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第 181 章
東河曦窩在顧君謙的懷里, 心里就像有一眼溫泉在汩汩的冒著熱氣,他不自禁將頭埋在顧君謙的頸窩蹭了蹭,聲音悶悶道:“我知道。”
只是一時情感與理智的拉扯而已。
顧君謙有些心疼的將他緊緊抱住, 他早該看出來小曦的不對,早些與他說這些話。
***
兩人在說過這事之后,之間的親密可見的又更進了一步, 接下來幾日的時間, 東河曦依然是每日照例去花鈴苑的偏房為他阿爹三人上藥、用異能梳理他們的身體,心里卻疏闊了許多。
而肉眼可見的,東河鈞三人的氣色是一日好過一日, 這且不說, 就連東河鈞與武璃原本因著長時間沉睡臥床而有些萎縮的四肢肌肉, 竟然也在慢慢的變得豐盈起來。
若不是大家都是知情人,怕是都要以為東河鈞夫夫只是在短暫的睡覺,而不是已經是臥床兩年的病人。
鄧御醫幾人雖然心里驚疑, 但在李御醫與吳御醫的暗示下,鄧御醫幾人選擇了裝聾作啞。
想在宮里安穩的生活下去,第一個就是要學會不該看見的就要當成沒看見。
鄧御醫等人見識過太后三人對東河曦的態度,且鄧御醫算是太醫院里資歷最久的, 他是見過已逝的先君后的。
猶記得當日在見到東河曦時, 他還恍然以為見著了那位光風霽月的先君后。
東河曦便就在鄧御醫幾人這樣的態度下,光明正大的用異能為自己的阿爹阿爸哥哥梳理身體, 見到他們的身體日漸好起來,他心里也是很開心的。
尤其是哥哥, 期間竟然還醒來一次, 只是時間在半夜,他并未在場, 有些可惜。
還有阿爹阿爸那里,這回來已有好幾日時間,阿爸竟是一次也沒有醒過來,讓東河曦有些失望。
不過能見到三人身體每一日都有些變化,也是能叫他心情好的。
每日例行的去小山頭也沒有半點懈怠,小山頭里面的藥材已經又換過一輪,就連新分株的鳳血草都在他稍微放肆的行為下,長得快了許多。
且三株鳳血草的藥效眼見著要勝過為左松鶴用的那一株。
東河曦心下滿意,但還是稍微收斂了一些異能的輸出,擔心太過放肆,叫鳳血草的藥效太盛,招人懷疑。
雖說鄧御醫幾人怕是在這幾日已經有些懷疑了,但到底并沒有那么明顯。
若是鳳血草的藥效太過明顯,日后有幸得到別的鳳血草,他這些鳳血草可就不好說。
這幾日東河曦無論是小山頭亦或是去花鈴苑看他的阿爹三人,顧君謙總是陪在他身邊,哪怕手上正在忙著事情,也會在他出去時,立即放下手中的事情起身跟在他身邊。
頗有點想要當個掛件的架勢。
東河曦知曉他為何如此,心里溫暖又甜蜜,在不影響長風哥的事情的前提下,他并未出聲阻止他這樣做。
他其實也很是想這樣與長風哥日日時時刻刻待在一起,至少這一段時間,他很想這樣做。
興許是看出了東河曦的想法,也或許是那日兩人說的話叫顧君謙生出一種更為憐惜的情緒。
總之這幾日,太后等人是日日都能瞧見東河曦與顧君謙兩人焦不離孟,形影不離。
對于太后齊王太子三人來說,他們是一邊心里滿意開心,一邊又有些心情復雜。
曦哥兒他們尚且沒有相處多久,不久之后就要成為別人家的夫郎,怎么想心里都開心不起來。
東河曦可不知太后幾人的心情,這日,天色難得陰沉下來,空氣中悶熱的氣息都被驅散不少,天空中掛著厚重的烏云,眼見著一場可知的大雨就要來臨。
田地里還在趕在末尾收割糧食的村民們動作更快了,即使站在院里,也能聽見外面傳來大聲催促的聲音。
東河曦這幾天雖然大多精力都放在小山頭那邊,但手中種子的溫養也是半分沒有落下,無論是后面陸續被顧君謙與太子派人收回來的藥種,還是這個秋季就要分派下去與人種的糧種,他都不曾落下。
自然閣那邊后面的訂單也是沒有半分減少,甚至因著聽說東河曦愿意接加急的藥材定制,后面又有幾人來定制藥材。
這幾日更是先后將雷叔買回來的槐樹分批溫養改造完,后面雷叔又陸續送來一批被人定購的槐樹,東河曦依然是日日不落下的將其溫養改造。
忙碌著時間總是過得快的。
看著暗沉的天色,東河曦盯著渠水里游弋的紅色錦鯉。
顧君謙今日難得沒有過來陪著他,因著他的祖父明日要離開了,有些事情需要交代他,今日便就沒過來。
身邊少了個時時刻刻相陪的人,東河曦一時還有些不習慣。
也是這幾日兩人太過親近不相離的原因。
吹著夏日難得的涼風,東河曦正準備抬步回晨曦院,他這是從小山頭那邊剛忙完回來,路過前院時瞧見渠水里蹦出一條鯉魚倒霉的落在岸邊,將魚丟進水里之后,便就站了一會兒。
“小……小公子,小公子。”墨書急匆匆從外面跑進來。
東河曦停住身子看他,奇怪道:“你今日不是去鎮上了,緣何這般早就回來,還一副匆匆忙忙的樣子。”
墨書在他身前停下,急喘了一口氣,“小公子,我就是剛從鎮上回來。”
東河曦見他這樣,無奈道:“你先將氣喘勻了再說話。”
墨書便連深呼吸幾口氣,然后迫不及待說道:“小公子,你可知道我今日在鎮上聽見啥了。”
東河曦聽到他說話笑了一聲,回來東河村數月,墨書與方嬸子等人因著常與村民們接觸,說話時的一些詞語便就會向他們靠攏,倒是怪讓他親切的。
“你聽見什么了?”
墨書一雙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是興奮的光,厚重的烏云都蓋不住他眼里的光芒,“小公子,我在鎮上正遇上墨硯他們那支商隊回來,你知道他們這次去的哪里嗎?”
也沒等東河曦說話,他便自顧自接下去說道:“他們這次去的是海安府城,我聽墨硯跟我說,東河玉在年初嫁給了盧文洋,結果你知道最后怎么著了嗎?哈哈哈哈。”
后面還沒說,墨書便沒忍住心里那股冒出來的幸災樂禍,先自個兒開心的大笑出聲。
東河曦聽見東河玉與盧文洋的名字,還有點愣了一下。
說實話,他已經好久沒想起來這兩人了,尤其是東河玉。
在海安府城那些日子里,他狠狠收拾過一頓東河玉,之后分家,他便徹底將自己與那邊割裂開。
一開始是因著以為自己是外人,后來就是他需要做的事情太多,根本沒時間讓他去想起這些無關緊要之人。
另一個就是于他來說純粹是個陌生人了。
記憶里,他因著阿爸的教育原因,其實并未與這些少爺們接觸過幾次,倒不是阿爸封建,而是他與這些人玩不到一起。
哪怕前十幾年他因著精神力的原因封閉了前世的記憶,但骨子里的一些習慣還是讓他看不上那群人,因此即使一些宴會避不開,但他也很少跟那群人多接觸。
記憶里他甚至都回憶不太起那位盧文洋的相貌來。
墨書摁了摁自己的嘴角,又嘿嘿笑了一聲,才接著說道:“就在月前,東河玉在外面打了一個不小心撞到他的小孩兒,聽說那孩子也就三四歲左右,手中拿著的糖葫蘆不小心蹭在了他身上,他便給人打了,之后那小孩兒的阿爸過來與東河玉打了起來,恰巧盧文洋與幾個友人在附近的茶樓吃茶,就被下人給叫了過來。”
墨書說著又想笑,“小公子你猜怎么著?東河玉打不過那夫郎,被其打了好幾下,見到盧文洋過來,想著自家郎君來了,正好可以給他出這口氣,誰知就在他撲過去準備告狀的時候,與他打架的那夫郎也跟著撲過去,然后兩人就同時撲進了那盧文洋的懷里。”
東河曦聞言也有些愣住,“這是怎么回事?”
他雖然對盧文洋不熟悉,但也知曉盧文洋在外的名聲是很好的。
不然就以東河玉那眼界高的,怎么會因著盧文洋與他起爭執,還將他推倒摔進池塘里。
墨書笑著道:“卻原來那個夫郎是盧文洋幾年前從清幽樓贖出來的清倌人,被他養在外面的宅子里,還給他生下一個乖巧懂事的兒子。經過這一鬧,大家都知道了這件事,盧文洋便就干脆將人給帶回去納為侍君,聽說那孩子委實是個會讀書的,不過三四歲大,便就會背不少詩詞,不過一月時間,便就討了盧老爺的喜歡,連帶著那夫郎都很是得寵,東河玉的日子便就不好過了起來,鬧也沒用。”
盧家原本就比東河家要富裕許多,聽說人在上京城還有一個叔父是當官的。東河家呢?往上一數也不過是地里刨食的莊稼人,有幸從小小的貨郎走到這一步,之于旁人來說,那也是頂富貴的人家,但對于盧家來說,卻也還是差著許多。
東河玉之所以想嫁給盧文洋,便也就是因著聽說盧文洋一旦中舉就有可能去上京城,當然,盧文洋長得俊,那也是吸引東河玉的一點。
雖不知怎么東河玉就如愿嫁進了盧家,但若是想要就著這事與人鬧,那是沒用的。
一來家世比不上,二來雖說盧文洋如此做被人詬病,但也就是被人說道幾句,男子風流,這也都是常事。
就是弄出個庶長子出來,叫人不喜。
但這又如何,男子三妻四妾,原本就沒甚。
所以這一個月東河玉的日子十分不好過。
當然,東河玉的日子不好過,墨書心里就覺著開心了。
他還沒忘記當日這人是如何將自家小公子推倒摔進池塘的,也沒忘記那兩年小公子是如何被其刁難的。
眼下得知其心心念念的盧少爺竟是給他弄出個庶長子出來,墨書聽到墨硯說時,別提心里多開心了。
這不,他就一時沒忍住,聽完連想買的東西都顧不得,乘上最近開動的船就回來了,就是想將這件事告訴小公子,叫他也跟著開心一下。
第182章 第 182 章
東河曦聽完墨書噼里啪啦的一頓話, 沒忍住露出一臉驚訝的神色來,他沒想到,那個害他被東河玉推倒摔進池塘的罪魁禍首, 東河玉心心念念想要嫁的盧文洋,最后竟然給他來了這般大一個驚喜。
置外室不說,還生下一個庶長子出來, 眼下更是將人納進了門。
東河曦忍不住想道:不知道東河玉有沒有后悔將他擠走, 自己嫁進盧家。
雖然無論是之前還是之后,他都不可能嫁進盧家。
沒恢復記憶之前,他那個好大伯是想將他送去給胡知府當侍君, 好與其關系更為緊密, 自然不可能讓所謂的喜歡他的盧文洋將他娶進盧家。
墨書整個人都興奮激動得不行, 說完之后臉上都還是一副不能自已的模樣,“小公子,你說這是不是就叫做因果報應?東河玉那兩年里總是拿那盧文洋心悅你的由頭來尋你麻煩, 眼下好了,他心悅的盧少爺給了他一個驚喜,給他找了個弟弟,也不知東河玉眼下是不是還如以前那般滿心滿眼都是這位盧少爺。”
東河曦聞言嘴角一勾, 臉上也不自禁露出一抹愉悅的神色來, “那可不一定。”
東河玉喜歡盧文洋的目的從來就不那么單純,喜歡那肯定是有一點的, 但更多的還是對于盧文洋能帶給他的更加富貴的官夫郎生活的向往。
眼下一時不好過,也不過是因著在他還沒有生下一兒半女之前, 就有個侍君先他一步生下來一個庶長子, 且這庶長子還聰穎討了盧老爺歡心。
只要他之后也生下一個兒子,這種局面自然也就會慢慢消除。
庶子就是庶子, 一旦有嫡子在,再如何聰穎,盧家日后也都是東河玉兒子的。
只要盧文洋不做出寵妾滅妻,寵庶滅嫡的事情來。
當然,那是以后的事情,眼下半點不妨礙他這會兒聽到這個消息的好心情,東河曦笑看向墨書,“你就是因著這個事這般著急忙慌趕回來的?”
墨書小雞啄米般點頭,“這般開心的事情,自然得早早回來說與小公子你聽。”
東河曦失笑搖頭,“行,我這會兒心情很好,你也趕緊去簡單洗漱一下,喝點涼茶。”
這般炎熱的天跑回來不說,還不帶停的說了這一串話,也不覺著熱和渴。
墨書一聽,立馬就覺著身上有點黏糊,嘴里也快干得冒煙,忙不禁道:“小公子,我先去洗漱去了。”
東河曦揮揮手,“快去吧。”
東河曦抬頭看看天色,天空的烏云越積越多,黑壓壓的一片,厚重得仿似隨時都能壓下來。
空氣雖不如往日里熱,卻也不算多涼快,還因著要下雨的原因,空氣讓人有些憋悶。
東河曦轉身往花鈴苑去,這兩日,阿爹阿爸兩人身上的肌肉恢復得更加豐腴,就連原本有些過于蒼白的臉色也多了一些血色,若是讓不知情的人瞧了去,只會以為兩人是在睡覺,不過是睡得沉了一些,半點看不出兩人是沉睡兩年之人。
還有哥哥,在他這一段時間不停用異能為其梳理全身筋脈穴位下,這兩日喝藥已經不會再吐,眼下喂藥都再不需鐘大夫為其銀針封穴。
且鄧御醫與鐘大夫說,哥哥的臟腑也恢復得很好,若是繼續如此下去,不出半月便就能恢復八|九成,甚至痊愈。
一旦臟腑的傷痊愈,之后便就可以開始為其治療全身的骨傷。
而瞧著這兩日的恢復情形,人隨時都有可能蘇醒過來。
也因著如此,東河曦這兩日跑花鈴苑便就更加的勤快,若不是時間不允許,他是恨不得隨時呆在那邊,好在哥哥醒過來的第一時間便就讓他看見自己。
東河曦今日也如往日一般來到花鈴苑的偏房,幾位當值的醫丞一見他過來,招呼過后便就熟練的去到隔壁的小廳。
東河曦照例去看過自家阿爹阿爸,兩人的臉色紅潤,眉眼舒展,看著恍如熟睡。
將異能在他們身體內游走一遍,東河曦注意到他們有傷疤的地方,那處的細胞尤其活躍。
確定過之后,心里更開心了,看這細胞的活躍程度,明日應當就可以開始為他們擦祛除傷疤的藥膏,這刺激細胞活性的藥膏能停了。
看完阿爹阿爸,東河曦便又來到自家哥哥床邊,見他臉上也再不如回來那日般蒼白得不見一絲血色,東河曦嘴角的弧度便就沒下去過。
伸手握住哥哥略顯冰涼的手,東河曦將異能慢慢的在其體內游走,尤其是斷裂的骨節處,尤其讓異能聽得久,這樣雖不能治傷,卻能讓這些斷裂的骨頭不會過于疼痛。
異能游走完一圈身體,東河曦收了異能,正準備放開握住的手,卻一下子愣住,眼睛驀然睜大,瞧著手里握住的滿是傷痕的手動了動,雖然輕微,但的確是動了,且并非無意義的動作,而是瞧著像是想要同樣回握他。
回握他?!!!
東河曦腦子里在冒出這個想法時,瞬間空白一片,身子也僵住,眼睛就這般瞧著掌心中的手,慢慢的一點點在加大動作,在拼命努力想要做出一個回握他的動作,但奈何五指骨節都被折斷,并不能做出這般復雜的動作來。
東河曦的眼睛里滿是這只不停緩慢動作的手,眼眶也一點點變紅。
鼻子酸澀,心臟激烈跳動,一半開心一半疼痛。
東河曦沒敢轉頭,原是等著第一時間瞧見哥哥醒過來,卻事到臨頭,又心生膽怯,遲遲不敢轉頭去確定。
“啊啊。”許是見他遲遲不轉頭看過去,一道嘶啞猶如被砂紙磨過的無意義聲音在右側響起。
在他掌心里的手的動作也更加急切。
東河曦脖子終是一點一點僵硬的轉動,甚至發出久不動作的咔嚓聲。
一雙漆黑帶笑,又夾雜著心疼的眼睛映入眼里,那張遍布丑陋疤痕的臉扭曲變形,形如惡鬼。
可這一張讓人懼怕的面容落入東河曦的眼里,卻是那般叫人酸澀難當,那般忍不住想落淚。
視線被模糊住,東河曦臉上還掛著來不及落下去的笑,但眼下被突如其來的一幕震住,就叫臉上的神色也有些扭曲。
東河曦嘴唇張了張,卻是一時沒發出半點聲音來,直到又一聲“啊啊”落進耳里,東河曦方才聽見自己也發出一道嘶啞不確定的聲音來,“哥哥?”
自打記憶恢復,兩世記憶融合,一直在心里念了無數次的兩個字出口,眼眶里醞著的淚倏然滑落。
東河臻心里焦急,身不能動,手不能動,就連出聲安慰也做不到,只能發出毫無意義猶如嬰兒般的“啊啊”聲。
但瞧著眼前的小哥兒,眼眶也沒忍住變紅。
“啊啊啊啊。”小曦,別難過,別哭。
東河臻很想像往日那般,在自家弟哥兒難過的時候將其抱進懷里安慰。
可是他眼下什么也做不到。
“啊啊啊啊啊。”小曦,哥哥在,別哭。
東河曦:“哥哥。”終于能發出正常的聲音,但卻也只是簡單的兩個字,兩個被他念了無數次的字。
東河臻朝他露出一抹笑來,“啊啊。”哥哥在。
東河曦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抹笑來,但卻一點兒也不成功,最終只能僵著一張臉,機械的抬手抹掉眼淚。
一張遍布丑陋疤痕的臉重新出現在視線里,在那張臉上,滿是擔憂心疼,往上,漆黑的眼里也同樣如此。
見他看過來,東河臻又接連“啊啊啊啊”幾聲。
東河曦聽不懂,卻神奇的感應到了自家哥哥在這樣如嬰兒般無意義的聲音里想要表達的意思。略微哽咽道:“我沒有難過,只是瞧見哥哥你醒了太過開心,喜極而泣。”
東河曦終是扯了下嘴角,彎出一道淺淺的弧度來,力圖向自己哥哥證明,他真的不是在難過。
東河臻沒有拆穿他這蹩腳的謊言,臉上露出一抹帶著心疼的笑來,“啊啊啊啊。”那你把臉上的眼淚擦掉。
瞧著讓人心疼。
東河曦深吸一口氣,抬手又擦一遍臉,將剛流下的淚水擦凈,努力讓自己別再哭,“哥哥,可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鐘大夫他們來。”
東河臻:“啊啊。”沒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確是沒有說謊,比起以往蘇醒時所感覺到的來自身體各處的疼痛,眼下的身體可以說是十分舒服。
全身都暖洋洋的。
東河曦聽懂了,彎了彎嘴角,伸手擦掉自家哥哥眼角沁出的幾滴眼淚,“我先去叫鐘大夫他們來給你看看。”
察覺到他的動作,東河臻臉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來,“啊啊。”去吧。
東河曦看出他的這點不自在,笑出了聲,在自家哥哥無奈的神色里,臉上帶笑,心情愉悅的邁著輕快的步伐出門,朝一邊的小廳走去。
太好了,哥哥醒過來了。
遲來的反應叫東河曦心情激蕩,臉上的笑容比方才聽見墨書說東河玉的事情還要來得開心。
一雙眼睛雖然還泛著哭過之后的濕紅,可其內的開心卻是叫人一眼便就能瞧見。
那是發自內心的愉悅。
第183章 第 183 章
東河曦將正好在小廳的鐘大夫叫過去, 自己則是站在哥哥能瞧見的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不會影響鐘大夫為哥哥看病,也不會阻擋哥哥看過來的視線。
東河曦的心情是很好的, 哥哥是在他為其輸入異能的時候醒來,沒有人比他清楚,這次哥哥蘇醒再不會如同上次那般, 只是短暫清醒過來。
經過這些日子的醫治, 哥哥臟腑的傷勢是日漸好起來,大好的身體足夠支撐他長時間蘇醒,而不用像以往那般, 身體在滿身傷的情況下, 下意識進入自保的狀態陷入沉睡。
不多時, 鐘大夫的診斷也如東河曦所想那般,東河臻臟腑傷勢大好,雖還沒到痊愈的程度, 但卻也好了個七七八八,脈象再不如早前那般微弱得若不仔細都會以為沒有。
如今的脈象雖不能與健康的常人相比,但也比早前強健了許多。
鐘大夫這數月以來懸著的心,今日算是徹底落了下來, 有些蒼老的臉上也不由露出一抹舒心的笑來, “不錯不錯,恢復得很好。”
鐘大夫看著雙眼不住往他身后瞧的東河臻, 知曉他在瞧誰,也有了打趣他的心情, “東河小子, 老夫是不是礙著你了,等著, 老夫馬上離開,給你騰出地方來好好讓你瞧著弟哥兒。”
東河臻被打趣也沒生氣,沖鐘大夫彎了下眼睛。
鐘大夫失笑搖搖頭,“行了,我先去給你重新開藥,你身體才好著一些,情緒不能太過起伏。”
話是對著東河臻說的,但也同樣是對身后的東河曦所說。
到底是虧空了數月的身體,如今瞧著是大好了,但也不過是表象,是經不得任何打擊的,哪怕是太過大的情緒起伏也不行。
鐘大夫就怕兩個久不見的兄弟一時失了分寸,尤其是東河曦,擔心其對東河臻說他阿爹阿爸的事情。
東河曦自然明白這點,他也不可能選在這個時候給自己哥哥說些有的沒的,哪怕要說,也得再等些日子。
鐘大夫出去沒多久,東河曦與哥哥沒說幾句,太后與齊王還有太子,便就先后得了消息趕過來。
東河曦在太子后面瞧見了與自己祖父并行而來的顧君謙,干脆將哥哥身前的位置讓出來,讓太后等人與其說話。
雖然只是他們單方面與哥哥說。
他不知道哥哥知道多少,便也并未對其說旁的,只簡單說了一些他覺著有趣的事情,連與自己相關的事情都不曾說。
“小曦。”顧君謙幾步來到他身邊,掃見他泛紅的眼眶,“聽說兄長醒了。”
東河曦握住他的手,笑著點頭,語氣少見的有些輕快,“嗯,我剛巧在邊上看哥哥,沒想就見著哥哥睜眼。”
不枉費這幾日他勤快往這邊跑。
今日哥哥一醒過來,第一個瞧見的就是自己。
顧君謙笑著看他,看出他心情很好,這幾日他也能瞧出他的想法,還曾在心里希望小曦能得償所愿。
那邊太后等人也并未待太久,出來瞧見東河曦,與他說道:“臻兒撐不住睡下了。”
東河曦點頭,哥哥雖然此次醒來算得上是真正醒過來,但身體到底是沒有徹底痊愈,這數月傷勢的虧空,也并非一時就能補回來的,因此即使醒過來,也無法一次保持清醒太長時間。
眼下多睡才是對哥哥恢復身體最好的。
幾人并未在花鈴苑多待,天氣炎熱,也不好站在外面多說。
與太后幾人分開,東河曦與顧君謙一同回了晨曦院,難得這次兩人沒去書房待著,而是進了小廳坐著。
東河曦的心情到此時也還是很開心,與顧君謙說道:“哥哥醒了,我瞧著阿爸應當也快要再次醒過來,我今日給他們看身體的時候,其內表象比起往日要好了許多。”
東河鈞傷得更重,自從被救回來,便一次都不曾醒過來,除非東河曦用異能為其醫治,不然怕是得等上許多日子。
武璃則是不一樣,他的傷勢比東河鈞輕,除卻頭部的瘀血,以及右手手腕的骨裂,實則身上便就沒了其他傷。
之所以長時間處于沉睡狀態,也是因著頭部的瘀血原因。
但也偶爾會醒過來一次。
上一次蘇醒是月前,按照常為其醫治的鄧御醫這兩年來的觀察,武璃蘇醒的時間雖然看著并未有規律,但其實每一次蘇醒的時間間隔都不會超過兩月時間。
如今距離上次蘇醒已經過去一月半,加上眼下身體養得好,相信再次醒過來的時間也不遠。
這也是東河曦為何這般開心的原因。
先是見到哥哥蘇醒,說不得還能很快見著阿爸醒過來。
顧君謙便含笑在一邊聽他說話,并未打斷他開心的情緒。
東河曦說完這個,又嘀嘀咕咕與他說道:“哥哥醒過來了,臟腑的傷瞧著也好得差不多,我下晚過去問問鐘大夫他們,是不是能開始為哥哥醫治身上的骨傷。”
方才瞧見哥哥想要回握他而不得,東河曦心里是很難過的。
他難過的不是哥哥不能回握他,而是難過于連這般簡單的動作,哥哥都不能做。
他便有些迫切的想快些將哥哥身上的骨傷治好。
顧君謙回想這幾日鄧御醫與鐘大夫說的話,輕聲道:“我記著昨日鐘大夫好似說過,若是兄長能醒過來,且保持較長的時間,骨傷便就可以開始進行醫治。”
因為只有保持較長時間的清醒,才能說明內里臟腑大好,不會影響到身體,如此方才好能進行下一步的醫治。
人之重,首為頭,再便就是五臟。
東河臻幸運的是頭部并未受到傷害。
長時間沉睡,是因著臟腑傷勢過重,讓其身體自主進入一種自保狀態。
眼下臟腑傷勢大好,若能保持較長時間的清醒,那自然便也就能開始醫治骨傷。
東河曦也聽到過鐘大夫與鄧御醫說的這些話,但還是想去問問確定一下。
之后兩人又說了一些旁的,多是東河曦在一邊說,什么藥材還得多種一些,什么槐樹賣得也太好了,什么哥哥身體的調養也不知還缺哪些藥材等等諸如此類。
顧君謙半點不耐煩也沒有,一直安靜的在一邊聽著他絮絮叨叨。
一雙眼里滿是溫柔與寵溺。
中午一群人用午食時,各個心情都很好,用飯時間都比往日延長了一些。
下晚,東河曦問過鐘大夫,得到確定答案后,便拉著顧君謙往小山頭那邊走,美其名曰散步,實則是忍不住急切的心情,想再去給鳳血草輸入一點異能。
不過哪怕心情再急切,東河曦也還是注意著分寸,異能并未輸入得太過。“我瞧著這株也快要能分株了。”
因著鳳血草、墨烏草、冰蠱藤生長的環境特殊,鄧御醫等人也只在才來的頭幾日跟在東河曦身后來看過幾次,后面便就再未來過。
也正是因著這樣,東河曦才能如此放肆輸入異能。
顧君謙在東河曦的保護下,安穩的站在一邊看著三株鳳血草,最小的那株看著也快要與前兩株差不多大,“若是再分株,如此一來便就有四株得用的鳳血草,應當足夠兄長他們醫治骨傷?”
