,便被粉衣少年攔住了。

    他眨了眨眼,“別急著走呀,今晚拔得頭籌者能見花魁,你不心動嗎?”

    原來這便是驚喜?

    容簌衣不為所動:“我是女子,花魁也是女子,見什么花魁。”

    更不能讓時微明見,于是牽著時微明就走。

    洛瓊雪抱著它回去,又為它洗了個澡,它似乎無力掙扎,此次乖巧很多。她為它烘干了毛發(fā),除了包扎的部位多了點,還如昨天一樣。

    “在你傷好之前,便跟著我吧,免得浪費了我的藥。不過,你到底是只什么?再低等的靈寵也有靈力,為何在你身上感知不到一絲一毫?”

    小貓咪當然不會回答她,靜靜坐在原地,月光下泛著雪白的光,身姿優(yōu)雅,冰藍色瞳孔平靜無波,不知為何,她居然看出了幾分居高臨下的王者之儀。

    定然是錯覺。

    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重修)

    洛瓊雪眉梢一挑,揣著它起身,走向床榻,“我猜你在你的種族,一定很威風。”

    小貓咪忽然掙扎起來,比昨天掙扎的還要劇烈。

    “不過在傷好之前,你只是我撿回來的小貓咪,乖一點。”

    乖乖暖被窩。

    如果它長的沒這么可愛,她估計不會抱著它睡覺,可是上手毛茸茸的手感,令她愛不釋手。

    小貓咪被她按在懷里,鼻子觸到她的柔軟,呼吸困難,不管不顧的掙扎起來。

    爪子不小心扯落了她的衣襟,雪白的肩漏了出來,胸脯隨著呼吸微起伏,淡淡的桃花幽香彌漫開來。

    這是時微明目前想到的唯一能夠用來暫時轉(zhuǎn)移師尊注意力的方法。

    畢竟眼下他什么都沒有,只能放出自己的耳朵與尾巴。

    按理說,狼的毛發(fā)其實是不能夠用“柔軟”二字來形容的。

    但容簌衣?lián)嶂降芩偷绞诌叺奈舶停瑓s覺得這條又大又白的狼尾簡直比天上的云還要柔軟。

    摸起來很舒服,手感更是讓人愛不釋手。

    她忍不住上手捏了捏,似乎還摸到了其下被層層絨毛包裹著的尾根。

    這手感有些奇特,容簌衣正想要仔細感受一番,徒弟清沉的嗓音卻在此時幽幽飄來:“師尊。”

    容簌衣莫名從這短短的兩個字里聽出了一絲幽怨的意味,連忙充滿歉意地松開手。

    “抱歉,師尊捏痛你了?”

    那條蓬松的長尾在空中輕甩了甩,抖落幾根雪白的絨毛,很快又勾了個旋,施施然重新回到了容簌衣手上。

    “沒有。”時微明垂下眼簾,濃密的長睫半遮掩住了那雙逐漸變得幽藍的瞳眸。

    少年伏在床榻邊,視線卻落往別處:“師尊摸吧。”

    容簌衣這次碰得更加小心,一邊摸,一邊格外留心觀察徒弟的表情。

    見徒弟的神色并無異樣,才逐漸放開了膽,只是不再碰徒弟的尾根。

    說不清是徒弟無心還是有意,總之,那蓬松的尾巴尖偶爾會在不經(jīng)意間掃過容簌衣的下巴,惹得她頻頻想要發(fā)笑。

    但當容簌衣伸手握住那條“作亂”的尾巴后,尾巴就會像它的主人一樣安靜下來,乖順地待在容簌衣手里。

    很像上了開關的發(fā)條。

    忽然,她聽見徒弟輕聲問道:“師尊,我可以變回狼么?”

