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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1章 第 201 章

    從花鈴苑出來, 東河曦與顧君謙剛在晨曦院的書房坐下,柳哲與于侍郎便尋了過來。

    “小公子,長風。”在得知東河曦的身世之后, 柳哲與于侍郎便就隨著李御醫等人開口叫他小公子了。

    東河曦讓他們隨意坐,“可是有事找我?”

    于侍郎開口,言語里都是感激, “小公子, 今日是特來告辭的,現下我身體已痊愈,也該回去了。還有, 真的很感激您, 若不是您, 我這一輩子怕是得在床上躺著生不如死過完下半生。”

    于侍郎從未想過自己還能有再站起來的一天。

    若非東河小公子,他都不敢想他的后半生該是如何的生不如死。

    若不是了解這位東河小公子的性情,于侍郎都想要跪下來磕頭感謝他的再造之恩了。

    再造之恩, 恩同父母。

    雖說是銀貨兩訖。

    可人若是不愿救,有再多錢又能如何?

    那鳳血草有多珍貴,看太子殿下這數月在天武朝內派遣那般多人都搜尋無果便就知曉了。

    于侍郎說著眼眶都有些泛紅,不曾經歷過絕望之人是無法了解他現下的心情的。

    東河曦擺擺手, “于侍郎無需這般客氣, 不說柳哲與長風哥是好朋友關系,且你也是給了我銀錢的, 再則,你還是因著幫朝廷辦事方才有這一遭, 于情于理我都會救你的。”

    道理大家都懂, 但感激的心情卻并非是這般換算過去的。

    不過有柳哲與顧君謙的關系在那里,于侍郎也未再說那些感激的話。

    感激的話說一遍便可, 說再多就影響大家之間的感情了。

    東河曦問道:“你們是準備何時啟程?”

    柳哲開口,“后日一早便離開。”

    嶸崢他們方回來,他們便也沒急于一時離開。

    東河曦點點頭,心里則在想著要給他們準備些什么東西帶走。

    他手上的東西無非就是蔬果糧食藥材。

    ***

    下晚,東河老爺子與老太太方才紅光滿面的從東河村回來,下午過去的王嬤嬤并一個小丫鬟手里都拎著不少東西。

    老太太過來拉著東河曦笑呵呵道:“曦哥兒來看看,這是今日午食我與你三奶奶做的野菜餅子,跟我記憶里的味道一般無二,你也來嘗嘗,看看可否吃得習慣。”

    老太太精氣神都很好,東河曦徹底放心了,“那我嘗嘗看。”

    老太太在一邊慈和的看著他,“別吃太多,嘗嘗便可,晚食該吃不下了。”

    東河曦點頭,“三奶奶他們身體可好?”他一直都很忙,也就去歲見過幾次那幾位長輩,后來便就再也沒見過。

    老太太笑道:“都好,說是常到你這里來買那些蔬果糧食回去吃,身體看著比我還要健康些。”

    老太爺也在一邊說今日在村子里的事情,東河曦認真的聽著,不時還會說一兩句他從方嬸子他們那里聽來的一些事情。

    直到方嬸子來叫他們用晚食,祖孫三人這才停下話頭。

    ***

    顧君如六人要離開,東河曦便將要給六人帶走的東西吩咐了下去,“藥材這些多準備著些吧,這些日子李御醫他們炮制晾曬了不少,給我們自己余下一些備用,其余的都給他們帶走,蔬菜我記著你們有晾曬干菜,也準備一些吧,還有水果,他們是乘船離開,眼下天熱,將槐樹多讓他們帶兩株離開。”

    墨書邊點頭邊往手里的小本本上記,這他還是從小公子那里學來的,覺著這樣方便許多,不用擔心一時沒記住將事給忘記了,“小公子,毛皮這些要給顧老夫人那邊帶一些嗎?”

    東河曦點頭,“帶一些吧,肉干之類也帶一些。”

    毛皮倒不是他去獵來的,而是狼王它們獵來。

    在家里狼王便會吃他特意種出來的蔬果糧食,但作為食肉性的野獸,自是不會總吃這些,每日里狼王都會帶著狼墨往山里去打獵。

    打得大獵物了,像是老虎等,便會拖回來給他。

    下人們就會將皮子完整的剝出來削制好,只將血肉留給狼王與狼墨吃。

    大約是看出他對那些皮子感興趣,狼王時常會去山里帶著狼群去深山里獵那些大型的獵物,因此他手上便也就積攢了好些皮子。

    他也用不上太多,眼下倒是可以拿出一些讓君如他們給顧祖母那邊帶回去。

    將事情都吩咐完,東河曦便緊接著往花鈴苑那邊趕。

    今日上午他檢查阿爸顱內活動時,見其比頭幾日更要活躍許多,東河曦有些不放心,想守在其身邊。

    顧君謙今日不在,顧君如幾人明日便就要離開,他在顧宅那邊忙著。

    老爺子老太太今日也沒在,上午看過東河臻換藥之后,心疼得一上午心里都不得勁,東河曦勸過兩位老人,但拗不過,事后也只能干脆叫王嬤嬤把他們帶去村子里散心。

    東河曦過來時,正好碰上太后過來走動,“外祖母。”

    “曦哥兒。”太后一見到他,臉上的笑都大了些,“我正準備去找你呢。”

    東河曦幾步來到她身邊扶住她一邊手,“找我?”

    太后笑著頷首,“這些日子我閑著無事給你做了一身衣衫,晚些時候去花月苑穿看看?”

    她也有許多年不曾動手做女紅了。

    皇帝他們年幼時她倒是有給他們做過幾身,后來皇帝登基,心疼她,便也不讓她動手做這些費眼睛的事情。

    這些日子在這里待著心情好,又吃著曦哥兒種出來的蔬果糧食藥材,覺著身體好了不說,早年傷了的眼睛也清明了不少。

    便就閑來無事,給曦哥兒做了一身衣衫出來。

    齊王看得緊,不讓她每日里多做,好不容易昨日才做完。

    東河曦沒想堂堂太后竟是親手為他做了一身衣衫出來,受寵若驚之余,心里也很是感動。

    他從太子表哥那里聽說了太后為何這般對他特殊的原因。

    外祖母并非他們真的外祖母,而該是他們的親姨奶。

    他們的祖阿爺是早逝的元君后,外祖母的嫡親兄長。

    外祖母與其感情甚篤,在祖阿爺去世之后,傷心之余,為著年幼的阿爸他們,毅然入了宮。

    彼時皇祖父也為皇祖爺的去世傷心,便允了這事,以貴妃之位娶了外祖母,但卻從未碰過她。

    外祖母與皇祖爺的感情是真的很好,這些年一直沒法忘記皇祖爺。

    在得知他的存在后,這才不遠千里過來。

    東河曦并沒因著這個就覺著心情不舒坦,相反,他覺著很慶幸。

    慶幸自己與皇祖爺長得這般像,不然他又如何能得到那般多的親情與疼愛。

    他從不覺著世間會有無緣無故的好與愛。

    哪怕是父子母子之間,那也是因著你是他們的子女,是他們血緣的延續,是他們年老的所依,方才對你好。

    男女之間更甚,家世,人品,外貌,身材等等。

    何況是他與外祖母,他們從未見過,即使有著阿爸這一層,人家又不缺他這一個孫輩,緣何就要對他特殊?

    東河曦并未有這般敏感的玻璃心,他能感覺到外祖母他們對他的關心是真實的,這就足夠了。

    “謝謝外祖母,一會兒我就過去穿給您看。”東河曦扶著她來到花鈴苑小屋,東河臻正在聽小廝給他讀話本。

    見他們進來,開口讓人停了下來,“外祖母,小曦。”

    太后來到床邊,見他氣色好,滿意的點頭,“養得不錯,瞧著臉上的肉都比早些時候多了。”

    東河臻笑著附和,說話也越來越流暢,不過習慣幾日之后,眼下說話語速慢一些便已經不再會幾個幾個字往外蹦,相信再過不得幾日,說話便也就能恢復正常。

    “這些日子小曦沒少讓廚房那邊給我特意做吃食,再不長些肉,怕是要被小曦當豬養了。”

    東河曦挑眉,并未反駁他的話。“哥你倒是看得很明白。”

    他的確是這般想的,若是他哥光吃不長肉,他可不得給他使勁喂。

    東河臻抬手隔空點點他,臉上一片笑意。“你啊,沒大沒小,還敢承認。”

    東河曦搬出上一世的萬金油句子,“我這都是為你好。”

    太后在一邊聽著笑出聲。

    兄弟二人笑鬧幾句,東河曦便往邊上去看自家阿爸,東河臻在一邊問他,“小曦,到底是怎么了,這兩日我總見著你去看阿爸。”

    倒不是這樣不對,只是比起往日,小曦這般頻繁的動作就有些讓他覺著奇怪。

    東河曦倒不是不想跟他們說清楚,一來這都是他的猜測,二來也擔心他們太過深問,異能的事情他還沒想好要不要跟他們說。

    回頭見兄長與外祖母都很想知道的樣子,想了想,只得挑著能說的道:“就是我這兩日總感覺阿爸快要醒過來,具體的我一時也無法說清,這只是我的猜測。”

    東河臻沒想竟是這個原因,一時驚訝,“阿爸要醒過來了?”

    算算時間,距離上次醒來也不過才不到半月的時間,“可有感覺錯?”

    他倒是沒去深究小曦為何會有這樣的感覺。

    見兄長沒問別的,東河曦松了口氣,搖頭,“我也不知道,就是有這樣的感覺。”這也是他為何沒有一開始便就說出來的原因。

    到底他不是醫者,人的腦子又是很精密神秘的區域,他沒個確實的對比,所以也只是有點猜測,具體的還得看這兩日他阿爸是否會醒過來。

    東河臻蹙眉,擔心道:“這般快又要醒來?”

    距離上次阿爸蘇醒才過去不到半月時間,他還記得上次阿爸醒來時的情狀,心情很是復雜。

    又想阿爸醒來,又不想阿爸醒來。

    但與阿爸醒來的痛苦相比,他還是希望阿爸在藥未曾找回來之前,一直這般沉睡著更好。

    如此至少不會經歷那樣的混亂痛苦。

    第202章 第 202 章

    東河曦的猜測尚未證實, 太后在一邊聽著不放心,便叫來鄧御醫等人,“你們去看看璃王脈象可有何變化。”

    鄧御醫幾人對視一眼, 心下有些疑惑,但還是依言一一上前去為武璃把脈。

    他們每日都會為璃王殿下與璃王夫把脈,就連東河少爺的脈, 他們也是每日不曾落下, 雖不知太后為何會有這樣的要求,鄧御醫幾人卻還是很認真仔細的把脈,之后幾人又互相詢問過彼此, 最后鄧御醫開口道:“回稟太后, 璃王與璃王夫的脈象并未有任何變化。請問太后, 不知可是有何不妥?”

    太后不會無故叫他們這般做,定是有他們不曾知曉的因由。

    太后看向東河曦,“讓小公子與你們來說吧。”

    東河曦其實也不知道要如何與鄧御醫等人說, 他用的方法原本就與他們不同,不過想想看過的那些醫書,他起身來到自己阿爸身邊握住他的手,精神力感應下, 此時阿爸顱內活動趨于平靜, 他也沒放開手,而是一直握著。

    鄧御醫等人見他此番動作, 掩下疑惑,只安靜的站在一邊。

    大約半刻鐘, 感覺到阿爸顱內活動重又變得活躍起來, 東河曦雙眼一亮,“鄧御醫, 你再來把脈試試。”

    鄧御醫聞言來到近前,不一會兒,鄧御醫雙眼微微睜大,有些不可置信,擔心自己一人診出錯,便又喚來李御醫幾人一一把脈。

    當然,幾人此時的結果都與鄧御醫所把脈相同。

    一時之間,幾人都有些驚訝,鄧御醫轉身看向東河曦,“小公子,這,不知你可知這是為何?”

    若說早前璃王殿下的脈象呈現的是一片安靜,那方才的脈象便就是一片跳躍式的雜亂。

    鄧御醫又去把脈,卻發現此時璃王所呈現的脈象又回歸于一片平靜。

    鄧御醫蹙眉,又去掀開武璃的眼瞼仔細查看,又重去把脈,且這次把脈的時間更久。

    東河曦見他如此幾番動作,回道:“我的感覺告訴我,阿爸的顱內活動極為活躍,像是有醒來的征兆。”

    鄧御醫放下手,神色微凝,慢聲道:“璃王殿下的脈象確實會在某個時候呈現一片跳躍式的雜亂,且我方才看璃王殿下的眼睛,在其脈象有變化時,其眼球也會稍有變化,若是小公子所言為真,如此看來,璃王殿下確實有可能在近日醒過來。”

    鄧御醫邊說邊讓一邊的醫丞將他方才所診脈象與眼睛表象都仔細記錄下來,這確實是他們以往不曾注意到的。

    若是這次能得到證實,在藥未曾找尋回來之前,他們可以另寫藥方,在璃王殿下醒來之前喂其喝下,如此可以減去璃王殿下醒來的痛苦。

    每次璃王殿下醒來,安神藥湯對其都起效太過慢,且璃王殿下還會時常抗拒喝藥。

    這次若是能在其醒來之前喝下安神藥湯,那自是再好不過了。

    鄧御醫說完這些,便拱手對一邊的太后說道:“太后,請責罰我等往日的失責。”

    雖說他們已經極為負責,自打璃王殿下與其王夫被救回來,他們從不敢有一日有任何懈怠,日日把脈不輟,仔細留意其身體任何變化。

    但璃王殿下今日的這番脈象表象他們這兩年卻是從未有一人發現,若是早日發現,這兩年璃王殿下便也不用受那醒來的痛苦。

    說到底,還是他們身為醫者的不夠仔細。

    太后聞言擺擺手,“懲罰便就罷了,只是這幾日你們都好生注意著點璃兒這邊,看看如何能減去他醒來的痛苦。”

    鄧御醫等人的表現她一直看在眼里,這兩年整個太醫院是如何做的,她也看得明白,今日這事,倒也不到責罰的程度。

    鄧御醫等人感激的拱手,“謝過太后,這幾日我等便會商量著再寫一張藥方,我等也會時刻關注璃王殿下的變化。”

    太后點頭,“行,你們看著來。”

    東河曦在一邊聽著點點頭,有鄧御醫幾人的時刻關注,便就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阿爸的蘇醒,如此他也能放心了。

    下晚,顧君謙過來尋東河曦,“小曦,晚食去我那邊用可好?”

    “嗯?”東河曦將手中溫養好的種子放進小荷包里,他這兩日依著顧君謙幾人的意思給自己放假休息,但到底早前忙習慣了,家里大事小情又有方嬸子面面俱到,顧君謙不陪著自己,一時之間他除了去小山頭轉轉,就只有看書來打發時間。

    下午看過一個時辰的書,便又閑著無事將祖母送的那些種子拿出來溫養打發時間。

    祖母給的種子種類很多,但每樣種子的數目卻都不算多。

    不過看得出來,這些種子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粒粒飽滿,不出意外,幾乎每一粒都能發芽。

    他猜想,這些種子怕都是祖母,也可能還有祖父,他們一起為他挑選出來的。

    顧君謙笑道:“明日君禮他們便就要回去上京城,想著今日我們在一起好生聚聚,熱鬧熱鬧。”

    太后與齊王在這邊,到底是不好過來太過放肆。

    顧宅都是年輕人,即便是太子,他們的關系也處得不錯。

    “行。”東河曦笑著點頭,將種子都收好,跟著他往外走,順便讓墨書去跟方嬸子和祖母他們都說一聲,晚食不用等他了,“行禮可都收好了?”

    “都已收好。”顧君謙握著他的手,兩人慢慢伴著夕陽的余暉往顧宅走。

    橙色的霞光落在屋頂樹梢,也落在兩人身上,在腳下畫出了相連的人影。

    ***

    翌日,天光將將有亮色,正是一天之內最為涼爽的時辰。

    東河曦被叮囑過的墨書叫醒,今日顧君如等人離開,作為顧家未過門的夫郎,他自是要去送上一送的。

    眼下天熱,幾人便決定一大早就乘船離開。

    東河曦洗漱完方走出大門,便就見顧君禮幾人精神抖擻的圍站在碼頭,顧君如看見他,沖他蹦跳著揮手,極為活潑。

    東河曦快速來到碼頭,“這么早,可用過早食了?”

    “曦哥,我們吃過了。”顧君禮過來挽住他的手,“曦哥,好舍不得你,聽大哥說,今歲年節你們不去上京城過了?”

    東河曦笑著點頭,“是,不過明年應當會早早去上京城。”

    若是無意外,阿爹阿爸今年該能治好,如此明年便會去往上京城。

    顧君禮嘆氣,“那也還得好幾個月呢。”

    不過他也能理解,曦哥的阿爹阿爸都在這邊,還有其祖父祖母也都回了這邊,今歲是如何也不能去上京城的。

    “曦哥,那我們上京城等你。”顧君禮晃著東河曦的手臂撒嬌。

    “好。”東河曦笑著看向一邊的顧君如,“你們若是有甚想吃的,便給我寫信過來,我會讓人給你們送過去。即便沒有,我也可以種出來。”

    邊上柳哲與于侍郎雙眼一亮,柳哲開口,“小公子,不知我們到時可否能購買?”

    說實話,吃習慣了小公子這邊種出的蔬果糧食,再讓他們去吃旁的,已然有些吃不慣了,總覺著差著點味道。

    這些日子兩邊村子村民為感謝小公子賣給他們種子,時常便就有村民摘了自家種的水果蔬菜送來,都是村民的心意,方嬸子征得小公子同意之后,大多都接了下來。

    為了不浪費那些心意,蔬菜都會當天炒了上桌,水果便就會分給大家嘗。

    柳哲與于侍郎也沒少吃,但那味道,怎么說呢,與他們從前所吃并未有任何不同,可與小公子種出的蔬果相比,卻總覺著味道不對。

    但他們又說不出來是什么感覺。

    不過吃了小公子種出的蔬果對身體更好,他們卻是能感覺到。

    他們手中也有從小公子那里買來的種子,原就打算回去之后種來自家吃,但若是能跟著在小公子這里買,那肯定是更好了。

    東河曦自然不會拒絕,這不過就是順便的事情。“自然可以,屆時你們寫信給長風哥,我一并讓人送過來便成。”

    郭航幾人還沒太過體會東河曦種出的蔬果糧食的好處,但見好友都這般出口了,他們也跟風一并嚷嚷,“我們也買。”

    他們相信好友,這般遠都想買小公子種出的糧食蔬果,那自然有他的道理。

    郭航與裴斐也知道了東河曦的身世,便也開始跟著柳哲二人叫東河曦小公子。

    東河曦能如何,自然也是一視同仁了。

    說笑間也到了幾人該登船離開的時候了。

    顧君禮松開挽住東河曦的手,“曦哥,大哥,我們先走了。”

    東河曦摸摸他的頭,也看著一邊的顧君如,“一路順風。”

    “嗯。”兩人不舍的跟著柳哲幾人登上船。

    看著船開動駛遠,東河曦才跟著顧君謙離開。

    ***

    如此又過去兩日,這日,東河曦正在書房里與顧君謙說話,“我也休息了好些時日了,長風哥是否可以將這些日子你們收來的種子都送回來了?”

    為了讓他好好休息,顧君謙三人將收回來的種子等東西全都放在東河鎮買下的庫房里,硬是不送回來。

    東河曦休息了這么些日子,覺得自己應該開始繼續溫養種子了。

    且這次他并非只溫養種子,而是想將水稻、小麥、并幾樣常吃的蔬菜種子給改造一番,叫它們能留種,而非眼下只能他現溫養。

    原先是想著待得明年或者有閑暇時間了再來改造一些種子出來。

    可現下他恢復記憶,又萬幸一家人團聚,再則還有長風哥這邊,加之阿爸的身世,若無意外,明年他們該會跟著皇外祖母他們一并回去上京城定居。

    屆時怕是再無這般多的時間來改造種子。

    如此便就得趁著眼下將這件事提前。

    第203章 第 203 章

    今日難得是個清風和煦的天氣, 天空沒有猶如火球般炙烤大地的烈陽,只有一片望不見頭的無云湛藍。

    就連風都是帶著清涼的氣息。

    院子里的果樹上還零星墜著幾顆品相極佳的紅彤彤果子,廊檐下環繞的花壇里, 各色的花朵隨著清風微微搖擺,便有一陣混合的花香從敞開的門窗送進書房之內。

    偶爾幾聲鳥鳴在院中響起。

    顧君謙俊美無儔的臉上神情溫柔,削薄而淡緋的嘴唇微勾起一抹弧度, 一雙點漆般的眸子正落在他身側容貌精致昳麗的小哥兒身上, 溫和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無奈,“昨日我便已經叫筆潤在今日將種子送回來。”

    與小曦相識數月,又幾乎日日在一起, 他又如何不了解他?

    休息了這幾日大約便已是小曦的極限, 因此昨日他便已經吩咐過筆潤。

    東河曦雙眼一彎, 歡喜的笑意流溢,人也撲進了顧君謙的懷里,“長風哥你這也太了解我了。”

    有這么一個了解自己的愛人, 簡直不要太好。

    顧君謙眉眼低垂,眼里都是寵溺的溫柔,雙手攬住他纖細的腰身,“不過之后可不要如前一陣那般趕時間, 時間還富裕, 我們可以慢慢來,并不著急。”

    他是知道小曦要種子有何用的, 雖不明其理,但見平日里小曦的動作, 想來也并不那么簡單, 他雖覺那些種子一旦出來,定是能為天武朝帶來極大的改變, 可作為小曦未來的郎君,他并不希望小曦太過讓自己忙碌于此。

    東河曦在他懷里不住點頭,雙手圈抱住他的脖頸,微揚頭與他低垂的眉眼對上,嘴里保證,“放心吧,前一陣那是沒辦法才會那般趕時間,之后我不會了。”

    之前委實是中間耽擱了一些時日,落下的種子便就有些多,不然他也不會緊趕慢趕那么幾日。

    東河曦視線下移,落在那張吸引他的淡緋嘴唇上,有些心不在焉的道:“我還想著多留著些時間出來陪你與哥哥他們,如何也不能像頭前那般忙碌的。”

    察覺到他的視線,顧君謙眼神驟然變得深邃,纖長的眼睫遮擋住內里愈加濃烈的情緒,骨節分明的雙手微微收緊,溫和的嗓音變得略微低沉,“如此自是最好,數月的時間,如何也是夠用了。”

    再需要種子得是明年開春之后,小曦完全可以慢慢來。

    即使再慢一些也無妨,凡事并不能一蹴而就,他也并非是個心懷大愛之人,若要小曦受累,他自是不愿意的。

    東河曦嗯嗯點頭,雙眼盯著眼前一開一合的嘴唇,圈抱的雙手倏然用力往下壓,原就距離不遠的兩張嘴唇瞬間無縫貼合在一起。

    東河曦眉眼一彎,微微啟唇,氣音含糊,“長風哥,先不說這個。”先來親一個先。

    顧君謙眼神暗沉,在其話音落下的瞬間便就掌控住主動權,也沒回他的話,而是以行動答之。

    強勢的舌頭竄進溫熱濡濕的口腔,纏勾住其內極為主動撞上來的另一條舌頭嬉戲勾纏。

    ……

    ***

    筆潤的動作很快,還不到午時,便就已經帶著諸多種子乘著船回村,還另外將楓樹槐樹一并也給帶了回來。

    這次東河曦所需的種子有些多,光是原始品種良好的糧種就有十幾擔,就遑論藥種與花種果種等等。

    一米余高的楓樹更是有上百棵,還有十來棵槐樹苗。

    早早收到消息就等在碼頭的下人們在筆潤的叮囑下,小心的搬著一擔擔的種子、楓樹槐樹下船。

    東河曦無事站在大門口往那邊看,這些東西大部分都會暫時放去顧宅的庫房,他這里只會放一小部分。

    顧君謙緩步從一側的石板小道拐過來,原本有些不愉的眉眼在見到門口的東河曦時,霎時便就被一片溫柔覆蓋,幾步來到他身邊,溫和著嗓音道:“怎么沒在屋里待著。”

    東河曦伸手牽住他的手,臉上掛著愉悅的笑意,雙眼落在他的臉上,“反正也閑著,便就出來湊湊熱鬧,你那邊的事可是忙完了?”

    方才顧君謙被墨觀突然叫走,他一人呆在書房看了一會兒書,墨書就來與他說,載著種子的船回來了。

    他便就干脆出來看看。

    顧君謙回握他的手,“已經忙完。”

    東河曦看著他略微點頭,“可是有何不好的事情?”說著右手抬起輕觸他微凝的眉心,眉頭都皺起來了。

    顧君謙原也沒想瞞著他,見他瞧出來,便嘆了口氣道:“可還記得榮寧侯府與永寧侯府?”

    東河曦聞言在腦子里扒拉了一下記憶,“是那個齊冉跟什么莫什么來著他們家?”

    “莫常。”顧君謙笑著補充。

    “他們怎么了?”東河曦微微側頭,那位齊小公子先不說,莫常可是在二皇子舉辦的文武會上詆毀長風哥被他狠狠收拾過一次,“你回去就是因著他們的事?他們能有何事?”

    一個前未婚夫朗,一個二皇子一派的人,這兩人能有何事讓長風哥皺眉的?

    顧君謙微微凝眉,眼里也有些不太愉悅的情緒,“齊冉一直想入五皇子府,聽說這數月便總是在其嫡姐的幫助下時常接觸五皇子,頭前在丹妃組辦的賞花會上與二皇子妃,也就是永寧侯府的那位嫡小姐起了爭執,莫常見不得他姐被欺負,便對齊冉動了手,齊二少去尋齊冉見到這一幕,便將莫常給打了一頓。上京城那邊來信,說是這兩人都傷得不輕,太醫院那邊束手無策,過幾日恐會動身來東河村尋你醫治。”

    “嗯??”東河曦驚訝,“那莫常將齊冉打得很重?”至于莫常傷得重不重他是半點沒放在心上,當初就能瞧出那人有多賤了,會被旁人打那也是遲早的事情。

    他只是驚訝齊冉。

    他倒不是覺著什么男子不該打哥兒姐兒,只是當真如長風哥說的那般只是兩個小公子小姐兒的爭執,莫常一個男子出手本就不對,竟還將齊冉傷得很重,這就讓他有些驚訝了。

    “傷得多重?”