東河曦點頭,“對,哥哥身上的骨傷多,需得用上三株,阿爹阿爸一人一株。”
原本他還想著,若是小山頭的鳳血草長得不夠快,他便將瞞下的那株鳳血草拿出來,大不了日后再去南蠻尋便就是了。
沒想這些日子太過放肆的輸入異能,讓鳳血草長勢過快,加上哥哥蘇醒過來的時候較為靠后,這便給了鳳血草生長的足夠時間。
照這時間來算,距離能給阿爹阿爸治療骨傷也沒多長時間了。
***
翌日,顧君謙與東河曦等人早早醒來,與顧鳴揚一同用過早食,便就在門外為其送行。
秋收過了,邊關又要開始不平靜起來。
北狄所在為草原,雖也有吃食,但每年秋收后不久都會發動幾次小規模的戰爭,顧鳴揚與齊王不放心,齊王一時不能走開,他不放心太后。
如此便也就只能顧鳴揚早些回去邊關。
東河曦家大門外。
顧鳴揚臉上雖還有些嚴肅,但眼神柔和,看著并肩而站的孫子與東河曦,盡量放緩自己的聲音,“好好在一起,長風要好好對曦哥兒,曦哥兒也是,別讓長風欺負你,若是被他欺負,便就去找太后與齊王幫你收拾長風,別不舍得。”
當然,這只是玩笑。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家孫子的性情,是萬萬做不出欺負自家夫郎的事情來的。
他們老顧家就沒有郎君欺負自己夫郎的事情發生過。
顧君謙笑容無奈而寵溺,他怎么會欺負小曦,哪怕當真欺負了,怕是小曦都用不著尋人幫他,自己就能用自身的實力鎮壓他。
當然,他也不會給小曦這個機會便就是了。
東河曦笑看一眼含笑的顧君謙,對顧鳴揚說道:“放心吧顧爺爺,長風哥對我很好,是絕不會欺負我的,說不得是我欺負他才是。”
顧鳴揚難得笑出聲,“如此便好。”
幾人又簡單的說過幾句,顧鳴揚便轉身利落的上馬,看過一眼幾人,便打馬轉身,“走。”
此次隨行回邊關的一應士兵便整齊快速上馬,緊跟在他身后飛奔而去。
轟隆隆的馬蹄聲踏起一片泥濘,夏日的陽光灑落下來,為他們披上一層金色的甲衣。
一直目送到人的身影再看不見,只聞隱隱馬蹄聲,齊王才出聲道:“回屋吧。”
第184章 第 184 章
昨日夜里才下過一場大雨, 燥熱的天氣難得在今日變得涼爽了一些。
即使陽光一如既往地熱烈揮灑在大地之上,但清風送來的卻是混合著泥土與草木花香的涼風習習。
送走祖父之后,顧君謙這一整日便就都在東河曦這邊待著。
陽光從窗外斜斜照射進來, 在地面鋪上一層金紗。
樹枝的陰影被風吹動變幻。
一人坐在書桌邊時而垂頭處理賬冊,時而抬頭往這邊看一眼。
一人坐在不遠處面帶笑容的溫養種子。
書房里溫馨而靜謐。
自打昨日哥哥醒來之后,東河曦的心情就一直處于愉悅的狀態, 干什么都無意識的翹起嘴角, 這在他身上是很難得見到的表情。
一張昳麗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發自內心的愉悅表情,一雙桃花眼熠熠生光,偶爾彎成一道月牙, 濃密卷翹的睫毛便就跟著撲閃一下。
東河曦并不知自己這副神情有多吸引人, 只是很有干勁的坐在書房的一側認真而愉悅的用異能溫養竹籃里新一批的藥種。
這些種子是太子表哥與長風哥這些日子收回來的。
他按照需要用到的先后順序將其分開。
阿爹阿爸哥哥三人需要用上的便就排在第一位, 定制藥材里面急用的便就放在后面一點,不急用的又往后邊放一放。
小山頭那邊需要補種的藥種就再往后挪一挪。
如此一番排下來,東河曦覺著, 除卻定制藥材里邊不急用的,就連小山頭補種的藥種都得趕在這幾日里先行溫養出來。
加之還得多溫養一些蔬果糧食種子出來。
這樣一算,今日需要溫養的種子還是有些多。
何況下晚雷叔還會帶一批槐樹回來。
原本早前溫養出不少的蔬果糧食種子,只是除卻自家用到的, 長風哥那邊分去一些, 太子表哥與還未曾見過的皇帝舅舅分過去一些,如此一分, 那批種子便就不剩下多少來。
加上濤大伯那邊托方嬸子來說村子里人想要買一批種子,這樣一來, 剩下的那些種子便就有些不夠用。
且這一段時間村子里來了不少商人貨郎, 方嬸子頭前還跟他提過一嘴,那些人里各自的目的不一。
有的是沖著他手里的種子來的, 有的是沖著藥材來的,還有的是沖著蔬果糧食與槐樹來的。
都想從他這里進一批賣到外面去。
只是目前這些人都并未找到家里來,只是在村子里尋人打探消息。
方嬸子因著這一段時間有些忙,并未去村子里與人走動,這些消息都是白日里去地里時從村民那里聽來的。
方嬸子并未拿這些事來打擾東河曦,只是在向他每日里的匯報事情時提一嘴。
東河曦在溫養種子時,便就想起這一茬,心里邊將需要溫養的蔬果糧食種子數量又往上加了一些。
溫養蔬果糧食種子的異能與藥種的不能比,多一些數量并不能給他帶來太多的消耗。
當然,今日他首要的是溫養藥種,糧食種子這些得往后排一排,自家用的足夠,至于村里人要買的,剩下的那些讓他們分一分便成。
不夠便也就暫時只能這樣,至于那些想要在他這里買種子的商人貨郎之流,那就更不用管,至少目前是如此。
這些事情只是在腦子里一閃而過,東河曦更多的心神還是放在手中溫養的種子,以及阿爹阿爸哥哥三人的醫治上。
而另一側坐在書桌邊的顧君謙,看一會兒賬冊,便就抬頭往東河曦這邊看上一眼,視線在其臉上落下一瞬,深邃的眼睛里便就出現一抹溫柔寵溺的笑意,還有一閃而過的欲色。
自打與小曦相識以來,難得見他臉上一直掛著這般愉悅的神情。
可見其兄長的醒來讓小曦有多開心。
希望東河阿爹阿爸他們也早些能醒來,相信小曦會更開心的。
***
轉眼一上午便就這般忙碌過去,用過午食,東河曦與顧君謙相攜著往花鈴苑去。
兩人來得時間正好,東河臻此時正醒著,見到兩人進來,嘴角往上扯了扯,沖著兩人“啊啊”兩聲,小曦,你們來了。
雖才醒來一日的時間,但東河臻也已經知曉自家疼寵到大的弟哥兒竟是已經與人定親。
哪怕知曉與自家弟哥兒定親的郎君身份非凡,兩家祖上還有一段恩緣,也阻擋不住他心里的酸意。
且他心里還有些疑惑,他醒來的這一日時間,竟是半點不曾聽小曦提起阿爹阿爸來不說,他所處的這間屋子也是叫他十分陌生,照顧他的大夫言辭之間也有些謹慎,在他面前從不提與他傷勢無關的話題。
只是他眼下口不能言,也無法向小曦詢問為何不見阿爹阿爸。
東河曦進來便就徑自來到自家哥哥身邊,眉眼彎彎,半點不見平日里的清冷疏離,“哥哥,今日感覺可好些。”
掩下心里的疑惑與酸意,東河臻眼帶笑意,嘴角微彎的沖他“啊啊”兩聲,感覺很好。
雖說身上還有一些疼,但比起早些時候來,眼下這點疼不及萬分之一。
東河曦握住他的手,異能進到其體內轉了一圈,精神力也分出一絲在其體內查看一圈,受損的臟腑比起昨日又要好上一些,按照鐘大夫說的,應該用不上幾日時間就能為哥哥開始治療身上的骨傷。
東河臻任其動作,感受著身體內漫上的暖意,心里的疑惑又添一個。
陪著自家哥哥說過幾句話,見其眼里露出疲憊之色來,東河曦便就與他告辭,讓其好好休息。
見自家哥哥閉上眼睛,東河曦這才拉著顧君謙拐過屏風,來到自家阿爹阿爸身邊。
這道屏風是昨日趁著自家哥哥沉睡時臨時搬過來的。
就是擔心他不小心瞧見這邊昏迷不醒的阿爹阿爸,再影響到他的心神。
原本是說將阿爹阿爸轉去別的房間,只是房間暫時還未收拾出來,需得再等一等。
目前只能暫時用屏風阻隔一下。
照例異能在阿爹阿爸身體內轉過一圈,同時精神力還分出一絲在他們體內走動一圈。東河曦伸手小心的揭開他們身上纏著的藥布仔細看過確認一遍,嘴角露出一抹笑來。
雖然在精神力感知下已經知曉他們身上的傷疤的細胞活性十分好,但他還是想用眼睛看一看。
東河曦輕聲與顧君謙說道:“再過得兩日就可以為阿爹阿爸換藥膏了。”
百葉四味藥材的藥性有被他加強過,加上阿爹阿爸身上的傷疤也算不得上是陳年舊傷,且皇帝舅舅為他們用的都是上好的傷藥,傷疤便就沒有多深,因此擦上這幾日時間,細胞活性便就刺激得萬分好。
顧君謙好奇的探頭看一眼,他見過自己敷上藥膏時傷疤的前后變化,左松鶴那邊也見過好幾次,還聽小曦說過其中的不同處來,此時一看,便就知曉小曦說的對,東河阿爹阿爸身上的傷疤再過得兩日就能換上那真正祛除傷疤的藥膏。“藥材可夠?”
東河曦笑著點頭,“夠的。”
早前為左松鶴治傷時,他就有意多種了好些這九味祛疤的藥材,加之為阿爹阿爸他們用的藥材都是他特意用異能照顧過的,藥性上更好,藥膏用得便就不多,即使之后哥哥用,也是盡夠的。
顧君謙點點頭,與他說起另一件事來,“昨日祖父還與我說起這祛疤的藥膏來。”
因著祖父今日要離開,昨日他便就與祖父在一起說起許多事。
好比上京城大爺爺那邊的處理結果,兩家今后徹底分開,顧家這邊再不管那邊的事。
因著大爺爺的原因,這些年顧家這邊對那邊多有照拂,即使那邊這些年越來越貪心,越來越得寸進尺,顧家這邊也看在早年大爺爺對祖父的恩情上,那點血緣親情上,多有忍耐。
只是忍讓換來的并非一絲半點的親情,而是更加的貪得無厭。
祖父這次回來便就干脆將兩家徹底分開。
畢竟對祖父有恩情的是大爺爺,與眼下這些人沒有半點關系。
這些年的照拂也盡夠了。
再就是邊關一些能與他說的事,讓他知曉邊關一些戰事,北狄的一些事。
然后就是他受傷一事,說到這里,自然也就脫離不了與小曦相關的一些事。
治療骨傷的鳳血草、祛疤的兩種藥膏,祖父也都有點想法。
只是前者不好尋,祖父也就稍微提了一提,并未強求。
倒是祛疤的兩種藥膏,祖父讓他等這邊事情結束,叫他與小曦說一聲,看能不能多種些祛疤的藥材出來。
邊關的將士受傷是在所難免的。
骨傷暫時沒辦法醫治,但身上的傷疤卻是可以為他們治上一治。
沒了傷疤,興許他們成親也能容易著一些。
不用因為身上的殘缺與傷疤,叫人嫌棄,連親事都無法說上。
好些從戰場退下來的將士,都因著身上的殘缺與傷疤不愿回鄉,即使那些回鄉的,祖父說他們日子過得也并不好。
一是身上落下的殘疾叫他們行動不便,好些事不能做。
再就是身上滿身的傷疤,叫人嫌棄。
留在邊關的還好著一些,這邊因著常年與北狄發生戰爭,邊關的百姓對將士們萬分感激,即使見到他們滿身丑陋的傷疤,嫌棄的人倒并不多。
但即使如此,想要說上親事也很難,好些因傷退下來的將士如今都還單著。
不說將他們全身的傷疤祛除,哪怕是將臉上的傷疤祛除也好,至少看著好看一些,親事也能好說一點。
第185章 第 185 章
嗯?東河曦略有些驚訝, “顧爺爺想要這藥膏?”他倒是沒想太多,只道:“小山頭那邊還有一批藥材快要成株,只是這批藥材的藥性比不得給阿爹他們用的, 但與早前為你治傷的藥性倒是差不太多。”
當初在太子表哥告知他有人要來這邊治療骨傷時,他便早早就將祛疤的藥材也一并種下,且種得還挺多。
沒想來治傷的會是阿爹他們。
那批藥材后來便也就被他分成了兩批, 一批自然就是被他異能特意照顧的, 還未采摘的便就是藥性平常的。
顧君謙自然也是知曉的,早幾日他常與小曦往小山頭那邊去,對于那邊有些什么藥材也很是熟悉, 知曉小曦誤會了他說的話, 便就與他解釋了一番祖父想要藥材的初衷, “此事不急,待得小曦我們這邊空閑下來再來商議此事。”
眼下他提這事,也只是突然想了起來, 并非就要與小曦定下來。
東河曦聞言便點頭,“行,只是我那里種子有些少,顧爺爺這要的量是有些大, 長風哥你與太子表哥還得繼續幫我收種子回來。”
他這里一直在出藥材, 一直沒法保留下來種子。
這也不能怪他,自打自然閣開起來并且被人口口相傳之后, 他手上種下的藥材尚未成株便就早早已經有人定下,根本沒給他留出種子的時間。
因此他手中的種子一直都是從外購買。
想到這里, 東河曦嘆道, 還是手中的地太少了。
若是地再多著一些,手中的藥材自然也就能留出一部分留出種子來。
即使這些種子都是普通種子, 也比總是去外面購買種子來得好。
看來還是得再接著買地。
顧君謙自然是應承下來,只是這事不急,祖父那邊回去邊關還得商議這事,畢竟需要醫治的將士不少,具體是個什么章程,還得那邊好好商量。
說不得此事還得上稟朝廷。
從花鈴苑出來,兩人正巧碰上在庭院里攙扶著于侍郎走動復建的柳哲兩人,東河曦看著微微挺直脊背緩慢走動的于侍郎,笑道:“看來于侍郎恢復得很好。”
這一段時間他的心思都在阿爹他們那里,倒是有好些日子沒見著于侍郎與柳哲了。
柳哲在一邊笑著點頭,看一眼自家小師叔,“是,小師叔這兩日能走得更久一些了,只是李御醫說眼下還不能操之過急。”
畢竟他家小師叔傷的是脊柱,恢復起來就要比鎮安侯世子慢著一些。
好在他們有的是耐心,也不趕時間,慢慢來便可。
顧君謙在一邊道:“慢慢來,不著急。”
柳哲含笑點頭,“對了,嶸崢他們是怎么回事,不是說去府城玩,緣何還沒回來?”
他也是才想起這茬來,兩位好友帶著長風的弟哥兒與妹妹,說是去滄州府玩耍,誰知這一去都有好些日子了,竟是還不見幾人回來。
顧君謙無奈,“頭幾日還來信說,他們在云江府玩。”
這些日子事情一件接著一件,讓他沒空去關注兩位好友與君禮和君如,誰知四人竟是一路跑去了云江府。
若非知曉兩位好友的武力,又有好些護衛一路跟隨,他怕是早已經派人去將幾人給叫了回來。
柳哲聞言失笑,“嶸崢與子宴還是這般玩性重。”
顧君謙眼里也都是笑意,他們四人里,就屬嶸崢與子宴的性子最是貪玩。
四人又說了一會兒話,這才分開。
東河曦說道:“于侍郎瞧著再過得半月時間應該也能盡恢復了。”
顧君謙道:“是,明理對于侍郎侍候得很精心。”
于侍郎只比明理大上幾歲,卻是將明理當成弟弟一般疼愛,柳伯父忙時,便就一直是于侍郎在照顧明理。
兩人說是小師叔師侄的關系,其實更像是兄弟。
于侍郎一受傷,最關心的便就是明理。
回到晨曦院,東河曦盤算了一下手中余下的種子,又將這些日子手中的余錢計算一番,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
除卻顧家幾位長輩補給他的聘禮,他手中光是自然閣這一段時日賺取的銀錢竟是已經有近百萬兩銀子,這還不包括后來買田地的支出。
東河曦微微睜大眼睛,“我竟是已經掙了這般多的銀錢了?”
他是知道自然閣的生意好,畢竟他種下的藥材與溫養出的槐樹可賣出不少。
只是他并未當真去計算過賺取的銀錢多少,自打長風哥來這邊陪著他做事后,自然閣的賬冊他就一并交給對方幫著處理。
今日還是想著再買些田地才來看看賬冊,竟是沒想不過兩三月的時間,自然閣就已經掙下幾十萬兩近百萬兩銀子。
顧君謙笑道:“自然,這還算是少的,若是藥材的數量能跟上,這銀錢還能再翻幾番。”
他在幫小曦看自然閣的賬冊,自是知道銀錢的數量,“尤其是天熱起來之后,買槐樹的人更多。”
且照這般下去,一直到九十月,槐樹應當還能掙下一筆不菲的銀錢。
東河曦翻看了一下賬冊,的確,槐樹的銀錢是占大頭的,畢竟一棵槐樹就五千兩銀子,天熱之后,光是槐樹就賣出好幾十株。
再就是定制藥材,也為他掙下十幾萬兩銀子。
東河曦道:“看來槐樹還得多溫養出一些來,還有這定制藥材,當初我的決定還是對的。”
也不是說別的不掙銀錢,只是比起槐樹與定制藥材來說,它們掙的銀錢就比較少了。
顧君謙點頭,“定制藥材確實沒少掙,尤其是近幾日,定制藥材的人多了許多。”若非雷叔那邊還壓著一些數量,怕是人更多。
說起這個,顧君謙道:“說起來,上京城那邊還有好些人去府里向阿爹阿娘與祖母打探自然閣的事情。”
這些人都是因著回到上京城的鎮安侯的原因,好些原本不看好甚至是在觀望中的人,在見到完好回去的鎮安侯世子時,這心思便就動了起來。
只是上京城距滄州府有些距離,好些人不好馬上過來,便就跑去勇武伯府打探消息。
看阿爹的來信中說的,怕是再過得一些時日,上京城那邊就會有人過來治病,眼下不過是因著知曉太后一行人來了這邊,但其中有些人怕是不會等太久。
顧君謙便與東河曦說起這事來,“有幾位武將及皇室宗親,怕是過不得多少日子就會過來。”
武將都是從邊關及南蠻邊境退下的老將軍,一身的病痛,鎮安侯世子那般經年的傷都已治好,那些比他輕的老將軍的傷更是能治好,眼下不過是顧忌著太后一行人,不過怕也不會等太久。
畢竟一到冬日,幾位老將軍身上的傷就會折磨他們。
還有那幾位皇室宗親,那都是早些年爭儲時被傷及的身體。
這些年也是將那幾人折磨得不輕,估計也不會等太久就會過來。
“估計還會有一些別的人跟著一起過來。”像是一些官宦世家里身體羸弱的小輩。
東河曦無所謂的點頭,心里算著拿多少銀錢出來買田地,嘴上道:“來便就是了,只是得讓他們自己帶上大夫來,等于侍郎與阿爹他們的傷治好,李御醫他們肯定就要回去上京城,我可不會治病。”
他不過是依仗著異能,當真讓他來治病,那也就只能靠異能。
但顯然不可能,就連阿爹他們他都不敢用異能,何況是不相干的旁人。
顧君謙自然是知道這個,他回阿爹他們的信里也是說起過這個,“不過眼下他們該是不會過來,如今天熱,幾位老將軍與皇室宗老的身體不適宜眼下趕路。”
待得天氣涼快一些,怕就要過來這邊了。
這般一想,顧君謙就在心里盤算著收集種子的事情來,看來他與太子還得繼續多收集各種種子。
說過這茬,顧君謙又想起一事來,“對了小曦,我過來時聽家里下人說,番薯再過得一些日子便就能收獲了?”
小曦這邊的番薯是早早就種下的,且偶爾小曦還會去地里轉上一圈。
東河曦聞言算算時間,點頭,“確實,應當再過月余就可以收獲了。”
不說他還將番薯給忘記了,委實是這段時間他心思都放在小山頭跟阿爹他們身上,也就早些時候才種下番薯的時候,他還去過地里給它們放點異能,后來便就一直沒再去過。
算算時間,那些番薯也快要能收獲了。
他種下的番薯收獲時間自然跟普通番薯的不一樣,比一般的番薯收獲時間要短一些。
這都是他用過異能的原因。
“不知道屆時畝產如何。”不說跟現世比,應當也不會差著太多。
因著番薯日后是要推廣開的,他用異能時也多有顧忌,并未太過,就擔心日后旁人種時再來對比一番,差著太多。
顧君謙也很期待,“再過些時間就能知曉了。”
若是當真如小曦早前說的那般畝產驚人,這番薯明年便就可以推廣開來。
“頭幾日我還見太子殿下去地里好幾次。”看來番薯的事情,皇上也是很關注的。
不過也是,畢竟這可是糧食。
且是畝產那般驚人的糧食,若是收獲如小曦所說,日后天武朝百姓便就不缺糧食了。
第186章 第 186 章
兩人邊說著這些日常的瑣碎事情, 手上邊各自忙著。
既然手上的銀錢足夠,東河曦便就在心里計算了一番這些銀錢能置辦上多少田地。
東河村這邊是再沒有多余的田地讓他購買,就連能買的荒地都已經沒了。
現成的田地就不說, 原就并沒有多少人愿意賣,他能買下不少,還是得虧早先出錢多, 大家還不知曉他手中的蔬果糧食種子的原因。
眼下村子里人都因著早先在他這里干活, 手中攢下不少銀錢,別說賣田地,家里壯勞力多的人家還趁著這段時日買下不少荒地開墾。
都是為著他手中蔬果糧食種子來的。
就想著多些田地日后好用來種這些好種子。
東河村眼下無法購買田地, 東河曦便就將主意打到附近的村子里去。
將附近村子的信息回憶一遍。
隔壁麗水村早先時候他已與長風哥一并買下不少田地, 怕是也沒多少人再賣田地。
再就是東水村與明水村了, 這兩村應當能買些田地,但這兩村離得東河村有些遠,日后怕是并不方便看管。
如此一來, 那便就只有對岸的村子了。
而對岸的四個村子,最合適的只有西源村。
東河曦將心中的想法與邊上正在看賬冊的顧君謙說過,“日后在東河靠上的位置修葺一座橋,如此卻是比東水村與明水村更為方便些, 且西源村的地理位置與東河村這邊相似, 想來能買下的田地與荒地更為多一些,興許還能在那邊買下一座與小山頭一般的山來。”
這也是為何他更為屬意在西源村購買田地的因由。
西源村靠近龜山, 且龜山與東林山還不一樣,龜山不及東林山大, 也不如東林山獸多, 哪怕遠著一些,也不用太過擔心。
買下山頭之后, 將圍墻修葺得高一些,養一些厲害的狗子,再顧上一兩人,便就足矣。
顧君謙這數月時間也將附近十里八鄉的村子了解得差不多,眼下聽他說起這個,便也就回憶了一番關于西源村的地理位置,然后贊同的點頭,“只是西源村那邊的田地若是買下來,銀錢怕是會不少。”
東河曦聞言無奈的笑了一下,因著他在東河修建起碼頭,讓兩岸的村子來往鎮上更為方便不說,加上他這邊的糧種,不說別的村子,就東河兩岸這幾個村子里手中有些余錢的人家都在購置田地,就想著日后從他這邊或是東河村人手中買些好種子回去種。以至于田地與荒地的價格日漸上漲不說,還很難買到。
不過眼下難買也是要買的,“銀錢多著一些倒是無妨,只要不是太過分。”
但他覺著只要稍微有些頭腦的人應當都不會太過分,畢竟日后能不能買著好種子還得看他。
討好他都來不及。
顧君謙道:“如此,我便讓人晚些時候去西源村那邊一趟。”
東河曦點頭,“能多買些便就多買一些。”
“好。”
***
下晚,雷叔帶回好些槐樹回來不說,還帶回一批種子。“今兒個正好有一支從云江府往上京去的商隊路過來閣里買楓樹與藥材,知曉我們長期收購各種種子,便想著讓我們給他們一個方便,看能不能讓他們搶個先購買一些槐樹。”
墨書指揮人將槐樹小心搬去隔壁小屋,又讓人端來一壺沁涼的涼茶。
雷叔喝了一口,消去一身的暑熱,接著道:“我與他們說此事我并不能做主,得先問一問。商隊主事的倒是先將種子都賣與了我們。”
雷叔道:“我瞧著這些種子都是眼下我們需要的,便也就先買了下來。”
看這些種子也知曉,顯然商隊是有打聽過他們購買種子的事情,這才能帶來這些他們需要的種子。
雷叔是知曉家里目前需要哪些種子的,哪怕知曉這支商隊是想借著這些種子讓他們承情,他也只能接下。
好在這支商隊也拎得清,并未拿著這些種子提甚過分的要求。
東河曦翻過一遍眼前的數十種種子,倒是挺齊全,藥種、蔬果糧食種子皆有,尤其是藥種,皆是眼下他所需要的,且這數十種種子的品相很好,粒粒飽滿,顯然人家是有篩選過一遍。
看完種子,東河曦讓墨書叫人來將這些種子搬走,一邊對雷叔道:“明日你與他們說,三日后能賣他們十株楓樹。”
再多便就沒有了。
雷叔應下,又與他說了下今日來閣里定制藥材的名單,“小公子,這兩日來閣里定制藥材的人有些多,可否要我推一些。”
東河曦搖頭,“你只與他們說清楚近些日子定制藥材的時間便成,能等的便就接下,不能等的便就推了。”
早些時候他還能給急需的人先將藥材種出來,眼下卻是不行。
他手中的事情委實有些多,若是接下這些加急的定制藥材,一旦有心人注意到藥材的成株時間,日后定是少不了麻煩。
如此還不如不接。
***
翌日,用過早食,送走太后,太子叫住東河曦,與他說起去南蠻尋找鳳血草的事情。
三人移步到邊上的小廳,太子道:“我著人去與幾位熟悉南蠻的將軍打聽過那邊的一些事情,聽一位將軍說,有鳳血草傳說的那個部落位于南蠻的蟲噬林深處,其部落以狼為圖騰,部落內更有一支以狼為戰寵的勇士隊伍。”
天武朝境內委實是找尋不到半株鳳血草的蹤跡,太子只能將主意打到有鳳血草傳說的南蠻去。
既然要去南蠻尋找鳳血草,自然得將那邊的事情打聽清楚。
這一打聽,太子也不知是否該道上一聲幸運,曦哥兒手里就有一匹狼王不說,顧君謙三人手里也各有一匹幼狼。
東河曦聽完太子的話,眼里閃過一絲驚訝,竟是這般巧,“表哥是想帶著白狼王去南蠻?”