    人形總歸是不太方便的。

    “你想變就變呀。”真當自己是小狗么,什么都要問師尊的話。

    容簌衣話音剛落,屋子里的黑發(fā)少年便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頭通體雪白、足足有五尺高的雪狼。

    威風凜凜,氣勢魄人,簡直就和容簌衣當初在那座山巒里見到的那只小狼崽判若兩狼。

    倘若不是容簌衣親眼所見,她肯定不會將面前的這頭雪狼與當時那只可憐兮兮的小狼崽聯(lián)系到一起。

    容簌衣順勢抬頭,徑直迎上徒弟妖化后的眼睛。

    先前她還覺得徒弟的眼睛在這樣昏暗的環(huán)境下,很像藍色螢火蟲在閃熒光,然而現(xiàn)在,那雙霧藍色的瞳眸便像極了汪洋上的海浪。

    容簌衣表面上風輕云淡,實則在心里暗想。

    得虧徒弟平時不變回妖形在床上睡覺,否則這床遲早有一天會被體型逐漸變得離譜的徒弟給壓塌。

    正走神想東想西間,容簌衣忽然感覺到有一個濕漉漉的東西拱了拱自己掌心。

    低眼,那頭雪狼正一移不移地盯著她,尾巴再度順從地送到了容簌衣懷里。

    變回狼形后,徒弟的尾巴比起先前來還要大上不少,幾乎都可以摟在懷里當抱枕了。

    事實證明,徒弟似乎也是這樣想的。

    毛絨絨的蓬松大尾巴盡數(shù)塞進了師尊懷里,任由師尊整條抱住。

    容簌衣摸著摸著,竟真的忽略了窗外的電閃雷鳴,呼吸就這樣逐漸均勻下來,合眼睡著了

    翌日。

    窗外艷陽高照,柔和的陽光透過縫隙傾瀉進來,灑落滿屋。

    容簌衣從睡夢中醒來,盯著屋內(nèi)陌生又熟悉的裝潢看了許久,才意識到自己正躺在自家徒弟的床上。

    她掀開蓋在身上的薄被,正要翻身下床時,房門倏地被人輕輕推開,頎長高瘦的黑發(fā)少年逆著光走了進來。

    一夜過去,徒弟毛茸茸的狼耳和尾巴都消失不見了。

    瞳孔也變成了平常用以示人的墨黑色,仿佛昨晚的電閃雷鳴和曾停留在掌心里那毛絨絨的觸感都是容簌衣做的一場夢。

    徒弟接下來的話倒是證實了那些都是真實發(fā)生過的:“多謝師尊昨晚陪伴,否則弟子怕是要被那電閃雷鳴嚇得不輕。”

    聞言,容簌衣不禁在心里暗誹:自家徒弟可真是上道,都這種時候了,居然還愿意陪著她裝。

    表面上則擺出師尊架子,鎮(zhèn)定自若地“嗯”了一聲:“區(qū)區(qū)小事而已,不必跟為師客氣。”

    “不過,倘若今后再有這種情況發(fā)生,若微明你還是害怕的話,直接來找為師便是。”

    時微明乖順地低下眉眼:“是,弟子記住了。”

    容簌衣這時候才注意到徒弟端在手里的朝食,瞧起來有幾分陌生,便問。

    “微明,你那盤子里盛著的是什么呀?”

    時微明回答道:“師尊,是青團。”

    “青團?”容簌衣不免有些疑惑,“膳廳什么時候有這種朝食了?”

    平時不都只有饅頭包子小米粥這些傳統(tǒng)早飯的嗎。

    “不是從膳廳那里拿回來的,是弟子做的。”時微明神色平靜地說道。

    “師尊不是喜歡吃甜食嗎,弟子便抽空去學了一點,還望師尊莫要嫌棄。”