    顧君謙知曉他問的是齊冉,微微蹙眉道:“聽說是傷到了孕囊。”

    對于齊冉,顧君謙并未有太過重的情緒,當初的事情已然過去,無論齊冉在其中扮演了何種角色,眼下他已與小曦定親,日后也會和和美美相伴一世,齊冉便就不過是一段不那么愉快的往事而已。

    他眼下心中不愉,并非針對齊冉,一個小哥兒傷了孕囊,那將是會影響一輩子的事情,他家里也有哥兒弟弟,雖說不太樂意那邊有人過來打擾小曦,但他也并不會在這件事上說出旁的話來。

    他針對的是莫常。

    這位永寧侯府的嫡次子如何他是半點不在意,甚至喜聞樂見。

    只是有二皇子在其中攪合,莫常來怕是既定的事實。

    哪怕當今不樂意,也是不好開口阻止的。“想來晚些時候太子殿下就會來與你說這件事了。”

    東河曦微微張嘴,“齊冉傷到了孕囊?”

    他身為哥兒,自然是知道哥兒與女子的不同的。

    雖說兩者都能懷孕,但哥兒與女子不同的是,女子能懷孕的是子宮,而哥兒則是在體內有一個孕囊。

    孕囊與子宮在體內同一位置,但孕囊就好似子宮的低配版,即使哥兒印記深濃,在孕育子嗣上也是與女子有著明顯的區別。

    東河曦道:“我這里也沒有治療孕囊的藥吶。”

    他對齊冉倒沒有什么不喜,雖然當初榮寧侯府的做法遭人詬病,但這里面的彎彎繞繞也并非那般簡單,再則也是因著對方退婚他才能與長風哥在一起,他也就沒那么在意了。

    同為哥兒,雖然他覺著懷孕不懷孕并沒甚關系,但他到底只能算是半個土著,他對子嗣看得不重,可旁的哥兒女子肯定不會與他一般的想法。

    傷了這地方,哪怕是皇哥兒皇女都會受到影響,遑論是齊冉。

    “還有那莫常,他一個男子將一個哥兒傷得這般重,怎不曾將他抓起來,反是還能來我這里治病?”

    榮寧侯府可不是靠女兒嫁給皇子為妃換來門庭的永寧侯府。

    榮寧侯可是正經的朝廷正三品官員,且還是有實權在手的那種,豈是一個小小的皇商變鳳凰的永寧侯府能得罪得起的?

    且還有個齊冉的嫡姐是三皇子妃。

    雖說二皇子母妃是婉貴妃,品級比三皇子母妃丹妃要高著一些。

    但男子將一個哥兒傷得這般重,按律法如何也該要抓起來才對。

    “里面還有旁的事?”

    他大舅舅是個明君,哪怕里面彎彎繞繞多,也不可能放任這樣。

    顧君謙揉眉,“是,二皇子妃懷孕了,二皇子那邊以齊冉欲傷皇嗣為由要治罪他,榮寧侯府這邊只能退讓,雖大家都知曉當日并無人知曉二皇子妃懷孕一事,齊冉算是不知者無罪,且兩人也只是口頭爭執,并未動手,但……”

    顧君謙未盡的話東河曦理解,在現代要傷害孕婦都是大事,何況是在這個封建時代,且對方還是皇子妃。

    哪怕沒有傷到呢,齊冉也只能認了,說不得還得上門賠罪。

    誰讓對方是皇子妃,還懷著皇嗣。

    且還得慶幸莫常傷到了他的孕囊,否則怕是打白挨不說,還得被以欲傷皇嗣為由抓起來。

    東河曦也跟著嘆了口氣,“來我這里能如何,我又不能出手給他治病。”他再同情對方也不可能用異能給他治病的。

    “那個莫常又是傷到哪里了,還非要來我這里?”

    顧君謙神色有點古怪,見他這表情,東河曦拋開齊冉的事,挑眉,“怎么?”

    顧君謙道:“傷到了臉與右腿。”

    “嗯嗯嗯????”東河曦這下可當真是驚訝了,“傷到了臉與右腿?是毀容跟殘廢了的那種?”

    顧君謙點頭,“齊二少當時見到齊冉被其踹到吐血,怒火上頭就給人抓起來往花叢里撞,更是將其踹人的那條腿給整個捏碎。”

    顧君謙與他說道:“齊二自幼學武,莫常不過是個手不能提的紈绔少爺。”

    東河曦睜大眼睛,毫不客氣的笑出聲,“哈哈哈哈,這可真是風水輪流轉。”他可沒忘記當初參加二皇子舉辦的文武會時,這莫常是如何拿長風哥臉上與腳上的傷來疾風嘲笑他的。

    現下他也體會到了這樣的痛苦,不知道心情如何,想來應當是很不錯的吧。

    東河曦眉眼璀璨,全是止不住的笑意,“我決定了,我一定好好為齊冉找藥醫治好他。”

    不為別的,就為了他兄長這一手,他高低也得幫他一下。

    第204章 第 204 章

    對于將要來的齊冉與莫常一行人, 東河曦在問清楚之后便就沒再多去關心。

    他這里也并非什么皇宮內院,無法禁止別人過來。

    再則,有人來給他送銀錢, 他又為何要拒絕?

    還有什么比賺仇人的錢更開心的事情?

    東河曦笑看向顧君謙,“長風哥你就為了此事心情不好?”

    說實話,對于許多人快將他這里當成類似于醫院的地方, 他是沒甚關系的。

    他家建得足夠大, 用來給人治病的院落離得他自己住的晨曦院也足夠遠,但凡知禮之人都不會無故往一個小哥兒所住的院落去。

    因此對于上門來求醫之人,他一般都不會拒絕。

    反正去醫治的也并非他, 他也就提供下藥材與種藥材。

    “他們會帶大夫來嗎?”若是不帶來, 那就得提前去與鄧御醫等人招呼一聲。“還有, 那莫常的腿,我這里可再沒有多余的鳳血草給其醫治了。”

    這個還是得說清楚的,太子表哥那里若是沒有鳳血草回來, 他手上的鳳血草醫治阿爹他們都尚且不夠,何況要他拿出來醫治那莫常了。

    真想要醫治,那也只能等。

    等他將阿爹他們徹底醫治好再說。

    “他們不會帶大夫過來。”顧君謙道:“我也并非單因此事心情不好,齊冉他們此次過來尚且只是其一, 在這之后, 是還有其余人會陸續過來。如此,你又要開始忙碌不說, 來的還大多都是長者。”

    要來的有好些都是邊關因傷不得不回上京城的老將軍,還有一些皇親國戚。

    前者以己推人, 他說不出不讓人來的話來。

    想想祖父與大伯堂兄他們, 他怎可能說出旁的話來?

    后者按輩分又都算是小曦的族親,就連皇上都沒法說不讓他們來的話, 他又豈能說出?

    他只是心疼小曦。

    要忙著那些種子,之后說不得還要為來的一行人特意種藥材。

    顧君謙心里多少是有些愧疚的,他身為小曦的未婚夫,卻是半點忙都幫不上,哪怕是找尋種子,那也只是一句話的事情。

    再則里面有好些人慣會仗著身份說教別人,他擔心那些人會叫小曦心情不愉快。

    聽明白了他的話,東河曦沒想他是因著這個,捏了捏他的手安撫道:“我只是弄弄種子藥材而已,也忙不到哪里去,且只要并非要命的急癥,以我如今的身份,外祖母他們還在的情況下,有誰能催促我不成?”

    東河曦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來,“且不說這些,我的性子長風哥莫非忘了,若是當真有人不知好歹,先不說他們還需要我的藥材救命,若是當真要仗著身份對我如何,我又豈會忍著?”

    不知自己身世前他尚且沒想過要忍讓著那些作死之人,何況眼下他還有另一重身份在,不說別的,就憑他這張臉,怕是他將人打死了,外祖母都只會怪責那個被打死的人,而非他。

    再說,只要不將人直接打死,那他就能將人命保住。

    如此,又有何可擔心的?

    異能就是他最大的底氣。

    顧君謙聞言微愣了一下,旋即失笑,嘆道:“倒是我著相了。”

    且不論是小曦如今的身份,還是他的性情,又豈能叫自己受氣?

    再則還有他在一旁,他又怎會看人欺負小曦。

    東河曦也不管外面不時會有人搬抬著種子等物路過,傾身微微墊著腳在顧君謙嘴角輕吻了一下,“長風哥不過是關心則亂而已。”

    不過就是因著太過關心他才會忽略了一些事情。

    感受著嘴角一觸即離的溫度,顧君謙微垂眼看著他,眼里都是滿溢的溫柔,溫潤的聲音里全是說不出的愛意,“小曦。”

    東河曦笑著蹭蹭他的肩,與他說笑道:“想想又有這許多人給我送銀錢來,我不要太開心。想來他們應當都不缺銀錢吧?”

    他可不會因著那些人什么長輩身份就不要錢,沒可能的。

    顧君謙輕笑出聲,“都不缺,小曦可以盡情問他們要銀錢。”

    東河曦雙眼亮晶晶的,“這就好。”

    “這就好甚。”太子的聲音突兀響起,東河曦兩人聞聲側頭,就見太子從一側的石板小道大步流星的走過來,臉上帶著些微笑意。

    兩人趕緊招呼,“太子表哥/太子殿下。”

    太子來到兩人身邊,擺擺手,“怎么在門口站著。”

    “我閑來無事出來瞧瞧。”東河曦道:“太子表哥,我聽長風哥說,齊冉他們會過來?”

    太子沒覺著意外,顧君謙先他一步過來,自然會將事情說與曦哥兒聽,“對,齊冉與莫常會先過來,路老將軍他們等隨后也會過來。”

    太子聲音里有些歉疚,一雙眼睛里滿是歉意,“小曦,此事說來有些對不住你,路老將軍他們為天武朝付出良多,一身病痛盡是為守衛我朝邊關所致,原這些都該是朝廷的責任,眼下卻是得連累你為此受累。還有眾老親王等人,彼時也為父皇登基付出許多。”

    太子有些話不好說,彼時父皇登基并非很容易,族里的宗親幫了許多,雖說眼下父皇貴為皇上,但卻也不能無視了這些宗親的幫助。

    原本這些纏綿病榻,飽受病痛折磨的將軍宗親,每年宮里都會為他們搜羅許多的上好藥材不說,宮內的御醫更是時常去為他們看診。

    若是這些將軍宗親是那仗著功勞就貪婪之人便也罷了,偏這些人無一人是如此。

    眼下曦哥兒這里有讓他們好起來的藥材,他們又能如何說出叫人不能來的話來?

    也正是因此,太子才會覺著歉疚,曦哥兒自小就不曾受過皇室的半點好處不說,眼下還不曾正式認回皇室,卻要為皇室付出。

    東河曦見不得他們如此,擺擺手,“太子表哥你如何也與長風哥一般了,他們過來便就過來,真受累的也是鄧御醫等人又非我,我也不過是種些藥材而已,且種子還是你們為我尋來。只要太子表哥你與他們說清楚,一個個的不要賴我銀錢便成,旁的就不要多說了。”

    他是真沒覺著這些人來會對自己有何影響。

    說一句不好聽的,但凡這些人腦子清楚一點,都該知道得討好他才對,除非當真腦子壞掉了才會想不通的來得罪他這個能救他們命的人。

    要知道,以這些人的身份,什么好藥材得不到?

    可為何眼下卻還要不遠萬里來他這里求醫問藥?

    不就是因著他所種出的藥材藥效與一般的藥材不同?

    他種出的那些藥材,因著生長過程中他時常用異能去澆灌它們,因此多少都帶著一些治愈異能與木系異能的效果,只要用過的人就沒有感覺不到不同的。

    所以這些見慣了好藥材的人才會如此降身份舟車勞頓的來他這里。

    這個時候不說討好他,得罪他?

    他覺著應當是不會有這般沒腦子之人的。

    因此他真是沒有擔心過。

    他唯一比較在意的也就是那些人會不會在被治好之后仗著身份賴他銀錢。

    他可不想自己給人白白干活。

    這般一想,東河曦微微蹙眉,心里想著是否應該在下了藥方確定好藥材之后,便就先將銀錢收了再說?

    雖然那些人可能不會大概做這般有失身份的事,但萬一呢?

    說不得里面就有人一時腦子不清楚呢?

    反正人都治好了,說不得就要性情一下?

    想到末世里見過的一些人,東河曦覺著不定當真會有人這般做。

    有些人別看有錢有勢,但完全是屬貔貅的。

    想要他們的錢不比要他們的命來得容易。

    東河曦看著太子,微瞇著雙眼,問道:“太子表哥,這些人里可有那種吝嗇銀錢之人?”

    要知道在他這里醫治,那銀錢可不便宜。

    沒從自然閣買藥回去,而是不辭辛勞的來他這里,定然就可能會要定制藥材,如此價格自然也就便宜不到哪里去。

    太子與顧君謙聞言一頓,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里看到點不好的預感來。

    一個胖乎乎和藹笑瞇瞇的老人形象同時出現在兩人的腦子里。

    東河曦一見,雙眼微微睜大,“怎么,當真有?”

    顧君謙輕咳一聲,微微側了側頭。

    太子殿下尷尬的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要如何說。

    東河曦看看兩人,皺眉,“怎么?”

    太子看看顧君謙,見這人側著身就是不回頭,心里無奈,只得看向東河曦,在其一雙清凌凌的桃花眼注視下心虛的開口,“是有這么一個人。”

    若是曦哥兒不問這么一句,他都幾乎要將厲老親王給忘記了。

    東河曦沒出聲,等著他往下說。

    太子輕咳一聲,清朗的聲音都因著那點心虛往下低了一兩個度,“此次厲老親王亦會過來,厲老親王算起來我們應當叫其堂叔爺,他是高皇祖父唯一的皇長公子的獨子,彼時那位曾皇叔爺是尚的王夫,并非下嫁。因此厲老親王雖說隨其父姓,但卻是承繼了皇室這邊的爵位。”

    那位曾皇叔爺的王夫是上了皇室的玉蝶,厲老親王隨其姓,也不過是因著曾皇叔爺與那人感情甚篤。

    所以他們得喚厲老親王為堂叔爺。

    東河曦看看顧君謙,見他眼里帶著笑意,但就是不偏頭看太子殿下那邊,又聽太子說這么多,就是沒說到重點上,心里很是好奇。

    太子說了這么一串之后,話題一拐,“早些年邊關動蕩得厲害,可謂是連年征戰,朝廷這邊又有點不平,國庫空虛,一度無法將將士們的軍餉給上。”

    說到這里,太子的聲音低沉壓抑,“彼時父皇尚未登基,那時朝廷可謂是內憂外患,邊關將士的軍餉很長時間給不上,當時堂叔爺承其父親在邊關為將,朝廷這邊給不出軍餉時,堂叔爺他們家就自己掏錢,大概是那時留下的陰影,堂叔爺即使后來因傷回到上京城榮養,也一時無法改變節儉的習慣。”

    第205章 第 205 章

    太子說完, 但想到這位堂叔爺,嘴角抽了抽。

    說得好聽是節儉,說得難聽點, 那完全就是只進不出。

    且他不光是對外人如此,對自己也是如此。

    但話自然不能這般說。

    說到底也是朝廷無能才叫堂叔爺有了這樣讓人詬病的習慣。

    太子一臉歉意的看向東河曦,“小曦, 若是堂叔爺屆時說出何不妥的話來, 你千萬別放在心上,至于銀錢,堂叔爺……”太子遲疑道:“堂叔爺應當不會在這個上面賴賬。”

    畢竟他的確并未聽到有人說過堂叔爺賴人藥堂的賬之類的話。

    東河曦難得見到自家太子表哥如此神情, 有點想笑出聲。

    至于賴不賴帳什么的, 他也并未太過放在心上。

    倒是眼下太子表哥與長風哥兩人的言行更叫他得趣。

    邊上顧君謙突然開口, “我受傷那時,筆潤常去藥堂抓藥,回來與我說, 偶有幾次見到厲老親王與人藥堂對峙,說人藥錢太過高昂,非讓人家給他減免一些。”

    太子聞言一滯,這的確可能是堂叔爺能做出來的事。

    曦哥兒這里特意種出的藥材價格自然便宜不到哪里去, 他倒不覺著有何不對。

    曦哥兒種出的這些藥材那藥效, 不說立竿見影,那也是旁的藥鋪無法比擬的。

    價格貴著一些, 自然。

    但若是當真如顧君謙所說,太子遲疑的抬頭看向東河曦, “小曦, 若是如此,那屆時缺少的那一部分銀錢由我來出。”

    總不好叫曦哥兒勞心勞力卻得不到應得的。

    堂叔爺那邊, 那自然也不好非要讓人老人家給。

    東河曦終是沒忍住笑出聲,眉眼璀璨,雙眸晶亮,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灼灼,精致昳麗的臉被渲染得更為奪目。

    顧君謙與太子一時看呆,抬著種子樹苗路過的工人也被吸引得呆了一瞬,反應過來連忙面紅耳赤的慌亂著腳步離開。

    這,這東河家的小公子生得也忒好看了。

    太子回神,心里贊嘆自家小表弟生得好看,倒是便宜顧君謙了。

    顧君謙握住東河曦的手略微收緊,眼神深邃。

    東河曦笑完,聲音里都還帶著未完的笑意,“太子表哥你就放心吧,我不會叫自己吃虧的,至于之后嘛。”

    東河曦難得俏皮的沖太子眨眨眼,“山人自有妙計。”

    太子失笑,也沒再糾結這件事,“如此便好,這次來的人有些多,只有幾人會帶著自家的府醫,晚些時候我會去與鄧御醫他們說一聲,皇室宗親與幾位老將軍太醫院那邊都是常去看診,應當會記得一些他們的脈案病情,我會叫他們先將所需的藥材羅列出來,有所缺的種子等我這邊也會事先尋找,屆時小曦便只需種植便可,其余的事有我們處理。”

    這么些日子,他也是多少看出了一些自家這個小表弟的性情。

    不喜這些瑣事,也不喜處理太過復雜的人際關系。

    顧君謙在一邊頷首,“小曦若是不喜與他們多接觸,便就只安心處理藥材種子便可,其余的事我們來做。”

    顧君謙與太子同時看向東河曦的臉。

    這次來的長者皆是見過先君后的,若是得見小曦,怕是也不敢為難。

    他們都知太后/皇祖母對先君后的感情,哪里敢為難?

    三人沒再在大門口站著,太子還得去花鈴苑尋鄧御醫幾人說一下此事,之后還得安排住宿等,事情也是很多。

    一次來這么些人,定然不可能盡皆住進東河曦家與顧君謙家,還得另外尋住處。

    還有安全等,都是需要仔細安排下來的。

    屆時顧君謙也得跟著幫忙。

    ***

    東河曦與顧君謙兩人回了晨曦院,一部分種子與槐樹苗被放在了這邊。

    東河曦仔細看過買回來的稻種,粒粒飽滿,精神力感應之下,盡皆都富有活躍的生命力,“這些種子都挑的不錯,屆時我只需改造它們便可,我聽說這些種子都是從更南方的榕城買來的?”

    顧君謙頷首,“對,榕城那邊的水稻每次的收成都要比旁的地方更多一些,司農司那邊有將他們的稻種放在別的地方種植,同樣的水田同樣的照顧,最后收成亦是相同,早些時候朝廷有想過將榕城那邊的稻種推行至別的地方,但后來發現,榕城的這些稻種竟是只能在南方溫暖些的地方種植,像是北方寒冷之地并不能有如此的收成不說,且還會減產。之后這榕城的稻種便也就只在更南邊溫暖的地方推行。”

    他們此次會去尋榕城的稻種,就是知曉經過小曦溫養出來的種子是不挑環境的。

    “原來如此。”東河曦沒在記憶里搜到相關的信息,他早些時候有阿爹他們三寵著,很少去關注這些事情,不知道也沒什么奇怪的。“那我先溫養改造這些稻種,藥種就慢慢來。”

    藥種不急,他溫養的速度也夠自然閣售賣的。

    倒是稻種這些所需甚大,得先行改造出來。

    顧君謙也是這般想的,“不過稻種也無需一次都改造出來,小曦量力而行便可,想要推及全國并非一蹴而就,總是得慢慢來給人適應相信的時間,因此我們時間還是很富裕的。”

    想要旁人相信當真有這般好的糧種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總是得有人先去做出來叫人看見結果了,才會有更多的人去跟著做。

    因此小曦也并非要一次就將所有的稻種都弄出來,只需弄出一部分,先在上京城或是東河村附近的村子推行。

    上京城就是整個天武朝的標桿,但凡有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引得許多人爭先效仿,最是好推行。

    還有東河村附近,這一年多小曦這邊的事情早就在附近七里八鄉傳開,眼下若是推行收成更多的糧種,這些村子也是最能接受的。

    待得這些人來年種下收成了,更遠一些的地方的人才會跟風。

    東河曦知道這個理,“放心吧,我不會累著自己的。”

    顧君謙摸摸他的頭,“今日我們便先休息,明日再開始可好?”

    東河曦笑看他一眼,接受了他的提議,心里好笑,長風哥當真是被那幾日他的忙碌勁給嚇到了。

    ***

    上京城又會來一些人的事,東河曦與顧君謙兩個宅子里的下人盡皆得知,也都開始跟著忙碌起來。

    而在這期間,東河曦對于自家阿爸的猜測也被得到證實,有鄧御醫等太醫日日不離的守在其身邊關注武璃的變化,果真叫他們等到結果。

    不等武璃醒過來,鄧御醫便就叫人將事先預備好的根據武璃病情新寫下的安神藥給他喂了下去,原有醒來跡象的武璃便就這般又陷入沉沉睡眠里。

    東河曦東河臻兄弟心里有些失望的同時又多少松了口氣。

    阿爸醒來所經受的痛苦他們是半點不想再看到,如此,莫不如一直這般沉睡下去,待得藥尋回來再說。

    鄧御醫等人經此對東河曦更加敬重,雖說這位小公子并未潛心研究過醫術,但卻不能否認其在醫道上也有些他們所不及的地方。

    就如璃王殿下此事,他們這些太醫院的人精心照顧兩年有余,卻無一人發現璃王殿下這般明顯的病情變化,還得從未學過醫術的小公子來說出此事。

    多少叫他們羞愧。

    也是經此事,鄧御醫幾人對東河鈞也更加上心。

    這位璃王夫自打被救回來便從未醒來,他們診出的結果是其后鬧的骨裂導致其頭部受損,若是能得南香籽,應當有蘇醒的可能。

    但在此前,璃王夫可是當真沒有任何意識?

    鄧御醫等人都快駐扎在這間房里,還別說,他們還當真發現了一點變化。

    “當真?”東河曦聽到鄧御醫的話有些驚訝。

    鄧御醫鄭重點頭,“小公子,我們幾人仔細瞧過好幾次,璃王夫確實在你與東河少爺說話時,尤其是在提到璃王殿下時,其脈搏會跳得更為活躍。初時我們以為是我們診錯了,因為以往也偶有幾次璃王夫的脈搏會如此跳動,我們也有記錄,但卻并未將其與你們聯想在一起。”

    這次也是因著他們幾人日夜不停的輪番守在璃王夫與璃王殿下身邊無意中發現此種變化的。

    初時他們還未放在心上,也未多加聯想,但好幾次都是如此,便就由不得他們不這般想了。

    鄧御醫道:“小公子可去璃王夫身邊說話試試,我們試過好幾次,在提到你們時,璃王夫的脈搏確實跳得更為活躍。”

    若非幾經證實,他們也不敢到小公子面前來說。

    東河曦心里有些激動。

    他以往給阿爹檢查的時候并未發現,他也知曉原因,通常那時整個屋里都極為安靜,如此阿爹沒有反應也實屬正常。

    倒是鄧御醫等人這些日子輪流守在阿爹阿爸他們身邊,時刻記錄著他們的脈案,能發現也就不奇怪了。

    東河曦直接起身,想立馬去花鈴苑看看,若是當真如鄧御醫所言,那他阿爹醒過來的幾率是很大的。

    早前鄧御醫他們說找來南香籽阿爹就會醒過來。

    但他們都知曉,這也是有幾率的。

    畢竟阿爹這兩年從未醒來過一次,哪怕尋來南香籽,其醒來的幾率怕也不大。

    但眼下卻是發現阿爹對外界并非全無意識的,如此一來,若是當真尋回南香籽,那阿爹醒來的幾率就會大許多。

    第206章 第 206 章

    關于阿爹, 他其實也很無奈。

    他的治愈異能等級并不高,且人的大腦又太過精密,他只能利用異能檢查出阿爹腦部的一些傷勢狀況, 卻并不能將其治愈蘇醒。

    這也是為何他此時這般激動的原因。

    若是阿爹對外有極強烈的意識,那再將南香籽尋回,加上他的異能, 如此阿爹蘇醒的幾率就會變得極高。

    東河曦加快腳步往花鈴苑去, 在小花園與被李御醫告知消息的東河臻正巧撞上,“小曦。”

    “哥。”東河曦放滿速度等著他過來,“哥也是聽說了阿爹的事情?”