太子頷首,雖說顧君謙三人手中的幼狼更為好帶著上路一些,但他卻是覺著帶著曦哥兒飼養的狼王去南蠻更為合適。
東河曦蹙了下眉,倒不是不愿意借狼王走這一趟,畢竟太子表哥若是當真在南蠻找到鳳血草,他也能得到。“只是白狼王只對我一人親近,即使是長風哥,也只有我在一旁時,它才會親近一些。”
一旦離了他身邊,白狼王也頂多做到不傷人,但想要它對除他以外的人親近,卻是不能的。
何況還是如此遠的去南蠻。
太子也知曉事情有些難辦,但眼下也的確是帶著狼王去南蠻更為合適一些。
東河曦想了下,道:“先讓我訓它幾日試試,狼墨我也會一并訓,若是能讓它聽訓自是好,若是不能,南蠻一行怕是得表哥你另想它法,亦或是等一等。”
自打將白狼王收服之后,他一直對其是放養狀態,并未對其進一步的馴服,以至于眼下狼王只有對他親近,即使長風哥也無法在他不在時太過親近狼王。
他并非馴獸異能者,對如何馴養寵物委實不太會,但眼下他也只能先試試,看利用精神力對其一遍遍的灌輸一些指令,能不能讓白狼王在離了他之后能對旁人親近一些。
但如此一來,東河曦道:“表哥你這邊是要選出一人來親近狼王,還是我這邊選一人?”
總不能讓狼王對所有人都親近,那肯定是不行的。
狼王并非貓狗等家養寵物,加上他一直以來的放養,其野性并未消去,哪怕有他的異能這個外掛,也并不可能讓其對所有人都表示親近。
若是如此,這匹狼王也就廢了。
太子道:“你這邊尋一人吧。”
狼王是曦哥兒的,他這邊如何好出人。
東河曦道:“行,那給我五日時間。”
太子道:“不急,你這邊慢慢來,何時訓好何時我們去便成。”
不過是尋鳳血草,并不急于一時。
這幾年都等下來了。
東河曦點點頭。
回到晨曦院,顧君謙問道:“小曦可是想讓雷疏朗帶著狼王去南蠻。”
小曦身邊得用的人并不多,南蠻一行,也只有雷疏朗更為合適。
東河曦嗯了聲,“南蠻太過遠,那邊情況又有些復雜,旁人也不合適。”
雷疏朗武功不錯,又是個粗中有細的,加之早些年跟在阿爹他們身邊做事,若是去南蠻,自是他更為合適,最主要的是,雷疏朗足夠忠心。
他無需擔心狼王對其親近之后,他會利用狼王做些旁的事。
當然,他本也不用擔心,大不了南蠻回來之后,他再對狼王重新灌輸指令便可。但到底麻煩。
東河曦嘆了口氣,要忙的事情又多上一件。
身子一歪,東河曦倒靠到顧君謙的身上,嘆道:“還好有長風哥你幫我打理手中的賬冊,不然我怕是要忙不過來了。”
顧君謙伸手攬住他的腰,垂眼看著他笑了一下,“我也只能幫你這點事了。”
像是溫養種子,訓狼,他是半點幫不上忙的。
東河曦左臉頰在他肩上蹭了蹭,“這就已經很好,我最不耐煩打理這些賬冊了。”
雖說每日溫養種子也很是枯燥,但好歹他對這些駕輕就熟。
可處理賬冊他覺著比溫養種子還要枯燥。
若是二擇一,他覺著他還是更喜歡溫養種子一些。
顧君謙笑出聲,“那日后賬冊便都交由我打理。”
第187章 第 187 章
即使手中的事情再多, 但該要干的活還是得干。
東河曦在心里將要做的事情又捋了一遍,將急用的種子挪到前面,至于槐樹, 明日再來溫養亦是趕趟的。
有事情忙碌,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的。
一整日的時間,東河曦除卻溫養種子, 便就是慣例去陪自家哥哥聊天。
因著所用的藥材都是最好的, 東河臻每日清醒的時間亦是越來越多。
花鈴苑里都是太醫院的一干醫者,礙著身份,并無人會特意陪其聊天。
東河曦這幾日便就會在用過三餐飯食之際, 挪出時間過去陪著人聊天, 眼瞧著哥哥的身體越來越好, 心情也很是愉悅。
溫養了一整日的種子,從花鈴苑那邊回來,東河曦便就將調|教狼王與狼墨的事情提上日程。
有他的精神力在, 哪怕不及馴獸異能者,只要稍微費一點心,用精神力洗腦式的調|教幾日,一些簡單的命令卻是可以讓狼王與狼墨完成的。
而這次去南蠻尋鳳血草, 狼王去的作用更多的是打消那邊部落之人對他們的警惕與敵意。
他們只是去尋藥, 并非是去打架的,若是狼王當真能讓那邊部落的人不對他們多加干擾, 那狼王也無需聽會太多的命令。
所以這幾日他最主要的便就是讓狼王聽懂一些簡單的命令,尤其是讓其能在沒有他時, 對雷疏朗親近一些。
至于狼墨, 那就是順帶的。
東河曦用精神力在狼王與狼墨的腦子里反復的重復著一個命令,手上也搭配著簡單的動作。
初時狼王與狼墨都無動于衷, 但在東河曦堅持不懈的重復命令與動作之下,兩狼也理解了他的意思。
一個時辰之后,東河曦見狼王與狼墨能很好完成他的命令及看懂他的手勢,舒了口氣,“總算是能聽懂這兩個命令了。”
第一天,東河曦也沒有對它們進行太過復雜的命令,就只是坐下,停下兩個簡單的動作。
顧君謙在一邊靜靜地瞧著,馴養狼與狗子并不同。
狗子天性對人類更為親近,骨子里也并無狼的那般野性,所以馴養起來更為簡單。
狼卻不同,尤其是狼王這般的存在,若非是小曦,別說將狼王收為寵物了,怕是想要抓住它都很是困難。
眼下小曦卻是只用一個時辰便就讓狼王與狼墨能聽懂他的命令,他都很是佩服小曦。
顧君謙將涼茶端來喂到他的嘴邊,“喝口水歇歇。”
東河曦喝完杯子里的涼茶,更為舒服了,“今日就這般,明日繼續吧。”東河曦也很是滿意,一手一個輕撫著狼王與狼墨,木系異能在兩狼的體內游走一圈,兩狼舒服的趴在他腳邊微瞇著眼睛,蓬松的狼尾在地上左右掃動,若不去瞧它們的頭部,還以為是兩只狗子。
“太子表哥要去南蠻尋鳳血草,那南香籽也可以一并尋一下。”
南香籽是治療他阿爹的藥材,原他是打算自己去南蠻一趟的,眼下太子表哥既然決定要去南蠻尋鳳血草,那南香籽倒也可以一并尋尋。
顧君謙點頭,“屆時與太子說一聲。”不過以他對太子的了解,哪怕他們不提,太子應當也是將這件事記在心里的。
東河曦往后靠在顧君謙身上,垂目看著地上放松的兩狼,“再過一些時日,待得哥哥身上的傷勢再好著一些,我們就該要去一趟草原尋星散藤。”順便去北狄王庭走一趟。
顧君謙聞言嗯了聲。
無論小曦想要如何做,他都會陪著他。
兩人又說過幾句,顧君謙便起身準備離開回去顧宅,雖說他與小曦已是未婚夫夫關系,但他卻并未仗著這點便就留宿小曦這邊,無論多晚,他都是會回去顧宅的。
東河曦起身準備送他,動作卻猛地一頓,眼睛微微睜大,頭歪向一側的同時,精神力也迅疾的射向花鈴苑,待得瞧見那邊發生的事情,東河曦拉住因他動作也同樣停下來的顧君謙,“長風哥,我阿爸醒了。”
說著話的同時,東河曦人已經攬住顧君謙,帶著人奔向花鈴苑。
顧君謙一驚,東河阿爸竟是醒了?
半途,東河曦碰上急急往這邊過來通知他的下人,只是他并未停下來。
花鈴苑這邊。
晚上李御醫帶著兩個醫丞檢查過璃王夫夫,又看過東河臻的傷勢,確定都沒甚事,便就準備吩咐今夜值守的人仔細著守夜,然后就打算離開。
誰知邊上卻傳來一聲驚叫。
李御醫等人一驚,趕緊轉身。
發出驚叫不是旁人,正是突然醒來的吳璃。
李御醫等人是經歷過璃王殿下醒來時的混亂狀態的,因此并未太過慌亂,剛開始驚了一下,便就開始有條不紊的吩咐人端藥,又讓人將一邊昏迷沉睡的璃王夫推過來。
一心撲在璃王殿下這邊的李御醫一干人卻是忘記了東河臻眼下也在同一間房里,因此并未注意到同樣被吳璃這聲驚叫驚醒的東河臻。
東河臻晚上用過藥之后便就睡了過去,卻突然被一聲驚叫刺激醒,察覺到旁邊屏風后的混亂,以及后面熟悉的聲音,東河臻驚疑不定。
為何他覺著這聲音那般像是阿爸的聲音?
東河臻想起這幾日曦哥兒以及旁人言語之間對他的避忌,眼睛看向那邊的屏風,自是瞧不見任何東西的,但傳入耳里的驚惶聲音卻是叫東河臻很是焦急。
這是阿爸的聲音沒錯。
東河臻揚聲啊啊啊叫,但屏風這邊的人卻是被吳璃的聲音籠罩,一時并未聽到這邊的動靜。
東河臻焦急的又啊啊啊幾聲,尤其是聽到屏風后阿爸那歇斯底里的驚惶聲音,心里就更加焦急,便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勢,一個猛地翻身,整個人卻是瞬間跌落下了床。
砰的一聲,驚得正巧聞聲趕過來的鐘大夫等人失聲驚呼。
屏風后的李御醫等人也被這聲驚住。
東河曦是聽到自家阿爸的驚叫才注意到花鈴苑這邊的情況的,發現自家阿爸醒過來,便就往這邊趕,精神力卻并未撤回,因此眼睜睜看著阿爸痛苦的驚叫,一邊的哥哥焦急的摔下床。
東河曦一陣風似的沖進偏房,在鐘大夫等人之前來到自家哥哥身邊,伸手抱住自家哥哥,異能也沖進體內穩住他摔倒震到的臟腑傷勢。
鐘大夫等人急急跑過來,焦急的看著東河曦,一疊聲問道:“如何,東河少爺可有事。”
屋內一干人神色略微惶恐。
東河曦沒搭理他們,只是專注的用異能穩住自家哥哥體內的臟腑傷勢,瞧著自家哥哥嘴角的血跡,東河曦很是心疼,想說兩句自家哥哥,但瞧著其眼內的焦急又歇了聲,只得放緩聲音道:“哥哥你別急,你想知道什么,晚些時候都與你說,可好?”
東河臻抓住東河曦的手,忍著痛對他啊啊啊幾聲,小曦,那是阿爸的聲音對不對?
東河曦異能在其體內游走一圈,松了口氣,聽著他焦急的聲音,便抬頭看向鐘大夫等人,“先將屏風撤了吧。”
他倒是想怪他們為何不注意著點,若是有人注意著這邊點,他哥哥也不會焦急得摔下床。
這也是有他,若是沒有呢?
就哥哥這一摔,體內尚未恢復的臟腑傷勢又得加重。
但他又不能全怪他們,畢竟這些人已經在趕來了,邊上的人又是在顧著他阿爸。
東河曦將自家哥哥抱起來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隨著屏風被撤開,緊緊蜷縮進東河鈞懷里,一臉驚惶不安的吳璃牢牢吸住東河曦等人的視線。
鐘大夫一干人倒是對這一幕見怪不怪,璃王殿下每次醒來都會如此將自己縮進璃王夫懷里才會安靜下來。
東河曦、東河臻、顧君謙三人卻是第一次見到這一幕。
尤其是東河曦兩兄弟。
在他們的記憶里,他們的阿爸臉上總是掛著溫柔的笑意,清風朗月,無論何時見到他,他都是姿態優雅從容。
他們何曾見到過他這般失態的一面?
兩兄弟一時被眼前的這一幕怔住。
回過神,東河臻啊啊啊,眼睛看向東河曦,曦哥兒,阿爸這是怎么回事,還有,阿爹又是怎么一回事?
東河曦聽不懂自家哥哥的話,但卻不難理解他想表達的意思。眼睛看著阿爸那邊,嘴里輕聲與他說著阿爹阿爸的事情。
半點不曾隱瞞。
說完,東河曦轉頭看著眼里閃著恨意與難過和自責神色的哥哥,“哥哥,我去看看阿爸。”
東河臻眼睛看著阿爸,微微點頭。
東河曦起身來到自家阿爸身邊,視線在他緊蹙的眉峰及蒼白的臉上掃過,又微微靠近一些,聽著他嘴里無意識的喃喃聲,“鈞哥,小曦,臻兒……”
東河曦眼眶微紅,心里一時酸脹得厲害,他并未出聲喚自家阿爸,只是小心翼翼的伸手握住他的手,將異能慢慢的渡進他的頭部,舒緩他混亂的思緒與頭痛。
見自家阿爸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對他的動作并未有任何的抗拒,東河曦深吸一口氣,緊緊握住自家阿爸的手,看著他毫無焦距的眼睛,心里對東河鋒以及胡知府的殺意前所未有的強烈。
第188章 第 188 章
屋里一時安靜下來。
武璃蜷縮在昏迷不醒的東河鈞懷里, 嘴里喃喃自語,原本將養了幾日有了幾分血色的臉上又因著這一遭失了色,因痛苦而緊蹙的眉峰被東河曦輸入其體內的異能緩慢撫平。
一雙黑眸空茫一片。
東河曦握住自家阿爸的手便沒舍得再放開, 空著的一只手試探的撫上他方才混亂時弄亂的頭發,見其只是安靜的蜷縮在阿爹的懷里,對他的動作沒有任何反應, 心里一陣酸澀, 手上的動作卻是萬分輕柔。
東河臻歪頭看著這邊,眼眶發紅。
顧君謙來到他身邊,小聲吩咐人再拿一個枕頭過來, 小心翼翼的將其頭抬起, 把枕頭塞進去, 讓人能看得更舒適一些。
太后與齊王慢來一步,兩人站在門口看著屋里這一幕。
太后捏著錦帕的手摁住心口的位置,左手緊緊握住邊上青葵的手。
齊王向見到他們的鐘大夫一干人打了個手勢。
鐘大夫一干人便安靜的魚貫而出。
注意到門口的動靜, 東河曦抬眼看過來,微微扯了下嘴角,朝太后與齊王打招呼,“外祖母, 舅舅。”
太后抬步進屋, 來到他身邊,伸手撫上他的頭, 語氣憐惜,“好孩子。”
齊王則是來到東河臻床邊, 瞧著他嘴角的血漬, 顫抖著的身體,在心里嘆了口氣。
招呼過人, 東河曦便又轉頭垂目,異能如涓涓細流在自家阿爸頭部流轉,忍耐著想將自家阿爸頭部血塊徹底治愈的沖動。
早前聽太醫們說起阿爸醒來時的反應,他并沒有太過切實的感覺。
可方才趕來途中精神力瞧見的那一幕幕,卻是叫他真切的感受到阿爸頭部的血塊帶給他的痛苦。
他心里萬分難受,他想不顧一切的用異能治愈阿爸,讓他結束這痛苦的折磨。
想讓阿爸再用溫柔的眼睛看自己,用溫柔的聲音叫自己。
而不是眼下這般。
可他不能。
世上從不缺為了利益而冒險的人。
他不能因為一時沖動而給身邊的人帶來危險。
屋里除卻顧君謙能窺得他此時的一點心情,其余人瞧著他這般,只以為他是因著見到自家阿爸才如此難受。
太后年紀大了,沒待太久便被齊王勸去休息。
臨走,太后輕撫著東河曦的頭,心疼道:“曦哥兒,別難過,你阿爸會好起來的。”
東河曦在她手心蹭了蹭,輕輕嗯了聲,“外祖母,您去休息吧,別累著自己。”
“好。”太后又看了眼那邊眼神不錯神盯在自家阿爸身上的東河臻,心疼的嘆了口氣,由著青葵扶著自己離開。
出了門,太后嘆道:“真是造孽。”
一家四口,就無一人平順的。
太后離開之后,齊王也并未待太久,囑咐了東河曦三人幾句,便出門去旁邊小廳向還沒散去的鐘大夫等人吩咐幾句,這才離開花鈴苑。
東河曦則是一直守著自家阿爸再度睡過去,這才停了異能,小心的將人抱到另一張床上蓋上被子。
“哥哥,你也休息吧。”來到自家兄長床邊,東河曦握住他的手,精神力在其體內游走一圈,沒發現什么問題,便低聲道:“今日太晚了,哥哥你先好生休息,明日我過來,將家里發生的事情盡皆說與你聽。”
方才他只說了關于阿爹阿爸的事情,旁的事情是半句都不曾說。
以他對自家兄長的了解,明日定是會問得更清楚。
眼下既已如此,莫不如將所有事都說與他聽。
早前不說,是擔心兄長身上的傷勢,眼下其身上的傷勢有著他的異能與那些上好的藥材已是穩定許多。
何況還有他在,即使屆時哥哥太激動,也是不怕的。
東河臻聞言,哪怕心里急切想知道更多,也知曉眼下不是時候,他的身體未曾痊愈,經過方才那一遭,此時已是極限。
既然曦哥兒說明日會給他說清楚,那他便再等一等。
“啊啊啊啊。”那你們也快去休息吧。
***
一夜混亂過去,翌日。
太子與顧君謙早早的便過來東河曦這邊,太子也是方才碰到顧君謙才知曉昨日夜里發生的事情。
顧宅與曦哥兒這邊離得有些遠,他也歇得早,這邊的動靜倒是半點不曾察覺到。
兩人在大廳坐下,太子道:“我這邊得動作快一些了。”好在第二批去南蠻的人選已經確認,只要曦哥兒這邊將狼王馴好,他這邊隨時可以啟程。
顧君謙嗯了聲,與他低聲說道:“我這邊也會盡快派人去草原尋星散藤。”
太子聞言驚訝,“我瞧著早些時候曦哥兒的反應,不是想親自去那邊一趟嗎?”若是沒記錯,在與李御醫等人確認下醫治小皇叔等人的章程后,曦哥兒言語間是想自己親自去一趟草原尋星散藤。
怎么眼下。
顧君謙聲音里帶著些憐惜,“小曦應當不會想離開這邊。”
經過昨日夜里的事情,親眼瞧見自家阿爸的痛苦,小曦是決計不會想離開東河阿爸身邊的。
太子好似也想到什么,嘆了口氣,沒再多說,只是道:“那你手里可有得用的人?草原那邊有些亂,達摩山離得王庭也不多遠,最主要的是,他們部落的達摩寺就在達摩山的半山腰上,平日去寺里的人不少。”
早前察覺到曦哥兒想親自去達摩山那邊時,他是并未有多擔心的,雖不曾見過曦哥兒的身手,但從手里調查到的資料來看,曦哥兒的身手比他手里的暗衛等都要高一些。
眼下曦哥兒不去了,顧君謙手里的人,他倒是不那么放心了。
顧君謙道:“可用的人倒是有,只是為以防萬一,還是得向殿下你借兩個身手好的暗衛。”他派遣過去的人都是從前線退下來的老兵,身手自是不錯的,但與皇室的暗衛相較起來,卻還是要差著一些。
太子倒是很滿意他這點,點頭道:“何時動身,我給你挑兩個好手。”
“多謝殿下。”
兩人說著話,不多時,東河曦太后等人便相繼來到大廳用早食。
用過早食,東河曦便找到太子與他說起去草原那邊尋找星散藤的事情。
顧君謙并未猜錯,經過昨夜那一幕,見到自家阿爸的痛苦,東河曦已經決定不去草原,若是單純只為尋藥,他也并非要親自去草原。
早前想著過去,不過是想順便去七連山與草原王庭一趟。
但眼下自是陪著阿爸最重要。
報仇的事情何時都可。
聽完東河曦的話,太子笑道:“看來長風倒是了解你。”
東河曦不解,看看兩人。
顧君謙握著他的手,太子道:“方才長風便與我說起要派人去草原尋星散藤的事。”
東河曦看向顧君謙,顧君謙眼神溫柔,東河曦心里一暖,“那這邊會盡快啟程,我也會盡快馴好狼王,南蠻那邊也要麻煩表哥你將南香籽一并尋了。”
太子自是應下了這事,就是曦哥兒不提,他也是將尋南香籽的事情記在心里的。
尋藥一事說好,東河曦讓墨書將小冬與關關叫過來。
雷疏朗會跟著去南蠻,鎮上那邊就得再安排人過去。
他準備讓小冬與關關去鎮上。
村子里這邊有方嬸子與阿平幾人,小冬與關關倒是可以安排過去鎮上那邊。
這邊的事情吩咐完,東河曦這才與顧君謙往花鈴苑過去。
往日用過早食之后他便已在花鈴苑,今日因著要安排事倒是耽擱了一些時間,也不知哥哥是不是等急了。
他可沒忘記昨夜答應哥哥,今日會將家里發生的所有事都告訴他。
東河曦與顧君謙剛到花鈴苑這邊,東河臻便就第一時間發現兩人,“啊啊啊啊。”小曦,長風。
東河曦來到他床邊,見他沾了血漬的藥布已被換下,精神頭看著也好,彎了彎眼睛,“哥哥。”
東河臻啊啊兩聲回應他。
東河曦知曉他心急知道一切,便也沒有拖延,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在心里組織了一下語言,便從兩年前阿爹阿爸去平陽府城開始說起。
說他們出事,說府里發生的事,又說他出事,大伯他們的反應,說他自己出事,說分家,說東河村,說他與顧君謙的相識相知相愛,說期間大伯那邊對他暗中出手,說請顧君謙打聽他的事,說太子表哥過來,說與他和阿爹阿爸重逢,事無巨細,除卻他的異能,他的前世,再無半點隱瞞。
夏日的風通過敞開的窗戶吹進來,知了與鳥鳴二重奏般傳進屋里。
角落放著的槐樹散發著絲絲縷縷的涼意,驅散夏日的燥熱。
斑斑陽光透過院里的樹葉縫隙落進屋內。
東河臻躺在床上,靜靜的聽著自家弟哥兒輕聲說著這兩年里發生的事情。
他心疼的伸手握住他的手,他不知這兩年家里竟是發生這般多的事。
尤其是阿爹阿爸,他差一點就失去了他們。
還有他們疼著護著的小曦,在接連失去他們以后,這兩年是如何撐過來的。
絲絲縷縷的疼痛,密密麻麻的爬上心臟,緊緊的揪著扯著,讓他幾乎呼吸不過來。
顧君謙也在安靜的聽著,他也是第一次從小曦的嘴里聽到這兩年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一時很是心疼。
情不由己伸手握住他空著的另一只手。
東河曦沖兩人笑了笑,語氣輕緩,不見半點難受,好似說的是旁人的事情。
但在東河臻與顧君謙兩人的眼里,就是這般平靜的神情與語氣,才是叫他們更為難受。
這是經歷過如何的痛苦才能如眼下這般。
東河曦不知兩人心里所想,他眼下確實并不多難受。
阿爹阿爸還活著,哥哥也已回來。
他會治好他們。
這就已是最好。
以往的那些傷痛,那都已過去,他們還活著,他們一家人日后會生活得很好,這便是最好的。
他并不會放任自己沉浸在過去的傷痛里。
第189章 第 189 章
將這兩年的事情盡皆說與自家兄長知道以后, 東河曦便又接著道:“胡知府與東河鋒,長風哥與太子表哥那邊是隨時可以將他們二人繩之以法的。”
說到太子表哥,東河曦問他, “哥哥可知道阿爸的身世?”
東河臻啊啊兩聲,不知道。
方才聽小曦說什么太子表哥他就有些疑惑了,只是心神被后面的事情牽引走, 這會兒聞言, 便就問道:“啊啊啊啊。”小曦知道是怎么回事?
阿爸的身世從未說與過他們知曉,就是不知阿爹知不知道了。
不過太子表哥?
見他神情,東河曦道:“看來哥哥你也是不知道了。”然后便將自家阿爸的身世也與他說清楚, “這些日子太子表哥幫了我不少忙, 再過得幾日, 太子表哥便就會派人去南蠻尋鳳血草與南香籽,前者是治療骨傷的,后者則是可以治好阿爹頭部的傷, 長風哥也會派人去草原的達摩山尋治療阿爸頭部傷勢的星散藤。”
東河曦神色認真的看著自家兄長,“哥哥,你也要快點好起來,旁的不要多想, 阿爹阿爸他們也會好起來的, 到時我們一家人會好好的生活在一起。”
什么胡知府,東河鋒, 這些都是小事。
東河臻雙眼溫柔寵溺的看著他,里面帶著一絲絲心疼, 一絲絲憐惜, 微微動了動自己的頭,“啊啊。”我會盡快好起來的。
他的弟哥兒, 該是如從前那般被他與阿爹阿爸寵著呵護著,而不是如眼下這般成長。
東河曦眼睛一彎,月牙一般,“那哥哥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看看阿爹跟阿爸。”
“啊。”好。
東河曦便起身到自家阿爸阿爹床邊一一看過兩人的身體狀況。
阿爸昨日短暫醒來,又再次沉睡,身體倒是并未有太大的變化。
東河曦跟自家兄長說了一聲,便帶著顧君謙來到邊上的小廳,那邊隨時有值守的醫丞看著,并不用太擔心。
小廳這邊,今日是鐘大夫與鄧御醫值守,見到兩人進來,趕緊起身行禮,“見過小公子。”
東河曦擺擺手,對于兩人的態度倒沒有太過在意,他眼下雖還未被皇室承認冊封身份,但因著外祖母三人對他與兄長的態度,即使還未正式被皇室承認冊封,但鐘大夫等一干人卻是按照親王子嗣的身份在尊重他們。
他阿爸在成年之后便就以哥兒身份被冊封為親王位,可見兩位舅舅有多疼他阿爸。
“鐘大夫,再有兩日我手里的鳳血草便就能用了,你看看是不是可以將治療我哥哥身上的骨傷提上日程。”這幾日他哥哥體內臟腑傷勢治愈得很好,精神狀態也極好,加上他這邊的鳳血草有一株的藥效被他催熟得頂好,又有昨日兄長摔下床的事情,他想盡快將哥哥的骨傷治好,尤其是雙腿的,如此若再有萬一,至少再不會發生昨日那一幕。
鐘大夫兩人聞言臉上閃過一抹尷尬,知曉他為何會這般提議,但兩人也知曉昨日的事情確實是他們的失職,沒被降罪已是萬幸。
幸得這幾日東河少爺的身體已是好了許多,若是如早些時候,昨日那一下怕是能要了他的命。
鐘大夫點頭,“方才我也瞧過東河少爺的傷勢,可以開始治療骨傷。”
東河曦點頭,“如此便麻煩你們這兩日再將我兄長的傷勢穩固一下,后日便開始為他治療骨傷。”
鐘大夫兩人自是點頭,“好。”
說完這個,東河曦便就與顧君謙離開了花鈴苑,拐道往小山頭去,“這次成株的鳳血草藥效極好,若是只用來治療哥哥雙腿上的骨傷,應當會減少許多時間。”
但倘若是想同時治療四肢的骨傷,那便就不行了,藥效會被稀釋,速度會變慢。
顧君謙道:“小曦是想先治療兄長的雙腿?”
