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第 161 章
只是令東河曦沒想到, 之后發生的事情讓他改變了打算。
彼時,東河曦跟雷叔說了這番話之后,便是想先帶著顧君謙上樓上去看看藥材。
自然閣里雖說主打的都是一些他種植出來的蔬果糧食與藥材, 但其實賺錢的大頭還是上面的藥材。
蔬果糧食,除卻有錢人家愿意為了那點口腹之欲花許多銀錢買來吃之外,一般的普通人家是舍不得如此奢侈的, 頂多偶爾買一次, 甚或是買少一點回去吃個新奇。
唯獨藥材,無論是有錢人家還是平民百姓,誰都沒法說不買。
不說那些昂貴難得的藥材, 就說他這里一些常見的治療頭痛腦熱傷口等低價的藥材, 看著好像比旁的藥店貴上一些銀錢, 但只有用過的人知曉,通常外面兩三副藥才會好,他這里可能只需一副藥便就夠, 算下來,花的銀錢更少一些。
因此這一段時間來他這里買藥材的人實則才是最多的。
這也是為何他小山頭那些藥材總是需要他日日去逛一圈的原因。
不過這種光景也不需要太久了,后面買的一些荒地還有旁的田地,除卻已然種上了東西的, 余下的之后都會陸續用來種植各種藥材, 如今田地周圍都已經被墻圍了起來,就等著這次秋收忙完之后下種了。
東河曦與顧君謙相攜著正要上樓, 那邊聽聞雷叔去說了東河曦決定的兩位姑娘不樂意了。
尤其是那位說話溫溫柔柔的唐二小姐,一聽雷叔說的話, 就覺著有些委屈。
她自來苦夏, 原本每年夏季都是她最難熬的時候,吃不好睡不好, 秋冬春三季養出的一點肉,一個夏季就都給清減沒了。
家里雖說也有冰窖,但家里人多,每日里可分到的冰塊也就那么一些,涼快也就那么一時。
且她自小體弱,還受不得濕冷的環境,冰鑒離得近了身子骨受不住,離得遠了又半點涼意感受不到,如何都不好。
加之她每月來月信那幾日是半點冷也不能受的。
原以為今年也會如此難熬,卻無意中在一個閨閣小姐妹家中見到了那神奇的槐樹,原還有些隱隱作痛的小腹,渾身的暑熱,竟是沒坐多會兒便就一一消失了。
她初時沒覺著如何,只是回去之后便又不舒服起來,過后她厚著臉皮趁著月信來那幾日便日日往小姐妹家中去。
竟是發現小腹再沒感覺到疼不說,在小姐妹家中用飯食都不覺著沒有食欲了。
這一打聽,便就知曉了槐樹的神奇。
得知竟是要五千兩銀子一棵,便就有些舍不得。
可一想到自己的身子骨,夏季的難熬,她便也只能咬牙大出血了,不僅將自己手中的小金庫拿了出來,還從姨娘那里求了一些銀錢出來,只是如此一拖,再來買時,誰知人新到的一批槐樹竟是已盡皆賣了出去。
她彼時心里萬分后悔,早知道有預定這般的行事,她就不應該舍不得銀錢。眼下卻是想得也得不了了。
不過她還是讓仆婢日日來這邊詢問,若是再有,便能第一時間買到。
這不,今日便就聽仆婢說有一位客人因著家中困難,將預定的槐樹退了,她緊趕慢趕過來,正詢問了一句掌柜的確定真假,誰知與她向來不對付的嫡姐卻是直接出了銀錢先她一步將槐樹買了下來。
她如何能忍,原是覺得店鋪該是賣給她,畢竟是她先來詢問,卻是不曾想到,掌柜竟是告知她們,他家小公子決定今日不賣槐樹了,請她們明日再來。
她自然是覺著這只是那位小公子的推托之言,向來不愿受委屈的唐二小姐自然便就想來找這位自然閣小公子說道一下。
唐嫚檸從未見過那所謂的東河小公子,他們唐家是今初方才搬來東河鎮的。
但她方才與嫡姐爭執時,有見到兩位身著錦衣的人與雷掌柜說話,之后雷掌柜便就來與她們說了那一番決定,唐嫚檸抬眼四處一看,便就見到有兩位不知是公子還是少爺的人往樓上行去,趕緊提步追了過來,“請問前面的可是東河小公子?”