    東河臻臉上的神色也略微激動, “是, 李御醫告訴我阿爹對我們有反應。”

    “對, 我們去試試,若是當真如此,那待得藥尋回來, 阿爹蘇醒過來的幾率會極大。”

    東河臻點頭,兄弟二人心情激動的來到花鈴苑便就迫不及待到東河鈞床邊。

    二人對視一眼,由東河臻先行開口,語音都有些顫抖, 是激動的, “阿爹。”

    東河曦右手搭在自家阿爹的脈搏上,一邊精神力也往其腦部而去。

    在聽到兄長開口之后, 東河曦眼睛微微睜大,他感覺到了, 手下的脈搏在兄長開口時跳動得略微快了一些不說, 阿爹的腦部也從極為平靜略微活躍起來。

    雖不如阿爸頭幾日的活躍度,但這點發現卻足以叫東河曦振奮。

    要知曉早前他每每為阿爹用精神力檢查腦部時, 都只能感覺到一片平靜,亦或是寂靜。

    其腦部沒有半點動靜。

    若非阿爹的呼吸能明顯感覺到,就腦部的動靜,他幾度以為阿爹是否已是沒了。

    當然,今日知曉了,那是因著那個時候周圍環境都很安靜的原因。

    東河曦對著期待看過來的兄長點頭,東河臻瞳孔緊縮,嘴角驟然掛起一抹弧度來。“太好了,小曦。”

    東河曦嗯了一聲,也緊跟著叫了幾聲自己阿爹,還與阿爹說起了阿爸的事情。

    期間其脈搏與腦部都一直在保持一定的頻率跳動活躍,東河曦雙眼晶亮。

    在確定過結果之后,東河曦與東河臻來到隔壁小廳,鄧御醫幾人正在這邊等他們。

    幾人就著東河鈞這一反應商量了一些后續的治療。

    例如他們可以每日花更多的時間來這邊與東河鈞說話,現有的藥方也要稍微變動一些。

    甚至李御醫還提出下次璃王有蘇醒跡象時,可以先不用喂其安神藥,讓其與東河鈞說話,如此幾方努力刺激,說不得能叫東河鈞能在沒有南香籽的情況下蘇醒也說不得準。

    但此方法暫時還未得到東河曦與東河臻兄弟二人的同意。

    他們是見過自家阿爸蘇醒時的難過的,他們沒辦法讓其為了阿爹就再經歷痛苦。

    因此一時之間也沒法下決定。

    不過眼下這也是初步的提議,暫時不定下來也無妨。

    之后首要做的便就是調整現下服用的藥方,東河曦兄弟二人經常與其說話。

    因為東河鈞對他們二人的聲音也有明顯的反應,暫時武璃不加進來也可以。

    在與鄧御醫幾人商量時,東河曦也在心里決定,之后也可以嘗試用異能對阿爹的頭部進行醫治。

    雖說他的治療異能等級低,達不到治愈的效果,但有總比沒有強。

    每日一點點的治療,說不得就是日后阿爹蘇醒的強力基礎。

    只是他自覺醒異能之后,就慣來用的是木系異能種植,治愈異能卻是鮮少用。

    大腦又是那般精密的地方,他不知要用多少異能更好一些?

    東河曦一邊與鄧御醫幾人說話,一邊在心里分心想著。

    不過為了安全,他決定異能的輸入可以以最小的量去給自家阿爹治療。

    只要不輸入過量的異能,以治療異能的柔軟都不會給阿爹的頭部帶去傷害。

    而在與鄧御醫等人商量之后如何治愈東河鈞的事情時,太后等人也知曉了東河鈞的事情。

    太后等人尚且還好,雖說也感激認可東河鈞是武璃夫君一事,但到底感情不到,頂多也就是為武璃感到開心。

    旁的情緒便就沒有了。

    倒是東河老爺子夫婦,在聽聞東河鈞這般的反應時,不知有多激動。

    老兩口也來與東河鈞說話,反應也是有的,但與東河曦兄弟相比,反應只能算是平平。

    即使如此,老兩口也很是開心。

    幾乎喜極而泣。

    ***

    東河曦回到晨曦院,聽聞消息的太子與顧君謙也一并跟他過來了。

    三人進到書房坐下,太子開口道:“第二批去往南蠻的人已經到達那邊,第一批人也傳回更多消息。”

    說到此,太子的聲音明顯微揚了幾分。“他們雖不能突破守護部落進到蟲噬林深處去,但也想法多打聽到一些消息,其中一條便就是,聽說十幾年前便有人無意中在火山內發現過鳳血草,因著不好采摘,也因著暫時無用,一直不曾去采摘。他們幾經確認,這個消息知曉的人不少,但具體是否為真,暫時不得而知,他們無法去確認。”

    太子說到這里有些無奈,他派去的人都是暗衛中武藝最為高強的幾人,但一來蟲噬林毒物極多,他們手中的藥并不能解所有毒,二來就是那支有狼為戰寵的守護部落將那有鳳血草傳說的神山守護得極為嚴密。

    想要做到不打草驚蛇之下去到神山顯然并不可能,何況是想要深入神山之內采摘鳳血草了。

    眼下也只得等第二批人在帶著狼王的情況下多少能與那支部落有點聯系溝通。

    即使得答應一些條件也無妨,只要不影響朝廷太多的利益。

    東河曦雙眼一亮,身體不禁略微前傾,“太子表哥,當真嗎?”哪怕沒有確認呢,但有消息,就表示鳳血草至少有極大的幾率找到。

    雖然他手上有鳳血草,但能多一些,他豈會拒絕?

    太子頷首,“雖未最終確認,但據他們得到的消息來看,此事應當十之八九。”

    東河曦放松的靠回椅背上,“希望狼王有用。”

    太子也點頭,希望狼王有用。

    ***

    轉眼時間到得九月中旬,過高的氣溫略微有些下降,空氣中再不那般令人燥熱難受。

    寧夫郎也已經離開,雖說還沒有坐足月,只要包裹嚴密一點,加之眼下天氣晴好,出門并無太大問題。

    何況這些日子在東河曦這里住著,吃的可都是東河曦種出來給自家人吃的蔬果糧食藥材,哪怕因著生產暫時無法用旁的藥來治療弱癥,體質也要比生產之前強上許多。

    若非寧少爺聽說東河曦這邊又要來一些上京城的貴人,且出來這般長時間,委實不好再繼續住下去叨擾,就這看著自家夫郎日益健康的氣色,怕是寧愿多給銀錢都不想搬離開。

    不過即使如此,寧少爺也在離開之時買了許多對自家夫郎孩子們有用的蔬果糧食藥材,甚至若非東河曦這邊種子暫時無法挪出來,他連種子都想買。

    一時不能買到種子,寧少爺不死心的找到東河曦,請求他看在自家三個孩子與夫郎的份上,可以允許他在他這里長期定購蔬果糧食藥材。

    他是吃過自然閣里買來的蔬果糧食藥材的,哪怕并不敏感,他這些日子也明顯察覺到這位東河小公子宅子里所吃的與自然閣的區別來。

    他家不缺銀錢,為了孩子夫郎,即使求人他也愿意。

    東河曦這段時間也去看過寧夫郎與三個小家伙,雖不到極為喜歡的地步,到底是自己看著出生的三個小家伙,他又與溫溫柔柔的寧夫郎頗為談得來,不過是多種些菜的事情,不費事,反正不是他種,稍微想了一下便也就同意了。

    不過他也叫寧少爺對外不可說是從他手中買來的,而是要說是從自然閣買的。

    他可不想日后總有人跑來求他要買自家吃的這些蔬果糧食。

    從槐樹的銷量里他是看出來了,有錢人是真多。

    待得寧少爺他們一家離開,隔壁便就收拾了出來,準備留待之后過來的齊冉等人來看病時所用。

    而另一件事便就是上月分株出來的鳳血草又成株可以分株并采摘了。

    兄長那里已經用去兩株鳳血草,身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

    只要再得一株,兄長身上所有的骨傷便就能盡皆治愈。

    之后再成株的鳳血草便就能拿來給阿爹阿爸醫治。

    當然,東河曦知曉之后要用鳳血草的地方還有許多。

    就例如此次要過來的莫常。

    在他尚未將阿爹阿爸治好,南蠻那邊還未采到新的鳳血草之前,莫常肯定是不可能給他用鳳血草的。

    哪怕他手中有多余的鳳血草。

    但那株瞞下的鳳血草可是他為著以防萬一的,在沒有富裕鳳血草的情況下,那株瞞下的鳳血草除非分株,否則他是絕不可能拿來給那莫常用的。

    誰知道狼王過去之后,那支守護部落就能看在狼王的份上愿意放他們進神山去采摘鳳血草?

    萬一不讓進去,他手中的鳳血草可就是僅有的了。

    因此如非必要,他手中瞞下的那株鳳血草他是沒打算讓他與長風哥之外的第三人知曉的。

    等到阿爹阿爸也都治好,他才會可能讓旁人知曉他手中還余有鳳血草。

    不過那也得是在瞞下的那株鳳血草分株之后才會對外泄露消息。

    無論如何也得保證自己手上有富裕的鳳血草才行。

    第207章 第 207 章

    天空黑壓壓的凝著一片片烏云, 空氣沉悶得讓人有些喘不上氣來,還帶著一些滯悶的熱氣,吹過的風刮在人身上, 也讓人覺著有些不舒服的沉重。

    一只只鳥雀啾鳴著低空飛過。

    田地間正忙著查看出苗狀況的村民們臉上帶著淡淡的擔憂,這才出苗不多久,苗們還稚嫩, 這若是下一場大雨, 他們擔心本就不夠茁壯的苗們會被雨水給打死了。

    看這態勢,這雨怕是小不了。

    村民們憂心忡忡的在田間地頭轉悠,不時抬頭看一眼幾乎烏云壓頂的天空。

    東河曦在小屋溫養改造稻種, 太過專注, 加上心里還想著旁的事, 以至于并未去注意到今日天空的變化。

    上次去小山頭發現鳳血草已然可以成株分苗采摘,但兄長那里正在愈合早前為著治療肋骨而割開的傷口,眼看著再有兩三日那些傷口就能徹底愈合, 他便沒心急趕著給兄長治療余下的骨傷。

    總得給兄長休息的時間。

    每次治療骨傷都會將傷處的肉割開,雖說有黃藤花能緩解這些被割開的傷口帶來的疼痛,但卻并不能徹底止疼,還會余下一些疼痛得他兄長自己忍受著。

    雖每每過去看兄長時, 他都不曾在其神情上見到半分異樣, 但這并不能說明兄長不怕疼,不過是知道這些疼痛是在治療他的傷, 亦或是這些疼痛不及當初北狄帶給他的那些疼痛半分。

    就是因著這個,他才更為心疼。

    早些時候鳳血草不夠時, 他心急, 想著要早日將兄長治好。

    可眼下鳳血草足夠治療他時,他卻反而想慢著一點, 想讓兄長有喘息休息精神的時間。

    因此這次即使鳳血草成株了,他也并未急著將其采摘回來制成藥膏,想等著兄長身上那些傷口徹底好全后,再休息幾日后再為其治療余下的骨傷。

    不過就是再等兩三日的時間,不急。

    當然,他這般的想法亦是征得過兄長的同意的。

    畢竟事關兄長自己,他即使再擔心心疼,也不能打著關心他為他好的旗號替其做決定。

    心里轉過這些念頭,東河曦看了眼框子里今日需要溫養改造的糧種,嘴角勾了下,眼里溢滿笑意。

    上次種子回來之后,長風哥便給他每日需要溫養改造的種子定了量。

    每日只得那些種子,再多便就不允他做了。

    距離明年需要稻種還有好幾月時間,大家都不希望他累著自己,東河曦明白他們對自己的關心與愛護,無法拒絕,也不想拒絕大家的關心,他便也就順著他們的心意來。

    東河曦心里好笑的同時又很是溫暖。

    今日需要溫養改造的糧種已經快要完事,他想著完事后去看看墨書那邊制作的藥膏如何了。

    早些時候將治兄長傷疤的藥膏交于他制作,誰知竟是挑起了他制作藥膏的興趣來。

    這些日子在他這里無事需要他忙的時候,墨書便就會去花鈴苑與那些醫丞待在一起,不是幫著人晾曬藥材,就是幫著炮制簡單的藥材,然后就會在余暇時請教人做藥膏的事情。

    因著有他的關系在,那些醫丞也對他算是傾囊相授了。

    這么一段時間下來,墨書制作藥膏的熟練度肉眼可見的在提高。

    這幾日采摘回許多制作傷疤的藥材,從晾曬到炮制都是墨書在負責,最后的制作藥膏,墨書也期期艾艾來他這里求了去。

    東河曦知道他這些日子的努力,便也就放心的交給了他。

    這些制作傷疤的藥材最后制作出的藥膏是準備運去邊關給長風哥祖父的。

    早前他從長風哥那里得知,顧祖父想要為邊關的將士求一些祛疤的藥膏,雖說不急,但他也是將此事放在了心里。

    只是前一段時間手中事情委實多,加之他也并未專門去種植那些藥材,這還是后來特意種下一批,前幾日方才成株可采摘。

    雖放心墨書的辦事能力,但他也不好就半點不關心了。

    今日便就想著過去看看。

    東河曦心里這些念頭轉完,這才驀然注意到空氣的變化。

    抬頭往外一看,天空鋪開了一片烏云。

    因著還不到遮天蔽日影響視線的程度,因此他也沒及時注意到。

    看天空這烏云的程度,今日的雨勢怕是小不了。

    正巧框子里的種子全部溫養改造完,東河曦起身出門,一陣大風刮來,吹了他一臉,身上輕薄的衣衫也被這陣風吹得獵獵作響,衣擺都被掀了起來。

    “小曦。”顧君謙從小院拱門進來,見他站在小屋門口,提步快走了幾步。

    東河曦笑著伸手迎接他過來,兩只手握住,東河曦問道:“那邊都忙完了?”

    因著齊冉他們一行人這次過來得有些多,說是前后腳過來,怕是也不差著多少時間,因此該事先準備的還是得準備起來。

    太子表哥雖是在這邊待著,但也并非全然閑著,朝廷那邊亦是不定時會給他送來一些要處理的文書,安排住宿的事情雖不至于需要他堂堂太子親力親為,卻也需要他過問。

    顧君謙這幾日就是在幫著忙這事。

    事先無人想到過這次會來這般多的人,也便就沒有想著再建新屋出來,加之又是過來治傷的,自然不好安排得太遠,最好的方法便就是在東河村與麗水村兩村之內就近安排房屋讓人住進去。

    又因著過來的都是些為國流過血犧牲繁多的老將軍,以及皇親國戚,總不好叫他們住得太過破舊。

    麗水村還好著一些,有著顧君謙祖父這個一飛沖天的村人,麗水村這些年的日子比著旁的村子要好過許多,不說人人都有青磚瓦房,但比之附近的村子更多的泥瓦房來說,村子里的青磚瓦房是要更多一些。

    但也是相對而言,要將所有人都安排進麗水村這邊住那也是不行的。

    有些人家自家里也有老人幼童,總不好叫人為著他們搬離自家的房屋。

    再說東河村這邊,村子里還是因著東河曦去歲回來日子才好過著一些,這一年多雖說村子里也有人攢足銀錢蓋上新瓦房,到底不多。

    商量著也就三家人能空出新房來,加上麗水村這邊,攏共也就不到十家。

    但此次過來的主仆少說上百人,且這還是皇帝舅舅清楚這邊的情況要求盡量精簡過后的人數。

    總不好叫人老將軍宗老等人連點侍候的人都不帶過來,這些可都是上了年紀的長者,且又是幾乎各個身體都有毛病,或大或小,身邊如何也是少不了侍候之人。

    當然,若非身體有傷病,人也不會放著上京城好好的富貴日子不過,遠山遠地來東河村了。

    如此這般,看著好似就是與人商量騰房的事情,但其中涉及的雜事還不少。

    長風哥與太子表哥不用時刻盯著,卻也需要看著人將這些事情辦好,不能叫下面的人仗勢欺人,屆時傳出不好的言語來。

    東河曦沒去關注過這事,都是每日里聽長風哥與他說起進度來。

    按照往日的時間,長風哥此時應當在他家處理事情,今日竟是早了些時間過來。

    顧君謙聲音溫和,眼睛落在他身上,里面滿滿的都是溫柔,“今日事情都忙完了,便提早過來。”

    “房子都找好了?”東河曦拉著他往花鈴苑那邊去。

    “嗯。”顧君謙溫聲與他說,“能空出來的房屋都已空出來,且已安排好人去收拾,余下的便就在兩個村子里尋了些人家與人商量著空出一些屋子來安置人。”

    侍候的人身邊有那么兩三個便就行,無需個個都守在身邊,但那些人也不能安置得太遠,他們便商討過后,準備將人分別安置在與那些空出來的房屋不太遠,且稍好些的人家里住,他們屆時給人算銀錢。

    索性大家都很好說話,當然,也或許是因著身份不敢拒絕。

    這是必然的。

    不過他們也并未虧待人家,給足了銀錢。

    他與太子都去那些人家看過,并與主人家見過面,看得出大家并未被下面的人欺壓,至少看得出他們還是挺愿意的。

    顧君謙也明白,這都是他們給足銀錢的原因。

    不過無論如何房屋的事情是安排好了。

    他與太子也算是能松下口氣。

    里面的彎彎繞繞顧君謙都與東河曦說過一遍,然后道:“眼下就是等他們過來了。”

    東河曦道:“算下時間,也快到了吧?那邊可有信過來?”

    顧君謙頷首,“齊冉乘船過來,到得是最早的,約莫也就這兩日便能到了。之后是那莫常,他該會比齊冉晚到兩日左右的時間。再之后便就是那些老將軍與皇室宗親,他們會分成兩路過來。說是有些人暈船,只能走陸路,到得是最晚的,但按著行程,最遲不過十月底也能到了。”

    東河曦點頭,“那他們可能需要用到的藥材種子可是找好了?”

    早前在得知這些老將軍宗親會過來之時,太子表哥便就說過會去詢問一下鄧御醫他們,會事先將可能需要用到的藥種準備好。

    他也沒去問準備好沒。

    顧君謙道:“已準備齊,不過屆時應當會有一些變動。”

    聽說里面有幾位長者的傷情有加重,鄧御醫那邊早先記錄下的脈案與藥方應當就不那么準確了。

    第208章 第 208 章

    聽到藥種已備好, 東河曦便就沒再繼續問。

    就兩人說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外面的天色便就越來越暗沉,此時還是不到正午的時辰, 可天色卻已是快要天將黑的程度。

    天空的烏云更加濃重,黑壓壓的墜在天空,空氣越加滯悶, 有些讓人喘不上來氣的感覺。

    預示著一場暴雨隨時會傾盆而下。

    風也愈加大了起來。

    兩人進了屋。

    有下人來將屋里的燈盞點上, 不點上不行,天色太過暗沉,屋內已然有些看不清。

    原本還想著過去瞧瞧墨書制作藥膏, 瞧著天色, 東河曦打消了念頭, 干脆就與顧君謙在書房里看起書來。

    宅院各個大院落之間雖是被連廊連通,但若是雨勢太大,連廊之內亦是會淋著雨的。

    就眼下這態勢, 這雨怕是小不了。

    看書的間隙,東河曦想道,那齊冉可別倒霉的在今日過來,不然怕是要趕巧遇上這場雨。

    愈加大的風吹得敞開的窗戶啪啪作響, 顧君謙起身過去將書房之內所有的窗戶都關上, 只余書房門敞開著。

    東河曦從敞開的門口看向院子內,花壇內的花卉藥草與果樹被風吹得東倒西歪, 有些尚在花期的花卉,那花朵被吹得七零八落, 院內已然落了一地的樹葉與花瓣, 然后再隨著吹過的風飄得到處都是。

    “這場雨怕是比早前那兩次的還要大著一些。”東河曦回來東河村也不過一年的時間,攏共也就遇上那么幾次大雨。

    其中一場是與顧君謙相遇那日, 另一場是他那好大伯設計的東河山之內有靈芝一事時。

    這兩場雨算是他另類新生這一年之內遇上的少有的兩場大雨了。

    但瞧著今日這天空的醞釀,怕是那兩場雨都有所不及。

    東河曦心里略微擔心了一下田地里才出沒多久的苗們,但這點擔心也就一閃而過。

    倒不是說他不在意,但眼下在意也無法。

    他既無法阻止這場大雨的落下,也無那般大的能耐給脆弱的苗們加一層防護罩。

    他的精神力隔離罩頂多也就能覆蓋大半的東河村,旁的地方卻是無法籠罩的。

    如此他自然不會費力的去做。

    顧君謙也有些擔憂的看著天色的變化,“這場雨怕是要影響明年的收成。”

    若是還是早前從未出過上京城的他,自是注意不到這些的。

    可回來祖籍的這將近一年的時間里,他知道了更多以往不了解的事情。

    就例如這百姓們看天色收成一事。

    今日這場雨一旦落下,那些才出的苗定然是十不存一,若是補種的及時尚且還好,若是不及時,明年的收成自然也就不會好。

    東河曦嗯了聲,對此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哪怕現下去給有苗的田地覆上一層油布也是不成的。

    這風這般大,那油布怕是覆上不大一會兒就要被吹飛。

    且就這風勢,油布都不一定能成功覆上。

    “不若我先勻出一些糧種來將苗催生出來,雖說不能彌補所有損失,但多少能少損失一點?”這大約是眼下最好的辦法了。

    還好手中就有不少的糧種,現催生一批也不費多少勁。

    雖沒聽懂東河曦嘴里的催生具體是何意,但也不妨礙顧君謙不想答應這事,雖說他擔心這場雨會影響收成,也同情百姓們,并且打算來年撥出一筆銀錢捐獻出去,但并未想過讓小曦為此做甚。

    且若是這場雨當真影響收成過甚,朝廷亦是會出錢糧及減免賦稅的。

    顧君謙準備搖頭表示反對,東河曦就好似看出他內心所想一般先他一步開口,“我田地里的苗們怕是也活不了多少,還有小山頭那邊,那些藥草怕是也得損失不少。我肯定得將這些補上,反正也是要做的,不過就是多一些,也不會累著我。”

    頂多就是費些異能。

    眼下正是草木豐盛的時節,木系能量還不就是費點時間吸收就有了。

    顧君謙還未拒絕的話就被這一席話給噎了回去。

    他忘記小曦亦是有不少田地了。

    顧君謙道:“那你別累著自己。”

    眼下他也只能說出這句話了。

    東河曦輕笑出聲,放下手中的書起身來到他身邊將他身子轉過來并拉開他雙手,然后自己跨坐上去,雙手一摟就圈住人脖子,一系列動作可謂是行云流水不帶半點滯澀,顯然兩人相處之時他沒少這般做,“放心吧長風哥,我也不是甚菩薩,不會累著自己的。”

    他方才就是瞧著顧君謙的神色看出他的想法,這才說出那一席話來的。

    當然,他也并非是胡亂找的理由。

    他自家田地里的種子雖說比之賣給別人的要好著一些,但也沒到能抵抗天災的程度,這雨下下來,他家自然也是會有損失的,不過就是比旁人要輕著一些。

    還有小山頭那邊,雖說天然地理位置,有些藥材會受不到太多的雨水摧殘,但也有一部分藥草會在受損之內。

    屆時雨停,他肯定不會置之不管。

    既然自家的也是做,不若就干脆多做一些,到時便就說是多育苗了一些。

    別的人想要及時補種自是不能,誰也沒這般未卜先知提前有富裕的苗來。能多那么幾十株怕已是頂天了。

    他不一樣,有木系異能幫助,現催生也趕趟,可及時補種上不說,只要不再遇上這樣的不可抗力,補種上的苗雖說晚了些日子,但也不會影響明年的收成。

    當然,他也不可能憑一己之力將所有受損人家的田地都給彌補上,頂多也就是附近村子里人家一部分田地。

    保證明年他們能有些收成,不至于堅持不到來年秋收。

    將所有田地都補種上,先說現實不現實,他也沒那般大的偉大奉獻精神。

    顧君謙便沒再多說,屆時有他與太子等人在一旁看著,再不會讓小曦如早前那般忙活。

    兩人抱在一起溫存了一會兒,“啪嚓”一聲,緊接著轟隆轟隆震耳的雷聲接連響起,期間還有閃電不時劃破云層照亮陰暗的天空,風勢更大了。

    兩人抬頭看向外面,閃電落入眼里,震天的雷聲刺破耳膜,震得房屋都好似在跟著顫動。

    如此駭人的天象過了盞茶時間,接隨著轟的一聲,傾盆大雨終是從天空急墜而下,天空就好似被方才的閃電與雷聲給弄出了一個大洞,連天的雨勢是又大又急,落地不大一會兒便就在院里灌了一層雨水,更有水汽蒸騰而起,讓人看不太遠。

    東河曦從顧君謙懷里下來,顧君謙起身去將敞開的書房門關上,旁的屋子里的門窗早已被下人們一一給關上了。

    院子里的植物門遭了殃,先是被大風吹得葉子花瓣來了一場空中芭蕾,眼下又被這一場暴雨將僅剩的葉子花瓣也給打落跌進積聚的水里,就連脆弱的枝干也被急雨給打斷傾覆在泥水地里。

    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院落里積聚的雨水已經有愈加升高的趨勢,連廊下的水渠早就滿溢了出來,里面喂養的魚們隨著上漲的水勢到了更加廣闊的天地里,尾巴擺動得不知多歡快。

    兩人對視一眼,東河曦眉眼彎彎拉了拉他的手,“不若趁著這會兒我去小屋里先溫養一些種子出來?”