“嗯。”東河曦語氣有些低沉,“我不想在哥哥傷勢不曾痊愈前再發生昨日的意外。”
顧君謙理解的點頭,但卻有不同的建議,“我覺著可以先將兄長的雙手治好。”
東河曦聞言看過來,倒是并未生氣,只是道:“為何?”
顧君謙道:“雙腿雖便利兄長行走,但雙手卻更為方便一些,若是先將手治好,即使暫時不良于行,我們也可以做一個方便他用的輪椅。自然,這也只是我的建議,我們可以先詢問一下兄長,看他的意愿。”
東河曦若有所思的點頭,“那晚些時候去問問哥哥,看看他是個什么想法。”
他倒是忘了輪椅的存在了。
確實,若是有輪椅,先治手是最好的。
“不過我還是得盡快將另一株鳳血草的藥效提一提。”
要是眼下兩株鳳血草的藥效相同,也不用在這里二擇一了。
可惜另一株鳳血草的藥效暫時還不夠,他沒想到兄長身上的骨傷那般多,那般重,一般的藥效根本無法全部治愈。
在沒有更多鳳血草的情況下,他只能將手里的鳳血草藥效盡可能的提高去節約鳳血草,不然他手里的鳳血草委實不夠用。
原是計劃著阿爹一株、阿爸一株、哥哥那里最少也得三株。
但在他將鳳血草的藥效提高的前提下,阿爸右手手腕的骨傷卻是用不上一整株的鳳血草。
如此一來,阿爸這邊便就能省下半株鳳血草來。
哪怕太子表哥那里在南蠻尋不到鳳血草,他這邊只要再等一等,年前如何也是能有富裕的鳳血草將阿爹他們三人身上的骨傷盡皆治好。
當然,前提是他將鳳血草的藥效提高,加速它們的生長時間。
不然時間就得再往后延一延。
顧君謙在這方面幫不上他忙,只能在一邊安靜的聽他說話。
在小山頭轉過一圈,東河曦又帶著顧君謙進山里將早上進了山的狼王與狼墨尋了回來,訓練還得繼續。
待得兩人兩狼回來時,雷疏朗這邊也被去鎮里的關關與小冬叫了回來,同時還給他帶來了海安府城東河家的消息。
“昨日東河鋒因著在外生意不順,回家喝了些酒,與大夫人鬧了起來,鬧得挺大,驚動了老太爺老夫人,混亂間,老夫人被東河鋒推倒在地,傷了頭,老太爺也被驚得暈了過去,到今日消息傳過來,老太爺與老夫人都還未醒過來。”
東河曦聽完蹙眉,他倒是不意外東河鋒的生意不順,自他告知長風哥東河鋒是害他阿爹阿爸的兇手后,在暫時沒將東河鋒與胡知府抓起來前,長風哥便就有給東河鋒找麻煩。
他只是沒想到這人會回家打人,甚至連累到祖父祖母。
東河曦道:“阿虎他們在海安府?”
雷疏朗搖頭,“阿虎他們目前在鶴南府那邊,消息是留在海安府那邊的人用飛鴿傳過來的。”
飛鴿自然是顧君謙提供的。
海安府那邊一只,阿虎他們商隊一只,就是為了方便有事能用最快的速度傳回東河村這邊。
東河曦道:“我知道了,你讓那邊多注意一下,我這邊會盡快派人過去將兩老接過來。”
原是打算晚些時候問過兩位老人意見,就將他們接過來,后來因著阿爹阿爸的事情便就拖延了下來,倒是沒想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希望祖父祖母沒事。
還好早些時候不時就讓那邊送些藥過去。
說完這個,東河曦便與雷疏朗說起讓他帶著狼王與狼墨隨著太子的人去南蠻一趟的事來,“當然,若是你不想去,我便安排旁人過去。”
雷疏朗自然不可能推遲,“小公子,我去。”
能為老爺正君做些什么,他再愿意不過了。
東河曦笑道:“行,那這幾日你便跟在我身邊與狼王和狼墨多親近,也跟著我學一些指令。”
“好。”
雷疏朗先行離開,東河曦嘆了口氣,“事情真是一件接一件。長風哥,你們將胡知府與東河鋒抓了吧,我就不過去了。”
原他是打算親自過去抓那兩人,順便為阿爹阿爸報仇,但眼下他是半點不想離開阿爹阿爸他們身邊。
所以抓胡知府兩人一事,他就不參與了。
倒是可以讓太子表哥那邊將兩人晚些處置,等他這邊忙完了,他可以去好好折磨一下兩人。
顧君謙摸了摸他的頭,應道:“行,我去與太子說一聲。”
東河鋒他手里的人倒是可以去抓,但胡知府卻是不行的。
事情說完,東河曦開始馴狼王與狼墨,顧君謙則是回了顧宅與太子說抓胡知府兩人的事。
有了昨日的訓練,狼王與狼墨今日便就表現得很好,對東河曦的指令與動作都能很好的理解。
雷疏朗在一邊認真的看著,在東河曦訓練好一組指令跟動作之后,便就讓他也過來跟著一起,即使狼王與狼墨暫時不聽他的,也得讓兩狼先對他熟悉起來。
一上午的時間便就這般過去,下午,東河曦便先將答應賣給人的幾株槐樹先溫養了出來,之后又繼續溫養藥種。
還有濤大伯那邊村子里人需要用到的糧食蔬菜種子,也得盡快提上日程。
早些時候給他們余下的種子不多,之后倒是可以多溫養一些出來。
不過這些暫時并不急。
第190章 第 190 章
傍晚的天際被大片晚霞渲染, 橘到發紅的顏色灑滿蔥郁的森林,鄉間的碎石小路,也在東河波光粼粼的水面鋪上了一層碎金。
一艘略顯豪華的木船迎著夏日的清風, 伴著落日的余暉停在了東河村的碼頭。
在碼頭值守的管事從小屋里探出腦袋往外瞧了一眼,自打東河小公子有一手好種植的本事被人傳出去之后,碼頭時不時就能見到這樣的船只過來。
他已經見怪不怪了。
只見船上不多時便就有人放下一架極為寬敞的懸梯, 惹得附近的人都好奇的往這邊看, 他們還甚少見到如此寬敞的懸梯,得有兩米寬了吧,可真夠寬的。
就在大家好奇的目光下, 一抬豪華的轎子被四個強壯魁梧的漢子小心翼翼的從船艙抬了出來。
而轎子后面, 跟著一俊朗的男子及一位瞧著像是大夫的中年男子, 仆從若干。
大家一路目視這一行人徑直抬著轎子往東河曦家去。
待得人離了視線,碼頭便一片喧嘩。
“喲,這又是哪位貴人來找東河小公子了?”
“也不知道轎子里抬得是啥人。”
“這是來找東河小公子治病的還是求藥的?”
“求藥的吧, 我瞧著后面那個中年男子有點眼熟,好像是縣里德仁堂的王大夫。”
……
***
東河曦此時正在花鈴苑這邊陪著自家兄長,順便將祖父祖母受傷的事情說與他聽。
哥哥眼下身體大好,也能經受得住, 他便就沒打算對他隱瞞與他們相關的事情。
“哥哥也不用擔心, 祖父祖母那邊我一直有叫人送上好的藥材過去,也吩咐了讓人多注意著那邊一點, 晚點我再與幾位御醫商量一下,看看他們可否抽一人跑一趟將祖父祖母接過來這邊。”
方才他又寫了信過去, 讓那邊在府城找最好的大夫過去東河家看著, 不用吝嗇藥材。
他很慶幸早前就有讓雷叔往那邊送了不少上好的藥材,人參亦是有的, 只要祖父祖母不是要命的傷,那些藥材如何也能保住他們的命。
東河臻沒想祖父祖母竟然還被東河鋒連累得受了傷,眼里都是怒氣,“啊啊啊啊。”小曦,趕緊抓了他們。
他從不曾想過東河鋒是如此心狠歹毒之人。
東河曦自然是不明白自家兄長要表達的意思的,但不妨礙他出聲安慰他,“哥哥你別生氣,祖父祖母不會有事的,還有東河鋒,不出意外的話,今晚他就會被抓起來。”
屆時東河家那邊定會亂起來,如此他的人才好進去照顧祖父祖母。
不然若是東河鋒還在,定會阻攔他的人進宅子里去。
雖然他并不擔心這點,但能少點阻礙那就更好了。
東河臻聞言啊啊兩聲,放心了。
兩人這邊說著話,一仆人過來跟東河曦說道:“小公子,外面來了一寧姓少爺,說是想求小公子你救救他的夫郎與孩子們。方嬸子眼下正在門口。”
東河曦聞言微微蹙眉,“我又不會醫術。”
仆人道:“那位寧少爺帶了大夫來。”
東河曦跟自家哥哥說了聲,便起身往外走,“可知道是什么病?”怎么聽著像是好幾個人?
仆人搖頭,“我不知道。”他得了吩咐就進來通知小公子了。
待得東河曦來到大門口時,顧君謙與太子齊王三人也正巧從顧宅過來準備用晚食,這會兒也在大門口。
見他出來,顧君謙來到他身邊,筆潤正在與那位寧少爺說話。
方嬸子過來與他說道:“小公子,那位寧少爺說,他家夫郎懷了多胎,加之身體有些差,擔心縣里的大夫無法保住自家夫郎與孩子們的性命,這才尋了過來。”
東河曦聞言看過去,正巧筆潤也從那位寧少爺那邊了解完事情,過來說的跟方嬸子說的一樣。
東河曦精神力進到一邊停著的轎子里去,見里面確實是一位懷有身孕的夫郎,肚子隆起的弧度尤其大,臉色蒼白,整個人很是病弱,“先抬去花鈴苑的小屋。”
寧少爺聞言趕緊感激的道謝,聲音都有些哽咽,“多謝東河小公子,多謝。”
他也知曉此行冒昧,但沒辦法,他家夫郎死活不愿意放棄肚子里的孩子們,他委實沒辦法,只得著人打聽清楚這位傳說中的東河小公子之后,帶著人趕了過來,路上他一直擔心人不愿意救人。
還好,還好這位小公子是個心善的。
東河曦沒多說,讓開門口的位置給人進去。
說實話,若不是瞧著要救的是個懷孕的夫郎,就他眼下的心情,是半點不想管閑事的。
生死有命,他頂多就賣給人上好的藥材完事。
他自己這里就已經夠多事了,他又不是什么菩薩,可沒有那個圣心去隨便救陌生人的性命。
東河曦四人往大廳過去,那邊自有幾位御醫看顧著,晚些時候他過去看看便行。
方才他已瞧清楚,以那位夫郎的狀態,雖有早產之兆,卻暫時還不會發作。
不過……
東河曦微微搖頭,沒再多想,先吃過晚食再說。
***
用過晚食,顧君謙與他說起晚上那邊會一并行動抓捕胡知府與東河鋒的事情,太子也在一邊道:“暫時只會將一干人收押,待得曦哥兒你這邊有時間了,再來問罪他們。”
他已聽顧君謙說過,曦哥兒想親自去收拾那兩人。
小表弟的這點要求,他自是不會不應。
東河曦笑著道:“謝謝太子表哥。”
他知道這都是太子表哥因著他格外關照的,不然就如胡知府這般證據確鑿的情況下,是立馬就能問罪判刑的。
太子笑得溫和。
翌日,東河曦用過早食便先來了花鈴苑,他還要看看那位寧夫郎,顧君謙便就沒有陪同過來,而是留在書房那邊。
寧夫郎在東河曦原本收拾出來讓自家阿爹阿爸住進去的小屋,就在他哥哥三人眼下所住的小屋隔壁。
不過寧少爺一干人卻是沒在這邊留宿的,不說眼下他家暫時沒有空屋子留給他們,有他外祖母在這邊,也是不好留外人的。
因此昨夜里寧少爺等人去了東河村村民家暫住。
東河曦過來時,寧少爺與他帶來的大夫已經在小屋,孔御醫也在,幾位御醫里,孔御醫對婦科較為擅長。
見他進來,幾人趕緊起身行禮,“見過東河小公子。”
東河曦擺擺手,來到床邊看著還在沉睡的寧夫郎,視線在他弧度可怕的肚子上掃過,問邊上的孔御醫,“孔御醫,這位寧夫郎具體情況如何?”
孔御醫回道:“小公子,這位寧夫郎懷的是三胎,且因著前期補得太過,以致于其體內胎兒過大,寧夫郎又有些先天體弱,如此一來,便就給身體帶來巨大的負擔,讓其眼下身體較之孕前更為虛弱,若想安全生產,怕是有些困難。”
像這位寧夫郎這般弱的身子骨,原就不該懷孕,即使非要懷孕,也最好是一胎,且孕期在不影響胎兒的情況下,盡量保證孕夫的身體狀態,如此才好生產。
可眼下這位寧夫郎不僅是懷了三胎,且孕期補得太過,以致于肚子里胎兒太大影響到他的身體狀態,眼下這般虛弱的身體,想要母子四人平安,委實有些困難。
“且寧夫郎如今懷孕已有八月,有早產之兆,哪怕想要先為其調理身體怕也有些來不及。”
言下之意就是這位寧夫郎隨時可能生孩子。
并沒有留給他們為其調理身體的時間。
哪怕東河曦這邊有再多上好藥效的藥材也沒辦法,時間不等人。
邊上寧少爺又是心痛又是無奈,他原就沒打算讓他家夫郎懷孕,是因著其聽到他娘想要他納妾,這才求著讓他給他一個孩子。
他不想納妾,早在他娘提議時便就拒了,他下面還有個弟弟,不缺傳宗接代的人,他娘雖不愿,但對他無可奈何,也不知他家夫郎是緣何得知了這事,死活要生兩人的孩子。
為此兩人還曾吵過一架,惹得夫郎大病一場,他無法只得答應下來。
誰知竟是一胎便是三個孩子。
初時得知時他就要讓夫郎將孩子打了,他家夫郎的身體如何能承受三個孩子,這不是在拿命去生孩子嗎?
他在愛上夫郎時,便就已做好不要孩子的準備,反正有弟弟,大不了讓弟弟多生幾個,屆時過繼一個于他便成。
可夫郎不愿意,甚至拿命威脅他。
他是萬分不理解他為何要這般執著于生孩子,尤其是這三個孩子還會威脅到他的生命的情況下。
他又不能在這個時候惹夫郎生氣,只得到處尋好大夫好藥材,前兩月在得知東河鎮這邊有什么自然閣,里面有上好的藥材時,遣了人過來買,后來甚至就連吃食都是從自然閣買來。
誰知夫郎孕期半點不像旁的有孕之人吃不下,反是總在嚷著餓,他又不能讓他不吃,如此一來,便就造成了眼下的局面。
尤其越是臨近生產,夫郎的身體越加虛弱,但卻半點不耽誤他進食,他委實沒辦法了才帶著人冒昧尋了過來。
只希望這邊能尋到救他家夫郎性命的辦法。
第191章 第 191 章
東河曦視線再次落在床上閉目休息的孕夫身上, 肚子是真的很大,襯得孕夫極為嬌小,再看其臉色, 蒼白無血,眉頭即使在睡夢中也緊緊皺著,身體更是半點不似那位寧少爺說的進食無礙, 瘦弱得雖不至于皮包骨, 卻也沒見身上有多少肉。
若不是能感覺到那位寧少爺言語之間真切的擔心跟心疼,誰能看出眼前這位孕夫是真的有被好好精心照顧著?
在他看來,這位寧夫郎就是典型的孕體營養被肚子里的胎兒給吸收了過去, 他自己怕是都沒得到多少。
就眼下這位寧夫郎的身體狀況, 想要順產下肚子里的三個胎兒, 確實很困難。
寧夫郎可與當初難產被活埋的棗哥兒不同,當初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偷渡異能過去保住棗哥兒父子,那也是因著當時大多數人都不在近前, 且注意力都在討論棗哥兒被活埋還僥幸活著的事情上,并沒人注意他。
但這位寧夫郎卻不是,那位寧少爺方才可是有說,在得知其夫郎身懷三胎時, 便就遍尋名醫, 如此一來,其身體狀態勢必就被許多人知道。
如此情況下, 他自然不會為著一個陌生人憑白給自己找尋麻煩,雖然他的確是挺同情這位寧夫郎, 也愿意看在其肚子里三個孩子的份上讓其住進來救治。
但這點同情卻不能讓他去冒險。
而就以眼下這位寧夫郎的身體狀況, 在他不用異能保他的情況下,即使有順節草, 他也是沒辦法承受一次生產三個孩子所帶來的身體負擔的,說不得生第二個時便就會力竭。
眼下唯一有效的辦法就是剖腹產。
孔御醫的醫術不錯,酒精他也提煉了出來,還有槐樹保持空氣的常溫狀態,無需擔心眼下天熱會造成傷口發炎等癥狀。
加之他也會將提供的人參進一步溫養,讓其更多一些治愈的能力,其余止血等藥材也會將其藥性稍微再提高一些。
如此一來,既能讓這位寧夫郎順利生下三個孩子,不至于難產喪命,也能叫外人不懷疑到他身上來。
眼下因著他提供的那些藥材,本就有許多人將視線放在了他身上,若非不少人打聽到他這里來了上京城身份了不得的貴人住著,有著幾分顧忌,不敢來打擾,這一段時間怕是會有許多人找過來。
即使都帶著大夫,但那般多的人找來,就是種藥他也是種不過來的。
屆時,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對那些人動手。
而這位寧少爺敢找來,一是實在疼愛自己的夫郎,另外怕就是委實沒有辦法了。
這才大著膽子找了過來。
心下有了決定,東河曦來到隔壁小廳,今日是李御醫與柳御醫當值。
見他過來,兩位御醫趕緊起身給他行禮,“小公子。”
東河曦頷首,到一邊的椅子坐下,直接說出自己的來意,“事情便是如此,得到的消息,目前兩位老人都尚在昏迷,但問題應該不大,那邊有我給予的藥材,但到底老人年紀大了,我不放心他們在那邊,便想看看你們幾位有誰愿意走這一趟將兩位老人接過來,因著這是你們責任之外的事情,算是我承你們一個人情,若是日后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只要不違背我的原則,我都會幫。”
他是來問問幾位御醫有誰愿意去海安府城接祖父祖母的,因著趕時間,且又不在他們的職責范圍內,他才會客氣的說出這番話來。
雖然他可以直接去找外祖母與舅舅幾人讓他們直接下令。
但他并不想這般做,自愿與被迫,盡心程度定然是不一樣的。
兩位御醫聞言,心里一動,倒是很樂意跑這一趟。能得這位東河小公子一個人情,于他們只有好處。
李御醫看看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在心里搖搖頭,聽小公子的言下之意,這一路過去怕是得趕路,就他這身體,無論是水路還是陸路,怕是都吃不消。
李御醫只能遺憾放棄。
反是一邊的柳御醫,他很想立馬答應下來,但到底顧忌著另外幾位御醫。在五位御醫當中,加上那位鐘大夫,他是六人當中最為年輕的,平日里還總跟著自家夫人鍛煉身體,趕趕路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且看眼下的情況,最好的便就是他去。
他最為擅長的乃是骨病,此次能被叫著一路跟隨過來,不過是因著李御醫早前與鎮安侯來了東河村這邊,不然他怕是沒有資格過來的。
眼下這邊有李御醫,他倒是無需一直守著。
但眼下話他卻是不能一口應下來的。
“小公子,可否容我們幾人商量一下,我們會盡快給你答復。”
東河曦自然點頭,“行,那就煩請你們盡量快著一些,我先回去讓人準備些東西,爭取今日下午就能啟程。”
雖說有他的藥護著兩位老人,但到底還是不放心。
能早些過去將人接過來,還是早些。
哪怕暫時不能接過來,他也希望有他這邊信任的大夫過去看著。
出了花鈴苑,東河曦叫住一個路過的仆人,讓他去將墨書叫來。
晨曦院。
顧君謙正在低頭看書,雖說他身為勇武伯府的嫡少爺,無需參加科舉便就能蒙受祖蔭入朝為官,但書卻也是需要多看的。
他并不想做個混吃等死的閑散官員。
聽到熟悉的腳步聲,抬頭,俊美的臉上便就露出一抹溫柔的笑來,伸手將邊上的椅子拉開,“算著你快回來,我吩咐人做了碗水果冰。”
就是水果切成拇指大小的塊,再搭配上碎冰粒。
顧君謙起身來到角落的槐樹,將地上放著的食盒拎了過來。距離槐樹越近,溫度越低,他便經常將為小曦準備的冰點亦或是水果放在槐樹邊上。
他倒是并不擔心小曦吃多了這些涼的鬧肚子。
東河曦挖了一勺涼沁沁的水果冰放進嘴里,邊吃邊含糊的與他說起寧夫郎的身體狀況來,一碗水果冰吃完,東河曦最后道:“目前最好的辦法便就是將其肚子剖開,直接將胎兒取出來。”不然除非他用異能全程保人,再沒有別的辦法。
若是沒有早產之兆倒是還有可能自然生產。
顧君謙聞言吃驚,“將肚子剖開?”這人肚子剖開了可還能活下去?
繼而想到小曦的能力以及那些藥材,“只能將肚子剖開嗎?”
雖然乍一聽見如此驚世駭俗的話有些吃驚,但他還是立馬就選擇相信小曦。
小曦并非那種亂拿人的生命開玩笑之人。
既然他提出如此辦法,顯然這種辦法是行之有效的。
不過,“怕是不好說服那位寧少爺。”
至于孔御醫等人他是完全不擔心的。
不說小曦的身份,眼下太后等人可還在這里,就以太后寵小曦的那態度,即使這方法聽起來有那么點不敢置信,太后怕也是會讓孔御醫等人同意的。
目前唯一的便就是那位寧少爺了,雖說太后若是當真下令,那位寧少爺也只有聽從,但此事如何也是涉及到四條無辜的性命,自是不能如此簡單粗暴的以勢壓人。
東河曦往后舒服的靠在椅背上,抓過顧君謙的手在手里揉捏,“至少眼下以他的癥狀只有這一個辦法,不過在那位寧夫郎尚未真正發動早產之前,我會盡量給他提供好的藥材調理他的身體,希望他運氣能好點吧。”
這些藥吃下去可以控制住他的早產之兆,不然……
東河曦沒再多想,反正眼下將該做好的做了再說。
說完這個,他又說起另一件事來,“對了,我差點忘記讓太子表哥順便在南蠻幫我找尋一下順節草了。”
順節草、南香籽、鳳血草,這些都是屬于南蠻那邊的藥草,且都是屬于傳說當中的藥草。
顧君謙聞言點頭,別說,他也將這順節草給忘記了。“我會與太子說一聲。”
事說完,正巧墨書也過來了。
墨書臉蛋紅撲撲的進到屋里,“小公子,你找我。”
“對。”東河曦道:“墨書你去拿一只人參過來,再去碼頭叫那邊的管事空出一艘船出來,我這邊下午要用,再給我拿兩株槐樹過來,銀錢也備著一些。”
想了想,再沒有旁的,東河曦道:“暫時先這樣。”
墨書也沒多問,應了下來,轉身便就出去辦事了。
顧君謙一聽他這一連串的吩咐便就知曉是因著何事,待墨書離開,他才道:“我會讓墨觀跟著過去,再帶一些人。”
東河曦嗯了聲,“幸好這一路可以乘船節省許多時間。”不然光是趕路怕就要耗去許多時間。
在等墨書過來的時間里,東河曦將順節草與南香籽的圖畫了出來,又將其生長習性寫清楚。
墨書的動作很快,紙上的字跡尚未干,這邊墨書便就將人參與兩株槐樹送了過來。
東河曦先將人參溫養一遍,讓其藥效再提高一層。
這株人參自然不是給那位寧夫郎的,而是為他祖父祖母準備的。他擔心那邊的人參已經被他們吃了,這才再備上一根。
至于兩株槐樹,那便是為柳御醫等人準備的。
眼下正是炎夏時節,雖說水路不如陸路炎熱,卻也沒涼快到哪里去,既然有槐樹能降溫,他也不吝嗇這點時間。
且回來時,祖父祖母亦是能用上。
在東河曦溫養槐樹時,柳御醫尋了過來,“小公子,我去海安府城。”
東河曦笑著點頭,“那便麻煩柳御醫了,我這邊已差不多準備好,柳御醫你看看你可還有需要準備的,若是無意外,用過午食便就乘船往海安府去。”
柳御醫道:“我這邊稍微準備一下便可。”
“行,啟程的時候我會叫人來通知你。”
“好。”
***
下午,去往海安府城的船啟程。東河曦沒再管別的,一心在晨曦院溫養種子跟槐樹苗,下晚再抽些時間出來訓練狼王與狼墨。
翌日用過早食,再去花鈴苑陪自家哥哥聊天,孔御醫順便給了他一張藥方。
“這是調理身子的藥方,上面的藥材家里有一些,余下的得去小山頭那邊采。”
東河曦看了一眼便點頭,“行,缺什么藥材孔御醫你尋方嬸子或者墨書都可。”倒不是非要走這一道程序,主要是他這邊得有個記錄。
不然哪一種藥材用沒了他這邊都不知道,也沒法及時種上。
就這般過了三日時間,東河曦成功訓好狼王與狼墨,也叫兩狼與雷疏朗親近起來,雷疏朗亦能用動作與口令命令狼王與狼墨。
東河曦放心了。
一切準備妥當,也該啟程去南蠻了。
太子這邊是隨時可以啟程,不過是一直在等他這邊訓好狼王與狼墨。
東河曦給狼王與狼墨準備了一些肉干,這些肉干先是用他種出的藥草燉過一遍,又用他種出的調味料烘烤成干。
食用對它們的身體會有好處。
他還準備了一些常用的藥膏,例如止血的、消炎的、解毒的、就連人參他也準備了一株。
南蠻多山林,山林多毒蟲鼠蟻與瘴氣,準備如何也是要更充分一些才好。
往南蠻便就不好乘船了,因此雷疏朗一行人是走陸路,一路快馬加鞭,用最快的速度趕往南蠻。
送走雷疏朗等人,東河曦顧君謙幾人轉身進屋。
下晚用過晚食,東河曦與顧君謙慣例到花鈴苑陪東河臻聊一會兒天,順便征詢一下他的意見,看看是先治雙手的骨傷還是雙腿的。
這幾日他哥的身體更好了幾分,他覺著可以開始為他治療骨傷了。
他是趨向于先治他的雙腿,但若是兄長有不同意見呢?