    “什么?你做的?”聞言,容簌衣頗為驚訝地睜大了眼。

    徒弟不是天天都在忙著練劍修煉嗎,他哪兒來的空閑時間去學做這種東西。

    容簌衣突然就生出一種自己和徒弟沒有共用一個時間制度的錯覺。

    ——她的一天只有十二個小時,而徒弟則有四十八甚至七十二個小時,用都用不完的那種。

    仔細一看,這一盤青團雖然蒸得綠瑩瑩、油亮亮,很是誘人,長得卻大小不一,一看就不是膳廳的師傅們的水準。

    容簌衣夾起一只青團送入口中,細嚼慢咽溫吞品嘗,時微明也終于抬起了眼,在旁邊一言不發(fā)地看著她。

    徒弟雖然什么都沒說,但這擺明了就是想要師尊給評價的意思。

    倘若放在平時,依照容簌衣的性子,恐怕還會故意不說話,好逗一逗徒弟。

    但一想到徒弟放棄自己的休息時間,費盡心思地做這些,只是單純因為她喜歡吃甜食而已,容簌衣便什么逗人的心思都沒有了。

    一心只想好好夸獎徒弟一番:“哇,這也太好吃了吧,我第一次吃這么好吃的青團誒,微明你好厲害呀。”

    被師尊用同樣的語氣哄過太多次,時微明早已清楚師尊這些夸得人天花亂墜的話全然不可信。

    他跟著夾起只青團嘗了下,然后很是無奈地看向師尊,說:“師尊,味道分明就很一般。”

    雖然背地里已偷偷做過許多次,但一想到這回是真的做給師尊吃的,難免還是有些發(fā)揮失常。

    可容簌衣明明就看到了徒弟輕微向上揚起的嘴角。

    她挑挑眉,說道:“誰說的很一般,這可是為師親口認證過的天下第一最美味最好吃的青團好不好?”

    徒弟的語氣于是就更加無奈了:“師尊,太夸張了。”

    唇角的笑意卻絲毫沒見減少。

    容簌衣便忍著笑湊近徒弟,故意語重心長地說道:“微明,你知道嗎,現(xiàn)在這年頭其實早就已經(jīng)不流行傲嬌了。”

    時微明自是聽不懂師尊口中時不時冒出來的這種新奇詞匯的。

    “師尊,什么是‘傲嬌’?”

    容簌衣卻只是又夾起一只青團送入口中,等慢吞吞地吃完了,才笑瞇瞇地說道。

    “沒什么,這個微明你不用知道。”

    洛瓊雪眉梢微動,這才正眼看向他。

    云徹笑意卻泛著冷:“曜寧仙尊治下嚴格,再急需人才,亦需經(jīng)層層選拔,此事并非兒戲,你不該在仙尊面前提及,此舉有違法度。”

    他現(xiàn)在的樣子,面色蒼白,卻美得似從水墨畫走出來,哪里像個能干事的,賴在雪霽峰,定然別有所圖。

    洛瓊雪本以為他是為了當爐鼎賴在雪霽峰,聽到他愿意追隨,自然不會再為難他,“規(guī)矩不可廢,既如此堅持,把他送去習武場,至于能不能進去,能不能留下,便憑你本事了。”

    雪霽峰習武場的名額有限,能被送往習武場的人,亦是經(jīng)過層層篩選,她給他指了路,但能不能進去,能不能留下,還得看他的本事。

    玄袍男子眸光盡斂,“多謝仙尊。”

    洛瓊雪已應允,云徹無法阻止,只能冷冷看著玄袍男子被仙侍帶著離開,習武場他暫時不能插手,不過倒可以借此機會,看看他在此位面的身份,到底有什么本事,也好知根知底。

    第 50 章   第五十章

    萬俟期歸被送到習武場后,守衛(wèi)向習武場衛(wèi)統(tǒng)領通傳。

    前幾日雪霽峰戰(zhàn)事告捷,駐守士兵輪流休假探親,習武場的士兵比平時少了些,卻依舊有不少人在練武。

    衛(wèi)統(tǒng)領見到萬俟期歸,淡淡打量著他。

    面前男子過于俊美,身板瘦弱,面色蒼白,病懨懨的,哪里像是能打仗的人。

    “你便是那個說要追隨仙尊的人?”