唐嫚椒倒是對掌柜的話沒甚多余的念頭,今日買不成,明日買就行,反正唐嫚檸也與她一樣,如此便就行。
她見唐嫚檸不是要出門而是去追上了兩位上樓的人,一聽她說的話,那兩人里竟是有這自然閣的那位東河小公子嗎?
唐嫚椒便也停下了離開的腳步,站在原地往那邊看。
東河曦與顧君謙被一道女聲叫住,同時停下轉身往后看,便見一身穿鵝黃衣衫的姑娘走了過來,東河曦記得這位便就是方才與另一位姑娘爭執的那個妹妹。
“不知這位姑娘喊住我有何事?”
唐嫚檸尚未看清二人,便微微屈身福了一禮,“小女子唐嫚檸,今日是來店里有意購買槐樹的。”
直言說完自己的目的,唐嫚檸這才抬起一雙盈盈鳳眸看向這位傳說當中的東河小公子,卻沒想視線一下便被其身邊另一位長相俊美無雙,氣質溫潤矜貴的男子吸引,一時忘記繼續說出自己想說的話。
整幅心神都完全落在了眼前這位俊美難見的男子身上。
東河曦原本想說槐樹今日暫不賣,若想購買,明日再來,亦或是今日先交銀錢,明日來取也可。卻發現這位自稱唐嫚檸的姑娘話說完便就再沒出聲不說,一雙眼睛都落在了他身側的顧君謙身上。
瞧那滿面含羞的神情,東河曦與顧君謙同時蹙眉。
東河曦神色微冷,朝侯在旁邊尚未招呼客人的一個店小二招了招手,待人過來,吩咐道:“這位唐小姐你來招待。”
說完便帶著顧君謙往樓上走。
顧君謙長得好看,被人看他雖然心里不舒服,但也不會真的小氣到就與一個小姑娘計較。
只是還沒等兩人往上走,那位回過神來的唐小姐又焦急出聲,都沒搭理過來招呼她的店小二,提著裙擺朝東河曦兩人追了上來。
“東河小公子,東河小公子,你等等,麻煩等一下。”
“哎唐小姐。”店小二也跟在后面追了過來。
唐嫚檸直接無視他,朝著停下腳步再次轉過身的東河曦兩人道:“東河小公子,不好意思我方才出神了。”說完這話,唐嫚檸還羞紅著一張俏臉瞥了一眼顧君謙。
她還不知道自己得罪了東河曦,只以為是自己方才太久不說話,惹人不快了。
東河曦都要氣笑了,“不知唐小姐還有何事,我還有事恕不能招待你,若想要購買東西可以詢問小二,若是想要購買槐樹,相信方才掌柜已經與你們說清楚了。”
唐嫚檸含羞帶怯的看了一眼顧君謙,竟是半點沒聽進東河曦的話。
東河曦:……
他真是吃多了才來跟這個花癡女說話。
東河曦再懶得搭理她一句,直接帶著顧君謙上樓了。
唐嫚檸還想要跟上去,但邊上小二又不是傻子,自是看出她那點小心思了,直接橫身一擋,將人攔在了樓梯前,客氣而又熱情的道:“唐小姐,我家小公子有事忙,你若是有任何需要可以由我來招待你,聽說你想要買槐樹?來,我們來這邊仔細說,我與你說說眼下購買槐樹的流程。”
說著便將人略帶點強硬的引到另一邊去了。
唐嫚椒遠遠的見到東河曦與其身邊那位氣質矜貴,長相出色的男子,也是驚了一下,沒成想這位傳聞當中的東河小公子竟是這般好看之人,其身邊那位男子亦是不遑多讓。
但她看過就算,她更多的心思還是在唐嫚檸身上,尤其是見到唐嫚檸想要追那位東河小公子,人卻不搭理之時,心里高興了。
她沒多想,以為是唐嫚檸想要買槐樹不得,想要糾纏那位東河小公子,輕嗤一聲,與邊上雷掌柜道:“雷掌柜,銀錢我既是已經給了,那我明日便就直接讓家里仆役過來拿槐樹。”
雷叔含笑點頭,“可以,我給唐大小姐你寫一份字據,明日讓人帶著這份字據來便可。”
唐嫚椒等著雷叔寫字據,唐嫚檸滿臉不悅的甩開那位熱情的店小二,來到柜臺邊,又換了一副神情,柔聲說道:“雷掌柜,方才小女子許是言行不得當惹了東河小公子不快,還望雷掌柜能帶我去當面與東河小公子和那位郎君道歉。”