東河臻聞言神色一怔,他身上被打碎的骨頭還能治好?
東河曦見他兄長在聽完他的話之后便就沉默不語,不由疑惑,“哥?”
顧君謙見此,輕聲道:“我們是否從未與兄長說過他身上的骨傷是能治好的?”
“啊?”東河曦一愣,不由眨眨眼,“我們不曾說過嗎?”
顧君謙想了下,搖搖頭。他記憶里是沒有說過的。
且,他看看東河臻,就這神情,顯然的確是無人與其說過他身上的骨傷能治一事。
東河曦轉頭看看自家還沒回神的兄長,“哥,我們沒與你說過此事嗎?”
東河臻被他喊回神,搖頭,“啊啊。”沒有。
自他蘇醒到現在,從沒聽到誰與他說起過能治他身上碎裂的手腳骨一事,不然他也不會乍聞之下愣住了。
東河曦歉意的一笑,“不好意思啊哥哥,我把這事忘了。”
仔細回想,當日與哥說起這兩年發生的事情時,好像的確是沒有具體說治療長風哥與鎮安侯于侍郎的事情,他說的都是與他們自身切實相關的一應事。
東河臻沖他微微搖頭,捏了捏他的手,“啊啊啊。”能治好我?
他的雙手雙腳骨頭多處被敲碎,就連十根手指都不曾逃脫,身上更是多處骨頭碎裂,當初他都以為自己要活不成了。
誰知卻是被將軍與鐘大夫硬是救了下來。
昏迷期間,初時他對外是有些感應的,但后來隨著身體傷勢的加重,他才徹底失去了對外界的感應。
能活著清醒過來已是萬幸,且還見到了惦記的弟弟,他別無所求。
幾位御醫如何治,他并未過問。
他對自身的傷勢還是有些了解的,那般重的傷,想要完全治好,他從未這般奢求過。
可小曦卻跟他說,要開始為他治療身上碎裂的骨頭?
東河臻到現在都還覺著有幾分不真實。
那可是碎裂的骨頭,還能有希望治好?
他想相信,但卻怕最后失望。
可他又知道自家弟哥兒絕不會拿如此重要的事情對他說謊。
東河臻雙眼不錯神的盯著東河曦,他當真能治好?
東河曦瞧他哥這樣,認真詳細與他說關于鳳血草的事,說他如何用鳳血草治好顧君謙,李御醫與吳御醫如何用鳳血草治好鎮安侯世子與于侍郎。
一番話說完,東河曦有點口干舌燥,顧君謙從一旁小桌上倒了一杯溫熱的白水給他,這是為東河臻準備的,他眼下只能少喝些溫熱的白水。
咕嘟嘟的喝完,東河曦又道:“哥你放心,只要有足夠的鳳血草,你身上所有的骨傷都能治好,日后你會變得與從前一般健康。”
東河臻聽完他說的這些人和事,還有些不真實感。
竟然連那甚鎮安侯世子與于侍郎那般重的骨傷都能治好?
那他身上的傷……
東河臻后知后覺的微微睜大眼睛,其內閃爍著激動的光芒。
他緊緊盯著東河曦,再次啊啊啊激動的確認。
東河曦握住他的手,認真點頭,肯定道:“真的能治好。”聽不懂他哥哥的話不重要,瞧他此時的神情,猜也能猜到他想表達的意思。
東河臻眼眶一紅,旋即不好意思的微微偏過頭。
東河曦與顧君謙權當沒瞧見,岔開話題道:“哥,我今日跟你說這個是想問問你,你是想先治雙手還是雙腿?我手上暫時能用的鳳血草只得一株,暫時只能先治雙手或者雙腿,或者你身上別的骨傷。”
東河臻穩定了下情緒,沒怎么想便就下了決定,他動了動握住他的手,“啊啊啊。”先治手。
東河曦:“治手?”
東河臻微微點頭,“啊。”對。
暫時不能走路無妨,可以坐輪椅,手卻是得先治好,手不能動委實太麻煩,做甚都不方便。
東河曦點頭,“行,那我們就先治手。”
沒想哥哥的想法倒是與長風哥一樣。
三人在這邊說著治療骨傷的事,不妨隔壁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第192章 第 192 章
東河曦與顧君謙并沒有任何的動作, 不說受傷的東河臻,東河曦與顧君謙都是耳聰目明之人,加之古代的房屋并不如現世那般隔音, 一墻之隔,那邊的動靜稍微大著一些,這邊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隔壁住著的就是那位寧夫郎, 聽這動靜, 八成是早產發動了。
這幾日在給雷疏朗他們準備出行的東西時,他便已經將給寧夫郎保命用的人參等藥材用異能溫養過一遍,讓其多了一些木系的生機不說, 還更多了一些治愈的藥效。
就希望這位寧夫郎能幸運的順產, 不然他就得過去提議人剖腹產了。
至于為何這幾日沒有說, 一是他手中事情太多,沒尋著時間過去。二則是,眼下提議這件事, 徒惹人抗拒,莫不如等到事情發生時再來提。
雖說有些冒險,但有他在,如何也能保住寧夫郎父子四人平安。
如此還能為他省卻許多事情, 他半點都不想與人多費口舌。
至于剖腹產所用的刀具, 幾位御醫手里都有一些刀具。
只是這些刀具并不如現世醫生所用的手術刀具那般精細,只比一般的匕首稍微薄一點, 短一些。
鋒利程度卻是毋庸懷疑。
用來做剖腹產的刀具也是足夠了。
心里想著這事,東河曦也分了一點精神力放在隔壁。
因著隔壁的動靜, 東河曦三人便停了話頭, 安靜了下來。
孕夫生產的過程委實不是個讓人愉快的事情。
壓抑的痛苦呻吟一聲接一聲,通過不那么厚的墻壁傳過來。
孔御醫的聲音慢而堅定, 一聲聲鼓勵安慰著。
時間慢慢而過,隔壁卻半天沒有生產。
寧夫郎的聲音已經有些氣弱,若不仔細聽,都不定能聽見。
院里等候的寧少爺急得都要破門而入了,若不是有人死命拉著,怕是人已經進了屋。
東河曦幾人在這邊微微蹙眉,距離發動到現在已是過去一個多時辰。
期間他有聽到孔御醫讓人熬了催產的藥湯,但卻半點動靜都沒有。
東河曦在心里嘆了口氣,最不想的結果發生了。
一般早產都可能會比較順利,但這位寧夫郎顯然并不在這樣的范圍內。
這幾日在不影響那位寧夫郎肚里胎兒的情況下,孔御醫給其吃了不少對他身體有好處的藥,都是他這里拿的上好的藥材。
就指望著萬一不可避免早產,能讓人生產順利一些。
只是那位寧夫郎的氣色倒是好了許多,但是早產的癥狀卻是半點沒有改變。
給他們的時間還是太少了。
若是能再多一些時間,說不得這位寧夫郎就能在他提供的那些上好藥材之下,能改變早產的癥狀。
東河曦想著是否要眼下過去提議給人剖腹產,還沒動作呢,隔壁便傳來孔御醫焦急的呼聲。
“趕緊將參片放進孕夫嘴里,肚子上的力氣稍微大著一些。”
顧君謙與東河臻此時眼里復雜的神色一閃而過,兩人不約而同將視線挪到邊上的東河曦神身上。
東河曦沒注意到他們此時的異樣,而是直接起身出了屋。
顧君謙趕緊也跟著,東河臻躺在床上,微微側頭看向門口。
“小曦。”顧君謙來到東河曦身邊。
東河曦敏銳的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以為他是被寧夫郎生產的情形給嚇到,伸手握住他的手,“沒事。”
顧君謙不知他心里所想,反握住他的手。
寧少爺站在門外眼眶通紅,沒注意到兩人過來,使勁拍門,“夏夏,夏夏,我們不生了,不生了。”
“夏夏。”
“孔大夫,你讓我進去。”
東河曦朝聽見動靜過來的幾個侍衛使了個眼色,便有兩人上前將寧少爺給抓住扯離了門口。
寧少爺使勁掙扎,“放開我,放開我,夏夏,夏夏。”
東河曦來到門外,朝里出聲問道:“孔御醫,寧夫郎眼下如何。”
“吱呀”一聲,緊閉的房門打開,出來的并非孔御醫,而是其手下的一名醫丞,姓李,“小公子,寧夫郎眼□□力不支昏了過去。”
東河曦嗯了聲,看向還在兩名侍衛手里死命掙扎的寧少爺,提步來到他身邊,示意侍衛先放開他,淡聲道:“早知今日,當初干甚去了,現在這番作態心疼又有何用。”
若是當初就堅決的讓人打掉孩子,眼下哪里來的這一出。
東河曦沒管人臉上露出的痛苦懊悔神色,淡聲道:“就你家夫郎眼下的情況,若是堅持讓他生產,只有一尸四命的結果。”
他原還想著這位寧夫郎能多少順利生出一個孩子來,誰知竟是連一個孩子都沒法生下來。
他當初并未用精神力進人體內查看胎兒的具體情況,因此也并不知曉胎兒究竟有多大。
不過眼下說什么都有些多余,唯一的辦法就是盡快讓人將孩子生下來。
不然在他不出手的情況下,里面那位寧夫郎怕就要力竭而死了。
寧少爺眼下已是六神無主,臉上滿是迷茫而痛苦的神色,喃喃道:“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讓夏夏懷上孩子的,我該堅持讓他打掉孩子的,都是我的錯。”
東河曦沒管他此時有多后悔,依舊淡聲道:“我這里還有一辦法,不僅能救你夫郎,還能救你們的孩子,就看你是否有膽子同意了。”
寧少爺聞言猶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雙眼緊緊的盯著東河曦,急急道:“小公子,當真能救我夫郎嗎?若是可以救他,不管是何方法,我都愿意嘗試。”
這幾日那位孔大夫給自家夫郎用了多少好藥,他是看在眼里的,若非這些藥,他夫郎怕是氣色也不會那般好,更別說還拖延了好幾日的早產之兆。
如是他們沒過來,他簡直不敢想。
“小公子,不管是何方法,我都同意。”
東河曦抬手阻止他繼續說,“先別答應得這般爽快,先聽完我說的話再來下決定不遲。”他的精神力一直注意著里面寧夫郎,絕不會讓人丟命。
寧少爺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小公子你說。”
東河曦看他一眼,“孔大夫的身份想必你已知道,我這里的藥材藥效如何你也知道,就如此都無法讓你夫郎順利生產,一來是你們過來的時間太晚,二來便就是你夫郎肚子里的孩子委實太大。”
東河曦一邊說一邊用精神力進到寧夫郎的肚子里查看三個胎兒的情況,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三個孩子每一個至少都有接近七斤的重量不說,其中一個孩子還臍帶繞脖,一個胎位不正,唯一一個胎位正的,還被另外兩個死死的堵住。
先不說三個胎兒的體重屬于超標的范圍,就這情形,在他看來,就這個時代的醫術,想要順產是絕不可能的。
東河曦道:“我的方法是在你夫郎的肚臍下一些的位置用刀劃開一道口子,直接將胎兒取出來。”
話落,別說寧少爺被震得呆愣當場,就是其余聽到的人也都被他這話給震住。
在肚子上劃開一道口子?
這,這人還能活?
東河曦用木系異能梳理著寧夫郎的氣血,一邊道:“方法我已說完,是否同意,你可以想想,不過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
他不可能一直用異能護著人。
寧少爺雙眼充血,死死盯著東河曦,嘴唇張合幾次,卻始終說不出一句話來,而在他遲疑的時間里,里面寧夫郎竟是又有了大出血的征兆,一盆盆血水不停被人端出來,一碗碗藥水被人端進去。
東河曦幾人嗅覺敏銳,聞著夾雜在藥香里的血腥味,微微蹙了蹙眉。
寧少爺也看到了門口的一幕,接連深吸幾口氣,淚水不停流下來,“我同意,小公子,我同意,只要能救我夫郎,我同意。”
說到最后,整個人幾近崩潰,聲音哽咽得幾乎讓人聽不出后面的話來。
話說完,便蹲在地上哭了出來。
東河曦看了一眼顧君謙,“你在外面等我,我進去看看。”
顧君謙點頭,“去吧。”
東河曦捏捏他的手,放開,便轉身進了屋。
屋里,孔御醫不停地用手在寧夫郎的肚子按揉,另有醫丞一勺勺往寧夫郎的嘴里灌藥。
這些藥有保命的,有抑制大出血的。
虧得東河曦給人用異能溫養了好些用得上的藥材,可謂是做足了準備,不然這位寧夫郎別說生孩子了,說不得就要大出血而死。
注意到東河曦進來,孔御醫手沒停,只是出聲道:“小公子怎進來了。”
東河曦來到床邊,沒去看寧夫郎,而是對孔御醫道:“孔御醫,你覺著寧夫郎還能順利生下胎兒嗎?”
孔御醫雙眉蹙緊,微微搖頭,不是很樂觀,“若是按照眼下的情形,半點希望都不會有。”
這還是在小公子提供了那許多藥效上好的藥材之下,但凡換一個地方,這位寧夫郎眼下怕是已經沒了命。
東河曦嗯了聲,便將對寧少爺說的話說給了他聽,順便比劃了一下開刀的位置,“這里,這是子宮位置。”東河曦手指往下移,“我們在這里開刀。”他指的位置正好是子宮下段位置。
孔御醫半晌沒回過神,就連手上的動作都停了下來,邊上忙碌的幾位醫丞同樣如此。
“小公子,這,這能行?”
孔御醫并未去質疑這位小公子所提的方法,雖說他與這位小公子相處不多,但從李御醫與吳御醫那里聽來的卻并不少。
這位小公子并非拿人命當兒戲之人。
雖說他所提的事實在有些匪夷所思驚世駭俗,但,孔御醫看看他手指的位置,又伸手感受一番胎兒所在的位置,雙眸閃爍,陷入沉思當中。
邊上幾位醫丞面面相覷。
孔御醫回過神,看看氣若游絲的寧夫郎,又伸手給人仔細把過脈,半晌呼出一口濁氣來,“小公子,需要哪些東西。”
顯然他已經決定聽東河曦的提議,至于如此驚世駭俗的方法這位小公子是從哪里得知的,孔御醫半點沒想過去探究。
當御醫這么多年,他深知有些事不該知道的不要去打聽,如此才能活得更久。
第193章 第 193 章
東河曦從未體會到身份給自己帶來的諸多便利, 若是再早些時候,他要是提出剖腹產的事來,怕是會給人百般解釋, 人還不一定會聽不說,說不得還會出言罵他不安好心。
但眼下你瞧瞧,孔御醫只稍微問了一下便就同意了下來。
當然, 這自然跟眼下的危急情況固然有關, 但不可否認,這跟他如今的身份也是脫不了關系的。
不然縱使人同意下來,最后也少不得要從他這里探究個仔細。
為以防萬一, 東河曦并未出去, 而是決定留下來。
雖然相信孔御醫的醫術, 也相信他用異能種出來的那些藥材,但到底是他提議的不說,他也不想寧夫郎肚子里的三個胎兒出事。
在末世, 后期隨著環境的越來越艱難,新生兒出生率也越來越低,尤其是隨著異能者的等級提升,想要生下一個孩子來卻是萬分困難。
雖然異能者一旦生下孩子必定會覺醒異能, 但首先你得懷上。
他能幸運的出生, 還全賴他媽媽是個治愈異能者,若是換個異能, 世上怕是都不一定能有他。
也是因著這個,他對于小孩才會有更多的耐心。
這也是他會同意救治寧夫郎的主要原因。
東河曦不動聲色的站在床邊, 伸手握住寧夫郎的手, 屋內的人只以為他是在給寧夫郎打氣,半點沒有多想。
東河曦就是知道大家此時不會將注意力多加放在他身上, 這才放心的將木系異能緩慢的度到寧夫郎的身體內。
雖是第一次在人肚子上用刀取胎兒,但孔御醫不愧是太御醫里最擅長婦科的大夫,無論是手法還是下刀的位置,都很是精準。
有東河曦提供的各種得用的上好藥材與酒精,又有孔御醫的醫術在,第一個胎兒很快取出來,是那個臍帶繞脖的嬰兒。
邊上幫忙的醫丞眼里滿是震驚,但半點不影響他伸手抱過嬰兒的速度。
有了第一個嬰兒的順利出生,接下來兩個就更是讓孔御醫熟練了。
前后不過一刻多鐘的時間,三個嬰兒便都相繼從寧夫郎的肚子里順利取了出來。
一聲接一聲的嬰兒啼哭在花鈴苑上空響起。
院內還在淚流滿面的寧少爺,坐在亭內等著的顧君謙,以及下人們,侍衛們,全都不約而同看向那間緊緊閉著的屋門。
就連隔壁的東河臻也都不禁豎起耳朵聽著隔壁的動靜,而在小廳值守的鐘大夫幾人全都相繼走了出來。
孩子順利取出,縫合就很順利了,雖說并未提前備有羊腸線,但一般的線亦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孔御醫將肚子上的傷口縫合好,又檢查過一遍,再為寧夫郎把過脈,呼出一口氣,腿軟的任醫丞將他扶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
將臉上的口罩取下,孔御醫手軟得連茶水都端不起來,還是醫丞端了喂到他嘴邊。
咕嘟嘟喝完整杯茶水,孔御醫看著在搖籃里并排躺著的三個嬰兒,略顯蒼老的臉上露出一個疲憊的欣慰笑來,“小公子,這方法竟是得用。”
寧夫郎這樣的情形,按照以往,定是會難產一尸四命的。
可眼下卻是父子四人平安。
他知道這與小公子提供的那些上好藥材脫不了關系,但這剖腹產,卻的確也是難產孕婦孕夫的福音。
孔御醫雖是一臉疲態,但精神卻是意外的亢奮。
方才的過程他在腦子里一點點回憶,又一點點將其深深記在腦子里,準備一會兒就將其寫在冊子上。
東河曦笑了下,也是很欣慰的看了眼沉睡的三個嬰兒,“還是孔御醫你的醫術好。”
不然就算他說了,一般的大夫怕也是不敢下手的。
只能說這些能在太醫院當御醫的,個個都是醫者里的佼佼者。
孔御醫搖頭,“若是早些時候,我亦是不敢上手的。”
這得虧他來這里后,從李御醫與吳御醫那里學了許多。
東河曦笑笑不說話,縫合的技術他早就對李御醫與吳御醫提過。
原因自然是于侍郎的事。
于侍郎身上的傷是被犁撞斷脊柱,但犁刃也快,其腰上不可避免有傷口,若是早早將其腰上的傷縫合好,再輔以消炎的傷藥,其腰上的傷口如何也不至于化膿。
雖說后來于侍郎一路上有他提供的藥材,其腰上的傷好了許多,但因著化膿卻也硬是被生生割去了極大一塊腐肉。
這也是他將縫合技術說與李御醫與吳御醫的原因。
于侍郎是運氣好,遇上他手里有鳳血草,這才不至于讓腰上那塊傷因著那塊割去的腐肉而缺失一塊。
雖說那地兒掩藏在衣衫下,也不會礙了人眼。
但是旁人呢?
他們可不會有鳳血草來醫治,尤其是在戰場上受傷的那些邊關將士。
可不會誰的傷都在衣衫能掩藏的地方。
李御醫善于治療骨傷,平日里也沒少為人刮骨療傷,是知道傷口愈合后,其人身上不僅會多一道傷疤,傷口位置甚還會少上一塊肉。
兒郎們還好些,一些哥兒女子卻是常常因此自卑。
因此在聽到他說的縫合技術時,最是熱衷積極。
自然,如今這項技術也被其教于了其余的御醫不說,又多了一個比他更熱衷的鐘大夫。
畢竟最需要這項技術的是戰場。
這也是他為何敢現場提議,卻不擔心孔御醫不敢動手的原因。
相信自己提供的藥材是一個原因,有他在是一個原因,最主要的原因便就是他知曉這些日子孔御醫等人都在跟李御醫學習縫合技術,且效果顯著。
父子四人平安,東河曦功成身退。
一開門,便就是寧少爺掛著一雙紅腫眼睛的焦急俊臉。
東河曦淡笑道:“恭喜,父子四人平安,晚點便可以進去看他們了。”
眼下不行,縱然相信自己種出的藥材與留在寧夫郎體內的一點點異能,但該要注意的還是得注意。
尤其是寧夫郎體弱,半點不能疏忽。東河曦叮囑道:“進去前最好換一身干凈的衣衫以及噴灑點酒精在身上。”
寧少爺現下是東河曦說什么是什么,不說奉為圭臬,卻也是全然信任。
雖急于看夫郎,寧少爺也還是忍下內心的著急先與東河曦道了謝,又急急忙忙去換衣衫噴酒精。
東河曦沒多待,帶著顧君謙來到隔壁跟自家兄長說了聲,便就回了晨曦院。
寧夫郎父子四人平安,接下來便就是開始著手為兄長治療手上的骨傷了。
***
直到翌日,寧夫郎父子四人平安一事都還是東河曦家眾人熱議的話題。
上到太后,下到院內的仆人,全都在說這事。
不過大家都默契的沒來尋東河曦。
太后幾人自是去尋了孔御醫來了解事情的詳細經過,旁的人便就是去纏著當時在屋內幫手的幾位醫丞。
自古哥兒女子生產便就最是危險的事情,好的順利生產,不好的說不得就是保大保小,更甚至一尸兩命。
因此從昨日到今天,大家都在樂此不疲的說這事。
東河曦一大早便就來到小山頭這邊去將已然成株的鳳血草采了,又給另一株輸入更多的異能,觀察了一下,便是一喜,“明日就可以來為你分株了。”
如此一來他手上就有了四株鳳血草。
哪怕南蠻那邊沒找著鳳血草,不出意外年前他也能種出足夠的鳳血草來為哥哥他們三人治療身上的骨傷。
東河曦雙眼晶晶亮,嘴里哼著歌來到隔壁的屋子,冰蠱藤長勢也還可以。
另一屋的墨烏草也很喜人。
東河曦在小山頭轉了一圈,又給草藥們輸入了一些異能,這才帶著采摘的鳳血草施施然回到晨曦院。
用早食時,東河曦便說了今日為兄長治療手上骨傷一事。
太后幾人一聽,心里開心,忙詢問相關。
東河曦也都耐心的一一回答。
鳳血草珍貴,東河曦制作藥膏并未假人之手,而是親自制作。
待得藥膏治好,東河曦與顧君謙來到花鈴苑時,除卻需要幫忙的鐘大夫,其余幾位御醫是一個不落,哪怕今日不能上手,他們也想在旁觀看學習。
給哥哥治療骨傷,東河曦沒打算麻煩別人,而是準備親自動手。
有為長風哥治療的例子在前,旁人也不會對他多加置喙。
雖說幾位御醫都想自己動手嘗試,但也知曉眼下怕是不得行。
便也只能爭取在旁觀看學習的機會。
東河曦自然不會不允。
東河臻臉上的傷疤眼下已經在進行第二輪的醫治,也就是正式進入了祛除傷疤的階段。
今日的藥尚未更換,東河曦便打算為哥哥用過鳳血草藥膏之后再為他更換。
來到小屋,東河曦看著自家兄長,輕聲道:“哥哥,一會兒我們便要開始為你治療手上的骨傷。”
東河臻神情激動,雙眼晶亮,“啊啊”兩聲,并輕微點點頭。
東河曦看向鐘大夫,鐘大夫神情肅穆的來到邊上,手上握著一柄薄而刃的刀。
東河曦先喂自家兄長喝下一碗麻沸散,兄長身上骨傷位置的肉早已愈合,得現割開一道口子方才行。
待麻沸散生效,東河曦看向鐘大夫,鐘大夫便握住東河臻右手,快速在其手肘,手腕,五指各有骨傷的關節處分別割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來,并迅速的在傷口處撒上止血粉。
鐘大夫快速的讓開位置,東河曦握住自家兄長的手,快速而狠絕的將已長好但不正的骨頭重新掰斷,然后將碎骨小心而仔細的挑出,最后一一在骨節處抹上一層薄薄的藥膏。
一系列動作迅速而精準,看得除卻李御醫吳御醫兩人外,其余三位御醫是眼也不眨。
在這之前他們是了解過鳳血草治傷的過程的,但親眼得見卻是第一次。
因此看得格外認真仔細。
同樣的將左手如此做了一遍之后,東河曦呼出一口氣,“好了,接下來便就是多加注意下傷口,千萬別讓其愈合了,不然還得重新割開,也注意著些別讓傷口感染,屋內定要保持干凈且通風,每日的消毒定不能少。”
雖然他不會讓兄長出現任何意外,但該叮囑的還是得叮囑,日后這幾位御醫定會幫宮內甚至旁的需要的人治傷,今日說清楚,日后也免得幾人大意之下害人害己。
不僅需要值守的幾位醫丞聽得仔細,幾位御醫也不遑多讓。
第194章 第 194 章
一邊叮囑眾人, 東河曦一邊低頭仔細檢查兄長雙手被割開的傷口,問鐘大夫,“可有何藥能減輕傷口帶來的疼痛?”他當然也知道常用的止疼藥, 但眼下他兄長卻是不能用的,就連當初給長風哥治療腳傷時所用的小靈草亦是不能給兄長用。
鐘大夫聞言想也沒想便說道:“有的,黃藤花, 其花汁能稍微減輕一些傷口的疼痛。”
當然, 中草藥繁多,自然并不止這一種,只是有的帶著些毒性, 有的卻又與東河臻眼下所服用的藥方里的一些藥有所相克, 并不適合。
黃藤花止疼的效果雖不如那些藥草, 但卻是現下最適合東河臻的,不會與其服用的藥有任何的沖突。
就是藥效稍微差著一些。
鐘大夫補充道:“不過眼下卻并非黃藤花開的時節。”止疼非黃藤花新鮮花汁不可,但黃藤花卻是在三月開。
東河曦點點頭, 并未多說,時節不對于他并不是大問題,他記得他眾多藥種里好似有這個種子。
顧君謙站在東河曦身后,一個不影響其動作的位置。
聽見他與鐘大夫的話, 不知為何心里有些微酸。
猶記得當初他治骨傷時, 后面小曦可并未給他使用任何止疼的藥。
顧君謙一雙黑眸幽幽的盯著東河曦的背影。
東河曦感知多敏銳吶,且顧君謙的視線半點沒有掩飾, 他轉頭不解看過去,一邊從事先備好的盆里拿出一塊干凈的濕帕子將手擦凈, “怎么了長風哥?”