    玄袍男子輕輕點頭。

    衛(wèi)統(tǒng)領打量著他,突然勾起了一絲不冷不熱的笑,“好。”

    陽春三月,正是萬物復蘇的季節(jié)。

    本該到處都是風和日暄、春色撩人的盎然之景,然而在一座亂石叢生、云霧籠罩的荒涼山巒深處。

    一陣急切的腳步聲隱秘響起,雪色鞋履不經(jīng)意間踩上坑洼,濺起的水花模糊了水面倒映出的清麗人影。

    “系統(tǒng),你確定狼崽真的躲在這種鬼地方?”容簌衣衣袂飄飄,擰眉觀察了一圈周圍。

    參天樹木蔽去陽光,縹緲霧氣遮擋住了部分視線,好在容簌衣已有金丹修為,所以視覺上并未受到多少影響。

    與此同時,系統(tǒng)的滋滋電流聲在容簌衣的腦海中響起:“確定。”

    “此處是早在上古時期就被設下過禁制的僻野之地,視野受限,靈氣稀薄,多數(shù)法器在這里無法使用,對于主角來說,是最佳的藏身之所。”

    系統(tǒng)口中的“主角”是容簌衣此次任務的攻略對象。

    而這也是她從任務管理局退休前需要完成的最后一個任務——讓這本仙俠小說里的瘋批主角改邪歸正。

    原著里的主角本該無憂無慮長大,卻因為一則預言被九洲人滅了全族。

    主角雖僥幸逃脫,從此卻也踏上了被無數(shù)所謂正道修士通緝追殺的道路。

    好在有主角光環(huán)在,主角雖不慎走火入魔,卻也因此獲得了九洲無人能夠匹敵的力量。

    只不過為了報仇雪恨,逐漸變得冷血無情、陰狠毒辣的主角竟在成魔后屠盡了整個九洲,同時也致使了這個小世界的崩壞。

    容簌衣需要做的便是提前穿進書里感化主角,以防主角重現(xiàn)書中劇情,在不久后的將來毀了這個小世界。

    所幸此時的主角還只是個十五歲左右的半大少年,而非之后那位冷血冷面的白狼魔尊,按理說攻略難度并不算高。

    偏偏容簌衣穿成的身份角色有點特殊,是那位帶頭滅了整個狼族、且全洲通緝其唯一余孽——也就是主角的容菀仙尊。

    容簌衣很是心累。

    拜托,讓主角最恨的仇家來感化主角?這到底是哪個大聰明的小腦袋瓜想出來的啊?

    為了讓攻略任務能夠順利地進行下去,容簌衣立馬就要求系統(tǒng)給她一個新的身份,不可太過惹眼,也不能是個無名小卒。

    且還要以容菀仙尊的名義宣告外界,她接下來要閉關很長一段時間,拒絕對外示人。

    按常理來說,系統(tǒng)是不能為容簌衣提供任何便利的,這相當于是在給她開金手指了。

    偏偏容簌衣察覺到了系統(tǒng)的沉默,故意用陰陽怪氣的語調(diào)說道。

    “不會吧不會吧,你不會想把這種爛攤子甩給我,還想讓我一邊當容菀一邊攻略主角打兩份工吧?這么會壓榨員工,我要向上面舉報你個榨汁機的噢。”

    “榨汁機”系統(tǒng):“”

    它最終還是答應了容簌衣的要求。

    要想攻略主角,當務之急自然是得先找到主角。

    容簌衣半信半疑,隨手撥開一處灌木叢,納了悶了:“那我怎么別說是頭狼了,連只鳥的影子都沒看到?”

    腦海里的電流聲還在持續(xù)滋滋作響,容簌衣一雙美目輕轉(zhuǎn),忽然就停下腳步,清了清嗓。

    “咳咳,神通廣大無所不能的統(tǒng)~”

    系統(tǒng):“10934號員工容簌衣,請您正常說話。”

    容簌衣充耳不聞,只笑瞇瞇地抬頭望向白茫茫的天空:“統(tǒng)啊。”

    “你肯定知道小狼崽具體位置在哪兒的吧。”

    “你肯定不想讓九洲的人比我先找到他的吧。”

    “你肯定會優(yōu)先方便同事的吧。”

    系統(tǒng)聽出容簌衣的言外之意,義正嚴詞道:“10934號,你這是作——”

    “弊”字尚未出口,容簌衣便撇起嘴巴,語氣無辜得很。

    “可是我找不到嘛。萬一九洲的人先發(fā)現(xiàn)狼崽了,你我的績效不就都沒了嗎,你就行行好唄?”