雷叔沒瞧見方才那邊的事情,但他向來是偏向自家小公子,聽完這位唐二小姐的話,心里就有幾分不喜,無論是因著何事招惹到了自家小公子,既然小公子不愿意搭理她,他自然也不會將人帶過去。
還沒等雷叔說出推托的話,那邊方才招待唐嫚檸的店小二一見她過來找雷掌柜,趕緊走了過來,湊到雷叔耳邊耳語幾句。
雷叔聞言眼里閃過一絲冷色,只是臉上還是帶著該有的禮貌笑意,先對等著的唐嫚椒說道:“唐大小姐,這是字據,仔細收好別遺失了,我們自然閣只認字據不認人。”
唐嫚椒接過字據疊好收進袖袋里,應了聲好,便就離開了。
既然眼下都不能買到槐樹,那她自然也就不會再留下來。
反正今日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第162章 第 162 章
東河曦與顧君謙都沒將方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兩人上到三樓,這上面暫時無人,都跑去下面看熱鬧去了, 倒是方便了兩人。
東河曦在各個藥柜邊上轉了一圈,將里面的藥材都翻看了一遍,心里對照著雷叔往日里匯報的關于藥材的售賣數。
心里大約有了數。
原本他是決定去東河山里轉一圈的, 結果提到順節草, 便臨時決定來鎮子里一趟,也正好親自來看看自然閣里的藥材有哪些偏向性的藥效更為受人喜歡。
今日一看,他便覺著這三樓還是缺少了許多的藥材。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 他一個人的精力有限, 自然是可著常見的一些藥材來種植。
這次因著棗哥兒一事, 他倒是決定可以在小山頭里再種植一些對于女子哥兒來說更為得用的一些藥材。
“長風哥,你一會兒讓你手下的人去各個藥鋪幫我打聽一下,哥兒女子平日里看診多是什么病, 又需要何種藥材。”
顧君謙應下,“小曦想要多種些他們需要的藥材?”
“是。”東河曦撥弄了一下手下的紫幽草,“哥兒女子生產之后,體質多有不好, 若是能種些這方面的藥材, 定是能有許多人需要。”
顧君謙眼里都是柔軟,小曦分明是因著棗哥兒一事才想要多種這些藥材來幫助人, 卻偏要說成好似為了掙錢方才要去種這些藥材。“那我晚些時候就吩咐筆潤他們去做,可有這些藥種, 若是沒有, 我便讓他們一并去買。”
東河曦道:“那就讓他們打聽的時候,順便再將這些藥種一并買了, 總歸是不會浪費的。”
“行。”
筆潤跟硯安稍晚一步上樓,便就被顧君謙分了這件事去做。
方才兩人在樓下臨時被雷叔叫去幫著分散外面看熱鬧的人,這才上來晚了。
得了少爺的吩咐,兩人也沒顧得上休息,便又相繼下樓去了。
在自然閣又待了一會兒,東河曦與顧君謙便下樓準備回鎮上的宅子。
路上,東河曦有些驚訝如今東河鎮的變化。
猶記得初來東河鎮時,這里尚且見不到如此多的人,街道兩旁的商鋪也不如眼下琳瑯滿目。
兩月前他來時也沒見變化如此之大。
如今的東河鎮,街上隨處可見來往的人,兩邊的商鋪也是增加了好些個,有些空曠的土地也建起了房屋。
且東河鎮好似比數月前還擴大了一些。
東河曦道:“如今鎮上竟然這般熱鬧了嗎?”他也不過是兩月沒來而已,變化可真是夠大的。
顧君謙眼睛也掃了一遍街上來往的行人,笑道:“這些都是因著小曦你的原因。”
“嗯?”東河曦驚訝,“與我有關?”轉念一想,“是因著自然閣?”