    顧君謙被他笑得心軟又無奈,心里酸軟得厲害,“好,我陪你。”

    “嗯。”

    東河曦兩人在這邊盡己之力想要給這場雨受損的人家田地彌補一些損失,而在這場暴雨籠罩的土地上的莊稼人家里,早已是愁云慘淡,有那受不住的已經哭出聲。

    原還想著買了那東河小公子弄出的良種,明年的收成會更好,家里日子能更好過一些,也能叫家里孩子老人吃上幾餐大白米飯,眼瞧著田地里的苗們長得比往年的都要好,歡喜還沒在臉上多久,誰知就遇上這一場暴雨。

    “嗚嗚嗚,老天爺不長眼吶,就瞧不得我們莊稼人日子好過,這明年可咋過啊。”

    如此哭訴同時在許多莊稼人家里響起。

    ***

    與此同時,在大平縣與安寧縣之間的東河上,一艘結實的大船急急停在靠岸的地方,好幾個身強力壯的船夫將兩指粗的繩子從船上拋下來,再有人急急從放下在風中搖搖擺擺的懸梯上過到對岸去,尋了棵粗壯的大樹就快速將繩子緊繞了幾圈在上面,又扯了扯,確定綁結實了,這才又急急的回到船上。

    “哥,我們還有多久到東河村?”船內,隨著大風驟起,吹得大船在河上搖晃,齊冉慘白著一張臉被貼身侍候的小哥兒抱在懷里,防止他原就不好的身子再被這東搖西晃的給撞傷了。

    船窗邊,一身姿挺拔的身影矗立在那里,面向敞開的船窗看向外面被大風吹得水波蕩漾的水面,聽到后面虛弱的聲音,轉過身來,一張清俊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右臉更是被一道蜈蚣般的傷疤從太陽穴下方緊挨耳朵處破開,避開嘴唇,直至下巴正中,回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若是不遇上這場雨,再有不到半日的路程就該到了。”

    說完,男子又轉身看向窗外,對坐在床上,面色蒼白無血色的齊冉沒有半點關心之色。

    齊冉身體本就沒好,又因著自己身體原因心里一直不好受,還遇上這該死的天氣,再看著自家兄長這冷冰冰沒有表情的臉,再受不住的哭出聲來,“嗚嗚,哥,你作何這般冷著臉對我,自打你從南蠻回來就沒給過我們好臉色,我知道我們沒問過你,還那般落井下石白眼狼的與顧家退婚不對,我已經后悔了,我也受到報應了,我是你親弟弟,再不對,你也該對我有一點關心吶,我這已經很難受了。嗚嗚嗚嗚。”

    齊冉邊說邊哭,哭得肝腸寸斷,瘦弱的身體伏在抱住他的小哥兒懷里顫抖得不成樣子。

    叫人看一眼就心疼。

    但這也只有抱住他的小哥兒心疼,船窗邊站著的人身子動都沒動一下,只冷冰冰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傳過來,“這是你該得的。”

    齊鳴策抬手摸了下臉上的傷疤,在心里補充道,也是我該得的。

    他當初就不該因著弟哥兒的哭訴哀求去與長風說定親的事,他就該反對到底。

    他知曉自家弟哥兒被家人寵壞了,也知曉爹娘的那點心思,但他沒受住家人的裹纏,還是去尋了長風說兩家定親的事,更甚至臨去南蠻前還去尋了長風,希望他在他不在上京之時能代為多照顧一點自家弟哥兒。

    他在南蠻拼死想要為家里掙一份功,且還因著兩家將會是姻親的關系受到將軍的幾分照顧,攢功的機會比得旁人來得更多,可等他受傷也攢了功回來休養聽到的是什么?

    他們竟是在長風因救弟哥兒受傷之后,不知感恩就算了,竟是落井下石白眼狼的選擇退婚,且還不曾詢問過他一句。

    他們將他置于何地?

    他與長風的關系雖不如柳哲三人,卻也比旁人來得要更好。

    他的家人可曾想過他們這般做,他日后要如何與長風相處?

    此番作為又如何對得起長風的救護?

    且他回來的這些時日,面對他的質問,他的家人甚至沒有感覺到半分羞愧,只是后悔不該與顧家退親,原因也不是旁的,不過是他們想攀上五皇子不得。

    他知曉家人因著自家在朝廷沒甚權勢有些勢力,但他從前并未覺著有什么,只是默默的讓自己更努力一些。

    可最后呢?

    齊鳴策垂眸掩下眼里的難受。

    他都說過給他一些時間,他會給家里掙功,好叫他們榮寧侯府能在朝廷有些地位。

    他不要命的在戰場上殺敵,他們卻在后面如此作為。

    在他們那般與顧家退親時,可想過他?

    齊鳴策聽著后面的哭聲,沒有半分動容。

    他的心早在回上京城那些時日里就被他的家人們給磨硬了。

    若非這些人是他這輩子割舍不斷地血親……

    齊鳴策苦笑一聲,掩在袖子里的雙手緊握成拳,十指幾乎掐進掌心里。

    眼下來找他哭得這般委屈又有何用?

    他又能去與誰哭?

    若非家里無人能陪他來東河村,他都沒臉來面對長風。

    第209章 第 209 章

    東河曦與顧君謙坐在書房內看書, 但兩人也沒如何看進去。

    兩人耳力驚人,硬是在這暴雨雷鳴聲中聽到了偶爾出現的咔擦聲。

    “院子里的果樹怕是都被吹折了。”東河曦放下手中也沒翻看幾頁的書,嘆了口氣, 縱使他再如何沒有博愛世人的心,這會兒心里也有些沉重了。

    顧君謙也跟著放下手中無心再看的書,起身來到關閉的窗戶邊, 從朦朧的窗紗中往外看, 遮天的雨幕傾盆而下,院中早已在如此暴雨下積聚了到小腿的水深。

    “原還想著這場雨雖說會大,但如何也不會下得太久, 看這雨勢……”后面的話無需說兩人也都明白。

    若是下得不久那損失還能少著一些, 可要是下得久著一些, 這田地里才出沒多久的苗那當真是啥也都不剩了。

    東河曦是經歷過末世饑荒時期的,雖說那時他尚且還小,爸爸媽媽都有異能, 他還早早覺醒了木系異能,一家三口都沒餓著過,可他見過基地里別的人是如何忍饑挨餓的。

    若非基地負責人本身是正派出生,且自身異能也高, 平日里就對基地管理嚴苛, 不然那一年的饑荒還不知要發生如何可怕的事情。

    但他們基地有好的管理者,別的基地可就沒有了, 那豈是一句人間煉獄能形容的?

    看著外面的暴雨,東河曦不期然便就想起了這些事情, 一時也沒有說話。

    一個人的力量太過渺小, 前世基地長聚集了全基地的木系異能者連軸般的種植,就連他這個才幾歲的木系異能者也都加入其中, 也不過是堪堪讓整個基地的人餓不死而已。

    這個世界可沒有那許多的異能者,他一個人也無法一次性弄出能滿足所有受損人家的苗來。

    兩人的憂心,此時也是在隔壁顧家書房里太子的心情。

    “殿下,屬下方才出去看過一圈,附近田地里的苗幾乎都被這場雨給打折,加上風也大,田地里不剩什么了。”說話的是暗龍衛,整個人全身都還濕著,也沒顧著休息,便先行過來稟報方才受命出去查看的結果。

    太子皺著眉頭,側頭透過關著的窗戶往外看,聽著外面不時就啪嚓轟隆的震耳聲,右手在桌上連點幾下,沉著聲音道:“你先下去換身衣衫。”

    這場雨還不知要下多久,不過才一個多時辰受損就這般大,若是再繼續下下去……

    太子起身來到窗戶邊,隔著窗戶看著外面的連天暴雨。

    ***

    這場潑天的暴雨下了一天一夜,期間還有大風怒號著在天地間響起,不時還伴隨著閃電雷鳴,轟隆啪嚓聲撕開雨幕,幾欲連天都要轟出一個窟窿來。

    待得一天一夜的雨停,縱使太陽緊接著高掛天空,也無法讓百姓們,尤其是莊稼人們露出丁點笑容來。

    這一天一夜的暴雨下下來,田地間是丁點矗立的綠色都不剩,更甚至沿河的田地已經被暴漲的河水給淹蓋,若非他們這邊并非東河的下游,怕是在這一場大雨下,村子都要被暴漲的河水給淹了。

    顧不得外面到處都是雨水,幾乎所有有田地的人都在急急的往外走,想看看自家田地的狀況。

    雖然心知不會好,可心里還抱著一點點的妄想。

    東河曦站在房檐下看著下人們將院落里積聚的水排掉,聽著外面不時就響起的悲號,一張精致昳麗的臉上面無表情,若仔細看去,卻是能從他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里瞧見閃爍的一點情緒。

    早在大雨初停,他便已經用精神力查看過異能所及的地方,不出預料,這場暴雨毀掉了所有田地里的苗,就連他小山頭那些藥草也不剩下幾株。

    昨日縱使在心里設想過最壞的結果,但現實卻比想象更加慘。

    當真面對時,就算東河曦平日里如何自認自己心比旁人來得硬,此時多少還是有些觸動。

    看著在院子里被下人們追著最終捉住的紅色錦鯉,轉身進了隔壁小院的小屋里。

    這里都是長風哥他們給他找來的稻種,邊上有幾筐已經被他溫養改造過,明年再下種,便就能自行留種,也不會影響來年的產量。

    另一邊的幾筐里,其中一筐是昨日溫養出來尚未催生出秧苗的稻種,其余的則還是普通的良種。

    東河曦盯著筐子里粒粒飽滿的稻種,漂亮的桃花眼被垂下的纖長卷翹睫毛遮蓋住里面的情緒。

    昨日還與長風哥說起要催生一些苗來彌補大家的一部分損失,他當時也沒想到這場雨會下得這般大,受損的人家會這般多。

    還想著先溫養種子,然后再催生秧苗。

    眼下怕也是不得行了,受損的人家多,容不得他先溫養種子。

    當時還答應長風哥不會累著自己,還想著自己沒有那般偉大的奉獻精神,可眼下……

    算了,自打臉也不是第一次了。

    半晌,一聲低低的嘆息聲在屋內響起。

    末世喪尸圍城時,他做不到眼睜睜看著爸爸媽媽為保護基地而異能枯竭而死。這一世,他同樣也做不到在一邊看著這些疼愛自己的人因著這場暴雨而憂心。

    想到精神力給他傳回來的畫面,東河曦終是又一次心軟了。

    緋色潤澤的嘴唇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罷了,不過是多費一些異能,縱使再出格,上面不還有高個的給自己頂著嗎?

    且他也只需催生些苗來,至于要如何安排,又要如何去運作,那便就交給太子表哥與小舅舅他們了。

    一旦下定決心去做,東河曦便也就沒再遲疑。

    就若末世決定犧牲自己救爸爸媽媽一樣。

    好在這一次并不用他付出生命的代價,只需要費點異能。

    東河曦在這邊用異能盡可能將小屋之內尚未溫養改造的幾筐稻種催生出秧苗來,他也不再費力費時去用異能溫養它們,眼下最緊要的還是先將秧苗催生出來,盡快讓太子表哥跟小舅舅他們分發給受損的人家,讓他們快些種下。

    這些秧苗他舍不得浪費任何異能去溫養,僅僅是催生,產量與存活率那完全是看他們如何去侍候了。

    而顧家這邊書房之內,雨一停,齊王與顧君謙便都過來這邊與太子聚集在一起。

    太子是板上釘釘的下任皇帝繼任者,縱使這次奉命來了東河村,但關于朝內的一些事情他也是在經手的。

    就如眼下這場暴雨帶來的災難,因著他人就在這邊,還得更加用心去做。

    不然朝內怕是會借由此事生出許多話來。

    再板上釘釘,那也還沒正式登基,其中的變故可不要太多。

    太子坐在書桌邊,今日雨一停,他便就讓暗龍衛去查看附近的受損情況,遠一些的地方亦是寫了信過去讓人盡快給予回復。

    但就眼下來看,光是附近村鎮在這場暴雨下就損失不少。

    別說田地里的苗們十不存一,就連一些村鎮里脆弱的房屋也在這一場暴雨里被沖垮。

    唯一的好消息便是朝廷每年都撥付了大量的銀錢在修建堤壩,這一場一天一夜的暴雨雖說讓東河水暴漲不少,淹了沿河的不少田地,也讓一些稍低的村子被水淹了一些,沖垮了一部分本就不甚結實的房屋,但好在并未造成大面積的洪澇災害,絕大部分房屋都尚且完好,僅是水稍微深著一些,待得水消下去,大家還能回去好好休整休整繼續過日子。

    太子將目前他所知的消息一一說完,顧君謙與齊王便都在心里思索著這次事情該如何去做。

    開倉放糧那是必然的,那些被水沖垮房屋的人家里怕是米糧也都不剩下了,還得朝廷放糧讓他們渡過眼前的日子。

    還有賑災銀錢也得及時跟上,房屋沖垮的人家雖說少,卻也是需要朝廷撥付一部分銀錢去修繕。

    至于田地里受損的苗,眼下也只能叫大家盡量騰出人手來補種,若是速度快著一些,明年收成會影響一些,至少不會顆粒無收。

    三人將事情一一商量完,時間便也到了午時。

    太子道:“我們先去用午食,我會盡快書信給父皇稟報這邊的事情,并申請一部分錢糧種子。之后還要勞煩皇叔與長風幫著一下了。”

    太子沖兩人略微拱手。

    他此次帶來的人并不多,還派遣了一部分去南蠻尋鳳血草,受災面積不小,他手中人手不足,且一個人是如何也忙不過來的,還得勞煩皇叔與長風將手下的人手派出去幫著他做事。

    甚至他倆屆時也得幫著忙。

    齊王略微點頭,“應該的。”

    作為朝廷的王爺,享受著百姓們的供奉,這些事情本就是該做的。

    至于顧君謙也并未推遲,他受祖蔭,無需科舉便能入朝為官,眼下有一件事情讓他去做,正好也能叫人看看自己的能力。

    日后回上京城了,進入朝廷才能真正得到重用,而非給一個閑職。

    三人前后腳往東河曦家來,顧君謙去晨曦院叫東河曦,卻不曾想來到小院的小屋時,會看見滿屋翠綠的嫩苗。

    顧君謙一時震動,站在門口半晌沒邁出一步,嘴里更是一個音都沒發出來。

    深邃如墨的眼內瞳孔驟縮,垂在兩腿側邊的雙手在袖內緊握成拳,十指緊緊掐住自己的掌心。

    他知曉小曦的一些能力,卻是知曉得并不多詳細。

    小曦也從不在他眼前避諱他的能力,但也從未這般直觀。

    看著屋內認真將稻種一點點變成秧苗,再一點點讓秧苗長到足夠插秧的程度。

    顧君謙不知道要如何去形容眼睛所看見的這種景象,若是叫他來說,這只能是神仙手段。

    哪個正常人能憑空將種子變成茁壯的苗?

    至少他活到這般大,有且僅見過小曦一人。

    也是此時他才明白昨日小曦所說的催生苗來彌補受損人家是何意。

    顧君謙暗暗深吸一口氣,按下心里的震動,想到這一路過來都不曾見到一個下人,心里方才安下心。

    第210章 第 210 章

    東河曦雖一心專注在用異能催生秧苗上, 事先業已囑咐過下人們,無事不要來他這邊的小院,但以防萬一, 他還是放了一絲精神力在外警戒注意著。

    他眼下所做之事可不是早前對外所說善于種植能蒙混過去的。

    長風哥一進到院里他便已經通過放下的精神力注意到,但這次需要的秧苗多,他一次也催生得多, 一時不好分神, 免得屆時給秧苗的催生異能不同,以至于秧苗參差不齊,便也沒有先給出反應來。

    待得手中秧苗完事, 東河曦這才抬頭, 注意到人一直站在門口, 失笑道:“長風哥怎的不進來?”

    屋里秧苗雖多,稍微撥弄一下,下腳的地兒還是有的。

    顧君謙神色復雜, 避開滿屋的秧苗走到他身邊,出口的聲音都有些喑啞,“小曦,這便是你所說的催生出苗來?”

    東河曦微微仰頭看他, 點頭, “對,昨日不是與你說過?”

    此時東河曦還沒想到自己的這番手段給人帶來的震動。

    以往他沒少在長風哥面前表現出自己的能力來, 因此他也沒覺著催生秧苗的手段會有什么奇怪的。

    東河曦拉他手示意坐下,這樣仰著頭說話有點累脖子, “我這邊的稻種怕是不太夠。”

    他想盡量多催生一些秧苗出來, 雖可能無法給所有人彌補損失,但能是多少是多少吧。

    既然決定做了, 便盡量做到最好。

    顧君謙順勢坐在他身邊,雙眼落在他精致昳麗的臉上,啞聲道:“稻種晚些時候我叫筆潤再去買一些回來。”

    東河曦便點頭。

    “小曦。”顧君謙叫他。

    東河曦看著他眨眨眼,“怎么?”他怎么覺著長風哥好似有甚話要與他說?“長風哥,可是有事?”

    顧君謙見他這樣,含在嘴里的話便不知要如何問出口。

    東河曦見他這樣滿心疑惑,他還沒想到人反常是與他有關。

    東河曦握住他的手捏捏,“不好與我說?”

    顧君謙搖頭,將一肚子的疑問暫時咽下去,轉移話題道:“催生這些秧苗對你可否有妨礙?”

    “沒甚事,就是費點精力而已。”東河曦見他不說,便也沒追問,既然長風哥此時不說,定是還沒想好如何與他說,既是如此,他等著便是。

    “那就好,別累著自己。”顧君謙與他說起在太子那里聽到的消息,“此次受損的地界怕是囊括了安慶府與滄州府兩個府城,具體的太子那邊尚未得到確切消息,不出意外,下晚也該能確定了。”

    東河曦聽得蹙了下眉,竟是兩個府?

    顧君謙見不得他皺眉,伸手將他眉頭揉開,拉著他起身,“走吧,先去用午食。”

    今日大家都聚在一起用餐,就連稍有好些的東河臻都叫人給推了過來,見他倆進來,趕緊招呼,“小曦,長風,過來這邊坐。”

    兩人一一與屋里太后東河老爺子老太太幾人招呼過,便來到東河臻身邊坐下。

    菜已上齊,太后便示意大家先吃,“再重要的事,也要將自己的肚子填飽才好去做。”

    齊王等人自然應是,大家便也都好好用午食,期間說話也是一些輕快的,都默契的沒提這次受災的事情。

    用過午食,太后被青葵嬤嬤扶走,太子與齊王還得回去隔壁顧家接著商量這次災后的事宜,倒是顧君謙陪著東河曦與東河臻回了花鈴苑,路上,東河曦問他哥,“哥,你身上的傷口可都愈合了?”

    兄長的肋骨早兩日便就已經徹底愈合。

    東河臻笑道:“還差著一點,不過也快了,應當也就這一兩日便就能徹底愈合。”

    東河臻心情很好,待得這兩日胸口的傷口徹底愈合,他便就可以等著治療雙腿上的骨傷,不久之后便就能站起來。

    光是想想,心臟的跳動都快了幾分。

    跟自己想的沒差,東河曦便就將自己的打算準備跟他說說,當然,若是兄長想要快些治好,他自然也會尊重他的意見。

    “哥,鳳血草又成株一株,只是我想等等再給你制作藥膏。”擔心兄長誤會,東河曦快速說道:“這些日子你連續治療身上的骨傷,雖有上好的藥材與食材養著身體,到底也是得在身上開那許多的傷口,多少是有些傷身體的,加之你早前那一場遭罪,身體也是并未徹底養好,我便想著待得這次的傷口愈合之后,你再多養養身體,之后再來徹底將余下的骨傷都一并治了。當然,這只是我的想法,哥你若是想快些都治好身上的骨傷,我也會尊重你的想法,只是如此一來,你日后養身體的時日自也會更久一些,不然恐會對日后身體健康有影響不說,還會影響壽數。”

    原是該等兄長身上除卻骨傷以外的其余傷勢盡皆好了之后,再來治療骨傷,但他見兄長身上骨傷對他行動的影響,也瞧出了掩藏在其平日嬉笑下的那點急切心情,這才決定先行給兄長治療一部分骨傷。

    眼下就差最后雙腿上的骨傷待治,一些話他也該與兄長分說清楚。

    當然,若是兄長選擇將身上所有的骨傷都治好,他也會照做。

    至于影響日后的健康與壽數,他自然不會讓這樣的結果發生。

    大不了日后用異能溫養改造幾支人參與幾朵靈芝出來,影響的那點健康與壽數,如何也是能補上的。

    眼下說這些,不過就是想兄長歇歇心神。

    到底是治療骨傷時,需要日日經受傷口的疼痛,即使有黃藤花稍微止疼,那也只是一點點而已。

    不過這些都只是他自己的想法。

    東河臻聽完,并未思考太久便說了自己的想法,“那便多等幾日再治療雙腿。”

    眼下即使將所有的骨傷都治好,他也不能去做旁的,回去邊關也不急于一時。

    經過這一遭,他更希望自己日后身體健康,陪阿爹阿爸小曦他們更久。

    東河曦聞言笑著嗯了聲。

    在花鈴苑陪了自家兄長一會兒,東河曦便就與顧君謙回了晨曦院繼續催生秧苗。

    待得下晚,墨書過來與他說:“小公子,榮寧侯府的船只到了。”

    “嗯?”東河曦略有些驚訝,早上雨才停,下晚齊冉他們就到了,莫不是雨剛停就往這邊趕了?心里雖然驚訝,東河曦嘴上卻還是吩咐道:“到了便就按照早些安排的將人安頓便好。”

    又不是甚重要的人,自然不需要他出去迎接。

    他能不計前嫌的同意齊冉過來治病,就已經是最大的寬容了。

    讓他出去接人,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墨書點頭,他過來通知,也就是給自家小公子說一聲而已。

    哪怕小公子想出去接人,他們也是不讓的。

    “那我就將其安排去東河村那邊定下的屋子去了。”

    “嗯,去吧。”東河曦頷首,他自然不會讓齊冉住進自家來,應該說這一次過來的所有人,他都沒打算讓他們住進來。

    畢竟他家能讓人住的也就花鈴苑那點地方,這次過來的,除卻齊冉與莫常,其余的各個都算是長輩,尤其是那些宗親,安排誰住進來都對別的人不好,既然如此,那就誰都不讓住進來就好了。

    說就是有外祖母在,不好叫人過來住。

    現成的理由。

    且還叫人說不出什么來。

    齊冉的到來并未給東河曦帶來任何的變化,他照常催生秧苗,隔壁的顧君謙自然更是不會出去迎接。

    莫說榮寧侯府做的那些事,就單是性別上,他也該避著一些。

    晚上用過晚食,太子才尋顧君謙說起榮寧侯府過來的事情,“齊鳴策此次也過來了。”

    太子是知道顧君謙與齊鳴策之間的關系的,他也是之前忙忘了,沒早早與他說這個。

    而顧君謙呢,他是并未對此次過來的人多打聽,只知道個大概。

    此時聽太子提起齊鳴策,微微蹙了下眉,“他從南蠻回來了?”

    太子點頭,“立了點小功,又受了點傷,便就讓其回來上京休養。”

    太子沒往深了說,但他想顧君謙應該能想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

    顧君謙當然也是聽懂了太子話里隱藏的意思,沒多說什么,只道:“我知道了,多謝殿下告知。”

    太子對其擺擺手,雖知曉顧君謙的為人品行,但還是隱晦的警告道:“你與榮寧侯府之間的事便已是過去,莫傷了小曦的心。”

    顧君謙鄭重對其拱手,“殿下放心。”

    他明白太子的意思,他此生只會有小曦一人。

    太子沒再多說,他能說這點話,也是因著知曉兩家當初定親的因由,這才多嘴說了一句。

    顧君謙過來時,東河曦正站在廊檐下與墨書說話,他原是打算送自家兄長回花鈴苑,卻被墨書給攔下,還以為是有甚重要的事,聽完只覺有些無語,“見我作甚?且我與他之間的關系,有何好見的?”

    他沒想墨書與他說的竟是齊冉想要見見他。

    他有些不明白,他跟齊冉的關系不說仇人吧,那也算是半個情敵?

    就這還有什么好見的?

    且他們這才到,不好生歇歇,迫不及待見他作甚?

    兩人見了又無話可說,說不得他還得擠兌對方幾句。

    墨書也有些無法理解對方,“我已經給拒了,但我瞧那位齊小公子的神色,怕是還會來求見小公子你。”

    東河曦擺手,“不見,有甚好見的,你去與門房那邊說,若是想好好治病,便就不要來打擾我。”

    若非有二皇子插手,哪怕他再同情對方,他也不可能主動寬容的同意對方過來治病的。

    墨書應是,“我會吩咐門房那邊的。”

    顧君謙過來,墨書便就告退離開,東河曦拉住他的手先與他說了這事,“我都不知曉我與他之間有何好見的,就我們這復雜的關系,他莫非還覺著我能與他好好聊天說話?難不成他以為我同意他過來治病就是和解?”

    顧君謙送他回晨曦院,他沒想那齊冉會想見小曦,他也不理解對方想的什么,他也不想理解,只跟他說,“不見便是。”完了又與他說起齊鳴策的事來。

    “齊鳴策是榮寧侯府的嫡長子,也算是自幼與我相識,若是論關系,自是沒有我與明理他們之間更好。但比之旁人也算是極好了。榮寧侯一共就四個孩子,齊冉是最小的一個,年幼時便時常跟在其身后,也不知他是何時對我有了心思,齊鳴策來與我說起兩家結親的事時,我初時并不想同意,但齊冉嘴甜會哄人,總是去顧府,哄得祖母他們很是開心,加之彼時我也到了該議親的年紀,兩家家世雖有些出入,但你也知曉,我們家并不看重這個,如此我們便定下了親事。”

    榮寧侯府算是世襲爵位,只是到了這一代的榮寧侯,在朝內已是沒甚地位,空有爵位品級,按天武朝律法,到齊鳴策這一代,便就要降爵承襲,若是如此,榮寧侯府在朝內的地位怕是要更低。

    也是如此,彼時榮三小姐尚未攀上三皇子時,又得知齊冉對他有心思時,榮寧侯府才那般樂意他們兩家定親。

    齊鳴策當初會撮合他們,固然有齊冉心儀他的原因在里面,另一方面又何嘗不是看中顧家背后的權勢?

    但這是無可厚非的。

    只是沒想后面他因救齊冉受傷,榮三小姐又剛巧攀上了三皇子。

    如此榮寧侯府會毅然在那樣的情況下退親,雖說是意料之外,但也算是意料之中。

    顧君謙接著道:“聽太子殿下說,此次送齊冉過來的便是其兄長齊鳴策。”

    之后顧君謙便又與他說了齊鳴策的一些事情,“聽太子殿下的意思,齊鳴策此次回來,若無意外,當會以他掙下的那點軍功在朝廷領個職位,但想要保下榮寧侯府的爵位怕是不得行了。”

    若是早前興許尚有可能,只要三皇子在里面稍微運作一下,也未必沒有辦法。

    但眼下卻是半點都不可能。

    原因嘛,顧君謙看了一眼邊上的東河曦。

    小曦的身份委實太過特殊。

    齊鳴策若在軍中掙下的軍功足夠,哪怕沒有三皇子在里面運作,保下爵位也有希望。

    但沒有如果。

    第211章 第 211 章

    東河曦也是此時才知顧君謙與齊冉定親的緣由, 早前去上京城時,他從未想過去追問這些東西。

    在他看來,齊冉那就是過去式, 無論是何種理由,反正也已經是與長風哥退親,且還是對方站不住理的退親, 其中有何牽扯, 以顧家的家世,都萬無可能兩家還繼續,不結仇便已經是顧家大度。

    他沒想兩人定親竟然只是如此簡單又算是有點復雜的理由。

    不過想想也能理解, 顧家如今的權勢, 若是當真汲汲營營尋一個家世相當的人家定親, 即便是保皇黨,怕也會招惹非議。

    皇帝舅舅或許不會猜忌他們,但保不住朝中就有那看不過眼的使絆子呢?