    身為任務管理局的老人,容簌衣是局里人統(tǒng)皆知的“老油條”。

    在她眼里,她雖然在任務管理局任職,但她和管理局之間其實是合作的關系,而非勞務。

    畢竟任務管理局需要他們這些所謂的員工下場才能解決這些小世界里大大小小的各種問題,所以她個人認為,管理局理應最大程度地為他們提供便利才對。

    且容簌衣行事向來秉承一個原則,能不自己做的事就堅決不自己做。

    趁系統(tǒng)現(xiàn)在還處在交接任務、不能離開的階段,有這么好用的系統(tǒng)在手邊,干嘛放著不用?

    系統(tǒng):“。”

    所以說,它在任務管理局里最不想碰到的宿主是10934號不是沒有原因的。

    沉默過后,一陣微風吹過,拂落的枝葉統(tǒng)一飄向了西北方向。

    見狀,容簌衣立時揚起笑臉,朝著空無一物的半空比了個心:“謝謝統(tǒng),就知道統(tǒng)統(tǒng)你最好了,啾咪。”

    這座山巒被設下過禁制,許多法寶自動失靈,其中也就包括了容簌衣的代步法器。

    沿著系統(tǒng)指示的方向,容簌衣一路向西北行進,從天剛蒙蒙亮一直走到了正午,依然一無所獲。

    就在容簌衣忍不住開始懷疑系統(tǒng)是不是在驢她的下一秒,她眼尖地在一處灌木叢的枝葉上發(fā)現(xiàn)了一抹不起眼的斑駁血跡。

    容簌衣心念一動。

    她下意識地便屏住了呼吸,輕手輕腳地擠進灌木叢,側(cè)身往深處走去。

    進得越深,沿路留蹭在枝葉上的血跡就越濃。

    直到撥開最后一處灌木叢,眼前出現(xiàn)了一片泥濘的濕地。

    一只瘦骨嶙峋、渾身都臟得不成樣的小狼崽映入眼簾,它一動不動地蜷縮在角落里,看起來很像是斷了氣。

    是容簌衣一直都在尋找的主角無疑。

    狼崽周身的絨毛幾乎都黏膩在了一起,瞧不出原本毛色。糊成一團的毛發(fā)也將出血的傷口給擋住了,很難看出它究竟具體傷在了哪里。

    與其說是只狼,容簌衣覺得此時又瘦又小又臟的狼崽看起來,其實更像下雨天時她在路邊碰到過的流浪小狗。

    可憐兮兮。

    容簌衣沒有貿(mào)然靠近,她遠遠看著,唇角微抿。

    薄弱陰冷的陽光下,那雙栗褐色的瞳眸里一時有諸多情緒翻涌交織。

    系統(tǒng)將這一幕盡收眼底,淺淺松了口氣。

    10934號先前接的大多都是末世、未來戰(zhàn)爭之類的任務,按理說,這種溫情攻略向的任務是不應該交到她手上的,上面多數(shù)都擔心她無法勝任。

    但目前看來,容簌衣還是存有一定的同理心的,至少看到主角陷入這種境地,她會為之動容——

    剛想到這里,系統(tǒng)就見容簌衣抬手指向一動不動的狼崽,波瀾不驚地問出了五個字。

    “統(tǒng),它死了啊?”

    系統(tǒng):嗯?

    等會兒,什么叫“它死了啊”?它死了還要你來攻略什么?攻略空氣嗎?

    發(fā)出一連三問的系統(tǒng)決定立馬收回上述它說過的所有話。

    10934號她會動容個鬼啊。

    系統(tǒng):“10934號,請注意你的言辭,主角它現(xiàn)下只是餓暈了而已。”

    不知是容簌衣的錯覺還是怎么,她似乎從系統(tǒng)一成不變的機械音里聽出了一絲咬牙切齒的意味。

    容簌衣若有所思地“噢”了一聲,緊接著轉(zhuǎn)身就走,沒再多看地上的主角一眼。

    這一套操作下來直接把系統(tǒng)給干沉默了。

    五秒鐘后,系統(tǒng)的咬牙切齒變成了隱隱崩潰。

    “等等,10934號,你怎么就直接走了?!”