“是。”顧君謙溫聲道:“自你自然閣被更多人知曉之后,來這邊的人便就多了起來,以往不愿意來的一些大商隊也有過來的,還有一些商人甚至將自家的產業往這邊擴展,我們勇武伯府的產業在這邊也增加了不少。”
顧君謙笑了一聲,這還是托小曦的福,“加之糧食的事情,這之后這邊便就越來越多人,那邊的碼頭也都幾次擴建。”以前的碼頭屬實太小了,稍大一些的船只過來都沒地方停,只能隨意在岸邊停下。
東河曦環視一眼如今熱鬧的小鎮,笑道:“原來如此,我覺著這樣挺好的,這里熱鬧了,我的生意也能更好不說,附近十里八鄉的村民也能有更多的活干,不用每次我家需要人了,都搶著去干。”
畢竟他家的活就那些,也不可能將所有需要活計的人都招了。
再則他家就是東河村的,如何也是得先可著東河村的人先招。
現在鎮上熱鬧了,需要招工的地方自然也就更多了。
顧君謙想起每次小曦家需要人手干活時,那個爭搶的畫面,也不禁笑了一聲。
兩人便就這般一邊看著東河鎮如今的變化,一邊小聲聊著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不多時便就回了鎮上的宅子。
宅子這邊一直就有人住著,管事的是墨硯的阿爸何風與其兄長墨琪。
兩人過來時,正逢有一人過來看墨琪。
三人正在大廳聊天,見到東河曦兩人,風阿爸與墨琪趕緊過來招呼,“小公子,顧少爺,怎么這么熱的天過來。”說完又緊忙招呼人去上涼茶水果過來。
東河曦拉著顧君謙在上首位置坐下,有些好奇的看向也起身靦腆局促看著兩人的男子。“別站著,坐。”
男子臉色有些發紅,“見過東河小公子,顧少爺。”
墨琪在一邊臉色也有些紅,抿了抿唇,用手扯了扯邊上男子衣袖。
東河曦注意到兩人的小動作,看了看招呼著下人端茶上點心水果的風阿爸,好像明白了什么,眼里閃過一抹笑意,隨即想到家里的墨書,好像墨書也到了要講親的年紀了吧,也不知他有沒有看中的男子。
男子得到提示,趕緊張嘴自我介紹,聲音里帶著明顯的緊張,“小公子,顧少爺,草民叫方竹,是百花村人。”
話落,東河曦沒忍住噗嗤一聲,“哈哈。”
顧君謙也是有點被他的介紹弄得忍俊不禁。
邊上墨琪與過來的風阿爸也沒忍住笑出聲。
方竹不知道東河曦幾人笑什么,趕緊求救的看向邊上的墨琪。
墨琪忍笑低聲道:“小公子與顧少爺都并非官身,你做什么自稱草民。”
方竹一張俊朗略黑的臉漲得通紅,恨不得將自己藏起來,他,他就是太緊張了。
東河小公子與顧少爺,今日之前他是從未見過的,都是從旁人與墨琪的嘴里聽來。
別人都說東河小公子如何聰慧、如何好看、如何能干。顧少爺祖父如何厲害,是多大的官等等,
今兒個這突然見到,他就想到顧少爺有個當大官的祖父,那肯定跟他們普通百姓不一樣。
這一緊張就說錯話了。
天知道他見過最大的官也就是鎮守了。
東河曦笑過之后示意兩人坐下,“風阿爸也坐。”
何風笑著過來在一邊的凳子上坐下,“小公子與顧少爺今日可要在這邊住下。”
東河曦道:“住一晚,明日回去。”
何風心里有數了。
東河曦在廳里略坐了一會兒,便就與顧君謙回后邊小院去了,“你說那人是不是墨琪看中的人。”