    既如此, 便就借著榮寧侯府順其自然。

    在那個時候,齊冉也算是知根知底,家世又要比得顧家差著一些,算是剛剛好。

    兩家結親, 無論是對誰, 在彼時,都應當算是一件極好的事情。

    東河曦雖不喜歡太過復雜的人事, 但這種不算是太復雜,且方才長風哥話里意思也說得很明白的, 他稍微一想也就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了。

    “那齊鳴策此次送齊冉過來, 其中也是有深意?”

    顧君謙回他,“算是。”

    但里面太過復雜的, 他就不與小曦說了。“齊冉你若不想見,那便不見。”

    不說他們顧家,就以小曦自身的身份,也有如此任性的資本。

    東河曦嗯了聲,他自然是不想見那齊冉的。

    倒不是旁的,而是他眼下時間委實太過緊張。

    那般多的秧苗等著他去催生,他哪里來的時間去見齊冉。

    將東河曦送回晨曦院,顧君謙摸摸他的頭,“晚上好好歇息,事情明日再做也可。”

    東河曦點頭,“我知道,洗漱完我就休息。”

    顧君謙便低頭在他眉心親了下,眉眼溫柔,夜色下,襯著他的聲音也更溫柔幾分,“那我先回了,你也早點洗漱。”

    東河曦可不滿足這么個不輕不重的親吻,將人脖子拉下來就把自己的唇給印了上去,兩張濕潤暖融的嘴唇貼在一起,東河曦還聽到了一聲來自顧君謙的輕笑。

    東河曦:……

    東河曦毫不矜持的回吻得更兇。

    ***

    一夜過去,地上的雨水與泥濘尚在,高溫便又繼續,秋老虎的尾巴那也是讓人熱得難受的,加之空氣中的潮濕,田地里的損失,更是讓人心浮氣躁。

    從昨日雨停開始,東河村與麗水村便就不時傳出壓抑不住的哭聲,哪怕東河曦在晨曦院亦是能隱約聽到。

    而他唯一能做的,便就是加快速度催生出更多的秧苗來。

    看著滿屋擠擠挨挨的秧苗,東河曦無奈扯了下嘴角,心到底還是不夠硬。

    但這大抵便就是所有覺醒治療系異能的異能者的通病吧,哪怕他是雙系變異異能也無法擺脫。

    在心底嘆了口氣,東河曦心里還有點煩惱,他還沒想好要如何將這件事告知太子表哥與小舅舅。

    下定決心做時,憑著一股對親人的不舍與一點心軟的同情,但做后,又不知要如何去說。

    他也知眼下自己所做的事在這個時代的人看來很匪夷所思。

    但事情已經做下,他也沒必要后悔,且眼下也容不得他后悔,總不能再將這些催生出的秧苗給毀了?

    只是眼下,他確實是還沒想好該如何將這些秧苗讓太子表哥他們知道。

    東河曦手中異能不停,鋪在木板上的一層種子便就簌簌裂開,嫩綠的小苗從內鉆出,再肉眼可見的長高。

    待得木板上的種子全都變成二十公分左右的秧苗,東河曦方才停了異能,將秧苗抓到一邊,又從竹筐里抓一把種子出來均勻的撒在木板上。

    原本秧苗十六七公分左右便就足夠插秧,但眼下經過這一遭,他便想著干脆將其催生得更高一些,也能讓人拿去種下以后省點生長的時間。

    墨書站在小院拱門處沖里喊東河曦,“小公子。”

    東河曦聞聲停下異能,起身從僅供一人通過的地兒出了小屋,反手將小屋門關上。“怎么了?”

    倒不是信不過墨書,委實是屋內的秧苗多少有點叫人匪夷所思。

    暫時還是先瞞著除卻長風哥以外的人吧。

    墨書便走到近前跟他說道:“小公子,方才村長過來說,村里幾個長輩去世,問你要不要過去看看。”

    “嗯?”東河曦驚訝,“幾個長輩去世?”

    墨書臉上帶著點唏噓的沉重,“我聽村長那意思,昨日雨停之后身子就有點不好了,看了大夫,也給抓了藥,但也不過是拖了點時間便就都相繼去了。說有兩個是小公子你們這一支的直系長輩,便就過來通知一聲。”

    東河曦也就是昨天雨停用精神力在兩村掃了下,這一天多都在催生秧苗,精力都花在這事上了,也沒那功夫去顧旁的。

    “是原本身子就不好?”兩人往一邊的小院落去,墨書侍候著他稍微洗漱整理了一下,兩人便又往外走。

    墨書回他,“我問了村長,有一個長輩倒是身子平日里就有些毛病,另外幾個都是身子骨健朗的,會有這一遭,都是因為見著田地里的損失一時氣急攻心給弄的沒緩過來。”

    說到底就是被這一遭損失給氣死的。

    東河曦蹙眉,他是知道有人會因為這一遭損失難受,但沒想會有人被氣死。

    對此,他除卻盡量多的催生出秧苗來彌補一點他們的損失,再多他也做不了。

    人都氣死了,他還能做什么?

    他異能再厲害,也不過是對活物有效果。

    “我祖父祖母他們呢?”

    自打兩位老人回來以后,每日里偶爾會在一起用食之外,其余的時間兩位老人都是去村里待著。

    有時一呆便就是一整天。

    東河曦見他們精氣神都比回來那日好,對此是鼓勵的。

    “老太爺與老夫人已經過去了。”

    一路過來,家里也沒見幾個下人。

    東河曦知道,除卻需要守在家里侍候實在走不開的,其余的都被方嬸子派出去田地里跟小山頭那邊忙去了。

    他們自家田地里的作物也沒剩下什么,還有小山頭那邊,他也就昨日精神力看過,草藥全都被這場大雨捶打得七零八落,好些都被雨水給從泥土里沖了出來,到處飄得都是它們破爛的殘枝敗葉,僅有的幾株獨苗還是藤蔓類草藥,因著纏繞著大樹枝干,被大樹遮擋了狂風暴雨才幸運的活了下來,但也只是主要枝干活了下來,葉子,花瓣,甚至是果實,那是已經沒有了的。

    眼下這節骨眼,想要雇傭人過來幫忙那是雇不到的,各家各戶都在趕著時間查看自家的損失,想著法的看看能不能彌補,有錢掙這會兒也不會想過來。

    方嬸子便將家里下人都安排去田地里忙活了,就連在鎮上的雷叔跟風阿爸他們都回來跟著忙。

    出了大門,正巧碰上穿著一身素衣過來的顧君謙,“小曦。”

    “長風哥。”東河曦見他這身穿著,問道:“莫不是顧家那邊也有長輩去世?”

    顧君謙與他并肩往東河村去,“是,都是族里的直系長輩,我先與你去東河村那邊一趟,然后你還得與我去麗水村。”

    眼下兩人是未婚夫夫關系,沒在家便就算,在家自是要互相去全個禮數。

    東河曦嗯了聲。

    村子里一片愁云慘霧,田地里的情況昨日該看的都看過,情況并不樂觀,這么場大暴雨,那點稚嫩的苗哪有活下來的?

    兩人穿村而過,時不時就能聽到從旁邊屋里傳出來的痛哭咒罵。

    墨書帶著兩人往村祠堂那邊去,解釋道:“村長說,因著天熱,又都是這樣去世的,大家此次損失都大,便就不破費了,族里出一部分銀錢,各家再出點,在祠堂停一天就上山完事,眼下要緊的事是趕緊趕時間將種子再種下,時間晚點沒事,好歹明年能收成點。”

    東河曦覺著村長這做法是最好的,老人去世固然讓人難過,但活著的人還得繼續,尤其是眼下,能搶時間種種子,還是得趕緊搶時間把自家的田地弄好。

    看來他得趕緊尋個時間將秧苗的事與太子表哥和小舅舅說一下了。

    東河老爺子老太太見到他們過來,紅著眼睛讓兩人給幾個去世的長輩磕了個頭,并點了柱香就完事,老太太拉著他的手,對兩人說道:“回去吧,這里也沒啥事,過午就要上山了,你倆不用在這里守著。”

    有他們兩個老東西在,沒得讓孩子們這大熱天過來待著。

    東河曦也囑咐他,“你跟祖父也仔細著點自己的身子,別讓我們擔心。”

    老太太便笑得慈和的摸摸他的頭,“祖母知道。”

    雖然難過這些認識的同輩因著這樣的事情去世,到底不是自家嫡親的人,難過也就那么一點,更多的還是被這氣氛給感染的。

    兩人便就沒再多待,也沒時間多待,還得去麗水村那邊一趟。

    從麗水村回來,東河曦一頭又扎進了小屋繼續催生秧苗。

    只希望這些秧苗到時能讓大家心里好點,哪怕少,能彌補多少是多少吧。

    雖說大家都在說趕緊搶時間補種,但都知道,這不過是一種心里安慰而已。

    哪怕他們這是南方,天然的地理就比北方好,但眼下這時間,即使補種,那發芽率也是要被影響的。

    明年的收成如何,不用想都知道。

    但眼下不這般做又能如何?

    難不成還能將田地空著不成?

    莊稼人哪里看得過去。

    還是那句話,搶著時間補種,明年能是多少是多少,總比什么也不做的好。

    做了,至少還能得一點,不做,一家子明年吃啥。

    東河曦也是知道這點,這才特意多花點異能將秧苗催生得高一些,就是想著能給大家節省點時間。

    東河村這地界,冬天雖不至于下雪,降溫多少,但冬天該冷的還是少不了。

    若是苗稚嫩點,能不能挨過冬天都是個問題。

    茁壯點,好歹生命力比幼苗更強一點。

    第212章 第 212 章

    嗩吶吹奏而出的哀樂隱隱約約的傳過來, 窗外的天空萬里無云,秋老虎的余熱帶著潮濕的氣息,入目所及都是濕漉漉的, 被陽光這般一曬,蒸騰出一股叫人煩悶的濕熱來。

    偶有一陣清風順著敞開的窗戶吹送進來,將一屋新綠的秧苗吹得波浪般起伏。

    埋頭催生秧苗的間隙, 抬頭從窗戶看出去, 便就是一院子的蕭瑟。

    原本滿院的綠色與各色花卉早已被這場暴雨盡皆打落,只剩零散堅強的葉子尚且掛在枝干上,隨著清風在陽光下擺動。

    今日的午食大家并未聚在一起用食。

    東河曦簡單在自己的晨曦院用過午食之后, 便繼續開始催生秧苗, 小屋早已經被秧苗鋪滿, 就連隔壁的屋子也都被他放滿催生出的秧苗,兩個屋子的秧苗都是他這一天一夜的成果。

    但還不夠。

    東河曦抬頭看看窗外早已不復往昔美麗盛景的小院,手中的異能不停。

    ***

    經過一天一夜的時間, 稍遠一些地方的消息也都通過信鴿陸續傳了過來,太子自接到第一個消息時,皺著的眉頭便就沒在消下去。

    被他叫來的齊王與顧君謙在相繼看過傳回來的消息后,臉上也盡是沉肅。

    這場暴雨累及安慶與滄州兩府, 滄州地處東河上游, 暴漲的洪水倒未對這段地界造成太大的損毀。

    但安慶府卻處在東河下游,匯聚而下的洪水雖并未造成太大的洪澇災害, 但損毀的房屋卻是要比滄州府地界更多。

    加之被這場一天一夜的暴雨淋垮的房屋也不少,如此積算下來, 這次的損失卻要比太子三人原本所想要更多一些。

    眼下唯一值得慶幸的, 大概便是這場雨是在秋收之后,田地間成熟的糧食作物等都收過一輪。

    即使這場大雨損毀了秋種下去的苗們, 暫時也不至于讓受災的百姓們無糧過日子,畢竟朝廷的賑災錢糧送到災民的手里也需要一定的時間。

    太子眼下擔心得更多的是補種的事情。

    因著南方天然的地理環境,種植比得北方要多上一輪,因此南北的稅收亦是不同的。

    南方的稅收比得北方要多上兩成。

    若是沒有災害,即使多上兩成的稅收,南方的百姓日子也要比得北方更好過一些。

    但今年的秋種被這場暴雨毀得一無所有,補種及時,且之后再無災害尚還好,若是補種之后再來一場暴雨,明年的春收怕是顆粒皆無,再加上兩成的稅收,日子怕是難過。

    可這樣的災害在天武朝的律令里,還不到減稅的程度。

    即使他上奏,朝廷那邊怕也會有絕大部分的官員會持反對意見。

    比起減稅,他們更愿意朝廷撥一筆賑災錢糧過來。

    畢竟與一年的兩成稅收相比,這么一筆賑災錢糧也不過爾爾。

    顧君謙自看過所有消息之后,便一直垂頭沉默不語。

    他自是看得出太子眼下所擔心的事情,就是因為看出來了,他才選擇不開口。

    小曦那里催生而出的秧苗,他不知小曦是如何打算的。

    且他心里還有一層更深的擔憂。

    顧君謙眼里情緒晦澀。

    太子出聲說出之后的安排,顧君謙便也收斂情緒,時不時說一些自己的意見。

    顧君謙三人在這邊商量暴雨之后的各種賑災事宜,東河曦家大門外的小院壩這邊卻是圍聚了十好幾人。

    這兩日因著家里大部分下人都被方嬸子派遣去了田地里忙碌,因此大門是關著的。

    這些圍聚過來的人先是在大門口站了一會兒,然后便有一中年男人上前拍響了大門。

    守在東河曦家附近暗處的暗龍衛早便注意到這群人,見這些人神色憔悴中帶著怨憤,尤其是其中兩三人眼里閃著明顯的算計,便有兩暗龍衛一前一后去通知東河曦與隔壁顧宅的太子等人。

    “小公子,大門口來了十幾人,看神色似來尋麻煩的。”暗龍衛與墨書一般,也是站在小院落的拱門處稍提高聲音朝小屋喊。

    東河曦聞聲開門出來,并快速關上門。

    但那一閃而逝的綠色還是被眼神敏銳的暗龍衛看進眼里,心里閃過一抹疑惑,不及深想,便被東河曦的詢問聲打斷,“尋麻煩的?”

    東河曦問話的同時,精神力便也朝大門處鋪了過去,然后神色冷了下來。

    “是,屬下瞧著他們的神色不太對。”

    東河曦拍了拍衣擺,聲音里含著冷意,“走吧,去大門口看看他們的來意。”

    “是。”

    大門那邊已經有聽到門響的下人去開了門,田間地頭正在忙著收拾雨后田地的兩村村民也聽到動靜朝這邊看了過來。

    更有那機靈的已經拔腿朝各自的村子跑了回去。

    東河曦出來時,太子三人也正好趕過來。

    “小曦。”顧君謙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

    東河曦沖他笑笑,并開口朝太子與齊王一一招呼,“表哥,舅舅。”

    太子與齊王眼里閃過一抹驚訝,齊王尚且還好,他這個外甥哥兒早前一直喚他為小舅舅,眼下不過是去掉一個小字,他驚訝的是他對太子的稱呼。

    邊上的太子亦然,自相認初始,曦哥兒便一直稱呼他為太子表哥,從未這般去掉前綴叫過他。

    驚訝也不過一瞬,兩人都是從皇室那腌臜地方出來的,稍一想便就知曉他的用意。

    因此兩人便也自然的回應他。

    齊王作為四人里輩分最大的一個,便自然開口問門口的十幾人,“不知你們過來我外甥家里,可是有何事。”

    常年在戰場廝殺帶來的冷厲煞氣自然而然的散發出來,讓一眾人嚇得頓時噤若寒蟬,一時竟無一人開口。

    聽到齊王開口,東河曦挑了下眉,沒出聲。

    方才精神力過來這邊時,他便聽到了一些這些人的來意。

    小院壩里暫時安靜下來,院外倒是慢慢圍聚了一群兩邊的村民過來。

    齊王見震懾到這群人,便稍收斂了一些渾身的氣勢,冷聲開口,“既然無人說話,那便是沒事,沒事便就離開吧。”

    這群人聞聲一陣騷動,打頭敲門的那位中年男子微微挺了挺胸,握著拳看向一邊未出聲的東河曦,顫聲開口,“我們有事。”

    許是這一開口給了旁人勇氣,其余人也相繼出聲:

    “我們是來找東河小公子的。”

    “對,我們找東河小公子。”

    東河曦此時聞言開口,“找我有事?”他掃過這些人,淡聲道:“我并未見過你們。”這十幾人面生,并不是東河村與麗水村的村民。

    打頭的男人聽到東河曦說話,聲音激動的道:“我們來找小公子你說糧種的事情。”

    說到糧種,其余人也開始七嘴八舌的說話:

    “對,我們村都是在你這里買了糧種的。”

    “我家將家里所有銀錢都拿了出來買糧種。”

    “我家也是。”

    “我家……”

    東河曦不耐聽他們這些沒營養的話,提高聲音打斷他們的聲音,“所以呢?若你們是來尋我還想買糧種,眼下是買不到的,我手里沒有糧種。”

    “我們不是來買糧種的。”男人許是這群人的打頭人,聽到他的話,神情怨憤,聲音也更激動了幾分,“我們是來叫小公子你補償我們糧種的。”

    其余人沒出聲,但眼睛全都盯著東河曦。

    太子等人聽到男人的話臉色一沉,眼神冷冷的看著他。

    東河曦一一掃過這群人,冷笑道:“叫我補償你們糧種?是我聽錯了?莫非你們在我這里買的糧種并未出苗?若不是,我不知你們是以何種理由叫我補償你們糧種的。”

    過來瞧熱鬧的村民們聽到男人的話也一陣驚訝。

    叫小公子補償他們糧種?

    又聽到東河曦的問題,眾人搖頭又點頭。

    搖頭是否定東河曦前面的問話,他們這些買過他糧種的人,就未聽到過誰家有糧種未發芽的情況來。

    可以說,從小公子這里買回去的糧種,就沒有一粒種子沒發芽的。

    就算有那沒發芽的,那也是種子被地蟲給吃了。

    只要是好好的種子,全都發了芽,且之后的苗也比往年他們自家的糧種出的苗長得壯。

    若非這場暴雨,這些苗好好長大,來年的春收不知能收成多少糧食。

    想到此,好些個村民都紅了眼睛,小聲低咒,“這該死的老天爺。”

    男人大聲道:“出了苗又如何?我們的苗都被這場雨給打沒了,我們的銀子全白給了。”

    “對,我們的銀子全都白給了。”

    “小公子你得補償我們糧種。”

    “我們拿了銀子給你買糧種,但眼下我們的銀子給了,可苗都沒了,我們都再沒有銀子買苗了,眼看著明年春收就要半點收成沒有,小公子你得了那許多的銀子,總要給我們一些補償,至少再給我們一些糧種。”男人大聲道:“我們為了買你的糧種,家里的糧食除卻留下自家吃用的,其余的全都賣了,銀錢也都拿來買了糧種,可眼下我們啥都沒有了。”

    說到后面,男人聲音哽咽,“我們好些個人家甚至都是借銀錢來你這里買糧種,可這該死的老天爺,叫我們現下啥都沒了。就連想補種,我們也拿不出半點銀錢跟糧種來。”

    男人話落,現場響起幾聲哭聲來,外面來看熱鬧的村民們聽完男人的話,也感同身受的紅了眼睛,有些處境相同的,甚至也跟著哭了出來。

    東河曦聽完男人的話,神色沒有半分變動,甚至就連眼神都沒有變一分,只淡聲反問,“所以呢?雨是我叫老天爺下的,還是你們買糧種是我逼著你們買的?雨既不是我叫老天爺下的,糧種也不是我逼著你們買的,所以你們哪里來的臉叫我補償你們糧種?就因為你們花了銀錢?”

    東河曦冷笑,“那你們花了銀錢買的鍋碗瓢盆衣衫布料,壞了可有去叫掌柜的補償你們新的?既是沒有,我又為何要補償你們糧種?”

    他同情在這場暴雨下受到損失的莊戶人家,因此他愿意盡己所能給予一些幫助,雖然初衷是不想見到太子表哥他們為這件事憂心。

    可那些催生的秧苗,卻的確是他們受益,且他也并未想過要一文銀錢。

    甚至為了不影響他們來年的春收,他還不惜多費一些異能將秧苗催生得更茁壯一些。

    可眼前這些人呢?

    竟用這種可笑至極的理由來叫他補償他們糧種。

    東河曦神色冷淡,眼里一片寒涼。

    第213章 第 213 章

    陽光照在空地上, 一點點將濕漉漉的泥濘路面曬干。

    小院壩靠村路的一排半人高的木柵欄被這場暴雨狂風吹打得歪歪斜斜,其上纏繞著的藤蔓植物上零落掛著幾片翠綠的葉子。

    清風一陣陣吹過來,帶著一股潮濕的熱氣。

    不大一會兒, 東河曦家大門外小院壩里外便就圍攏不下上百人。

    原本嘈嘈雜雜的聲音,在東河曦那番犀利的一系列反問之后,慢慢安靜下來, 就連過來鬧事的十幾人也都一時被他這番外震得啞口無言。

    太子與齊王冷凝的臉色微緩, 但看向鬧事的十幾人時,卻依然冷冽。

    顧君謙是幾人里神色最冷的,一張俊美無儔的臉上, 本該常掛著溫煦的笑, 眼下卻滿是冰冷, 就連那一雙深邃如點墨的眼睛里,也被一片冰霜覆蓋。

    尤其是想到晨曦院小院落里那兩間滿是秧苗的小屋時,顧君謙看向以這種可笑至極的理由來鬧事的十幾人時, 更是帶著一絲殺意。

    太子與齊王都在戰場上待過,五感敏銳,察覺到身側顧君謙的情緒,都驚訝的看過來。

    他們雖然也對這鬧事的十幾人不滿, 甚至還想著晚些時候叫人好好懲罰一下這十幾人, 可卻也沒到起殺意的地步。

    兩人掃過顧君謙,又將視線落向鬧事的十幾人身上。

    此時這十幾人已經被東河曦的那番話震得面色一陣青白交錯, 更是半晌無話可說。

    有幾人面上明顯有了打退堂鼓的意思,神色躊躇。

    而其中兩人面上神色閃爍, 看看邊上的人, 又看看東河曦,眼眸一閃, 鄒然出聲嚷嚷道:“那又如何,這些事又不同。沒了碗筷衣衫我們不會被餓死,但沒有糧種,我們一家十幾口人就要被餓死了,來年沒有收成,還要上交那些稅收,明年一家子的日子都不知道得多難過,我家兒子才一歲,爹娘也都身子不好,一家人全靠家里那點田地養活,這一下子田地都毀了,我們也是沒辦法了。”

    男人很會說話,甚至說完還半點不猶豫的跪了下來,面向東河曦哽咽道:“東河小公子,求你可憐可憐我們,你這么有錢,就拿出一點來幫幫我們吧,你自然閣給你掙了那些銀錢,哪里缺了我們這些糧種的銀錢了是不是,求你可憐可憐我們。”

    說著男人便使勁在地上磕起頭來,砰砰砰的聲音在小院壩響起。

    男人的話好似打開了這十幾人身體內的開關,竟是全都跟著跪了下來,不停向東河曦磕頭。

    一時之間,整個小院壩之內都是一聲接一聲的磕頭聲,砰砰砰……

    圍聚過來看熱鬧的兩村村民也被這突然的場面震住,眾人面面相覷,又轉頭看向磕頭不停的十幾人。

    有些人眼尖,甚至見到有幾個人竟然都磕出了血。

    “出血了。”

    “這磕得真夠狠的。”

    太子跟齊王臉色沉得可怕,冷冷的盯著跪著的十幾人。

    若非看出曦哥兒想要自己解決這件事,他們早就命人將這十幾人給抓起來了。

    顧君謙垂下眼睛掩住里面的殺意。

    他們怎么敢。

    東河曦神色沒有半分波動,就這么冷冷的看著十幾人磕頭,即使見到石板上有血滴下,他也沒有半分動容,更是沒開口阻止。

    外面過來看熱鬧的村民瞧瞧東河曦,又看看磕頭的十幾人,其中幾人忍不住同情的張嘴,“你們別磕頭了,人曦哥兒也沒說不幫不是。”

    “就是,你們在這里一直磕頭做啥。”

    磕頭聲頓了下,打頭的男人抬起他被磕得血紅一片的頭,顫聲道:“小公子愿意補償我們糧種了?”

    其余人也趕緊停下磕頭,連臉上的血都來不及擦便就神色期待而激動的看向東河曦。

    東河曦抬眼掃了外面說話的幾人,扯了扯嘴角,“你們覺得我該補償他們糧種?”他沒回答男人的話,而是沖外面過來看熱鬧的東河村與麗水村村民問道。

    方才說話的幾個人張嘴想說是,反正這點糧種的銀錢對于曦哥兒來說也沒多少。

    就像方才那個男人說的那樣,曦哥兒家那個自然閣可沒少給他掙銀錢,只要出點銀錢就能幫幫這些人。

    但這幾人話并未說出來,全被邊上的人給阻了,“你們可閉嘴吧,想說啥呢。”

    “人曦哥兒掙的銀錢再多跟咱們有啥關系,憑啥老天爺弄出來的災禍,要讓人曦哥兒給補償?”

    “可不是,就像人曦哥兒說的,當初買糧種人曦哥兒可沒逼著我們買,再說了,上面還有朝廷在,這次肯定有災銀撥下來的,怎么就叫人家曦哥兒補償糧種了?”

    “可不,這些人的確是值得同情,但這次遭災的又不止他們這十幾人,這要是人曦哥兒在這里補償了他們糧種,旁的人就沒啥子想法了?莫不是到時候全讓曦哥兒補償?”

    “就是,你們幾個說話也不過腦子,可別就被這些人這點子把戲給糊了眼睛。”

    “你們莫不是忘了早前那些來曦哥兒這里鬧事的人的下場,咋地,你們想跟那些人一樣?”

    阻止的人七嘴八舌的一頓輸出,說得想開口的幾人面紅耳赤的,然后又白了臉色。

    那些人的下場?