    容簌衣像是沒有聽到系統(tǒng)近乎崩潰的質(zhì)詢一般,只一言不發(fā)地緩步往回走,不時擺出側(cè)耳傾聽的姿態(tài)。

    就這樣慢吞吞地走了許久,才忽地停駐了腳步,轉(zhuǎn)頭望向旁側(cè),杏眸微彎。

    “找到了。”

    她從灌木叢的縫隙里穿過,隨即映入眼簾的是一條清澈的涓涓溪流,水聲叮咚。

    見容簌衣邊往溪邊去,邊將袖子挽了起來,系統(tǒng)大概猜到她想要做什么了。

    在去尋找主角的路上,容簌衣肯定就耳尖地留意到了周遭溪流的聲響,所以剛剛才會那么果斷地暫時拋下主角不管,掉頭回來抓魚。

    只不過——

    “10934號,你沒有捕魚的工具。”系統(tǒng)適時提醒。

    至于容簌衣就別想再指望它了。

    前兩次為容簌衣提供便利已經(jīng)算是它破例,再給她開金手指就不太禮貌了。

    “誰說我沒有的?”容簌衣邊說邊拿出隨身攜帶的儲物囊,從里抽出佩劍。

    系統(tǒng)見狀啞然

    等會兒,看10934號這個架勢,她該不會是想用劍去插魚吧?

    事實證明,容簌衣的打算的確和系統(tǒng)猜想得分毫不差。

    短短幾息時間,容簌衣干凈利落地劍起劍落,手里那把令不少劍修眼紅的上品靈劍的劍尖上就“長”出了魚來。

    兩條。

    倘若有惜劍的劍修看到這一幕,肯定會跳出來狠狠指責容簌衣,怪她怎么能把這么好的劍用在這種地方!

    可惜容簌衣哪會意識到這一點。

    她絲毫不覺得自己大材小用,反而還哼著小曲將插著魚的劍擱至一邊,順手收集了一些樹枝木棍以及干草回來,熟練地開始生火、重新串魚、烤魚。

    沒過多久,肥美的魚肉便在烈火的炙烤下滋滋冒油,循循飄香。

    系統(tǒng)看著容簌衣捧著其中一條烤魚啃得津津有味,心說喔,它差點忘了。

    容簌衣雖然很容易讓人生出一種她這人不太靠譜的感覺,但好歹也是穿梭在各大末世、戰(zhàn)爭世界里,已經(jīng)出色地完成了九十九個任務的管理局精英。

    類似于捕魚生火這種小事對她來說,自然是小菜一碟。

    看著看著,系統(tǒng)突然意識到似乎有哪里不太對勁:“等等,你怎么自己吃上了,主角呢?”

    “哎呀呀,統(tǒng)你急什么。”容簌衣慢悠悠地挑出一根完整的魚刺,同時不動聲色地向旁側(cè)投去一瞥,視線掠過灌木叢里一雙霧藍色的眼睛。

    “這不是自己來了嗎?”

    不遠處,云徹目光溫和,一瞬不瞬的看著洛瓊雪。反觀洛瓊雪笑意淡然,只是靜靜看著云徹,無甚情緒起伏。

    她正要走,卻被云徹喊住了。

    “等等。”云徹緩步走到她身前,伸出手,輕輕碰觸了下她的發(fā)梢。

    他倏然湊得極近,溫和的檀木氣息被風帶來,在周匝旋繞,片刻之后,只見云徹指尖赫然夾著一枚落葉。

    “好了。”

    洛瓊雪:“多謝。”

    云徹:“簌簌,我等你晚上忙完,一起回去。”

    可即使要分開,云徹也是又和洛瓊雪走了一段路才分開。

    萬俟期歸面色不耐,這兩個人真膩歪,膩就算了,還非要讓人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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