顧君謙微微垂眸斂了心里冒出的那點酸意, 搖頭,“無事, 兄長的傷可是處理好了?”
將帕子丟到另一個空盆里,東河曦側頭看著他,伸手拉住他的手,“完事了。”
該叮囑的也都叮囑完,并不需要他親自守在這里。“我們出去吧。”
“嗯。”顧君謙回握他的手,兩人跟鐘大夫等人說了聲,便相攜著出了小屋來到隔壁小廳。
太后三人并未跟著一起去小屋,而是在這里等著。
“外祖母,舅舅,太子表哥。”東河曦一一招呼過,帶著同樣招呼完的顧君謙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知曉他們想知道什么,便主動開口道:“哥哥雙手的骨傷已抹上藥,若無意外,再有半月左右便就能痊愈。”
說是半月左右的時間,但其實可能最后會比這個時間提前那么一兩日或是更多。
按說如兄長這般重的骨傷,其傷好的時日該是與鎮安侯世子和于侍郎一般。
但他往日給鳳血草輸入的異能委實有些多,就這還是他為了不讓人覺著此次所用的鳳血草藥效太過,特意將這次的鳳血草藥膏劑量做得多了一些。
哪怕他稀釋了一些,治愈所用的時間也會比正常的鳳血草要快著一些。
但只要不是太快,相信旁人也不會多想。
雖然以他眼下的身份并不懼,但能避免的麻煩還是避免得好。
太后神色略微激動,不住念叨,“這便好,這便好。”
齊王與太子心內雖也松了一口氣,但兩人更多的則是對于鳳血草的在意。
顧君謙與于侍郎的傷勢如何齊王并未得見,但鎮安侯世子他卻是知曉的,早些時候在上京城他便特意去見過鎮安侯世子一面,見其眼下與常人無異不說,其身上因著當年那事留下的傷疤也盡皆消失,若非知曉自己記憶并未出錯,他都要懷疑其人身上是否有過那些傷。
對于鳳血草,他與太子的想法一致,此物定要找到。
太子在心里暗下決定,無論如何,定是要讓人尋到這鳳血草,南蠻找不到,那便去別國尋找,既然世上有此物,那定是還能尋到的。
至于為何不提讓東河曦稍微拖延一些時日再為他兄長三人治傷來余出鳳血草生長分株的時間。
自然是因著血緣與祖訓。
雖都說天家無親,但他們天武朝自高祖開國建朝初始,便就特意立下過一條祖訓,任何子嗣不得為著私利謀害同族,輕者關進宗人府,重者剝奪其身份貶為庶人,永不恢復。
再則他小時也是受過小皇叔疼愛的,于情于理,他都做不出讓小表弟拖延治療其家人時間的事來。
東河曦說完正事,又稍事歇息,便就帶著顧君謙離開花鈴苑。
他得回去將黃藤花的種子拿出來溫養種下。
***
回到晨曦院,東河曦跨坐到顧君謙雙腿上,盯著他的眼睛微微挑眉,“長風哥,你方才為何情緒好似有些不好?”
他還記著在花鈴苑時感知到的顧君謙那一時的情緒變化。
方才不好出口問,眼下只有兩人獨處,他可得問清楚。
爸爸告訴他的伴侶之間的相處之道:時刻關心注意對方不開心的地方,不能因著過了時間就忽略掉,不然時日久了,許多忽略的小情緒就會在日積月累之下變成大情緒,屆時說不得就要吵架甚至更嚴重。
顧君謙沒想他還記著這事,頓時那壓下的些微酸意就又冒了出來,他自己都覺著這份情緒來得有些莫名其妙。
小曦在意自己兄長原本就合情合理,他與小曦當時可還不曾有眼下這份感情。
但知曉是一回事,在意又是另一回事。
顧君謙沉默半晌沒出聲,不知該要如何說自己這份拈酸吃醋的小在意,作為一個兒郎,原就該有開闊的心胸,且小曦又不是因著旁人,而是其血脈相連的兄長,他如此還呷醋,若是被旁人知曉,怕是會被人嘲笑他女子哥兒作態。
東河曦嗯了聲,眨眨眼,不禁湊近瞧他,“長風哥,怎么,可是有何不好對我開口的?”
若是甚個人私隱,他倒是不一定非要知道。
顧君謙抬眼,雙手攬住他的腰,遲疑而試探的開口,“小曦,若是我說我在對你在意兄長更多一些而拈酸,你會不會覺著我太過小肚雞腸。”
東河曦聞言微微睜大眼睛,語氣驚訝,“長風哥你是在吃我哥哥的醋?”
顧君謙兩耳耳尖緋紅,有些不好意思的避開他的視線,輕咳一聲,“也算不得吃醋,就是方才你因著擔心兄長傷口一事詢問鐘大夫止疼藥,我稍微有些在意,當然,也就有那么一瞬。”主要是因著有對比,這才會生出如此情緒來。
說到最后,顧君謙整張臉都變得緋紅了起來,整個頭更是偏到一邊沒敢去看東河曦的神情,他擔心小曦會覺著他一個兒郎如此拈酸吃醋太過小氣。
但他真的也就是那么一時而已,且真的也就那么一點。
聽完顧君謙的話,東河曦雙眼睜得更大,然后笑出聲,雙手抬起捧住他的臉強硬的扭過來,對著他緋紅的俊臉笑得雙眼彎成了月牙,“哈哈哈,長風哥你原來是因著這事吃醋啊?哈哈哈哈長風哥你當真是可愛。”
哈哈哈哈,東河曦未曾想到顧君謙竟是因著這個原因吃醋。
稍微一回想他便就知道了原因。
覺著驚訝的同時,又覺著眼下因著吃醋而不好意思,以至于整張臉都緋紅的長風哥簡直是萬分可愛。
眼下的長風哥哪里還有初識時的清風朗月,溫軟君子模樣?
雖說那樣的長風哥也很吸引他,但眼下如此情緒的長風哥卻也叫他更為歡喜。
顧君謙一張緋紅的俊臉被他雙手錮住動彈不得,只得眼睜睜瞧著他笑得眉眼生花,嘴唇翕動幾下,卻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也覺著自己這番情緒有些太過小氣,但小曦這般笑,顧君謙羞惱的情緒一閃而過,雙眼幽幽看著他。
東河曦被他這般盯著,一時笑得更大聲了,整個人都要笑倒在人懷里。他捧著人臉,一邊笑,一邊猶如小雞啄米般在他還有薄紅的俊臉上不停親吻,從眉心到眼角,臉頰,鼻尖,嘴唇。
雙眼里都是笑意,待得在其嘴唇上狠狠地親出一個響亮的聲來,這才雙手放開他的臉,改為圈住他的脖頸,聲音帶著笑意,但語氣卻極認真,“長風哥,我喜歡你這樣的情緒,我半點不覺著你這樣的情緒小氣,相反,我覺著你是因著在意我,才會因著我對旁人好而吃醋。”
顧君謙垂目看著他,東河曦眉眼彎彎的又在他嘴唇上親了一下,“戀人之間總會因著某些在旁人看來莫名的事情而吃醋在意,這都是正常的,若是半點不在意,那我才是要擔心。”
只有不喜歡對方才會生不出在意來。
他知曉長風哥自小所受到的教育與他不一樣,或者說這個時代大多數人所受到的教育都與后世不同。
尤其是對情之一字,卻是不會有哪個先生長輩對其多加解說。
他們更多的是從話本里看來聽來。
更甚至這里的哥兒女子自小還會被家里教育,不可阻撓丈夫納妾,不得生出嫉妒。
即使吃醋,他們也不會如后世大多數人那般訴諸于口,常做的是悶在心里,更甚至會自我檢討此種行為的不該。
長風哥作為勇武伯府的嫡子,日后還有可能會繼承勇武伯府,就更不會被人教育他如此言行情緒。
更多的應當是叫其做一個心胸豁達疏朗的大丈夫,一個忠君之臣。
雖說吃醋原就是人的七情,是常情。
但時代不同,自然對待也就不同。
長風哥覺著不好,但他卻是極為喜歡。
當然,應當說,無論是何種情緒的長風哥,他都很喜歡。
朗月清風溫潤君子的長風哥他喜歡,眼下因著他兄長而吃醋的長風哥他亦是同樣喜歡。
東河曦眼神溫柔繾綣的湊過去吻住聽到他這話而有些微愣神的顧君謙,含糊道:“長風哥,我喜歡你因著我而吃醋。”
顧君謙雙眸睜大,里面復雜情緒匯聚,最后定在深情上,心臟怦怦怦的激烈跳動,有什么情緒在胸腔里生根發芽,叫其胸口鼓脹得厲害。
顧君謙抬起右手牢牢錮住東河曦的后腦勺,左手往內一收,便將人緊緊的按在自己的懷里,半點縫隙都不想留。
他想將人融入自己的骨血里,讓兩人緊密相連,再也不分開。
如此種種情緒激得顧君謙被動變主動,回吻的動作也較之以往更為激烈兇狠,恨不得吞下對方,舌頭緊緊纏住東河曦的舌尖,容不得對方退縮。
東河曦開始還能自如回吻應對,到得后面整個人都被顧君謙激烈的動作弄得整個人酥麻起來,感覺魂兒都要被長風哥吸過去了。
東河曦機械的回吻,迷糊的想道:“長風哥是不是太過激動了一些。”
然后整個人的心神徹底沉浸在這個吻里。
第195章 第 195 章
時間悄然來到八月下旬, 天氣是越發熱了起來,不耐熱之人,那是稍微動一動都是要沁出一身熱汗。
村民們早已將早稻曬好收進谷倉, 就等著秋耕徹底結束之后拉去鎮上賣個好價錢。
而有那勤快的,卻是已經將晚稻都已播種好。
更甚至家里地里新一季的菜亦是都種上了。
今年東河村的村民各個都是滿心期待。
無他,他們全村別說田里的稻子種的是曦哥兒提供的所謂良種, 就連地里的蔬菜也盡都是從曦哥兒那里買來的良種。
瞧見過曦哥兒家蔬果糧食的豐收, 稍稍有些成算的都不會再用自家留下的種子。
因此今年大家秋種都比往年稍微遲了一些。
有些甚至是后面才從曦哥兒那里買到種子這兩天才種下。
即使如此,大家也都沒有任何不耐與不滿。
他們也都知曉,曦哥兒這些良種都是他一人培育出來的, 不光他們村想要, 隔壁麗水村也都想要, 聽說上京城那邊的貴人老爺也都要買。
就更別說這些時日頻繁來村子里的商人貨郎了,那都是在盯著曦哥兒那里的蔬果糧食良種呢。
他們也是沾著曦哥兒的光才能第一批拿到種子,心里感激還來不及, 誰還會說那不滿的話來。
不說如今的新村長不同意,就是旁人也都會不樂意。
你若是不滿,那你別買啊,我們家可還有田地沒種上呢, 哪怕自家沒多余的田地種, 親戚家那也是田地夠夠的。
不愁沒田地種種子,就怕曦哥兒那里種子不夠。
若是有人在此時說小話, 指不定多少人在心里巴不得他惹得村長不快,好叫他失了買種子的名額。
因此即使晚種, 別說東河村, 就是跟著顧君謙而沾光的麗水村亦是沒有一個人說出不滿的話來。
即使是有,怕也是只會在自家悄悄嘀咕兩句, 在外面那是半句也不敢說的。
也是如此,在無人催促的情況下,才讓東河曦緊趕慢趕,這兩日才將今年所需要的蔬果糧食種子全部溫養完。
當然,即使比著往年晚了一些,東河曦也是算計著時間,不至于會影響今年村民們的秋耕,乃至于收成。
東河村與麗水村,甚至上京城那邊需要的蔬果糧食種子都已溫養完,甚至全都賣了出去。
是的,全都賣了出去。
不光是東河村與麗水村的村民得用銀錢從東河曦這里買種子,就連上到皇上,太子,下到勇武伯府,鎮安侯府等等,他們想要東河曦手里的蔬果糧食,亦或是所需的藥材種子,全都得用銀錢來買。
無一例外。
光是這些日子賣種子所得的銀錢,東河曦都不知有多少了。
開始還會去數一數,到得后面,那些銀錢也不過是賬冊里的一串數字,再引不起他半分激動。
今日難得沒有種子需要他溫養,東河曦便早早的就來了花鈴苑。
距離那日給自家兄長治療雙手的骨傷已是過去十日時間。
東河曦這些日子雖說忙著溫養種子,但心里也是掛念著這事,因此一大早用過早食,半點沒有耽擱的便就來了花鈴苑。
昨日看時,除卻雙肩位置的骨傷尚有一些未曾完全愈合,像是雙手十指的骨節,手腕及手肘的骨節,這些卻已是完全愈合,昨日便就已經在開始用他特意制作的金瘡藥給這些部位割開的傷口涂上了藥。
若非鳳血草眼下緊缺不好浪費,他都想要直接在那些傷口上也涂上鳳血草制作的藥膏來幫助兄長愈合傷口。
不過好在那些金瘡藥也是他特意制作的,愈合藥效也就比鳳血草藥膏差著一些。
仔細瞧著兄長雙肩位置的骨頭,東河曦臉上帶著笑意的道:“骨頭已經全都愈合,可以開始涂金瘡藥了。”
說著,心里松快不少。
東河曦看著自家兄長如今已經恢復如初的面部,笑著恭喜道:“哥,待得雙手的傷口盡皆痊愈,你便可以自由活動雙手了,與以往沒有半點不同。”
兄長的臉早在幾日前便就已經不再涂藥,只是因著眼下天氣炎熱不好出去,因此長好的肉還有些粉嫩,在臉上瞧著多少有些奇怪。
可卻無人嘲笑半句,相反鐘大夫等后面跟著來的御醫等人卻是滿心歡喜。
他們雖已見過痊愈后的鎮安侯世子,但卻并未參與過整個醫治的過程。
如此眼瞧著東河少爺臉上那猶如蛛網般的傷疤如今盡皆痊愈,他們如何會嘲笑,高興還來不及。
這治愈傷疤的藥膏比不得鳳血草珍貴,只除了種子需要從東河小公子這里買以外,這前后兩種藥膏卻是完全可以大批量制作,如此一來,不知要造福多少因著傷疤而耽擱了自身的哥兒女子及兒郎們。
這幾日諸位御醫可是已經在心里好好盤算了一番,屆時離開東河村時,需要從東河小公子這里購買哪些種子。
那單子是越寫越長。
東河曦可不知這幾位御醫心里的算盤,即使知曉他也并不會放在心上,哪怕需要種子,也得他手上有方才行,若是沒有,盤算再好那也是無用。
此時他心里是純然為自家兄長雙手骨傷痊愈而開心,只要再過得幾日,兄長的雙手便就能如常人般自如活動了。
東河臻也是滿心激動,心臟鼓噪得厲害,這幾日雖鐘大夫幾人都一直叮囑他要忍耐,不可操之過急,定要待得雙手盡皆痊愈之后方才可活動雙手。
但到底在夜半無人時,他還是沒太遵醫囑,偷偷活動過那么幾次雙手,雖會因著肩部的骨頭尚未痊愈多少會帶著一些疼,但這點疼又如何能及當初北狄折磨他的那些疼半分?
不過他也沒敢太過,并不想因著自己這點急切的心情糟蹋了那般珍貴的鳳血草,也不想讓自家弟哥兒心疼。
現下聽到自家弟哥兒的話,他的心情如何能不激動?
只要等著雙肩的傷口愈合,他便可以自如活動雙手,與以往并無半點不同。
東河臻深吸一口氣,雙眼都激的發紅。
被北狄抓住折磨用刑的那些日子,他以為自己活不成了。
卻不想峰回路轉,他被齊王帶著人救了回來。
受傷昏迷期間,僅有的幾次半蘇醒狀態,他從一直救治他的鐘大夫等人口中聽到過他們說起自己的傷有多重,日后又如何。
當時他便想,能活著回來便已是萬幸,再是艱難,那又如何?
北狄的折磨酷刑沒有要去他的命,這些傷還能將他打垮不成。
卻是不曾想,上天這般眷顧于他,他身上由內而外的大小傷,卻是有痊愈的一天。
能治好他的還不是旁人,是他從小到大捧在手心里疼著寵著護著的弟哥兒,是他臨死都在惦念的家人。
這些日子,東河臻無數次在心里感激老天爺將這般好的弟哥兒送到他們家。
如今真切聽到弟哥兒確定的話,東河臻雙手握住東河曦的手,嘴唇張合幾次,愣是半句話都不曾說出來,最后只手一收,將人牢牢抱進自己懷里。
“哎哥,哥,哥,小心著些,小心手上的傷口。”被自家兄長突然抱進懷里,東河曦嘴里緊張說著,卻是半點不敢掙動,就怕自己不小心將兄長手上還不曾愈合的傷口給掙裂開了。
東河臻臉上滿是笑,即使因著這個動作以至于雙手有些疼,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聲音溫和而帶著掩飾不住的激動,“小曦,乖,讓哥,哥抱一,下,就,一下。”
自打弟哥兒十歲之后,他便再也不曾這般抱過他,東河臻不知要如何感激他,只得用如此一個擁抱來表達自己心里的感激與激動。
聽著哥哥略帶生澀的說話聲,東河曦便一動不動的任他抱著自己,臉上掛著笑,心里也為自家兄長高興。
在為兄長治療雙手之后的翌日,他便又與鄧御醫幾人商量過之后,將兄長口腔內的傷也一并治了。
兄長口腔內的傷說嚴重也嚴重,說不嚴重也不嚴重。
兄長在被北狄抓去期間,受到過殘忍的酷刑。
除卻身上外面肉眼可見的傷,體內看不見的傷也是有許多,就別說被活活打斷的骨頭了。
而兄長的口腔內亦是有傷,那是被烙刑所致。
口腔之內本就柔嫩敏感,被那般殘忍對待,如何還能說話?
不過好在舌頭并未造成不可挽回的結果。
口腔之內面積小,只需要一點鳳血草藥膏加上肉荳便可治愈。
因此在治療兄長雙手傷的第二日他便就尋了鄧御醫等人商量著將兄長口腔之內的傷一并治了。
總不能叫兄長一直這般口不能言。
也因著口腔之內的傷并不那般嚴重,一些放了肉荳的鳳血草藥膏不過五日左右的時間便就將其治愈。
但因著兄長也有極長一些時間不曾發聲說話,如今哪怕口腔之內的傷勢痊愈了,初初說話也略顯得生澀磕巴,最常的便就是一兩個字的往外蹦。
可就是這樣,也叫所有人看得極為開心。
尤其是東河臻,自從口腔之內的傷好了之后,一有時間便就會開口說話,哪怕只能一兩個字的蹦,他也說得開心。
旁的人聽得也很有耐心。
邊上太后等人瞧著這一幕,自也不會覺著失了禮數。
他們理解東河臻此時的心情,若是換成他們,怕是會比他更要激動一些。
而一邊的顧君謙也難得的沒有生出吃醋的心思來,當初知曉自己腳上的骨傷能治好,及至徹底好全那日,他不也與今日的東河臻一般激動?
不過是兩人的表達方式有所不同。
想起腳傷痊愈那日,他激動的答應與小曦對招。
看著東河曦的后腦勺,因著回憶,顧君謙雙眼前所未有的溫柔。
激動過后,東河臻松開東河曦,東河曦趕緊查看他雙手的傷口,“還好不曾裂開。”
東河臻笑笑不說話。
東河曦也不好對這樣的兄長生氣,只得無奈笑著轉開話題,“昨日我叫人做的輪椅也已做好,哥你若是覺著無聊了,可以叫人推你在院內走動一下,只是眼下天熱,最好是別在外待得太久,以免讓還未曾愈合的傷口生了炎癥,這雙手也最好是不要太大活動。”
最主要的是兄長肋骨也有斷裂,最忌諱久坐。
當然,他并不會選在今日這般好的日子來說這樣掃興的話。
東河臻笑著認真聽他念念叨叨的叮囑,太后等人在一邊也笑看著這一幕。
***
等從花鈴苑出來,東河曦站在晨曦院院內大樹下仰望著天空,斑駁的陽光從繁茂蒼翠的樹葉縫隙里投射下來,落了滿身滿臉。
即使清風送來的是八月的燥熱,東河曦也覺著此時自己的心情是如春季萬物復蘇生長時那般美好。
“哥哥的雙手好了,再過得一些日子便就能開始治療他斷裂的肋骨,雙腿,雙手的傷口痊愈之后便就可以開始祛除傷疤,還有阿爹阿爸那里,若是無意外,年前當是可以為他們治傷。”
東河曦絮絮叨叨的說著這些計劃,滿臉的笑。
顧君謙并肩站在他身邊,也跟著仰頭從繁密的樹葉縫隙里去看八月炙熱的天空,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好。
第196章 第 196 章
八九月的天氣, 最是炎熱,每日里除卻深夜的那么點時間尚算涼快外,其余的時間著實讓人不想動彈, 尤其是正午時分,那日頭委實太過熾烈,哪怕是最抗造的莊稼人也不會選在這個時候去田間地頭忙活。
而也是因著這讓人惱恨的炙熱天氣, 自然閣里的槐樹賣得屬實有點火爆。
每日里捏著大把銀票來購買槐樹之人不要太多, 有的甚至是別的府城過來的人。
還有那些很會抓住機會從中賺取差價的商隊富商,很是舍得下本錢在自然閣買槐樹,再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乘船去到更遠的府城高價售賣出去。
東河曦這兩日并未溫養種子, 前些日子發了狠的將手上有的種子都溫養完, 這兩日的時間全緊著去溫養槐樹了。
坐在晨曦院的小屋里, 周圍一圈都是昨日下晚雷叔叫人送回來的槐樹苗,每株不過一米不到兩米高,葉子新嫩翠綠, 散發著勃勃生機。
小屋里就他一人,其余的全是槐樹,有方溫養好的,也有待溫養的, 還有身邊正在溫養的。
屋里的氣溫不比冰蠱藤那邊來得低, 闔家除卻他,旁人是受不住這般低的溫度的。
東河曦也是沒想到, 隨著自然閣的名聲被那些來往東河鎮的商隊與貨郎富商廣而告之,槐樹的售賣反而后來居上, 尤其是這幾日, 每日里都要賣出去十幾二十株甚至更多的槐樹。
倒不是說蔬果糧食藥材就賣得不好了,這些日常消耗所需自然也是賣得好的。
這些東西他價格原就定得不是很高, 普通人家牙一咬,腳一跺,狠狠心,每月里也是能吃上幾回的。
因此閣內的蔬果糧食藥材的售賣一直就很穩定,偶爾多一點也并不如何。
何況只要吃過他家自然閣里的蔬果糧食藥材的,就沒有不成為回頭客的,即使是普通人家,那也是每月必要咬牙買上幾回回去吃的。
如此一來,這些東西賣得好那是極為正常之事。
倒是槐樹,價格高,眼下賣得還多,這就著實叫人震驚了。
畢竟五千兩銀子一株,可半點不便宜。
早些時候雖說賣出去不少,但他只以為大家是一時新奇,怎么說在沒有他的槐樹時,大家夏日里也是如此過來了。
如何說,五千兩銀子一株的槐樹,哪怕是對富人家來,那也不是一個小數目。
且正因著是富人家,這五千兩銀子一株的槐樹才是奢侈品。
畢竟富人家大多家里人口繁多,一株槐樹可不夠用。
若是家里主人家多的,光是槐樹怕是就要花去大好幾萬兩銀子甚至更多。
哪怕他溫養出來的槐樹對人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但畢竟貴。
真正愿意舍得花這許多銀錢來買一株樹的,該是少數。
沒想是他太不懂那些富人家了。
自然閣里的蔬果糧食藥材他們要,幾千兩銀子一株的槐樹他們也要,且要的不是一株,那是一買就好幾株,好似那銀錢不是錢。
就這兩日他溫養出的將近百株槐樹,那都早早就被人全款定了去。
他聽雷叔說,這些槐樹最遠的甚至賣到了最南邊。
北邊那邊稍微差著一些,那邊夏日里再是炎熱也比南邊涼快一些,不過是家里有一些不耐熱的老人孩子或是體質弱的,可能會買那么一兩株回去。
反是南邊那些富人家,有些是托商隊帶回去,有些更甚至是自家下人不遠千里過來買。
再然后順便再買一些蔬果糧食藥材回去。
東河曦都沒再去看賬冊上每日里的銀錢,他覺著自己已經看得麻木了。
嗯,溫養槐樹也有些麻木了。
東河曦一邊走神一邊手中不停地朝身周圍了一圈的槐樹輸送異能,活似個莫得感情的機器。
心里卻是在想著楓樹的事。
槐樹因著制冷夏日里在南邊賣得好,那楓樹散熱,該是冬日里在北邊不愁賣。
他是不是該有先見之明的提前溫養出一大批楓樹來。
“小曦。”顧君謙站在門外,看著一屋的槐樹有點無處下腳。
思緒被打斷,東河曦聞聲看過來,“長風哥,你忙完了?”
顧君謙內力在全身游走,抬腳,伸手撥開面前攔路的槐樹,“是,你這里還有多少槐樹?”
“快了。”東河曦掃了一眼,還有二十幾株槐樹,下午花點時間便就能溫養完,費不了多少時間。
顧君謙來到他身邊,抬手將他額前散落的幾縷發絲撥到耳后,“可要歇一會兒,忙一上午了。”
“沒事。”嘴里說著話,東河曦手中的異能也不曾中斷,“早些忙完早些休息。”
顧君謙掃了一圈滿屋的槐樹,想到賬冊里定制的那些槐樹,“你這怕是還要忙著好些時日,這幾日定這槐樹的人有些多。”
東河曦嗯了聲,示意他在邊上的椅子上坐,“應該也就這幾日比較忙,再過得一些時日,購買槐樹的人該就要少下來。”
這眼看著就九月了,即使還有個秋老虎,也不過到十月。
這些日子賣出去的槐樹那般多,也該是要差不多了。
再有要買的,怕是會等著明年早早的就過來定下。
顧君謙也明白這點,但也不耽擱他心疼這幾日總是悶在這邊溫養槐樹的自家未婚夫郎,“方才接到君禮君如他們的信,不出意外,明日午時之前該就能到家了。”
東河曦點頭,算著時間也該是差不多了。
一走就將近兩月不見人影的顧君禮顧君如兄妹,還有長風哥那兩個好朋友,總算是玩盡興準備回來了。
這四人竟是一路從滄州府城玩到了海安府城去,在外浪了將近兩月時間,此次會跟著前去接他祖父祖母的人一同回來。
“這次回來,他們也待不了多少時日便就要回上京城了吧?”