    幾個人幾乎同時搖頭,他們不想。

    要知道那些鬧事的自那以后,可再沒能從曦哥兒這里找到活干不說,就連糧種的事情,若不是有村長他們說情下保,他們連買糧種的資格都沒有,且就算是這樣,他們想買糧種,給出的銀錢也要比他們更多一些。

    他們一點也不想跟這些人一樣。

    東河曦聽到那些人勸說的話,不禁挑眉,臉上冷淡的神色總算是稍微有點變化,就連一直冷著臉的顧君謙神色也略緩和了一點。

    太子與齊王也不禁朝那邊看熱鬧的村民看過去幾眼,他們自然也是聽清楚了他們說的話。

    想到早前調查到的關于曦哥兒的一些資料,兩人眼里閃過一絲笑意。

    他們倒是忘了曦哥兒的脾性。

    東河曦看了眼那邊的村民,勸說的幾人都是東河村的村民,他低頭看向跪著的十幾人,“你們說的那些話,的確是值得人同情,但再值得同情,我也不會補償你們什么糧種,甚至你們還會為你們今日的行為后悔。”

    東河曦說完這些話就沒打算繼續在這里耽擱時間,他看到方嬸子正急急忙忙趕過來,側頭看向邊上的太子跟齊王,出聲道:“表哥,舅舅,這里就要麻煩你們處理一下了。”

    太子跟齊王點頭,“進去吧,這里交給我們。”

    東河曦沖兩人笑笑,拉著顧君謙轉身進屋,在沒去管外面的事情。

    兩人穿過中院,見到在這里等著他們的東河臻與太后兩人,“哥哥,外祖母。”

    顧君謙也趕緊跟著招呼。

    東河臻上下打量他一眼,見他神色并未有什么不愉,心里松了口氣,招手叫兩人過來,“先過來坐會兒。”

    青葵嬤嬤叫人上茶水,太后關心道:“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交給你太子表哥跟小舅舅去處理,日后再遇上這些事,叫長風處理。”

    他們雖然沒出去,但家里又并非全無下人,外面的事情自有人會給他們說得清楚。

    東河臻在一邊贊同的點頭,“你喜歡種植便種植就可,這些事有我們。”

    東河曦笑著嗯了聲,“我知道,我就是想知道他們尋過來作甚,這不,我聽完不就回來了。”

    太后拍拍他的手,“你啊,這些糟心的事聽它作甚,早就該讓你太子表哥去處理。”

    東河曦笑出聲,“日后這些事我都交給他們去做。”

    太后滿意了。

    幾人在中院的涼亭里又坐著聊了會兒,東河曦便就與顧君謙回了晨曦院。

    看著滿屋的秧苗,東河曦問顧君謙,“長風哥,你說我要如何與太子表哥與小舅舅說這秧苗的事?”

    事情肯定是要說的,但要如何說,他依舊沒想好。

    顧君謙掃過滿屋的秧苗,鼻端聞著青草香,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與他說起另一件事來,“我朝開國高祖曾為其心愛的寵妃打造了一面皇鑒,并寫下詔書,持皇鑒者,猶如高祖親臨,除卻叛國,即便是謀朝篡位,也可免一死。之后又有幾任帝王仿照高祖打造過皇鑒,我記得先皇也曾打造一面皇鑒,將其給了太后。”

    顧君謙看著東河曦,“持皇鑒者,還可上打昏君,下斬貪官污吏。”

    東河曦驚訝,這不就跟他們藍星歷史上的免死金牌或者打王鞭尚方寶劍什么的有點像?且比那幾個還要更厲害一些,“這樣的東西不會叫持有者生出異心來嗎?萬一有異心,豈不讓朝堂動蕩?”

    顧君謙握住他的手,“自然會,歷史上持有過皇鑒的人就有生出異心的,之后幾任帝皇打造皇鑒時,便會幾番思量之后再給。”

    任何事物都有其兩面性,不可能就因為其中一面就否定掉另一面。

    東河曦點點頭,還有點不明白顧君謙與他說起這個皇鑒是什么意思。

    顧君謙看著他的眼睛,伸手摸摸他的頭,“小曦,先將秧苗的事告知給太后。”

    東河曦開始還有點不明白,但不過稍微一想,他就明白了顧君謙的意思,不禁微微睜大眼睛,“長風哥你想讓我從外祖母那里將皇鑒拿過來?”

    顧君謙將他抱進懷里,“小曦,你的能力太過令人匪夷所思,若是以前,我還能說我們顧家便就能保護你,可眼下我卻不敢如此說。當今是個賢明的君主,也是你嫡親的舅舅,他興許看在先君后的份上,阿爸的份上,不會對你如何,可太子呢?旁的人呢?我不敢去賭人心。”

    第214章 第 214 章

    他不擔心旁的人對小曦起歹心, 他只忌憚日后最上面那位會對小曦有心思。

    雖說有皇鑒在手也無法阻止人暗地里對小曦有貪念,但至少會讓人在動手時有所顧忌。

    至于其他人,他相信小曦的能力, 也相信他們顧家的能力。

    聽著耳邊濕熱的聲音,感受著胸口鼓脹的心跳,東河曦靠在顧君謙的懷里, 輕聲道:“長風哥, 我讓你擔心了,是嗎?”

    顧君謙懂他話里的意思,一手錮住他的腰, 往自己懷里按了按, 一手輕撫著他的頭發安撫道:“小曦, 你做得沒錯,若我有此能力,遇上這樣的事情, 亦會是與你同樣的做法。”

    東河曦抱住他的腰,嗯了聲,“我不會讓人對我如何的。”他從來不擔心自己的能力暴露后自己的安危,他就擔心旁人會從自己身邊親近的人下手。

    縱然他的能力再厲害, 也無法保護所有人。

    在這次之前, 他從未想過要暴露自己的能力,不然不會從一開始就對外只說自己擅長種植, 也不會眼睜睜看著阿爹阿爸他們受難而不出手醫治。

    就是因為知道他自己的能力一旦被人知道會面臨什么,他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 可是身邊的人呢?

    但這次的事情卻叫他無法置身事外, 說是不想叫太子表哥他們因著這場暴雨而太過憂心,但實際卻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過就是那點可笑的心軟情緒。

    他可以表情都不動的看著人在自己眼前死,亦可以毫不手軟的動手將針對自己的人打殺了。

    可在明知自己有能力能幫助許多人不要受難的時候,他卻終是做不到袖手旁觀。

    就好似他媽媽一樣。

    在喪尸圍城時,以他家三口的異能等級,只要離開,他們可以去到任何一個基地過得很好,完全不必要死守在那個可能將要淪陷的基地。

    可爸爸媽媽半點沒想過獨自離開。

    有人說過,君子不立危墻。

    卻也有人說過,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他雖無法做到兼濟天下,可眼下的這場災禍,他卻是可以出力。

    可若他明知自己有能力幫助這場暴雨之下受災的人,卻要因著個人原因而什么都不做,他確實無法做到。

    今日來鬧事這些人不過是這場暴雨之下的一個縮影。

    他一個人催生的秧苗確實無法幫助所有人,但能幫助一些是一些,至少叫那些家庭真正困難之人在有了這些秧苗之后,明年的日子能好過一些。

    畢竟哪怕是搶時間補種,即使之后老天爺給臉,勢必也是要影響明年的收成。

    他看過天武朝的律法,這點天災也不到免稅的程度,收成減少,再加上定要上交的稅收,不用想也知道明年有多少人會過不下去。

    朝廷撥下的那點賑災錢糧,也不過只能幫助一時,并不能真正解決這場天災所受到損失的莊戶人家的困難。

    東河曦緊緊抱住顧君謙的腰,臉頰在他懷里蹭了蹭。

    顧君謙輕輕在他頭上落下一吻,“我看秧苗已經有許多,不若我們先去找太后?”

    事情宜早不宜遲。

    總不能等到小曦將所有秧苗都催生出來之后再來說。

    “好。”斂下情緒,東河曦仰頭在他嘴角親了下,眉眼彎彎。

    顧君謙神色和煦的伸手揉了揉他的頭,握住他的手往太后所住的花月苑去。

    ***

    花月苑這邊,太后正在讓青葵嬤嬤清點一些銀子出來,“朝廷那邊的賑災錢糧怕是還得一些時間才能過來,哪怕是要開糧倉,這一來一回的也要一些時間,你拿些銀子出來,叫人去鎮上施粥。”

    太后坐在椅子上,一張保養得宜的臉上帶著淡淡的悲憫。

    原是昨日就該行動,只是昨日還不知曉這次暴雨受災的人有多少,今日從太子那邊得到具體的數字,她這才叫青葵開始清點銀子。

    兩個府城的百姓受災,朝廷那邊的賑災錢糧即使是走水路,也得半個月時間。

    青葵嬤嬤一邊指使著跟過來侍候的宮女清點銀子,一邊給她端來一碗溫熱的茶水,“您也別擔心此事,有太子與齊王在這邊,事情定會辦得極好,好在此次暴雨也只波及兩個府城,太子那邊不是說了,真正遭災的人還是極少的。”

    太后喝了一口茶水,“你啊,避重就輕,那田地里才出的苗可是半點不剩了,補種后,亦是要影響明年的收成的。”

    若是以前,她也是不知曉這些田地里的事情的。

    她出生富貴,十指不沾陽春水,哪里會懂這些東西。

    這還是這段時日去村子里走動,從村民那里了解到的。

    青葵嬤嬤笑笑,“奴婢這不是不想您太過憂心這事。”

    太后笑笑搖頭。

    一主一仆說著話,便有小宮女進來,“太后。”

    太后斂了神色,問道:“何事?”

    小宮女行了個禮,“小公子與顧少爺在院外求見。”

    太后神色一喜,趕緊擺手,“快讓人進來。這兩孩子,早些時候不是說過,來這里不需要稟報。”

    小宮女得令出去,青葵嬤嬤低聲叫人端些茶水點心過來,一邊道:“小公子是個知禮數的。”

    太后滿臉的笑意寵溺,無奈道:“又不是在宮里,要這些禮數作甚,沒得累人。”

    青葵嬤嬤笑道:“小公子總是要跟著回去上京的,眼下熟悉一些,日后免得被人詬病。”

    太后嘆了口氣,“我知道。”

    東河曦與顧君謙在宮女的引領下來到太后所在的小廳,見到太后,兩人一同喚道:“外祖母。”

    太后笑著招手,“快過來坐下。”

    兩人便在桌邊的椅子上坐下。

    太后將桌上新端上的點心推過去,“快嘗嘗,這是用你小舅舅從東河山里尋來的野果碾碎了做的水果點心,味道酸甜,正適合眼下這個時節吃。”

    東河曦便凈了手,捻了一塊放進嘴里,雙眼一亮,“好吃。”

    太后笑瞇瞇的看著他,“好吃一會兒離開的時候帶些回去。”

    東河曦眉眼彎彎的道謝:“謝謝外祖母。”

    吞下嘴里的點心,東河曦喝了口桌上的花茶,滿口的花香果香。

    太后見他不吃了,柔聲道:“過來可是找我有事說?”

    東河曦眨眨眼,“我表現得這般明顯嗎?”

    太后輕笑出聲,沒解釋,她在宮里什么人沒見過?兩個小家伙進來也不曾隱藏自己的心思,她又如何能看不出來。

    顧君謙看看屋里,太后此次出來雖不如宮里有那般多的人侍候,但身邊也隨時有三四個宮女候著。

    “外孫確實有事與外祖母您說。”東河曦看了眼屋內幾個宮女,對太后道:“外祖母,可否叫她們先出去?”

    太后什么也沒問,揮手讓人都退下。

    青葵嬤嬤便帶著幾個宮女出了小廳,在稍遠的地方候著。這里能看見小廳里的情形,又不至于能聽見里面的說話。

    太后看看兩人,神色柔和,“說吧。”

    東河曦也就不拐彎抹角,將自己有兩間屋子的秧苗的事直接說了,完了道:“之后可能還會有更多的秧苗。”

    太后聞言,原本端著茶水的手放下,抬眼看著說完這話就乖乖看著自己的小孩,“秧苗?”

    東河曦點點頭,“是。”

    太后的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掃過,臉上神色微斂,她也沒追問這些秧苗是哪里來的,只是問道:“此事可還有旁人知道?”

    東河曦搖頭,“只有外祖母您與長風哥知曉。”

    太后點頭,聲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外祖母便不問你這些秧苗是如何來的,你能來找我,我很開心。”

    太后抬眼看著他,眼里復雜的神色一閃而過,然后重新被慈和寵溺覆蓋,“可是想要皇鑒?”

    東河曦抿抿唇,點頭,不知該如何說,只輕聲喚道:“外祖母……”

    太后伸手拍拍他放在桌上的手,“外祖母很開心你遇到麻煩了首先想到來尋我,而不是自己去想辦法解決。”

    太后慈和的看著他,“你還小,上面還有我們,遇到事就該來尋我們。”

    東河曦眼眶微紅,起身過來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抱住她,“外祖母,謝謝您。”

    太后摸摸他的頭,“謝甚,外祖母開心呢。”

    ***

    從花月苑出來,東河曦摸著懷里的皇鑒,眼眶還有些紅,“外祖母真的很寵我,半點不問我秧苗的事。”

    這般重要的皇鑒,一點不遲疑的就給了他。

    顧君謙緊緊握住他的手,“嗯。”

    東河曦抿唇,輕聲道:“我知曉外祖母是因著我長得像皇祖爺才如此寵愛我。”

    可那又如何呢?

    最后他的確享受到了寵護。

    他從不因這份有原因的偏愛而心生矯情。

    世上本就沒有無緣無故的偏愛,是因著這張臉又如何?

    難道就要否定從外祖母他們那里享受到的一切嗎?

    兩人回到晨曦院,顧君謙道:“你先催生秧苗,我去尋太子與齊王過來。”

    東河曦在凳子上坐下,“好。”

    顧君謙摸摸他的頭,“別想太多,太后對你的好,總能回報的。”

    東河曦嗯了聲,“我知道。”

    忙過這一陣,他就多種些適合老人吃的蔬果糧食藥材出來,定要讓外祖母長命百歲,無病無痛。

    ***

    花月苑這邊,看著東河曦與顧君謙的身影消失,太后在桌子邊又靜靜坐了會,半晌嘆了口氣,青葵嬤嬤站在邊上安靜的陪著。

    太后看看外面明媚的天色,聲音悠遠,“你說,當初兄長為何就不能學曦哥兒這般遇事便尋人為他解決?”

    若是兄長當初知曉這般做,是否就不會寂然的死在那囚籠一般的高墻之內?

    青葵嬤嬤知曉她這般問并不是想得到別人的回答,只是默然的聽著。

    太后收回看向外面的視線,“晚些時候將太子與齊王叫過來。”

    當年她無法護住兄長,讓他只能死在那冰冷無情的皇宮內。

    眼下,曦哥兒她卻是要護住的。

    “是。”

    ***

    東河曦將從太后那里得來的感動情緒盡皆化為催生秧苗的動力,速度比之前更要快,就在顧君謙去叫太子與齊王的這盞茶的功夫里,便就又催生出上百株秧苗來。

    滿屋的秧苗散發著青草的淡淡香氣,東河曦嘀咕道:“再不拿些出去,這兩間屋子都不夠裝這些秧苗了。”

    別的屋子都有東西放著,總不能再叫人收拾出一間空屋來。

    東河曦在這邊努力的催生秧苗,顧宅這邊,顧君謙來到太子與齊王所在的書房,“見過太子殿下,齊王。”

    太子揮手讓他起來,“小曦那邊情緒可有受到影響。”

    顧君謙回道:“并未。”

    太子頷首,“這就好。”

    顧君謙看著太子與齊王,說道:“草民想請太子殿下與齊王去一趟晨曦院。”

    見他神色鄭重,太子與齊王對視一眼,“可是小曦有事?”

    顧君謙點頭,“是。”

    太子擔心道:“還是方才的事影響到他了?”

    齊王也有些擔心的看過來。

    顧君謙搖頭否定,“并不是,而是有其他事要與你們說。”

    太子放心了,也沒問是什么事,毫不遲疑的起身,半點沒擺太子的身份,“行,走吧。”

    倒是一邊的齊王隱晦的多看了兩眼顧君謙。

    一路無話到得晨曦院。

    顧君謙徑自將兩人往左側的小院落引領。

    太子與齊王注意到晨曦院里格外的安靜,竟是連一個候著的下人都不曾見到,兩人此時倒也沒多想,只是想著怕是曦哥兒都讓人去田地里忙碌去了。

    他們跟東河曦接觸這般長時間,自是知曉他不愛身邊有人侍候。

    加之眼下情形特殊,曦哥兒的幾百畝田地還有小山頭那邊亦是需要搶時間補種,顧君謙那邊無法空出人手來幫忙,顧家也有田地需要補種,他跟皇叔此次帶來的護衛則都遣了去幫忙。

    現下見晨曦院無人,也沒覺著奇怪。

    顧君謙站在緊閉的小屋門前,伸手敲門,“小曦。”

    東河曦聞聲停手,“長風哥,太子表哥跟小舅舅過來了?”

    “是。”

    東河曦便道:“進來吧,門沒栓。”

    顧君謙回了聲好,伸手推開門,看著滿屋的翠綠,轉身看向神色震驚的太子跟齊王,“太子殿下,齊王,我們先進屋?”

    太子跟齊王站在小屋前時還有些奇怪東河曦為何在這個天氣將房門緊閉,只是沒等兩人繼續想,顧君謙與東河曦兩三句一問一答之后便推開了門。

    兩人就站在顧君謙身后半米遠的距離,門一推開便能瞧見里面。

    因此當門一開,滿目的綠色便就猝不及防沖入兩人的眼睛里。

    若是二皇子等人興許瞧見了這些綠色的苗也不認識是何物,但太子與齊王卻并非五谷不分之人。

    先不說齊王,就說太子,他日后是要繼承大統之人,對于民生雖不至于了解祥徹,卻也需要知道一二。

    加之早年在軍隊待過那么幾年,五谷他又如何會不認識?

    就是因為認識,眼下所見到的情形才叫他震驚。

    以至于向來遇事淡定的人臉色也不由變了。

    就連一邊的齊王亦是如此。

    一整間屋子的秧苗,若是他們今日才來東河村,興許還不會如此震驚。

    可他們不是,對于曦哥兒的一些事,他們雖不至于知道得有多清楚,卻也了解一二。

    這些時日曦哥兒一直在忙著藥材種子的事,前幾日才從他們這里得了尋回來的榕城稻種,因此是決計不可能事先預測到這場災難準備出這些秧苗來的。

    但眼前這一屋子的秧苗又作何解?

    太子與齊王縱使平日里再淡定,此事也有些淡定不了,在顧君謙出聲時,兩人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太子跟齊王有些出神的進屋,顧君謙轉身將門關上。

    三人便一條線的站在空出的僅供一人走動的空地,東河曦起身沖兩人笑笑,“太子表哥,小舅舅。”

    兩人回神,神色震驚又復雜,太子看看滿屋的秧苗,抬頭看著眼前笑得一臉璀璨漂亮的小表弟,“小曦,這些……”

    不知要問什么,太子便斂了后面的話。

    東河曦也跟著掃了一眼滿屋的秧苗,然后跟兩人說道:“這個,就是你們看到的這樣,旁邊還有一屋子的秧苗,之后還會有更多,但怎么來的,恕我無法與你們詳說。今日叫你們來,就是想跟表哥你說這些秧苗的事,你看這些秧苗何時弄走?至于要如何將它們分配下去,我不干涉,只一點,今日來鬧事的那些人不能得到這些秧苗。”

    他確實不想許多人受難,想力所能及的幫他們,為此不惜暴露自己的能力。

    但這不代表他是個以德報怨的人。

    那些人以那種可笑的理由來尋他要什么補償,還想道德綁架他,他又怎可能當這件事沒發生過,讓他們還能從他這里得到秧苗?

    他說過要叫他們后悔,可不是只說說。

    他能對大部分人心軟,可不代表他會對小部分人心軟。

    太子與齊王聽完他的話,即使心里還在震驚眼前所見到的,但還是及時給與了回應,太子當即收斂情緒道:“我會叫暗龍衛來將這些秧苗從后門搬去顧宅那邊。”

    縱使不知道這些秧苗具體是如何來的,太子還是最快的做出了他心里最認可的安排來。

    至于屆時如何分配這些秧苗,他心里也有了些打算。

    對于太子的做法,齊王雖未說話,但心里卻是贊同的。

    不管這些秧苗是如何來的,看曦哥兒這樣關門閉戶的,定是不想旁人知曉。

    既然如此,太子的做法便是最好的。

    不過,齊王視線快速的掃了一眼東河曦與顧君謙,又在太子的背上停留一瞬,斂下眉眼。

    第215章 第 215 章

    東河曦沒想事情竟是這般順利, 他有些驚訝的看了眼太子與齊王,視線又與最后的顧君謙對上。

    他不由得眨眨眼,“太子表哥, 小舅舅,你們不問嗎?”

    他說無法告訴他們秧苗的由來,他們便就當真半個字不問?

    雖這兩個來月里, 讓他對于皇室的印象一變再變, 尤其是外祖母來了之后,但現今面對他如此奇詭的能力,按照他所看過的那少少的小說電視劇情節, 不說覬覦, 至少也該稍稍隱晦的打探一二吧?

    可眼下……

    太子正在思考之后秧苗的具體分配, 他心里雖已有一些大致的想法,但具體的還得仔細斟想,還有曦哥兒方才最后說的那一個要求, 他還有點旁的想法。

    驀然聽到東河曦的問話,他不由回神,一見他神情便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再結合他方才說的話, 太子挑眉, 俊美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來,見他是真的很疑惑, 便想了想,認真道:“若說我心里半點不想知道, 別說你們不信, 我自己亦是不信的,若是今日拿出這些秧苗來的是旁人, 那結果定不是如此。”

    太子臉上的笑意清淺,半點看不出曾在戰場上廝殺的狠戾來,對于東河曦的疑惑,他也并未選擇敷衍回答,“至于日后我會有如何的想法,這個我自己也不知道,至少當下,你是我的表弟哥兒,我也是真心將你當成弟弟來護著,既然你不愿意說,我便也就不問。而且,”太子轉頭看了眼身后神色冷淡的齊王,笑道:“我若是有半點不該有的心思,怕是不用等到回上京城面對父皇,皇叔與皇祖母就會立馬對我問罪了。”

    后面的話顯然含著說笑的成分在,畢竟他是堂堂未來一朝儲君,即使太后與齊王是他長輩,但天地君親師,君在前,親在后,他們如何也是不可能當真問罪他的。

    能真的對他問罪的,也只有當今陛下,他的父皇。

    但也能從他說的話里聽出他幾分真心來。

    后面齊王對他的話露出一分滿意的神色來。

    至于以后得事,那是誰也不知道的。

    東河曦與顧君謙自然也不會去較真日后的事來,至少眼下太子與齊王的反應讓他們心里少了一分擔憂。

    東河曦昳麗精致的臉上露出一抹燦然的笑來,一雙桃花眼灼灼生輝,半點沒有面對外人時的清冷,他沒有對太子的那番話發表任何的看法,只是道:“太子表哥跟小舅舅也是我的哥哥跟舅舅。”

    并非什么一朝太子與高貴的齊王。

    太子與齊王顯然聽懂他話里所表達的意思,太子臉上的笑加深幾分,其后的齊王冷淡的臉上神色也不由緩和。

    秧苗的事情說完,顧君謙開門,太子出去喚來暗處的暗龍衛,“將這間屋子與隔壁屋子里的秧苗從后門送去顧宅。”

    “是。”

    出現的暗龍衛共七人,見到屋子里的秧苗,臉上的神色都不曾變一分,聽完太子的吩咐,兩人離開,其余五人先去了隔壁的屋子。

    這里要搬動秧苗,東河曦干脆就帶著顧君謙往花鈴苑去看自家兄長。

    今日外面的事情兄長那邊怕也是知道了,他到現在還沒空出時間去跟他說一聲。

    還有秧苗的事情,都已經告知了外祖母與太子表哥和小舅舅,自然不能漏掉自己的兄長。

    ***

    太子看著暗龍衛將秧苗小心的放進拿過來的竹筐里,想著方才東河曦說的話,輕笑出聲,齊王在一邊看了他一眼。

    “太子。”

    太子聞聲回頭,“皇叔。”

    齊王開口,話還未說出來,一小宮女便尋了過來,朝著兩人行禮道:“太子殿下,齊王,太后請二位過去一趟。”

    咽下嘴里的話,齊王道:“先去太后那里。”

    太子若有所思,搖搖頭,跟在后面朝花月苑走去。

    ***

    東河曦與顧君謙來到花鈴苑時,就見東河臻正沉著一臉張坐在輪椅上,盯著桌上的茶水出神,邊上侍候的下人神色忐忑,見到兩人進來,心里松了口氣,趕緊招呼,“小公子,顧少爺。”

    東河曦拉著顧君謙在桌邊坐下,看向自家兄長,“哥哥,你這是,誰惹你生氣了?”

    早些時候不還好好的么?

    東河臻抬頭看了兩人一眼,深吸一口氣斂下情緒,聲音盡量和緩道:“過來了。”

    東河曦嗯了聲,追問道:“哥哥你還沒說,你這是怎么了?”

    東河臻忍了忍,還是沒忍住,開口道:“我只是有點氣自己。”有人來尋自家弟哥兒鬧事,他這個當兄長的卻無法出去幫著一點。

    方才有外祖母在,他不好表現出來,只是回來后,他是越想心里越不舒服。

    東河曦眨眨眼,沒想明白他怎么就氣自己了。“怎么好好的跟自己置氣?”

    一邊的顧君謙倒是看出了自家這個大舅哥心里的想法,只是他卻沒開口點明,這是人兩兄弟的事情,哪怕他是小曦的未婚夫,也不好來說這個。

    東河臻也不好說出自己心里的那點小心思來,只是垂眼看看自己的雙腿,想開口說不如早些治好他的雙腿,他不想萬一再遇上今日的事情,他這個當兄長的只能呆在屋里干著急,半點不能幫上忙。

    沒聽見兄長的解釋,東河曦喊他,“哥哥?”

    東河臻抬頭看他,嘆了口氣,“今日的事情,原該是我這個作為兄長的出頭幫你。”

    奈何他身體不爭氣,別說出去幫忙,真要出去了,說不得還要叫曦哥兒擔心他。

    東河曦聞言睜大眼睛,大概懂了自家兄長為何會在這里與自己置氣了,心里溫暖,嘴上也安慰道:“哥哥眼下身體最重要,待得日后身體養好了,總是能幫我許多的。”

    東河臻也知道是這個道理,但也不妨礙他眼下心里的那點氣悶,不過這點情緒他自是不好對著自家弟哥兒,轉開話題問道:“怎么這個時候過來了?”

    顧君謙給兩人倒了杯茶水,推給東河曦一杯。

    東河曦沖他笑笑,端起喝一口,他們現下正在花鈴苑的偏廳,屋里只有他們三人,方才離開的下人知曉他的性情,這會兒正站在斜對角的廊檐下守著,聽不見他們屋里的對話,但能看見屋里。

    偏廳在小廳的側后方,中間隔著一道連廊,值守的御醫醫丞醫士日常都是在小廳那邊呆著,并不會過來偏廳這邊。

    因此這邊顯得很是安靜。

    放下手里的茶杯,東河曦也沒有拐外抹角的習慣,直言道:“哥哥,我用自己的能力催生出一批秧苗來,方才已經將秧苗交給了太子表哥。”

    他沒有細說自己的能力是什么,在他的記憶里,他的能力阿爹他們雖不清楚具體,但心里應該是多少有些猜測的。

    幼時幾次的癔癥,以及平日里特別會侍弄花草果木,哪怕僅有那么幾次,這份特別的能力阿爹他們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可能不知道他的能力有多逆天。

    平日里出于愛護與保護他,他們很少讓他碰花草,也從不追問他。

    果然,東河臻聽完并未有一點驚訝,只是皺眉道:“你與太子說你的能力了?”

    東河曦搖頭,“并未說,只是將秧苗給了他。”

    東河臻稍微松了口氣,“那你將秧苗給他之后,太子有何表現?”

    東河曦便將太子說的話一字不漏的與他說了,然后從懷里將皇鑒拿出來放在桌上,“我去外祖母那里要來了這個。”

    他又將皇鑒有何用說了一遍,“哥哥你放心吧。”

    東河臻滿意的看了眼顧君謙,“你將這個皇鑒好好收著,就如太子說的那般,他現下不會有什么心思,但誰也無法保證日后會發生什么事,你手里有皇鑒,至少明面上讓人無法對你如何。”

    至于暗地里的,東河臻眼里一閃而逝一抹寒涼。

    既然知道了阿爸的身份,他哪怕不是為了自己,也要好好利用這個身份。

    東河臻又道:“秧苗的事情你做得對,雖說私心里我們自然是希望你做個平凡的哥兒一生健康無憂,平安喜樂,但既然遇上這樣的事,你又有此能力,且也已經做了,我這個當兄長的,自也不會說你不該如此做。但作為你的親人,我依然還是希望你日后將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人心難測。”

    有時候你做了好事,不一定得到的是好結果。

    且懷璧其罪。

    東河曦點頭,“我會的哥哥。”

    哪怕不是為了自己,為了家人,他也不會讓自己處于危險當中。

    這次也是情況特殊,否則他可能一生都會將對外說的善于種植貫徹到底。

    事情說完,東河臻終還是開口,“小曦,我想早些將雙腿治好。”

    到底還是不甘心。

    東河曦聞言只是眨眨眼,痛快點頭,“好。”

    雖早前想讓哥哥歇歇心神說了那番話,但眼下兄長既然開口想要早些治好雙腿,他自然也不會拒絕。

    就如他當初所想的那般,影響的那點健康與壽數,他大不了多種些好的蔬果糧食藥材讓兄長吃,長此下來,總是能補回來的。

    第216章 第 216 章

    東河曦與顧君謙在花鈴苑這邊陪著東河臻聊天時, 太子與齊王二人業已到了花月苑。

    小廳的桌上,擺著幾碟顏色淺淡,造型精致的點心, 邊上的三杯茶水散發著淡淡的花香。

    放在角落的槐樹給屋里帶來一陣陣的清涼氣息,在它邊上的一個花臺上置了一個小小的銅香爐,里面正有清幽香氣一絲一縷的在往屋里彌漫。

    太后依舊是坐在桌邊, 左手緩慢的捻轉著手里的黑色佛珠。

    兩人在小宮女的引領下進入小廳, “皇祖母/母后。”

    太后朝桌對面示意二人坐下。

    待得兩人坐下,太后開口,聲音沉靜而悠遠, “你們嫡親的君父與皇祖爺, 當年原是不用進宮的, 但彼時你們先皇祖父忌憚我們鎮國公府,可又抓不到國公府的把柄,又不好隨意捏造構陷, 便想了個折中的法子,讓彼時的一眾皇子從我們府里挑一人作為皇子妃或是皇子正君,既能成為他們爭儲的助力,日后一旦有了皇子, 這些勢力也能被拿過來一部分。”

    太后微微垂眸看向桌上的茶杯, 里面漂浮著五朵泡開的淡粉色的花朵,隨著桌子輕微的動作在杯子里慢慢悠悠的轉動。

    彼時的鎮國公府在朝廷的勢力盤根錯節, 文臣武將皆有與國公府交好的,甚至好些是祖父與二叔的門生與兵將。

    雖許多人都知曉國公府從無異心, 對天武朝忠心耿耿, 那一任的帝皇也知曉,可國公府的勢力委實太大, 無論是廟堂亦或是軍中。

    帝皇多疑,但他也確實是個明君,最后便就有了讓國公府的公子小姐成為皇子妃與正君的想法。

    她性子跳脫,自小便與二叔最為親近,最是喜歡聽他說戰場的事情,女兒家雖無法上戰場,但她也想跟著去邊關看看一望無盡的大漠,想去草原肆意的騎馬,想去體會邊塞的風土人情,因此自小便就舞刀弄棍。

    兄長卻恰與她相反,他自來性情溫柔,說話總是不緊不慢,喜歡詩詞歌賦,在書房坐一整日也不覺厭煩。

    她一直覺著,她這般好看性子又溫柔的兄長,該是要與一個性子同樣溫和謙恭的世家少爺配在一起,這樣才能叫兄長日后出嫁了才不至于被人欺負了去。

    沒想兄長最后卻是看中了寧將軍家那個小莽夫,她自是不愿意的,覺著那個只會打仗的莽夫是半點配不上自家兄長,肚子里半點墨水沒有,除了一張皮相,哪里能與自家溫柔好看的兄長相配了。

    但自家兄長卻是極為中意那個莽夫,后來她也看出來了,那莽夫是粗中有細,因著寧家一屋子的武將,對文人最是崇敬,那個莽夫簡直是自家兄長說東不往西,就算是哪一日兄長說天上的太陽是白色的,那個莽夫怕也是會點頭贊同,不帶半分遲疑。

    彼時兩家都有意,正待選個好日子開始三書六禮,卻不想邊關告急,二叔,還有寧家那個小莽夫都被急急召回了邊關。

    也在當月,帝皇的想法通過祖父傳回了寧家。

    祖父一共三子兩女,大伯兩個兒子,二叔兩兒一女,他父親只得一個哥兒一個女兒。

    彼時堂姐早已與人定下親事,就等到了日子就成親,自是不能成為皇子妃。

    他兄長與寧家那個小莽夫的事也是被人知曉的,雖還未正式定下親事,但彼時朝廷正需要寧家與鎮國公府,自然不會做這種拆散的事情來。

    因此最后也只能是她與其中一個皇子在一起。

    她怨過,但知曉這無從選擇,原本都已經認命。

    卻不想那個寧家的小莽夫最后竟是戰死在了邊關的戰場,再不能回來傻兮兮的聽兄長的話。

    她見過好幾次兄長偷偷哭。

    后來呢?

    太后出神的想,兄長摸著她的頭發與她溫柔的說,讓她代他去邊關看看那里的風景,看看那邊的落日。

    她知道,兄長不過是想讓她代他去看看那個寧家小莽夫戰死的地方是什么樣的。

    最后兄長與當時的五皇子成了親。

    她在兄長成親的第二日便就去了邊關。

    后來五皇子登基,兄長被封為君后。

    她每次從邊關回來進宮見兄長,都能看出他不開心,可她無從勸慰,那個能讓他開心的人已經回不來了。

    她不知道兄長與先皇之間的糾葛。

    只知道兄長最后是死于一個后宮寵妃的暗害。

    自始至終,兄長都從未與他們說起過宮里的事情。

    兄長去世的當年,她選擇了進宮。

    他不能讓兄長的孩子在那個冷冰冰吃人的宮里呆著。

    太后從回憶里回神,輕聲道:“你們君父與皇祖爺的悲劇,我不想在曦哥兒身上看到。”

    她未能保護兄長,卻定是要保住這個與兄長相像的孩子。

    太后視線落在太子身上,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偏心與不信任,“太子,你可明白。”

    齊王他不擔心,兄長去世時,齊王也已記事,哪怕過去這么些年,他也該是記得自家君父的。

    而與他君父相像的曦哥兒,他定是不會生出任何不好的心思來,相反,他會與她一般,只想保護那個孩子。

    可太子不一樣。

    他既沒見過他的皇祖爺,也與璃兒不親,與曦哥兒更是只相處了數月時間。

    天家無親。

    何況是曦哥兒那般的能力。

    ***

    東河曦不知道花月苑發生的事情,他與顧君謙在花鈴苑陪自己兄長聊了會兒,又去看過自家阿爹阿爸,便回了晨曦院。

    暗龍衛的速度很快,不過半個時辰,兩屋的秧苗不僅一棵不剩的全都搬走,甚至連屋里的衛生都打掃過一遍,那些不小心掉落的根根葉葉掃得一干二凈,他催生秧苗的那間屋里還新放了幾筐稻種,邊上放茶水的小幾也擦得锃光瓦亮。

    東河曦笑了下,不用想也知道這些都是太子表哥吩咐下去的。

    顧君謙將他送到屋里,親了親他額頭,“我就在邊上書房處理文冊。”

    東河曦回親了他一下,“你去忙吧。”

    兩人分開,東河曦進屋關門開始繼續催生秧苗。

    ***

    隔日,臨近午時,又一屋秧苗被暗龍衛暗中送回了隔壁的顧宅。

    東河曦沒去問太子是如何分配那些秧苗的,那不是他該關心的,他現在滿心都是催生秧苗。

    用過午食,他去了小山頭一趟。

    兄長想要早些治療雙腿的骨傷,他得先去將成株的那株鳳血草采摘回來。

    這兩日他忙著催生秧苗沒來這邊,鳳血草長勢良好,就是新分株的那株鳳血草生長得有些慢,但也不要緊。

    采完鳳血草,東河曦又去看過隔壁兩屋的墨烏草與冰蠱藤,見它們也沒什么問題,便就下山。

    現在小山頭正在被人重新清理,新的藥種還得一段時日他才能溫養出來,至少也得等他再催生出一批秧苗之后才能空出時間來溫養藥種。

    一場暴雨過后,現下大家都在忙著,河水暴漲,來往鎮上的商隊都少了許多。

    自然閣已經暫時歇業,因此他也不急。

    東河曦手里拿著鳳血草往花鈴苑去,他準備在那邊直接將鳳血草藥膏做出來,下午便先將兄長的雙腿治了。

    只是他沒想到,就在他去小山頭的這點時間里,齊冉竟是剛巧過來治病,家里下人都忙著田地里的事情,竟是沒人記得通知他一聲。

    他倒不是怕見齊冉,就是不想跟他有太多糾纏。

    他不知道上次齊冉想見他是為了什么,他也不想知道。

    他忙著呢,沒空跟他多接觸。

    眼下碰上了,他也沒去招呼,徑自就想從邊上的連廊拐彎去后院藥房制作鳳血草藥膏。

    只是他不想與齊冉多接觸,齊冉卻不這么想。

    這兩日他總想尋時間過來見東河曦,奈何他兄長不讓,東河曦這邊也不見他,他不敢再像以往那樣使性子,他已經知道了東河曦的身世。

    就算不知道,太后與太子都在這邊,他也不敢像在上京城一般找東河曦的茬。

    但他還是想見東河曦。

    眼下碰上了,齊冉怎可能叫東河曦離開,趕緊蒼白著臉色叫住東河曦,“東河小公子等等。”

    齊鳴策在邊上都沒來得及阻止他,此時想開口阻止也來不及,臉色冷了幾分。

    東河曦聞聲只好停下,轉身看向氣喘吁吁跑過來的齊冉。

    眼前的齊冉與他在上京城見時,變了許多。

    整個人都瘦了不止一圈,看上去好似風一吹就能倒。

    還有那臉色,白的不見一點血色,哪怕是小跑過來他身邊,也沒見有點顏色上臉。

    身上的氣質也變了許多。

    以前是柔弱中帶著一股矜貴,眼里也有光。

    眼前所見卻一副羸弱之姿,眼里帶著一股揮散不去的憂郁。

    東河曦打量齊冉時,齊冉也在打量他。

    這個人還是如在上京城見到的那般,沒有半分變化。

    面容精致昳麗,一雙原該是多情的桃花眼,卻被他清冷的氣質映襯得清凌凌的,看人幽幽的。

    還有額中的那點哥兒印,鮮紅秾麗。

    齊冉怔怔的看著眼前的東河曦,如此姿色妍麗的哥兒,他早前為何會看不起人家,覺著人家一個鄉下小哥兒配不上顧君謙?

    第217章 第 217 章

    打量完齊冉, 東河曦出聲,“齊小公子叫住我,可是有事?”

    齊冉說不清心中此時是什么感覺, 羨慕?嫉妒?后悔?

    應該是都有的吧。

    他聽家人的話,在那個時候與顧君謙解除婚約,去攀附五皇子, 可最后發現五皇子不過只當他是個玩意兒, 從不曾想過讓他當皇子正君。

    最后他不僅丟了顧君謙這般好一個夫君不說,還被莫常害得日后子嗣艱難,甚至都不可能再有屬于自己的親生孩子。

    哥兒原本就子嗣不如女子, 眼下他這般傷了孕囊, 還有與顧君謙退婚一事在前, 即使他貴為侯府小公子,日后還如何能嫁個好夫君?

    且眼下他們榮寧侯府還能否保住都是個問題。

    若是當初他不與顧君謙退婚,是否結果就不會是眼下這般?

    齊冉眼眶有些紅, 這些日子他的心里時刻都在被悔恨沖擊,叫他夜不能寐,眼下見到東河曦,個中滋味不知如何訴說。

    “東河小公子。”

    齊冉想說的話有許多, 他甚至想恬不知恥的叫東河曦將顧君謙還給他, 可他知道這話不能說,尤其是東河曦的身份今非昔比, 他若敢說,莫說兄長會如何收拾他, 光是太后與太子齊王的怒火就不是他與榮寧侯府能承受住的。

    齊冉張張嘴, 在東河曦清凌凌的視線里,終是說道:“東河小公子, 我想求你去與齊王和太子求情,叫他們讓我兄長再去南蠻……”

    “齊冉你給我住嘴。”齊鳴策沒想他竟是說的這個,立馬開口呵斥住他,轉頭看向東河曦,“東河小公子,你別將他的話放在心上,我馬上帶他離開。”

    說著也不等東河曦開口,立馬示意跟上來的下人將人帶走。

    齊冉自從受傷后,身體便一直不太好,被齊鳴策這般帶著怒火一喊,整個人都嚇得抖了抖,還想說什么就被人給捂住嘴,不顧他的掙扎給帶離。

    齊鳴策深吸一口氣,告罪道:“東河小公子,你放心,我會看住他,之后看病也會過來請御醫們過去村里給他看,絕不會叫他再來叨擾你。”

    齊冉的話雖沒有說完,但也說了大部分,東河曦想想就明白了他找自己是想做什么,不由無語。

    齊鳴策在南蠻軍中能混得那般好,確實有那邊將軍看在顧家的面上,畢竟兩家彼時算是姻親關系,南蠻的將軍聽說好些個都是從邊關過去的,曾經都在舅爺他們手下當過將士,自然也與顧家祖父相熟,齊鳴策去了那里,多照顧一下也是應該的。

    而齊鳴策回來再不能去,他聽長風哥說過,雖有他的原因在里面,但大部分原因還是榮寧侯府野心太大。

    已經有個皇子側妃不說,還想有個皇子正君,雖說初衷是為保住爵位,但這也是上面無法容忍的。

    諸多原因之下,齊鳴策從南蠻回來,是敲打,也算是給榮寧侯府一個臺階下。

    畢竟榮寧侯府已逝的老侯爺對天武朝忠心耿耿,奉獻諸多。

    他沒想齊冉竟求到他面前來,看在顧君謙的面上,東河曦不介意提點一下齊鳴策,他可不想日后有人去怨長風哥,“你妹妹已是三皇子側妃,你回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聽長風哥的意思,整個榮寧侯府,怕也就這個齊鳴策還能有點腦子。

    齊鳴策點頭,“我知道,多謝小公子。”他自然知道原因,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因著那點傷被叫回上京來,說是養傷,怕是上面想讓他在上京城待著,稍微看著點榮寧侯府。

    東河曦擺擺手,“沒事我就走了,齊小公子看病的事,你只管找李御醫他們便成。”

    雖然齊冉的想法有點讓他無語,但他也沒有想去計較。

    齊鳴策看著人離開,然后沉著臉色出了東河曦家。

    ***

    齊冉來找東河曦的事情,被暗龍衛告訴了太子,太子正在算計分配秧苗的事,聽完稟報,吩咐道:“晚些時候將齊鳴策叫過來一趟。”

    “是。”

    在冊子上寫了幾筆,太子停下動作,想起皇祖母與皇叔對他說的話,無奈搖搖頭,他明白他們對皇室的不信任。

    往上幾任帝皇,雖都算是明君,卻也有帝皇的多疑。

    也只有他父皇,因著在軍中待過些年,多了些武將的灑脫,敢于放權,也不怕臣子掌權。

    他不敢保證自己日后會如何,尤其是見識到曦哥兒那般異人的能力。

    皇祖母與皇叔忌憚他,他能理解。

    太子伸手在桌上扣點幾下,眼里閃過一抹沉思。

    視線掃到桌上的水果,動作一頓,嘴角彎了一下。

    ***

    顧君謙今天也在顧家這邊,但不與太子在一個書房。

    他看著手中的信紙,心下幾分愉悅,提筆在桌上空白的紙上連連動筆,放下筆,等墨跡風干的空隙,對一邊候著的筆潤道:“太后叫了人去鎮上施粥,你便買一批藥材去鎮上藥堂,請他們的大夫配合著在鎮上義診幾日,若有人問,便說這些藥材都是東河小公子捐贈的。”

    “我知道了少爺。”筆潤又道:“少爺,我們去鬧事的那些人村子里看過,他們說的話雖大部分都屬實,但其中三人家里并非是因著買了糧種沒錢,其中一人是家里為了償還賭債,因此將家里大部分銀錢與糧食都變賣了,還有一人家里是為了供書生,另一人則是家里父母偏心小兒子,想為其說一門上好的親事,家里余下的錢糧都拿去那姑娘家里了。其余的人倒是家里確實是困難,但來尋小公子,卻是那三人攛掇的。”

    筆潤說完,接著道:“我們去完那個村子,順便還去別的村子看過一圈。”筆潤皺眉,“發現有這樣想法的人不少,有些被家人跟村里村長族老給勸阻了,有些還在觀望。”但后面會不會來鬧事,暫時無從得知。

    鬧事的那十幾人所在的村子是因著老村長病重,暫時還無人接掌管村子,加之那三人的攛掇,這才讓那些人跑了過來。

    “我們去調查時還遇上太子的人。”

    “我知道了。”顧君謙問道:“名字可都記下了?”

    筆潤點頭,“都讓人記著。”

    “嗯,派人注意著點那些人,若再有人想過來鬧事,你們便宜行事。”顧君謙說這句話時,聲音都是冷的。

    想到小曦為了這些受災的人,為此不惜暴露自己的能力催生秧苗,更是為了不影響他們明年的收成,還特意將秧苗催生得更壯一些。

    再想想那些人想做的事,他就心生怒意。

    筆潤應了聲好。

    ***

    東河曦在花鈴苑將鳳血草藥膏做好,便去尋了鐘大夫,跟他說治他兄長雙腿骨傷的事,鐘大夫自然沒意見,“雖說身體還未好全,這般接連消耗心神對他日后的身體不好,但有小公子你種植的那些藥材,日后只要好好調養,也不妨礙。”

    東河曦也是這般想的,“那我們便去給我哥哥先治雙腿?”

    鐘大夫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東河曦,欲言又止。

    東河曦道:“鐘大夫有話不妨直說。”

    鐘大夫便道:“小公子,那個,今日可否讓老夫來為東河少爺治雙腿?”他也知道這個要求有些不好,但他屬實想要上手,當然,他也是因著有把握才會這般提議的。

    東河曦笑了下,“原來是這個,鐘大夫若是想治,便治吧,我相信你的醫術。”若是旁人,他自是不會愿意的,但鐘大夫他卻是不會拒絕的。

    若非鐘大夫的醫術,他兄長能否活著從邊關回到上京城都是個問題。

    他的藥材雖好,那也得有個好大夫方可。

    因此他對鐘大夫是感激的。

    這么一個要求,他自然不會拒絕。

    且有他在身邊看著,也不可能讓自家兄長出事。

    鐘大夫老臉立馬笑開了花,“謝謝小公子,你放心,我定會仔細的。”

    東河曦,“我相信鐘大夫。”

    邊上鄧御醫萬分羨慕,他也想上手醫治,但沒好意思開口。

    李御醫與吳御醫倒是有過經驗,偏生他們來得遲,還沒上手過。

    東河曦沒看出鄧御醫的心思,先與鐘大夫去了隔壁小屋,東河臻知曉今日就要開始治療雙腿,心情十分激動,見到他們過來,雙眼都不由亮了一下,身子挺直,“小曦,鐘大夫。”

    “哥。”東河曦過來,手里拿著鳳血草藥膏,“先喝藥?”

    東河臻點頭,“好。”

    鐘大夫在一邊給刀具消毒,酒精,藥布都在床邊放著。

    不多時,治療開始。

    東河曦在一邊握著自家兄長的手,雙眼看著鐘大夫動作。

    鄧御醫等人也在一邊仔細看著,雖不能上手治療,但眼下記住過程,日后未必沒有機會。

    顧君謙過來這邊,在晨曦院沒見到東河曦人,便轉道來花鈴苑,被外面候著的醫士告知東河曦他們在隔壁小屋為東河臻治療雙腿,想了想,便沒過去打擾,而是來到小廳坐下等待。

    心里想著從邊關傳回的消息,想必小曦知道了心里定會十分開心。

    第218章 第 218 章

    醫治的過程十分順利, 鐘大夫在邊關戰場浸淫幾十年,不知為多少手殘腿殘的將士處理過傷勢,來到東河村, 又特意向李御醫吳御醫討教過,還讓人去東河山里抓了野兔練手,又旁觀過兩回東河曦處理骨傷, 不說萬分熟練吧, 至少并未出現手抖的現象,割開血肉時快狠準,止血也是毫不遲疑, 抹鳳血草藥膏到斷裂的骨頭上時, 動作更是十足穩。

    東河曦在一邊握住自家兄長的手, 絲絲縷縷的異能分散到他的骨傷處。

    不過他還是特意控制了異能的量,以防異能太多,骨傷好得太快叫人起疑。

    治療結束, 藥布虛虛的蓋在劃開的傷口上面,遮擋住外界的細菌進到傷口里去。

    屋里的酒精味有些重,角落放著兩株槐樹,并不用太過擔心。

    東河曦看了眼已經昏睡過去的兄長, 與鐘大夫等人出了小屋, 留下一個醫士在屋里看著。

    “長風哥。”見到在小廳坐著的顧君謙,東河曦幾步趕超眾位御醫來到人身邊。

    顧君謙起身朝幾位御醫點點頭, 拉住他的手,“聽說在給兄長治骨傷, 我便沒過去打擾。”

    東河曦拉著他往晨曦院走, “你過來也無礙的,今日是鐘大夫在為哥哥治。”

    顧君謙笑了下, “兄長的雙腿幾日痊愈?”

    東河曦想了下,“得半月左右。”

    兄長雙腿的骨傷是最多的,大腿骨,小腿骨,十根腳趾,都有被特意敲裂的地方。

    因此需要的時間也更多一些。

    若非在鳳血草生長的過程中,他為其輸入過一些治療異能,只單單靠鳳血草本身的治療能力,以兄長雙腿骨傷的量,怕是得需要月余時間,且也不是一株鳳血草能治好的。

    半月時間,這也是他能在不被起疑的情況下,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再減少時間,李御醫等人怕就要起疑了,日后也不好解釋。

    尤其是后面還有莫常等人需要鳳血草。

    顧君謙嗯了聲,他從懷里掏出一張紙來遞給他,“小曦你看看這個。”

    東河曦接過,一邊打開一邊問道:“是什么?”

    顧君謙笑道:“你看看便就知曉了。”

    東河曦挑眉,待得完全將卷著的紙打開,看完上面的字,雙眼不由一亮,臉上露出一抹燦笑來,他轉頭看向顧君謙,聲音都微揚了幾個度,里面滿是愉悅與不敢置信,“長風哥,找到星散藤了?”

    顧君謙笑著嗯了聲,“他們已在回來的途中,此行萬分順利。”他看著東河曦,一雙深邃的黑眸里映著一張精致昳麗帶笑的臉,“小曦,東河阿爸他們很快就可以治好了。”

    東河曦使勁點頭,整個人歡快的撲進他懷里,“長風哥,太好了,待得星散藤回來,就可以開始給阿爸治療了。”

    邊關一行這般順利,希望南蠻那邊也同樣如此,這樣,阿爹阿爸說不得年前就能治好。

    東河曦覺著自己的心跳都比平日跳快了幾分,一想到不日就可以為阿爹阿爸治療傷口,然后守著他們醒來,光是這般想一想,他都覺著那日子簡直太美好了。

    “我得去將這消息告訴哥哥,還有外祖母,祖父祖母他們,叫他們也開心開心。”

    說著就要往外走,被顧君謙及時拉住,哭笑不得道:“小曦,晚食的時候可以一并告知他們。且兄長此時不還昏睡著?”