顧君謙幫他將溫養好的槐樹挪到邊上,又換上新的槐樹,“是,過得幾日會同于侍郎他們一同回去。”
于侍郎的身體已經完全康復,想趕緊回上京城去讓柳尚書等人安心,這幾日便就在準備了。
“君禮他們也出來數月時間,也該回去了。”
東河曦一邊將溫養好的槐樹與顧君謙一起挪到邊上,重新換上新的,一邊道:“真要回去相看人家了?”
之所以讓顧君禮兩兄妹眼下回來,最主要的就是上京城那邊給顧君謙寫信,說是要準備為顧君禮與顧君如開始相看人家。
原本兩人早就該相看人家了,只是顧家人心疼孩子,想放在身邊多寵著些日子,便也不跟旁人家一樣十四五就開始給家里哥兒女兒相看人家。
這一等便就到了兩人十七。
這是如何也不好再等了,才寫信過來讓兩人回去。
古人成親繁瑣,尤其是講究的世家。
光是相看就要不少時間,再是三書六禮,這一路走過來,好些的一年左右差不多,慢些著的,怕是就兩年時間過去了。
畢竟越是講究的人家,相看人越是仔細,必是要經過多番打聽。
不然若是萬一結個不好的,那可影響到的不止是嫁出去的哥兒女兒。
就好比顧君謙家,若非他祖父對長風哥的祖父有救命之恩,當時兩人的情況又不太一樣,不然哪里就會那么快就定下親事。
甚至他可能都不可能與長風哥定下親事。
顧君禮與顧君如就更是了。
兩人是要嫁去別人家,以顧家疼孩子的作風,這相看的人家怕是得反復打探個好幾遍不說,說不得還得要顧君禮與顧君如自己滿意方可。
如此一來,這時間可就要不少。
且眼下還有他這邊的關系,上京城那些世家,稍微有著些敏銳的,怕是早將他的身世打探個一清二楚。
他又與顧君謙是未婚夫夫關系,不出意外定是能成親成為一家人。
如此一來,顧家兒女哥兒們成親就要更慎之又慎。
顧君謙頷首,“對,君如也已經十七,也該得要相看人家了。”就別說君禮了,君禮只比君如大得一歲,若非祖母阿爹阿娘舍不得,去歲就該為其相看人家。
他們倒是也想多留兩人在家幾年,但哥兒女兒到底跟男子不同,留在家久了,不一定對他們就是好事。
這也是兩人這次能跟著他們出來的最主要原因,家里人就是想著讓他們出嫁前能出外看看,不然一旦嫁了人,再要如現下這般自由怕是就不得了。
東河曦點頭,然后笑道:“君如十七的生辰是不是也是在外過的?”他記著顧君如的生辰好像就是在上個月底。
顧君謙也笑道:“是,聽說過得很是熱鬧。”
有愛熱鬧的嶸崢跟子宴在,想不熱鬧都不行。
***
吃過午飯,東河曦到花鈴苑看自家兄長,見他精氣神是越發好,心里很是開心,又見他雙手活動自如,笑道:“哥哥,你是想先將手上的傷疤祛除了,還是等著后面一起?”
東河臻這幾日心情委實激動,可以說話了,雙手也好了,每日里他都要叫人將他扶到輪椅上坐著到處逛一圈,尤其是雙手如不曾受傷之前那般活動自如,他到今日都好似還在夢里,每日里總是要動一動雙手才會覺得心里踏實些,聽到自家弟哥兒的問話,東河臻慢慢道:“眼下,就不,折騰了,待得,日后一,起吧。”
只要手能正常活動,至于那些傷疤,他是半點不介意的。
東河臻抬頭看他,“我見,你這幾,日,一直在,忙著溫,養那,槐樹,別累,著自己。”
隨著他能到處走動,對于自家弟哥兒的事情也了解得越發多。
那些味道上好的蔬果糧食,藥效上好的藥材,神奇的能散發涼氣的槐樹,每每吃到見到,都是要叫他心里震驚一番。
因此他也是知曉這些都需要曦哥兒一人來溫養。
尤其是這些時日,他是每每去到晨曦院,都能見到他在小屋里被一屋子的槐樹給包圍著。
再一想到自己每日里的吃食跟藥材,東河臻就半點不想再給自家弟哥兒增添勞累。
東河曦點頭,“放心吧哥,我不會累著自己的。”
看著歪坐在輪椅上的兄長,東河曦在心里計算著鳳血草的成株時間,前日他才給那株鳳血草分了株,再等兩日那株鳳血草也可以用來制藥了。
東河臻嗯了聲,兩兄弟又說了會兒話,便聽隔壁那三個嬰兒又開始哭嚎了起來,笑著搖了搖頭。
“倒是,嗓門大。”東河臻笑看著東河曦,“小曦,小時,哭時,貓兒一樣,叫人,心疼,得緊。”
東河曦笑了一下,若是尚不曾恢復兩世記憶,他是一點不會知曉自己幼時有多嬌氣的。
顧君謙在一邊聽到東河臻的話,心里有些好奇,便不由多問了幾句。
東河臻也很樂意與他說自家弟哥兒幼時的趣事。
兩人一人聽得興味央然,一人說得興致高昂,說到得趣的地方,還會一起笑著看著他。
東河曦無語了一下,懶得搭理兩個人,來到一邊看自家阿爹阿爸。
自打阿爹阿爸回來,他是日日不落過來看兩人。
每日都會用精神力與異能在兩人體內游走一圈,因此對于兩人身體的狀況很是熟悉。
早些時候沒有經驗,這幾日他看自家阿爸時,察覺到他顱內活動越來越活躍,再一回想他上次蘇醒時頭幾日顱內的變化。
東河曦便在心里有個猜測,只等這幾日看結果了,但他覺著自己應該不會猜錯。
第197章 第 197 章
翌日, 晨光熹微,鳥鳴啾啾,氣溫尚還涼爽。
東河曦今日起得早, 還不到吃早食的時候,便去小山頭與東河山里轉了一圈。
待得回來,顧君謙與太子也過來了, 東河臻也叫人將自己扶到輪椅上來到大廳。
三人見他從外面進來, 便知他是去小山頭那邊了。
顧君謙率先起身將人拉到自己身邊坐下,遞給他一杯溫熱的茶水,“今日怎么起得這般早?”
他是知曉小曦昨夜溫養槐樹忙得有些晚, 還想著他今日會晚些起來。
“有些睡不著。”放下杯子, 東河曦雙眼亮晶晶的, 一張精致昳麗的臉上掛著愉悅的笑容。
太子與東河臻見他這般開心,有些不明就里。
倒是顧君謙有些猜測,“是另一株鳳血草成株可用了?”
眼下也唯有這樣的事情方才能叫小曦最為在意, 喜形于色。
“對。”東河曦嘴角笑容擴大,點頭,他轉頭看向自家兄長,“哥哥, 下午就可以為你開始治療斷裂的肋骨。”
如此兄長也不必如現下這般在輪椅上坐得不得勁不說, 還無法久坐。
東河臻也沒想竟是這般快就能開始治療自己肋骨的傷勢了,“這般快?”
不是說鳳血草極為珍貴, 生長不易嗎?
太子也驚訝看過來。
東河曦解釋道:“這些時日溫養種子與槐樹之余,我大部分精力都放在鳳血草之上, 且如今天熱, 也是極為適合鳳血草生長。”
因為想快些讓兄長好起來,他這些時日幾乎日日不落的去小山頭那邊給鳳血草輸入一些異能。
加上眼下天熱, 氣溫雖無法與火山之內相比,但有他異能加持,加上天氣輔助,因此鳳血草才會成長這般快,就連另一株也是如此。
不過這般好的時候也就最多這兩月就要結束,待得天氣冷下來,鳳血草哪怕是有他的異能,生長速度也會慢下來。
除非他不留余地的用異能。
太子與東河臻了然。
東河曦眼里閃過一抹笑意,其實現今的家人里除卻顧君謙,再沒人對他的能力有更多的了解。
雖說平日里他也不對自己的能力藏著掖著,任他們看,但他們也只能見到他時而手掌放在種子上,時而摸摸那些種子或者槐樹。
至于是如何做到的,他們是半點也不明白。
只知曉經過他手的種子等植物都會有不一樣的變化,深究卻是從未有過,就連問都不曾問過半句。
在末世見過太多因著利益甚或一塊餅干就對親人動手的冰冷狠辣人性,因此兩世記憶融合,他才會這般珍惜這些親人。
當然,他大伯那一家子不在此列。
幾人說著,太后與齊王便也過來了。
***
溫養了一上午的槐樹,直到接近午時,氣溫也開始越來越高,墨書快步跑到晨曦院小屋的外面,“小公子,船到了。”
東河曦趕緊停了異能,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袍,“走吧。”
兩人來到大門口,就見早前安排去海安府城接人的大船已經停靠在碼頭,懸梯也放下,不多時,便有幾道熟悉的身影從上面走下來。
是顧君禮四人。
接近著便是兩臺軟轎,上面坐著兩個熟悉的老人。
東河曦見自家祖父祖母精神頭還算不錯,放了心。
早前柳御醫那邊一到海安府城便就去了東河家。
就如東河曦所料,因著東河鋒被抓,東河家眼下亂得很,他們在里面人接應下,并未有人出來阻撓他們。
柳御醫瞧過之后,又寫了藥方,之后便就給他們來了信,說兩位老人身體并無太大妨礙,有上好的藥材,不日就會醒過來。
東河曦這會兒瞧著兩位老人,也看得出他們確實身體并未有太大妨礙。
顧君禮四人走得快,沒多會兒就上了村路,一抬眼便就見到大門口的東河曦,趕緊興奮的揮手,“曦哥。”
東河曦也笑著向幾人揮手。
而在他們后面軟轎上的老太爺跟老夫人聽到動靜,也跟著看過來,見到東河曦,眼里也都是激動。
東河曦笑著往這邊走,一邊跟自家祖父祖母打招呼,“祖父祖母。”
“哎,曦哥兒。”老夫人眼眶有些紅。
老太爺內斂,但一雙蒼老的眼睛卻是落在東河曦身上。
東河曦朝顧君如幾人叮囑道:“快進屋去洗漱涼快涼快,晚點就能用午食了。”
顧君禮兩人知曉眼下不是跟自家曦哥說話的好時候,懂事的點點頭便進了屋。
東河曦來到兩臺軟轎之間,一手拉住一位老人的手,一邊用精神力查看兩位老人的身體,一邊跟邊上的柳御醫說道:“辛苦你了柳御醫。”
柳御醫受寵若驚的擺擺手,“小公子太客氣了,這都是下官該做的。”
東河曦笑笑,自然不會真的這樣認為。
一行人很快進門。
老太爺老夫人有太多話想跟東河曦說,但也知曉此時不是時候,便按捺著急切的心情跟著下人去給他們安排的院里洗漱。
東河曦家就這般大,眼下能住人的地方也就給他阿爹阿爸留下的鈞璃院,他兄長的擎武院。
他昨日便就讓人在他哥的擎武院收拾了一間屋子來讓兩位老人住。
東河曦回到晨曦院,顧君謙站在書房門口等著他,“接到祖父祖母了?”
“是。”東河曦過來拉住他的手,“我方才瞧了一下,祖父祖母身體并未有大礙,日后稍微補一補便就無事了。”
兩位老人身體算是健朗,這次的事情也并未讓他們太過受罪。
身體內的毛病也就是一般老人都會有的,稍微補補便就行了。
“這就好。”顧君謙點頭,“那東河阿爹阿爸的事,可要跟他們說?”
東河曦拉著他進到書房坐下,“肯定是要說的,晚點他們就能見到哥哥,且在家里久了,總是瞞不住的。”
既然如此,還不如早些給他們說。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墨書便過來叫兩人去前廳用午食。
今日大廳熱鬧,一群人聚在這里。
東河曦跟顧君謙進來時,便聽到里面傳來激動的哭聲。
兩人對視一眼,幾步進到大廳。
果不其然,東河老太爺與老夫人見到了過來用午食的東河臻。
兩位老人圍在坐在輪椅上的東河臻身邊,神情激動,雙眼泛淚。
墨書與方嬸子在一邊安撫,東河臻也溫聲說著話安撫兩位老人。
太后、齊王跟太子三人沒過來。
三人身份特殊,擔心他們在,一群人不自在。
東河曦過來,用異能在兩位老人身體走了一圈,見無事,便讓人將兩人拉到一邊椅子上坐下,“祖父祖母,我們先用午食,晚些時候我們再來說,可好?”
東河老太爺情緒先穩定下來,壓抑著激動的心情沉聲道:“好好,我們先用午食。”說著還拉住一邊的老夫人,跟著勸道:“我們先用午食,不好叫孩子們都跟著等著。”
老夫人抹了下眼角的淚,另一只手緊緊的握住東河臻的手沒舍得放開,“先用午食先用午食。臻兒,曦哥兒快過來,跟祖母坐一塊兒。”
顧君謙沖他點頭,東河曦便順著老夫人的力道與自家哥哥一起在兩位老人身邊坐下,顧君謙則是來到弟弟妹妹身邊坐下。
人到齊,開飯。
東河曦這邊跟自家祖父祖母低聲說著話,最主要的是老夫人一個勁兒的給兩人夾菜,自己都顧不得吃上一口。
顧君謙這邊則就要好上許多。
顧君如顧君禮四人一人一句的給他說起這一路四人的趣事來。
眉飛色舞,言語詼諧,就跟說書似的。
顧君謙一邊聽,一邊給與一兩句回應,不時還側頭看看東河曦這邊。
***
一頓熱鬧的午食用完,兩位老人有心想要再跟兩位孫兒多說幾句話,奈何人老了精力不濟,用過午食不多久便就有些乏累。
加之這一路舟車勞頓,又心情激動,用過午食便就再也挺不住了。
東河臻握住老夫人的手,溫聲說道:“祖母,跟祖父,好生,歇息,我一直,在這里,歇息,好了我們,來慢慢說,可好。”
老夫人不舍的點頭,“行,我們先去休息,你也快去歇著,曦哥兒不是說你現下不能久坐,這都坐好些時候了,快去床上躺著。”
東河臻笑著點頭,沒有半點不耐,“好,我也去,躺著。”
送走兩位老人,東河臻東河曦對視一眼笑出聲,東河曦推著他往花鈴苑去,顧君謙被三個好友和弟弟妹妹給拉走了。
東河臻說道:“祖父,祖母,身體看著,還好,想來給,他們說起,阿爹阿爸,的事來,也該是,能承受,得住的。東河鋒,的事他們,可知道?”
東河曦道:“不知道,那時祖父祖母人還昏著,后來醒了,柳御醫幾人也以他們身體不好為由拒了旁人過來看他們。”
東河曦諷刺一笑,“再說,東河鋒被抓,還不讓他們去探監,大伯娘他們著急那邊還來不及,哪里又有那個孝心去看祖父祖母?”
就連此次柳御醫他們要帶祖父祖母回來,那邊都無一人過來詢問一聲。
這些都是柳御醫他們在信里說起的。
眼下海安府城那邊的東河家一片混亂,無論是出嫁的還是在家的,幾位主子六神無主亂成一鍋粥,不知動用了多少錢財人脈想打聽一下東河鋒的事情。
奈何人是當朝太子派人抓的,即使海安府的知府與他們有點關系,此時也是不敢多說一個字的,就遑論是放他們進去探監了。
他們又哪里來的那個心情去看望兩個老人?
不過他倒是還得感謝他們,不然若是讓他們回過神來,在他們沒過去的當下,祖父祖母可就不好被接出來了。
第198章 第 198 章
東河臻聽著弟弟的話, 一雙眼睛黑沉沉的,俊朗的臉上滿是冷意,他沒忘記那日小曦與他所說的這兩年發生的事情。
他的阿爹阿爸至今還未能醒過來, 全都拜東河鋒所賜。
若不是皇舅舅所派之人來得及時救下阿爹阿爸,他都不敢想那個結果。
還有小曦,若非幸運摔進水池里, 即使因著刺激多了那樣神奇的能力, 但若是萬一呢?
東河臻雙手握緊輪椅的扶手,骨節都泛起了白,語氣沉沉的開口, “小曦, 你說太子, 表哥允你,日后親手,去收拾, 東河鋒與,那甚,胡知府?”
東河曦啊了聲,“對, 現下不是事情有些多嘛, 騰不出時間去海安府城與平陽府城,太子表哥又知曉我想親手報仇, 便答應我將胡知府與東河鋒的事押后再審,待我這邊有空閑時間了再去不遲。”
說完, 東河曦探頭, “哥哥,你也想親手報仇?”
東河臻松開握住輪椅扶手的手, 臉上神情微緩,“若是可以,的話,我自是,也想親手,報仇的。”
東河曦直起身,推著他回到花鈴苑,“那就等你傷好我們一起去報仇,反正東河鋒與胡知府罪證確鑿,差的也不過是開堂審理而已。”
這都不是什么大問題,稍微找個借口就能拖延好幾個月時間。
他記著末世基地里有一個同是木系異能的老人總是喜歡說末世前的事,他無事時也會在他身邊跟著聽一聽。
其中就有關于案件之類的事情,說是有時候一個案件甚至能審好幾年都不一定能有結果。
那個時代都如此,何況是在這個封建時代。
何時開審,還不是上面一句話的事。
東河臻點頭,“那屆時,我們便,一起去。”
東河曦問他,“哥哥可還要再坐一會兒?”
東河臻搖頭,“扶我到,床上躺,一會兒吧。”肋骨還不曾治療,久坐委實太過折騰自己。
東河曦聞言雙手一伸,直接將自家兄長給抱到了床上,還順便給他腦后墊了一個軟枕,好叫他即使躺久了,也不至于腦袋不舒服。
東河臻被他這動作弄得愣了一下,嘴張了張,到底是沒說什么。
算了,眼下他雙腿不便,抱就抱吧。
只是沒想到,不過兩年沒見,小曦的力氣好像是有點大。
東河臻安詳的躺在床上,眼睛看著東河曦。
力氣大點好,日后才不會吃虧。
東河臻閉上眼睛,打算休息一會兒。
東河曦可不知自家兄長的心情,順便又用精神力在自家阿爸體內走了一圈,尤其是其頭部。
阿爸這兩日的顱內活動尤其活躍,他覺著自己那個猜測應該沒出錯。
就看這兩日的結果了。
回頭見自家兄長已經閉上眼睛休息,便安靜的出了屋。
***
下晚,夕陽西斜,橘紅的色彩渲染了半邊天,一層層云朵也被其上了活潑的色彩。
倦鳥歸巢,一陣風吹來,難得的帶了絲絲縷縷的涼意。
碼頭上還有船只來往停靠,村路上也有晚歸的村民或背著背簍,或挑著竹筐,披著橘色的輕紗,踏著夕陽回家。
田間地頭也能瞧見趁著下晚天涼出來侍弄莊稼的村民在其間走動。
白日里的沉寂,傍晚難得喧鬧了起來。
東河曦從小山頭下來,手中用熾藤包裹著剛采下的鳳血草,身側跟著忙完過來陪他的顧君謙。
原是說下午便就為兄長治療肋骨的傷勢,誰知祖父祖母兩人并未休息太久便就找去了花鈴苑。
這一下就見到了原以為已經去世的阿爹阿爸,心神大慟追問前因后果,東河臻無法,一邊安撫兩位老人,一邊派人到晨曦院尋東河曦。
這一耽擱半下午的時光便就沒了。
眼下也是因著兩位老人心神疲累,被他喂了安神茶歇下了,他才抽出空來小山頭這邊采鳳血草。
天邊飄來一朵拖曳著淺橘色尾巴的白云,山下的村子里狗吠聲不停,還不時有幼童哭嚎的聲音傳來。
東河曦與顧君謙并肩站在家門口緊鄰著村路的院壩里,看著波光粼粼的東河水面被來往船只破開,一層層浪花拍打在兩岸,不知誰家的鴨子被這層浪給集體拍了個跟頭,嘎嘎叫著一搖一擺的快速往村路這邊來。
兩人站在這里吹了會兒風,欣賞了一下夕陽下的鄉村畫卷,等到天色漸黑,這才轉身進門。
晚食,東河老爺子與老太太見到了太后,齊王,太子三人,在下午東河曦與東河臻說的那些事里,他們已知曉自家小兒夫郎的身世。
老爺子老太太稍微有些拘謹,他們平頭小老百姓平日里就是見個小縣令都要敬著畏著,何況是這般尊貴的人。
但有東河曦與東河臻在一邊,太后三人也并未擺什么架子,言語里很是親和。
慢慢的,老爺子老太太也稍稍放松了下來。
算是吃了一頓還算輕松和諧的晚食。
不過東河曦覺著,之后祖父祖母怕是不太愿意再來大廳一起用食。
這個時代,小老百姓敬畏皇室那幾乎是骨子里的。
哪怕外祖母他們再親和,他們也是無法太過輕松的。
東河曦并未強求這點,反正祖父祖母與外祖母,小舅,太子表哥也見過了,這就可以了。
***
轉天,東河曦早早起身將昨日采回來的鳳血草從熾藤里拿出來制作成藥膏,準備用過早食便就開始為自家哥哥治療肋骨還有雙腿。
當然,這一株鳳血草的量肯定是不夠將雙腿上所有斷裂的骨頭都治好的,只能治幾處而已。
用過早食,幾人轉移至花鈴苑。
隔壁的寧夫郎還在恢復剖腹產留下的傷口,暫時還未搬出去,因此幾人一進來便就聽到此起彼伏的嬰兒啼哭,極為嘹亮。
東河曦笑了一下,問他哥,“夜里可能睡得好?若是不行,哥你便回鈞璃院住?”
至于阿爹阿爸倒是無妨。
東河臻笑著搖頭,“無礙,他們也只,在餓了時,才會,哭幾聲。”
三個小家伙雖是早產,但極為好帶,餓了哭幾聲,吃到奶了便就立馬歇了聲。拉了尿了也不過哼哼幾聲。
并不太吵。
東河曦點頭,除開生產那日,他還不曾去見過三個小家伙。
寧夫郎在坐月子,哥兒生產比女子還要遭罪,因此坐月子的天數與女子無異。
他自然不好選在這個時候去看什么孩子。
這次還是東河曦為主,鐘大夫為輔。
流程已經很熟,因此這次的治療比上次還要快著一些。
待得一切結束,東河曦低聲對東河臻說道:“哥你好生歇著,這幾日可不能再去輪椅上坐著了。”
東河臻笑了一下,輕輕嗯了聲,便緩緩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東河老爺子老太太也跟著過來了,人在外面亭子里等著,治療有點血腥,東河曦擔心刺激到兩位老人,沒讓他們進屋來看。
見到東河曦幾人出來,東河老爺子兩人趕緊著急的走過來,“如何,可是結束了?”
“嗯,一切都很順利,祖父祖母不必擔心,等晚些哥哥醒了,你們便就可以進去看他了。”東河曦扶著老太太往外面走,“祖父祖母要不要去村子里走走,你們也三十幾年不曾回來村子了,可要去村子里看看?”
他祖父祖母回來那日,雖說碼頭也有村子里的人瞧著,但兩人三十幾年不曾回來,且那日又是坐在有布簾遮擋的軟轎上,怕是沒幾人認出兩位老人來。
他如此提議也是想借點事分散一下兩位老人的注意力,原就受傷才好,若是總關注著哥哥他們三個,他擔心他們憂思成疾。
老爺子老太太聞言有些心動,東河曦趕緊勸道:“去村子里走動走動吧祖父祖母,眼下哥哥歇著,你們也瞧不著什么,且你們不想去村里見見熟人嗎?”
老爺子老太太自然是想去見見村子里的熟人的,三十幾年不曾回來,也不知道他們當年的好友還剩下幾個。
東河曦趁熱打鐵,“去吧,我叫墨書拿點家里種的水果蔬菜來,那些吃了對身體好,你們可以拎著去看看三奶奶,奶奶你就不想三奶奶嗎?”
老太太自然是想的,那可是她嫡親的妹妹,自小就在一起,如何會不想,老太太看著老爺子,“我們便就回村子瞧瞧吧,好不容易回來。”
當年他們夫妻帶著一身的怨氣與堅定離開熟悉的村子,熟悉的人事,越走越遠,直到在海安府城落下。
這一走便就是三十幾年。
眼下回來了,自然也是想去見見熟悉的人的。
三十幾年,再大的怨氣也被這無情的時間給消磨殆盡。
老爺子道:“行,臻兒還睡著,我們先去村子里走動走動也好。”
東河曦聞言笑了一下,招手叫來墨書,低聲吩咐了幾聲。
墨書笑著應下,轉身去準備。
東河曦扶著老太太兩人到中院的廊下坐著,等墨書那邊將東西拿過來,好送兩位老人去村子里。
顧君謙忙完尋了過來,“東河祖父,東河祖母,小曦。”
“哎,長風忙完了,快過來坐一會兒。”老太太笑瞇瞇的看著顧君謙,對著他就要放松許多了。
他們也是沒想到,當初將玉佩給曦哥兒,竟是能當真結成這么一段好姻緣。
兩人是越看顧君謙越滿意。
多俊俏的小郎君,與自家曦哥兒配的很。
第199章 第 199 章
顧君謙無論是外在還是其性格, 都是很討長輩喜歡的。
只要他想,他會很快用自己的言行獲得長輩的喜愛,并與之愉快的進行交談。
顯然, 東河老爺子與老太太在孫哥兒未婚郎君的濾鏡下,先天就對顧君謙帶有不一般的好感,再加上顧君謙刻意的討好, 一時之間三人談得很是熱鬧。
東河曦在一邊一時都不能插嘴。
對于在意孫兒的祖父祖母, 那自然是要談他們感興趣的事情。
顧君謙便就挑揀了一些與東河曦相識以來,兩人身邊發生的趣事來說。
當然,關于東河曦的事情自然是占得更多。
兩位老人聽得很是認真, 不是還會問幾句, 幾乎句句不離東河曦。
顧君謙很樂意為他們說與小曦相關的事情, 他自幼飽讀詩書,哪怕一件很小的事情從他嘴里說出來,也很是有意思, 一時之間兩位老人聽得入了神。
中院的涼亭里掛滿了開得正艷的凌霄花,淡淡的甜香味環繞著涼亭,隨著夏日的熱風竄進人的鼻端。
一縷縷陽光從枝葉之間泄落,在石桌上灑下片片不規則的光斑。
不時有蝴蝶蹁躚落在花瓣上, 抖動兩下它們漂亮的蝶翼, 然后乘風而去。
蜜蜂最是忙碌,抬眼便能瞧見它們在花瓣上忙著采蜜的小小身影。
東河曦靠在身后的廊柱上, 微微抬眼看著那些隨風擺動的凌霄花,耳邊聽著顧君謙與祖父祖母熱烈的交談, 精致昳麗的臉上掛上淡淡而愉悅的笑意, 雙眼里被從樹葉間灑下的碎光沾滿,猶如星河璀璨。
若是阿爹阿爸再蘇醒過來, 便再沒有比眼下更好的日子了。
***
墨書的動作很快,不多時便拎來一籃子的蔬果并一些點心,“老太爺,老夫人,您二老瞧瞧這些東西可夠?”