    每次治療完骨傷,受傷之人都會因著藥物原因昏睡一兩個時辰,兄長此時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東河曦眨眨眼,傻笑一聲,“是哦,太開心給忘記了。”

    東河曦又重新撲進他懷里,使勁在他胸口蹭了蹭來發泄自己此時激動的心情。

    顧君謙難得見他如此情緒外露的時候,很是縱著他,雙手圈在他勁瘦的腰身上,俊美的臉上滿是寵溺的溫柔笑意。

    陽光從連廊上的空隙里投射進來,落在兩人擁抱在一起的身上,一閃一閃的光在銀線刺繡上隨著風吹過來起伏波動,恍如星河點點。

    ***

    晚食時,除卻暫時無法移動的東河臻,東河曦等人都在大廳聚在一起用食。

    桌上,東河曦將星散藤的好消息說了出來,東河老爺子等人臉上都忍不住露出喜意來,連連追問東河曦消息真假。

    消息自然是真的,東河曦將紙條給他們分看,一時桌上都是笑聲。

    太子挑眉,吞下嘴里的東西,放下筷子,從懷里也掏出一張卷著的紙來,“看來,今日要雙喜臨門了?”

    原本他是打算待得用過晚食后再將消息告知的。

    霎時一桌人都朝他看過去,視線落在他攤著的手上,手心正有一卷曲的小紙筒。

    其余人都不傻,結合方才的事情,立馬就明白他話里的意思,東河曦雙眼睜大,趕緊將筷子放到桌上,傾身從太子手里將那張卷著的紙筒抓過來,迫不及待的打開,快速的看完,“表哥,南香籽跟鳳血草都找到了。”

    東河老爺子老太太知道南香籽是救治自家小兒的藥材,在東河曦看完之后,也迫不及待的從他手里將紙條拿了過去,“真的,藥材找到了,鈞兒有救了,有救了。”

    兩人眼眶都激動得紅了,老太太更是有些聲音哽咽。

    本來以為的白發人送黑發人,沒想峰回路轉,老天眷顧,小兒夫夫竟是雙雙得救,雖說至今還昏迷不醒,可他們也不敢強求。

    能再見到以為不再的小兒就已是萬幸。

    卻是沒想孫哥兒告訴他們,兩孩子都有救,只要尋到藥材便成。

    現今藥材也都尋到了。

    想到不日小兒夫夫就能醒過來,老兩口一時激動得手抖,嘴唇顫抖,嘴里只一直喃喃念叨,“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太后與齊王也為武璃夫夫開心,不過兩人到底是經歷過大風大浪之人,雖喜形于色,卻不像東河老爺子幾人那般失態。

    好久這股激動的心情才平復下來。

    東河曦又將紙條拿過來復看一遍。

    上面將如何得到鳳血草與南香籽的過程都寫得十分詳細。

    雷疏朗一行人快速到得南蠻,稍微做了一些準備之后,便就帶著狼王與狼墨前往那個部落。

    初時并不順利,那個部落極度排外,尤其是在得知他們想要前往神山時,幾乎是將他們當成敵人對待,若非有狼王與狼墨在,怕是雙方就要打起來。

    后來幾經周轉,他們聯系到了那家最先發現鳳血草的人家。

    那家人住在部落靠近中心的位置,得虧太子派過去之人武藝高強,在沒驚動人的情況下與那家人了解鳳血草的事情。

    那家人的男人因著采藥摔斷了雙腿,他們想治好他的腿,這才去神山尋鳳血草,但神山常年高溫,并非一般人能輕易靠近。

    那家人也是極為艱難才在神山一側的縫隙里發現鳳血草的蹤跡,但他們家人都不會武,即使找到鳳血草,也礙于那處縫隙的高溫無法采摘到。

    雷疏朗他們答應采摘到多余的鳳血草,會給他們留下一株,這才在那家人的指引下采摘到鳳血草。

    中途還被部落的人發現,但不知是因著狼王的原因還是別的什么因由,他們的行動并未被人阻止。

    采摘鳳血草的過程十分順利。

    鳳血草并不在神山中心,只是在其中一處裂隙極為深處,他們武藝高強,幾人輪流將那處縫隙挖大,最終成功取出鳳血草。

    至于是否有被火山石灼傷,上面并未說。

    南香草也是在去采摘鳳血草的途中無意中尋到,只是可惜南香草彼時已過了果期,他們只得到幾株南香草,最有用的南香籽卻是并未得到。

    原本他們還想著要不要再尋找一段時間,在將鳳血草給那家人留下一株時,誰知那家人為感謝他們,竟是給了一堆藥草藥種給他們,其中竟然就有南香籽。

    他們最后給那家人留了些銀錢,如今已在回來的途中。

    東河曦此時心情還是很激動,只是沒再那般顯現在外。

    星散藤、南香籽都已尋到。

    如今便就只需等待。

    等他們將藥材帶回來,他再給它們里面輸入一些治療異能,再確定一番阿爹阿爸的身體狀況,便就可以開始為他們進行治療。

    東河曦一雙桃花眼閃爍,里面都是灼熱的期望。

    顧君謙在他身邊,伸手輕輕握住他的手,沒有言語,東河曦沖他一笑,回握他。

    這一晚的晚食,是用得最為讓人愉悅的一次。

    回去時,東河曦到底是沒忍住拉著顧君謙跑去了花鈴苑。

    東河臻此時已經醒了過來,正靠在靠枕上,床上支著一張小幾,上面放著一碗尚有余溫的黑乎乎藥水,還有一碗散發著藥香的藥粥。

    他目前是藥與藥膳一并在用。

    藥是為了鞏固受傷的臟腑,藥膳是為了調養身體。

    畢竟傷得太重,身體損傷也重。

    看著好似大好,但失去的精血氣,并非一時半會兒能回來的,還得好好將養著才可。

    屋里溫度適宜,因此他雙腿只是用一層藥布代替褲子遮蓋著,為了不讓他無意中動作傷到愈合的骨頭,還特意用木板將其雙腿固定。

    好在他雙手早已治好,除卻不能隨意下床之外,吃飯喝水倒是無需人在一邊伺候。

    見到兩人進來,笑著招手,“用完晚食了?”

    “用完了。”東河曦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下,“哥你雙腿感覺如何?”

    東河臻倒也沒有隱瞞他,如實道:“跟雙手治療時一般,傷口有些疼,骨頭處些微癢。”

    且因著雙腿的骨傷多,這種感覺也較多,讓他特別想伸手去撓,也想動動腿。

    東河曦伸手握住他的手,將異能通過手傳遞到雙腿去,雖然是兄弟關系,到底性別有別,他也不好直接將手放在兄長的雙腿上。

    “現在呢?”

    東河臻感受了一下,笑道:“好受多了。”

    東河曦便也跟著笑了一下,松開他的手,“應該能讓你睡一個好覺。”他輸過去的異能只是木系異能,并沒有治療的作用,不過是緩解他雙腿傷口的疼痛與骨傷治愈過程中的癢意。

    做完這個之后,東河曦便將尋到星散藤與南香籽的消息告知了他。

    東河臻聽完也萬分激動,向他確定過之后,端起藥碗一口將里面的藥都喝了,“太好了。”

    東河曦笑出聲,兄長這激動的方式,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喝酒。

    第219章 第 219 章

    等待的時間總是讓人覺著漫長的, 好在手上有事情做著能打發時間,在初初兩日激動過后,東河曦便又將所有心神放在催生秧苗上。

    如此又過去兩日, 太子過來晨曦院找東河曦。

    小院落依然看不見一個下人,安靜異常。

    東河曦停下手上的動作,“太子表哥, 今日怎么有空過來。”

    隨著他催生的秧苗增多, 太子這幾日也是最忙的時候。

    偶爾休息出門閑逛,都能瞧見好些個身著官服的人在顧家進進出出的。

    秧苗還未發下去,附近村子里已有一些關于秧苗的傳言在散播。

    方嬸子來與他說過此事, 說是不知打哪傳出來的消息, 上面竟然有一批尚未受損的秧苗, 不日就會給受損的人家發一些下來。

    消息的真假還未曾確定,但村子里有好些人家已經決定先空出一畝水田來給秧苗,若是消息是假的, 最后補種也不耽誤啥。

    若秧苗是真的,那明年的收成如何也能有著一些。

    東河曦不知道這個事情,他一直在催生秧苗,沒甚心思去關心外面, 這個傳言是怎么回事, 他也沒去問過。

    但他覺著事情應該不是方嬸子說的這樣。

    不過事情不大,他也就沒多說, 聽過便算。

    太子在滿屋的秧苗上掃過一圈,道:“這兩日我與下面的官員商討了秧苗如何分發的事情, 今日特意過來與你說一聲。”

    東河曦微微坐直身子。

    太子見此一笑, 也沒賣關子,“受損的田地很多, 若是每戶受損的人家都分發秧苗,那委實太多,我們便讓人將家里極為困難的人家統計下來,最后確定有一萬畝水田需要秧苗。”

    這已是太子他們商議再商議之后,最后確定下來的水田面積。

    兩府之地,那受損的田地屬實太多,若都讓曦哥兒來催生秧苗,別說太后他們不會同意,他亦是不會愿意的。

    因此最后便就將家里困難的人家統計下來,至于其余受災的人,自有朝廷撥付下來的賑災錢糧補償一二。

    東河曦在心里計算了一下一萬畝水田大約需要多少株秧苗,多少斤水稻,以他如今的催生速度,一萬畝水田又需要多少時間能催生完。

    如此一番計算,確定稻種大約需要一千五百斤左右,他每日能催生二百斤左右的稻種,前幾日速度比較慢,每日也就一百五十斤左右的水稻,距離暴雨那日已過去六日時間,這般一算下來,也就還差著五六百斤左右的水稻便就足夠一萬畝水田所用。

    最慢也就三四日時間便就行了,東河曦算完,沉思了一下,說道:“太子表哥,你給我再弄一千五百斤的水稻種子,這些稻種催生的秧苗,你便讓人拿家里的種子等物來兌換,至于如何兌換,這就要麻煩太子表哥你們了。”

    倒不是他多么心軟,想要做個圣父。

    只是想到阿爹阿爸不日就可以蘇醒過來,他便想要為他們多做些好事。

    希望真的有老天爺看在他這般所為之下,能讓阿爹阿爸的治療過程順順利利的。

    太子蹙眉,“這會不會太多了?”

    東河曦搖頭,“不多。”

    這樣用異能催生秧苗,對于他來說,也是一種修煉。

    太子也不懂這個,見他在說這話時沒有半分勉強,便答應下來,“行,你別累著就行。”

    至于后面的秧苗如何兌換,自有下面的人去想法子,倒也并不麻煩。

    說完秧苗的事,太子便也就起身離開。

    他過來最主要說的就是這個,至于旁的,他并未打算將他做的那些事告知這個小表弟。

    太子過來的第二日,秧苗便被馬車或是船只陸續運往需要的地方去了。

    東河曦這邊也加快了催生秧苗的速度,這些日光催生秧苗了,他自己的田地里眼下所種的種子都是普通種子。

    長風哥那邊也是,不過這并沒甚關系,只是初期生長慢而已,待得他忙過這些時日,再用異能去溫養幾日便也就得了,再不行,用異能催生一兩日,生長速度自然也就能趕上。

    而在東河曦關門閉戶在小屋里催生秧苗時,莫常與前來醫治的老將軍和皇室宗親也陸續到了東河村。

    東河曦暫時沒去講那個禮數出去迎接他們,有小舅舅跟太子表哥和長風哥他們,他去不去關系不大。

    眼下最重要的自然是催生秧苗要緊。

    這些長輩反正已來了東河村,何時見都可以。

    眼看著這都十月了,秧苗得盡快催生出來才行。

    往年這個時候,田地里早已是一片綠意,更甚至有些糧食果蔬正是豐收的時候。

    可因著那一場暴雨,不管是初生的幼苗,還是已成熟的糧食,全都被打落在田地里。

    大家這些日子,幾乎是全家出動,一邊盡可能的將田地里被暴雨打落的糧食果蔬撿起來,能有多少是多少,一邊全力補種。

    有些人家速度快的,自家的田地已經補種完,還有余力去幫別人。

    而最開始催生出的秧苗,也在陸陸續續分發到那些家里極為困難的人家手上。

    東河村與麗水村自然也有那家里極為困難的,秧苗也已發過去,因著這個,好些人家還鬧過一場。

    原以為家家戶戶都能分發到至少一畝地的秧苗,他們還預留下水田來,最后竟是沒有,好些人跑去找村長,想讓他們去縣里問問。

    東河曦對此是不知道的,他在小屋里一心催生秧苗,除卻三餐以及慣例的去花鈴苑看自家阿爹阿爸兄長,就是與顧君謙相處的時間都減少許多。

    那些因著秧苗的鬧劇,他不可能知道,也鬧不到他跟前來。

    顧君謙知曉他后面要催生多少秧苗,早已吩咐下去,叫方嬸子與墨書有事先與他說,不要去打攪東河曦。

    方嬸子與墨書等人對于出現的秧苗心里有些猜測,但他們沒有一人訴諸旁人知曉,將這件事爛在了自己的肚子里。

    在大家鬧著秧苗的事沒兩天,縣里又有人給每村發下來消息,后面還有一萬畝田地的秧苗,有想要的可以拿家里的各種種子或者皮子等去兌換,每家每戶只有一畝的量,先到先得,兌完便就再沒有了。

    且這些秧苗只有莊戶人家能得,那些什么鄉紳老爺等是沒份的。

    至于好些人對秧苗的猜測,那也只是猜測,太子將這事做得很隱秘,除卻太子他們和那幾個暗龍衛,再無旁人知曉秧苗的出處。

    時間就在東河曦催生秧苗的日子里慢慢過去,東河臻的雙腿所有骨傷已經盡皆痊愈,只是暫時還不能下地走動,那些因著治療骨傷劃開的傷口還不曾愈合,還得兩三日時間方才能嘗試著下地慢慢練習走路。

    東河曦每日過去看他們時,東河臻都很激動,且是隨著骨傷日漸痊愈,那份激動的心情不減反增。

    尤其是這兩日等傷口痊愈的時間里,那臉上的笑意是肉眼可見的愉悅。

    東河曦每每見到都要被他兄長逗笑,但笑之余,又有些酸澀與感概。

    說起來,他還得感激東河玉。

    若非他當初將他推倒撞傷頭部,他不知何時才能從沉睡中醒過來。

    他前世的記憶不恢復,又如何能為兄長他們治療?

    說不定兄長都無法從邊關活著回到上京。

    ***

    隨著秧苗全部分發下去,遲來的豐收節也在進行中。

    只是今年的豐收節比得往年少了些熱鬧,但到底是上百年的傳統,大街小巷也還是極為熱鬧的。

    就連村子里這兩日都多了好些歡笑。

    東河曦昨日便就停了催生秧苗,今日在顧君謙的要求下,什么都沒干,好生歇著。

    躺在藤椅上,東河曦伸手就能從邊上放著的小幾上捻一塊淡粉色的點心進嘴里,渴了還有熱氣騰騰的花茶等著他。

    初秋的陽光從敞開的窗戶揮灑進來,吹進來的風帶著些涼意。

    東河曦有一眼沒一眼的翻看手中的書,半個時辰了,手中的書也沒翻動幾頁,心神全都飄到昨日得到的消息上去了。

    邊關那邊去尋找星散藤的人,還有南蠻去尋找鳳血草與南香籽的人,這兩日就能到了。

    東河曦自得到這個消息,就滿心都是星散藤跟南香籽。

    他轉頭看在書桌邊寫著什么的顧君謙,“長風哥。”

    顧君謙一直分心注意著他這邊,他一出聲,便停了筆,無奈的笑看他。

    東河曦翻轉身子趴在邊上的小幾上,“你說他們哪個先到?”

    都說是這兩日,也不知誰先到。

    顧君謙起身過來,將他手里的書拿下來放在一邊的桌子上,給他攏了一下蹭開的領子,“應是南蠻那邊的人先到。”

    南北與東河村的距離并不一樣。

    東河曦伸手示意他抱自己,顧君謙便將他抱進懷里,自己在藤椅上坐下。

    東河曦在他懷里尋了個舒適的位置坐好,“可惜順節草未找到。”

    顧君謙圈住他的腰,“太子留下了一部分人在那邊繼續找,相信花些時間,能找到的。”

    他們兩邊此行最主要的是尋找星散藤與鳳血草南香籽,其余的藥材都是順帶的。

    東河曦捻起一塊點心放進他嘴里,“希望吧,這東西我在東河山里進出那么多回也沒見到過,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在南蠻那邊尋到。”

    順節草這東西,最有可能的也只有南蠻那邊了。

    別的地方,看運氣吧。

    第220章 第 220 章

    秋日的陽光并不如夏日那般熾烈, 金紗一般覆蓋在花草樹木之上。落在水面上,也是橙光閃閃。

    清風送爽,涼風習習。

    站在小山頭看過去, 田地間,金光一片。

    來往的船只劃開水面,攪碎了陽光。

    東河曦將小山頭剛種下的藥種都用異能好好溫養過一遍, 雖說隔著一層泥土有些費異能,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早些時候溫養的那些藥種都在之前陸陸續續種完,沒想最后全都被那場暴雨給打得七零八落的。

    前幾日方嬸子他們忙著補種之時,他又將所有心神放在催生秧苗上。

    待得小山頭這邊重新種上藥種之后, 他才有時間過來。

    昨日在長風哥要求下好好歇了一日, 今日便就趕緊過來小山頭這邊將藥種都溫養一下。

    之后幾日的時間, 他幾乎都得在田間地頭忙碌,他與長風哥家的田地加起來可不少。

    雖說他們不比莊戶人家看重明年的收成,但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

    自然閣可還等著重新開業呢。

    總不能拿些普通的蔬果糧食過去。

    東河曦甩了甩手, 將沾上的泥土甩掉。

    藥種都不曾經過他開始的溫養,自然也就無法保證質量。

    他一邊得隔著泥土層溫養種子,還得將種下的死種給挖出來。出來時忘記拿工具,只能臨時撿根樹枝來用。

    顧君謙忙完過來找他, 手里還拎著一個水囊, “先過來喝點水。”

    手上有點臟,東河曦便就著他的手咕嘟嘟喝, “我剛好像聽見村子里有些吵,長風哥過來可知道是發生了什么事?我好像聽到莫常的名字。”

    他忙著溫養種子, 也就沒有分出精神力去看, 就聽了一耳朵,原本他也沒在意, 就是因著聽到莫常的名字,這才好奇順便問一下。

    顧君謙伸手將他嘴角的水漬擦了,這個事他還真知道,“村子里幾個小孩在玩鬧,其中就有早前傷了眼球的那個叫樂樂的小哥兒,不知怎的幾個孩子后面鬧起了別扭,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語的吵架,罵著罵著就罵了一句殘廢之類的話,恰好被出來的莫常聽到,便就跟那幾個小孩吵了起來,最后齊冉也不知怎么就剛好碰上這幕,便也跟著吵了起來。”

    東河曦無語,“我還想著是什么事,鬧得我在小山頭這邊都聽到了,沒想竟是這個?”

    這莫常還挺有出息,跟小孩也能吵起來。

    顧君謙也有些失笑,“不用管,有太子他們在,他也只敢動動嘴。”

    東河曦哼笑了一聲,跟顧君謙說笑幾句又繼續溫養種子,顧君謙也沒走,就在一邊拎著水囊陪著他。

    待得日頭越發高掛,一束束陽光從寬大的枝葉間投射下來,顧君謙道:“快午時了,我們先回去?”

    東河曦嗯了聲,顧君謙用水囊里剩余的水給他洗了手,東河曦便一邊甩著手上的水珠,一邊跟顧君謙往小山頭外走。

    “咦,長風哥,快看看,那是不是雷疏朗他們,還有狼王跟狼墨。”

    東河曦話剛落,遠處慢慢跑近的狼王與狼墨也看見了他,兩匹狼仰天就是一聲狼嚎,“嗷嗚嗷嗚……”

    狼聲悠遠。

    緊接著,東河山里也緊跟著傳出一聲接一聲的狼嚎,“嗷嗚嗷嗚……”

    且兩邊的狼聲不絕,都在由遠而近。

    前頭的狼王與狼墨肉眼可見,東河山里的狼群們,在東河曦的精神力查看下,也在極速朝東河山外奔跑而來。

    東河曦好像也感受到這份激動,整個人也朝狼王與狼墨快速奔跑過去,最后一人兩狼在東河家大門外的村路上相逢。

    東河曦撲過去將兩狼同時擁進懷里,“哈哈哈,狼墨,狼月。”

    狼王,也就是狼月,被東河曦抱住,少見的用頭蹭了蹭他,一雙深藍色的狼眸里罕見的露出一抹人性化的柔和來。

    狼墨就沒有它這般矜持了,跟個狗子似的在東河曦懷里一頓亂蹭不說,還嗷嗚嗷嗚的叫個不停,幽藍色的狼眼里竟是也能瞧見人性化的情緒來。

    顧君謙落后東河曦一步,待他過來時,一人兩狼已經擁抱在一起。

    顧君謙看了一眼聽到狼嚎有些異動的村子,太子與齊王也聞聲正從顧家往這邊趕過來。

    就在一人兩狼久別重逢嬉鬧成一團時,東河山里聽見自家狼王叫聲的狼群也從山里跑了出來,只是狼群并未過來,而是全都停在小山頭的大門口,或蹲或站,齊齊看著這邊。

    而在狼王狼墨其后,雷疏朗等人也騎著馬趕了上來。

    “小公子。”雷疏朗扯住韁繩勒停馬,翻身下馬。

    東河曦拍拍兩狼的頭顱,沖小山頭那邊的狼群示意,狼王在他腿上蹭蹭,便帶著狼墨快速朝狼群奔去。

    東河曦起身看著站在自己身前的雷疏朗,笑道:“辛苦了雷大哥。”

    雷疏朗神色激動,搖頭,“不辛苦。”

    著常人打扮的幾個暗衛也下了馬,“小公子,顧少爺。”待得太子與齊王走近,便又趕緊拱手行禮,“見過太子殿下,齊王。”

    太子擺手,“辛苦了,先進去再說。”

    兩邊這會兒都有聽到狼嚎小心翼翼靠近過來看個究竟的村民,不好在外多說。

    一行人轉道進屋,方嬸子邊招呼人端茶倒水,邊快速打量一圈雷疏朗。

    太子看向打頭的一個暗衛,暗衛將身后背著的布包解開,小心的放在桌上,并將結解開,“殿下,幸不辱命。”

    東河曦就在太子邊上,在暗衛動作時,他整個人都在傾身探頭往這邊看。

    布包里是兩個依舊被布纏裹著的長方形物體。

    東河曦知道,其中一個是他叫人準備的陶制盒子,盒子里放著他剪斷的一截熾藤,用來保存鳳血草的。

    暗衛伸手將兩個用層層布包裹的長方形盒子打開,一個陶制的盒子,一個木質的盒子。

    打開之后,他又伸手從懷里掏出一個小荷包來,“這里面是南香籽。”

    雷疏朗將自己背著的包袱也跟著放在另一邊的桌上,“我這里放的是我們在南蠻得到的一些種子。”

    有的是他們找尋南香籽的途中順便采摘的,有的是尋到鳳血草那家人給的。

    東河曦雙眼晶亮,沒去管什么鳳血草南香草,徑自將裝著南香籽的小荷包拎過來,一股冷幽幽似冰雪又似松柏的香味從荷包里散發出來。

    一將袋子捏在手里,東河曦便用精神力仔細查看袋子里的種子,每一顆都充斥著活力,“太好了。”

    太子等人神色也有些愉悅,“辛苦了,先下去好好歇息幾天。”

    “是。”幾個暗衛離開。

    雷疏朗也跟東河曦說了一聲下去洗漱了。

    這一路過來他們都是騎馬趕路,幾乎算得上是風餐露宿,身上一股味。

    太子小心打開陶制盒子,三株鳳血草被熾藤松松纏繞著。“這是不是得先種上?”

    雖說被熾藤一路護著,看著好像還挺好的,太子也擔心萬一不小心死了。

    這可是廢了好些功夫才好不容易得到的三株鳳血草。

    東河曦捏著荷包,心里一邊想著需要催熟的藥材,一邊漫不經心的回道:“一會兒我就給種上。”

    太子又將裝著南香草的盒子打開,“這個也得趕緊種下,看著都有些蔫了。”

    東河曦看了一眼,嗯嗯點頭。

    齊王跟顧君謙在一邊看得好笑,太子也有些無語,知道他這會兒心神都在那些南香籽上,搖了搖頭,將兩個盒子蓋上。

    東河曦起身,“我先去花鈴苑找鄧御醫他們。”話還沒說完,人就已經跑了,最后一個字遠遠的傳進三人的耳朵里。

    顧君謙也跟著起身,“我也去看看。”說著人也走了。

    太子挑眉,齊王也起身,“先裝起來吧,曦哥兒這會兒怕是沒心思管它們。”

    太子笑了一下,依言將盒子又用布纏上,再將包袱一打結,拎在手上也往花鈴苑去。

    ***

    花鈴苑這邊,東河臻雙腿上的傷口基本已痊愈,這會兒正在小院的涼亭里,扶著桌子慢慢轉圈的練習走路,邊上還有個醫丞看顧著。

    東河曦一陣風的卷過,停都沒停一下,徑自從涼亭跑過,往后院鄧御醫等人常待的地方跑去。

    小廳那邊今日值守的是柳御醫,他要找的是鄧御醫,自然得去后院。

    后院的小院落被拿來改成了藥爐,平日里鄧御醫等人無事便就會來這邊待著,一邊研究藥材,一邊拿下人從山里逮來的野兔等練手。

    這會兒幾人俱在。

    東河曦過來時,鄧御醫手里正拿著一株干枯的藥材研究,“鄧御醫。”

    鄧御醫聞聲,笑著招呼,“小公子。”

    東河曦來到他身邊,給他看了一下手里捏著的小荷包,“鄧御醫,南香籽到了。”

    鄧御醫雙眼一亮,視線落在他手里的小荷包上,“快給我看看。”

    李御醫幾人在另一邊,聽到動靜也快速靠過來,“去南蠻那邊的人回來了?”

    “南香籽,快讓我看看。”

    幾個御醫圍聚到東河曦身邊,都睜大眼睛看著鄧御醫小心的將荷包打開,一粒粒小麥粒大小,茄皮紫色的種子出現在眾人的視線里。

    一股似冰雪又似松柏的冷香味也緊跟著從打開的荷包里散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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