老太太笑著瞧了一眼,“盡夠了,墨書干事還是這般麻利。”夸贊完墨書,老太太笑瞇瞇的看著他,瞧著他清秀白皙的小臉,“墨書年歲跟曦哥兒一般大可是?”
墨書聞言笑著點頭,“回老夫人,我比小公子大兩月。”
老太太被東河曦攙扶著往外走,一邊道:“這么說,墨書你今年十九歲了?”
墨書不明所以的點頭,“對的老夫人。”
老太太笑問道:“可定親了?”
墨書聞言臉一紅,小聲道:“老夫人,我還不曾定親。”
他們這些當下人的一切都得主子定奪,雖說小公子對他們很是寬和,并未對這些有何限制與要求,但這一年多他一直跟在小公子身邊忙,最近小公子又有讓他多接觸藥材的意思,他哪里有心思去想親事。
老太太笑看他一眼,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墨書松了口氣,沒想到阿娘阿爹沒關注這個,倒是沒防老夫人突然關心了起來。
東河曦聽著兩人的話挑眉,他記著頭前還在聽來匯報的方嬸子提起墨書與雷疏朗的親事。
墨書就不消說了,整日跟在他身邊,自己想要尋一個心儀之人那是萬沒有可能的,倒是雷疏朗,在鎮子上接觸的人多,該是能有更大的幾率遇到中意之人。
誰知人心里一天到晚想的都是該如將那幾間鋪子的生意做好,半點旁的心思都沒有,以至于方嬸子時不時就要念叨兩句。
不過方嬸子也只是念叨兩句,倒沒有說旁的。
畢竟她這個當人阿娘的也是整日里在忙著,分不出時間來給人相看人家。
東河曦這會兒聽到自家祖母跟墨書的話,才想起墨書的年紀跟他一般大,也是到了該要相看人家的時候了。
放在一般人家,墨書這般年齡的哥兒,怕是娃都生兩個了。
當然,之于他來說,十九歲還很年輕,放在末世前,那還是在象牙塔讀書的大學生,即使是在末世里,十九歲就找尋心儀之人的也是少數。大家都在掙扎著求生,今日不知明日事,誰也不知道明日出去基地還能否再活著回來,朝不保夕的,在這種時候,大家基本上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看中了直接就進行最原始的運動,能談情說愛的不是異能等級高,就是在基地有身份地位的。
這一世若不是長風哥當真哪哪都符合他心意,他也不會這般年輕就與人談情說愛。
所以對于墨書幾人,他基本上都沒想起過這件事來。
幾人一路小聲說著話,大多是老夫人問,東河曦與顧君謙在一邊回答,老太爺間或也會插話問兩句。
兩位老人問的大多是關于村子里的一些人和事。
他們當年抱著出人頭地的心思離開村子,一走便就是三十幾年,當年熟悉的村子早已變得陌生。
可謂是滄海桑田,面目全非。
村子里那些熟悉的人和事,在時間的消磨下,怕是都認不出一兩個來。
兩位老人便在尚未進村前,向東河曦與顧君謙打聽起事情來。
東河曦雖每日大多數時間都在晨曦院溫養種子,很少去村子里走動,但每日里方嬸子都會來向他匯報當天的事情,無論大小,這些事情里,總是會夾雜著與村子里人相關的。
畢竟他的家業越鋪越大,光是田地就大幾百畝,光是耕種就不知需要多少人。他也不曾為此專門去買人來做事。
每每需要人了,都是從就近的村子里,尤其是東河村雇傭人來幫忙。
一來他不想再花錢建房,二來也是想著能多幫一下村子里人。
除卻少數那么幾個偷奸耍滑的,大多數人都還是勤勞肯干,踏踏實實的。
他也不介意多幫襯一點,這對他也沒有一點損失。
因此方嬸子就會對他說一些跟村子里人相關的事來。
再則就是顧君謙,他也因著東河曦的原因購置了不少田地,雖然因著本身的關系多會雇傭麗水村的人,但他也并非沒去了解過東河村的人和事。
畢竟與東河曦相關的,他都會去了解一下,以備不時之需。
因此他對于老夫人與老爺子的問話,回答得也很是清楚,有些事甚至比東河曦還要來得了解。
這會兒天熱,田間地頭都不曾見到什么人,一路過來自然也就沒人見到他們。
五人挑著樹蔭走,一問一答,方拐過彎進到村里,便就遠遠見到大槐樹下圍坐著一群人。
村子里的大槐樹是棵上百年的老樹,枝繁葉茂猶如一把參天大傘,樹葉繁密完全足夠遮擋住陽光,坐在這里反倒是比呆在屋子里要來得涼快一些,因此樹下常有村子里人坐著邊聊天邊做事。
今日也是如此,天上火球高掛,氣溫眼見的高,但這溫度半點影響不到大槐樹下的陰涼。
所以這會兒大槐樹下也坐了不少人。
有的在納鞋底,有的在縫補衣衫,有的搖著蒲扇,有的在編竹筐。
還有小孩子們,一個個撅著腚趴在地上咋咋呼呼的也不知道在玩甚,還沒進村就聽到他們那高亢清脆的聲音。
有人面向村口位置坐的,抬眼不小心瞥到東河曦幾人,有些驚訝,趕緊出聲招呼,“曦哥兒,顧少爺,咋選在這時候來村子,可是有啥急事?”
在他們看來,東河曦家家大業大,又有那般多的下人侍候,真要有事也該是下人來村子里知會一聲便成,鬧得人主子這般熱的天出來,這怕是有啥大事急事。
說話的人嗓門大,才出聲就吸引了邊上一圈村里人的注意。
大家也都跟著看過來,并且在心里尋思著這是有啥事值得人曦哥兒來村子里。
反倒是一邊的東河老爺子跟老夫人并未太過引起人注意。
畢竟是三十幾年沒回來了,當年青春年少,如今歸來已是古稀老人,除卻熟悉的親人可能一眼看出兩人身份,旁的人怕是并不能一下子認出兩人來。
大多見他們二老穿得富貴,只以為是東河曦家啥貴客,連正眼仔細看都不敢,遑論是認出兩人了。
東河曦記憶力好,槐樹下的人大多都認得,先一一跟熟悉的人招呼完,這才回剛說話那人,“奎嬸子,沒甚急事,就是帶祖父祖母回村子里來看看。”
“啥子?”
“祖父祖母?”
東河曦的話剛落,大槐樹下的東河村人就炸開了鍋。
曦哥兒的祖父祖母,那不就是東河民跟白瑩?東河全的二弟?東河賢媳婦的姐姐?
霎時,大家全都齊刷刷將視線落到東河老爺子老夫人身上,瞇著眼睛仔細打量,這才在兩人保養得尚算好的臉上依稀看出一點兩人年輕時候的樣貌來。
一經確認,大家立馬七嘴八舌的出聲:
“這還當真是東河民/大民/民叔跟白瑩妹子/姐姐/瑩嬸子。”
“肯定沒認錯,瞧他們的樣子,雖然變了不少,但還是能看出來些的。”
……
在大家仔細打量確認東河老爺子與老夫人的時候,兩位老人也在從記憶里將眼前的一些年歲相仿的人一一仔細對應起來。
好些個都是他們所熟悉的。
還是老夫人率先出聲,先跟頭前一個被認出的老婦人打招呼,“英姐,是我,可是好久沒見了。”
話一出,喧鬧的人群有片刻的安靜,隨即又熱鬧起來。
大家立馬朝東河老爺子老夫人圍攏過來,這若是旁人他們怕是不會這般做,但這可是他們自己村子里人,還是他們所熟悉的,從小玩到大的伙伴/姐妹/兄弟。
如何也是不能太生分的。
大家圍著兩位老人,七嘴八舌鬧哄哄的你一言我一句,完全沒有東河曦與顧君謙插話的余地。
兩人相視一眼笑了一下,東河曦低聲跟墨書交待幾句,便就轉身走了。
兩人剛回到家,常侍候老爺子老夫人的王嬤嬤跟朱管家便就尋了過來。
兩人過來也不是為了別的,只是跟他說一下兩位老主子的行禮已經規整明白,該要注意的飲食等等也都全跟廚房那邊交待得一清二楚。
還有兩位老主子這一年多給東河曦準備的禮物也都一一帶了過來,王嬤嬤輕聲說道:“這些都是去年年節老夫人給小公子你與三少爺準備的,但因著那一段時間府里鬧得厲害,老夫人沒法讓人送過來,只能叫我們好好給收了起來。”
“都是些小哥兒小郎君們喜愛的配飾跟時興的布料,昨日臨睡前老夫人便就叮囑過我今日歸置妥當了定要將這些東西交予你手上。”
王嬤嬤看著桌上屬于三少爺的那些東西,原以為這些東西只能交予小公子收著,沒想三少爺竟是在這邊,雖說帶著傷,但也比那兩年半點音訊沒有的好。
老夫人準備的這些東西,也總算是能交到該得的人手里了。
想到老夫人昨日夜里說時的神情,王嬤嬤也很為侍候了二十幾年的老主子開心。
自打得知三少爺失去音訊,老夫人不知哭了多少回。
如今三少爺回來了不說,二老爺跟璃正君竟是也活著,兩位老主子不知有多開心。
哪怕三位主子都不是很好,但至少還活著。
王嬤嬤瞧著東河曦的神情越發柔和,盡心盡力的將自家老主子叮囑的話都仔細說全了,“小公子你瞧瞧這些東西可喜歡,另外那個藍色的木箱子里是一些老夫人跟老太爺這一年多私下里叫我們買來的各式種子。”
東河曦原本還在一一打開這些木盒子看,聞言不禁驚訝抬頭,“種子?”
王嬤嬤點頭,“是,去歲年節前陳管家帶著你給的年禮回來,老夫人便向他問了許多跟你有關的事情,知曉你在村子里買了許多地種東西,老夫人便暗暗記在了心里,之后便就吩咐我們多給你收集一些種子。”
王嬤嬤上前幾步將藍色雕花木盒打開,里面一一整齊碼放著好幾十個精致的繡花小荷包,“有蔬菜種子,水果種子,還有花種子,也有些說不出名字來的種子。”
東河曦拿出其中一個粉色繡花的小荷包打開看,見里面是好幾十粒蓮子,再一看荷包上的花紋,正是一株亭亭玉立的荷花。
東河曦仔細翻看荷包,又去看盒子里的幾十個精致繡花小荷包,每一個小荷包上都繡著不同的花紋,從記憶里找到了熟悉的針法,抬眼看向含笑的王嬤嬤,“嬤嬤,這都是祖母繡的?”
針法與他小時祖母送他的小褂子上的花紋針法一般無二。
王嬤嬤笑著點頭,“有你叫人送來的那些上好的補身的藥,去歲老夫人精神頭好,非要親自來繡這些裝種子的荷包,沒想小公子你一眼便就認了出來。”
“祖母都沒與我說過。”東河曦神色復雜,伸手摸著手中荷包上的荷花花紋,“自是能認出來的,小時除卻阿爸給我做的那些衣衫鞋子,便就屬祖母做得最多了,我如何能認不出來。”
他沒想祖母竟還為他做了這些事,這兩日可半點沒聽祖母提起只言片語的。
王嬤嬤嘆道:“小公子你別多想,能為你做這些,老夫人高興著呢。”
小公子打小就多得老夫人老太爺喜愛,以前是因著二老爺與璃正君愛屋及烏,之后更是因著二老爺與璃正君對其多有憐惜。
但無論是因著甚,老夫人心疼小公子的心卻是實打實的,不摻半點假。
第200章 第 200 章
東河曦眼眶有些熱, 這些來自親人最純粹的關心與愛護,總是叫他心里暖融融的。
將小荷包放進盒子里,東河曦輕聲道:“我知道。”
他幼年時一多半的衣衫來自阿爸親手縫制, 另一半便就來自于祖母。
雖說祖母也有給其余的孫子輩親手縫制過那么幾件衣物,但最多的還是要屬他。
還記得幼年時總常見到祖母與阿爸坐在廊檐下,或是涼亭內, 一邊縫制衣衫, 一邊說著話看著自己。
婆媳之間相處融洽而溫馨。
時移世易,太多的人事變得面目全非。
東河曦將這些來自祖父祖母的心意都好好收著,跟王嬤嬤與陳管家說道:“祖父祖母若是有所缺, 嬤嬤你們只管去尋方嬸子或是墨書便成, 若是身體哪里不舒服了, 也可去花鈴苑花瑤苑那邊尋御醫給二老看,這里就是祖父祖母的家,你們也不用拘束著。”
王嬤嬤與陳管家點頭, 想起如今海安府城的東河家,在心里嘆了口氣。“好的小公子。”
東河曦又補充道:“還有就是花月苑那邊,若是無事,你們便就不要過去, 那里住著的是當今太后與齊王。”
這些事情也沒有什么不可說的, 東河曦便剛好借此都跟王嬤嬤兩人說清楚,以免后面過來的下人過去叨擾了外祖母他們。
雖說看在自己的面上, 外祖母不至于處罰他們,但他也得維護外祖母他們身為皇族的威嚴與身份, 不能仗著他們疼自己就不當回事。
他慣來冷情, 但并非不通情理。
也并非真的不懂感情。
王嬤嬤與陳管家聞言倒吸一口涼氣,臉上都是震驚, 驚詫道:“太后?”
他們是有從那位柳御醫嘴里聽其說過小公子這邊住了幾位貴人,但他們卻如何也是不敢想,竟是身份這般尊貴的貴人。
太后啊,那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人。
王嬤嬤兩人對視一眼,鄭重點頭,“小公子放心,回頭我們就叮囑下去,叫他們不去花月苑那邊。”
“如此便好。”東河曦沒說什么不需要這般緊張之類的話,有敬畏之心才不會做錯事。
事情說完,王嬤嬤與陳管家便就告辭離開。
東河曦看著桌上的東西,揮手叫來外面等候的下人將除卻種子以外的東西都分類給收起來。
時興的布料可以讓方嬸子叫人看著給他做幾身衣衫,首飾這些他暫時是用不上的,平日里無事他便滿山跑,戴著這些東西極為不方便。
顧君謙方才坐在一邊一直沒出聲,此時方才開口,“東河祖父與祖母很疼你。”
君禮與君如在家也很受寵。
按他大伯母與阿娘她們的說辭,哥兒女兒也就在娘家的十幾年時間里能好好享受被寵護,一旦嫁人,便再也享受不到這些純然的來自家人的寵護。
哪怕是在夫家受了委屈,娘家人也不好事事干預。
這不是在護著自家的孩子,而是在給人小兩口增添新的矛盾。
除卻夫家當真做的極為過分,或是己方身份委實尊貴,否則一般人家都不會去干預出嫁哥兒女兒在夫家的事情。
東河曦重又打開裝著諸多種子的木盒,看著里面幾十個繡著精致花紋的小荷包,眼里帶著一些回憶,“其實一開始祖母并沒有這般明顯偏心的寵我,不算嫁出去的小叔與小姑所生的孩子,東河家我們這一輩便就有十一個孩子。”
他大伯東河鋒最能生,興許是在營生上被他阿爹給比了下去,東河鋒便準備在開枝散葉上超過他阿爹。
娶了大伯娘邱婉之后,都不等其生出一個嫡子來,便在第二年就將侍候他的大丫頭陳芳芳納為了姨娘。
同年又將柳壇縣王縣令的庶女王紅蘿娶為了側夫人。
在天武朝,側夫人基本與正妻地位相當,算是平妻。
大約基于側夫人的身份,東河鋒總算是沒再繼續往家里收女人,很是安生了一段時間。
之后便就是幾個女人相繼懷孕生子。
彼時祖父祖母對孫輩是一視同仁,祖母也沒少給他們做些小鞋子小褂子小帽子等衣物。
后面他與兄長出生,待遇也一般無二。
祖父祖母并未因著阿爹就對他們多有偏寵。
他們自己就是在偏心的家庭里長大,深知這種偏心讓孩子會多難過。
再則都是他們的孫輩,緣何來的偏心?
事情的轉折大概在他兩歲那年,也就是當初墨硯與他說的他初次癔癥發作那年。
方才兩歲的他被東河元抱去了他的院子,具體其中發生了何事,他眼下哪怕是恢復了記憶其實也不太記得。
即使是結果,他也是從墨硯那里聽來的。
那天的事情,他完全沒有記憶。
他的靈魂因著末世的那一場喪尸圍城被異能核的碎裂震傷,彼時大部分意識都在陷入沉睡休養,唯一那點靈光也不過是能將將維持他幼年時身為人的一些日常行動,跟正常的幼兒沒有太大不同。
至于他的弱癥,其實大部分的原因歸結為他的靈魂受傷。
那次事情之后,祖父祖母才對他明顯的偏心。
后來他才從阿爸的嘴里聽到原因。
祖父祖母那天聞訊過來看他,聽他兄長說起當時的血腥場景,便就想去處罰東河元,并將家里所有的孩子都帶去了大廳,想就這次的事情與他們說兄弟姐妹之間應該相互友愛等親情道理。
誰知除卻他兄長,他祖父祖母竟是在其余人,尤其是他大伯娘與側夫人所生的六個孩子臉上看到的都是不以為然,罪魁禍首更是嚷嚷著他還被嚇到了等混賬話。
也就陳姨娘所生的三個兒女還好些。
祖父祖母想著他們年幼,當場跟他們耐心的講道理,但效果并不明顯。
那之后,祖父祖母才開始對他偏心著一點,有源自于對他阿爹阿爸的愛屋及烏,也有因那件事之后他被診斷出癔癥對他的憐惜。
當然,作為祖父祖母,他們也不會只因著這一件事就偏心他,這都是后來那幾個人一件件事作出來的。
東河曦跟他說完這些事,最后嘆道:“其實祖父祖母一直將我所犯癔癥之事歸結于他們教導無方,心生愧疚之下,加之后面東河元等人的所作所為,祖父祖母方才開始明顯的偏心。”
幾個明顯不將親情看在眼里的孫輩,兩個重情的孫輩,他們又不是那種眼瞎的。
諸多原因之下,便就成了眼下這樣。
“不過無論因由為何,這么些年祖父祖母疼我的心我是能感覺到的。”
那并未摻假。
顧君謙憐惜的摸摸他的頭發,“兩位老人家的選擇并未有錯。”
就他所調查的那些事情就能看出來,東河鋒所生的九個孩子里,正妻與側夫人所生的那六個完全被教養壞了。
也就陳姨娘的三個孩子尚且還能看。
東河曦贊同,“我也覺得。”
若是祖父祖母那之后還一如既往的將十一個孫輩一視同仁,那才是最錯的。
看著一盒子的新種子,東河曦笑道:“看來我又有事情可做了。”
家里所有得用的種子都已被他那幾日全力給溫養完,新一批的種子無論是雷叔那里,還是長風哥他們這里,都還沒有給他送來。
提到這個,東河曦笑看向顧君謙,明知故問,“長風哥,你們那里可是還不曾收到新的種子?”
顧君謙聞言,放在他頭上的手微頓,見他神情,便知他們那點小心思已被他看破,便溫聲笑著解釋,“我們見你那幾日不停地溫養種子,且這一年多來你也總是日日溫養種子,難得有休息的時候,此事我們又無人能幫上你,眼下該要用上的種子都已被溫養完,我們便想著叫你好生休息些日子。”
顧君謙垂眸看著他笑瞇瞇回望過來的眼睛,抬手輕觸他彎彎的眼角,溫潤的嗓音里帶著明顯的憐惜,“這些日子你將自己繃得太緊了些。”
東河阿爹阿爸他們三人的傷勢讓小曦太過緊張在意,雖然平日里看不太出來,但從他這些日子不停地溫養種子便能瞧出一二來。
往日里小曦還會每日尋個時間讓自己休息休息,或是帶著他往東河山里去逛一逛。
可自打東河阿爹阿爸他們三人回來,小曦每日里便就很少再休息,更別說往東河山里去,除非必要,他幾乎一整日都在晨曦院的小屋里溫養各種種子,尤其是那些藥種。
他們看在眼里,也是很心疼。
但又無法勸解他。
因為那是小曦的阿爹阿爸與兄長,哪怕是他們,怕也會如小曦一般緊張在意,甚至更多。
但知曉是一回事,在意那又是另一回事。
正好小曦那幾日將手中得用的種子都溫養完,自然閣那邊新一批的藥材定制也不著急。
他與太子便私下里商量著新一批收到的種子稍微晚幾日再給小曦送來,叫他這幾日能好生休息一下。
東河曦笑了一聲,他當然看得出來他們對他的關心,其實他手中也不是當真就沒有種子了,不過都是些不太用得上且不急需的種子,他也就并未去拿出來溫養。
他很享受來自親人們這樣的疼愛。
當然,也是因著兄長的傷勢在日漸痊愈,阿爹阿爸那里也有了盼頭,這才是他放任自己隨著他們的心意休息的主因。
再則,他并非真的是一個工作狂。
那些日子一來是想給自己找事做,不要太將心思放在阿爹他們身上。
二來就是身邊想要種子的人太多,他并不好拖延。
就好比村長那邊,他一旦拖延,那便就是延誤他們秋耕的日子,說不得就會影響來年的收成。
還有自然閣那邊,雖不至于顧客就是上帝,到底人家是給了銀錢的,只要他還想繼續將自然閣開下去,守信那是必須的。
沒有商品,自然閣如何開?
不按時將人出了大價錢的藥種溫養并種出來,日后又如何還會有人來定制?
再就是上京城那邊,不說長風哥鎮安侯他們家需要的種子,光是皇帝舅舅那里,他就是如何都不能拖延的。
那些種子可是關乎著天武朝諸多百姓。
雖說他對那些陌生人并未有太多的同情心,但他卻不能不去在乎皇帝舅舅他們。
諸多事情撞到一起,才導致他那一段時間除卻三餐睡眠看兄長他們,其余的時間全都用來了溫養種子。
在長風哥他們眼里,大概就成了他因著阿爹阿爸他們才會那般用溫養種子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雖然也有一部分的原因吧。
東河曦想著這些事,抬手抓住在自己眼角動作的手指握住,“日后不會再這般忙碌了。”
之后他會合理安排每日的時間,也會將能做種的種子弄出來。
如此日后他也就不會總是溫養種子了。
***
午時,墨書派了人回來跟東河曦說,老太爺老夫人要留在三老太爺那邊用午食,叫他們不用等他。
他會留在那邊侍候二老。
東河曦心里倒是放了些心,只要祖父祖母不要太過將心思放在阿爹他們三人身上就好。
老一輩的那點子恩怨,這么幾十年過去,怕是也不剩多少了。
尤其是中間還有祖母與三奶奶在那里做為紐帶。
東河曦不擔心兩老,只讓這邊又再多送了一些蔬果過去。
用過午食,東河曦自然還是去花鈴苑看自家兄長阿爹阿爸三人,這已經成為了他這些日子的習慣,在阿爹阿爸他們尚未蘇醒痊愈之前,他怕是都不會也不想改過來。
東河臻已經醒了,只是因著身上與雙腿上了藥,并不好動作,便安靜的躺在床上,進食都是下人一勺一勺喂的。
東河曦兩人過來時,東河臻方用完午食,“哥,感覺如何?”
斷裂的肋骨都在內臟附近,有幾處的肋骨斷裂之后,正好戳中內臟的邊沿,這也是令他兄長臟腑傷勢那般嚴重,性命垂危,昏迷不醒的最主要原因。
若非他兄長內力深厚護住自己一線生機,加之后面小舅舅他們救得及時,鐘大夫醫術又好,光是那幾處的內臟傷勢就會在如此落后的醫療條件之下要了他兄長的命。
且大概北狄那邊也想要留著兄長的命繼續折磨他,下手稍微注意了點,怕是兄長都等不到小舅舅他們去救他。
東河臻笑了一下,“感覺不錯。”
他沒太感覺到疼痛,倒是能很明顯感覺到那幾處肋骨生長時的酥癢。
與治療雙手時感覺一般無二。
“這些傷,大約需要,多少時日,能好?”
東河曦掀開薄被與蓋著傷口的一層藥布看了一眼,“不到十日吧。”
肋骨傷勢雖多,但肋骨不如雙臂骨頭斷裂面大,好起來就要比它們更快一些。
東河臻微微低頭跟著看,半點沒有被胸口那幾處被割開的傷口嚇到,“如此便好,這樣躺著,委實,不得勁。”
躺了那許久,好不容易能坐著到處動一動,眼下又不得不躺著,委實叫他有些躺不住。
將藥布輕輕蓋回去,東河曦用叮囑不聽話孩子似的語氣跟他道:“不得勁這幾日也得忍著點,正是長骨頭的時候,萬不能亂動的,不然若是骨頭長歪了到時受苦的還是哥你,待得骨頭長好,隨你如何。”
東河臻聞言失笑,不帶半點責怪語氣的笑斥他,“沒大,沒小,你這像是,將你哥我,當成那,不聽話的,幼童了。”
東河曦哼笑一聲,給他將被角掖了掖,“哥你這副神情可不就是那不聽話的孩子。”
東河臻笑出聲,抬手戳他一下。
不過就是對能自由活動的向往而已,哪里就像不聽話的孩子了?
東河曦任他戳,見他沒事又去邊上看自家阿爹阿爸,阿爸的顱內活動更加活躍了,東河曦又小心掰開自家阿爸的眼簾往里看其眼球。
東河臻歪頭瞧見他這動作,緊張道:“怎么了,小曦,可是阿爸,如何了?”
顧君謙也跟著看過來。
東河曦搖頭,沉思道:“暫時不好說,哥你放心,并不是什么壞事。”
若是猜測為真,那在藥未找回來之前,他可以用異能暗中讓阿爸更好受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