顧君謙回想方才兩人之間的互動,點頭,“應當是。”
“百花村啊,我還沒去過這個村子,聽說他們村種著各種果樹,每年的水果都會順著東河賣往各個地方。”他也在那個村子買了不少的果苗回來,但他本人是沒去過百花村的。
顧君謙道:“確實如此,百花村不僅果子出名,他們村子的各種花卉也有許多。”
“沒想到這年頭還有一整個村子不執著于在地里種糧食,而是種水果與花卉。”東河曦其實初聽時是很驚訝的,要知道對于農民來說,在地里種糧食才是他們覺著最應該做的,很少有村子放著糧食不去種,而是改為整個村子都種水果與花卉的。
顧君謙倒是知道這個,“聽說百花村祖上出了個花匠,且還有幸去到上京城為貴人們侍弄過花園,很是受人追捧。后來他老了想落葉歸根,便帶著家人回了家鄉。彼時百花村還不叫百花村,而是叫做百家村。花匠眼見村人窮,每日里光侍弄土地也得不了幾個銀錢,便心善的教村人種植果樹,也不占地,就在房前屋后,田埂地埂邊上種,之后果樹結果掙了錢,大家種的果樹便也就越多,經年下來,百家村也改名為了百花村。”
東河曦嘆道:“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若非那花匠一心想落葉歸根,又心善教村人種植果樹,也不會有如今出名的百花村了。
就他所知,如今的百花村,可是家家戶戶都很有銀錢,半點不比鎮上那些有商鋪的人差。
世人皆自私,若有這般好的賺錢技藝,一般人想的都是如何利用其為自己牟利,而非這般無私的教授給旁人。
就如他,若非糧食這些事關民生,他也是懶得去花費精力溫養那許多種子的。
畢竟你心善得到的不一定就是感激,說不得人家還覺著這是你應該的。
東河曦方在院里待了一會兒,那邊風阿爸便就過來了。
“小公子,顧少爺。”
東河曦正在看院子里的菜,這邊宅子他不常來,去歲種下的藥材成株收了之后,這邊大小院子里的花壇便就相繼被種了蔬菜,種子都是他提供的。
但他眼前這個菜并不是,看著有點像野菜?
“風阿爸可是有事?”
風阿爸點頭,“小公子,方才那是百花村村長的孫子,頭前琪哥兒在鎮上被人無禮時,被其所救,之后兩人便就有了來往,我著人打聽過那孩子的品行,是個老實本分的孩子,我見琪哥兒對其也很有好感,那邊也有意琪哥兒,還著人過來問過我這事,我原想著再過些日子多看看兩人相處就回村與小公子你說這事。”
他們都是東河家的下人,身家性命都是歸小公子的,雖說小公子待他們寬和,但該有的規矩還是得有的。
就如這親事,他們是定要征得小公子同意才行的。
第163章 第 163 章
東河曦聽完風阿爸說的話, 先關心的詢問了一句,“琪哥可有吃虧?”
風阿爸笑著搖頭,“謝小公子關心, 琪哥兒沒吃虧,還和著那方竹將人給狠狠收拾了一頓。”
東河曦便笑了一下,別看墨琪平日里斯斯文文的, 說話也很是溫聲慢語, 但其實性子里也是個不愿意吃虧的主。“既然那個方竹你們都打聽清楚了,人品沒甚問題,我這邊沒意見。”
他知道風阿爸來跟他說這個事情的意思, 墨書墨硯兩家人都是東河家, 或者應該說, 他們都是原身阿爸買下的下人,自打買下那日開始,他們的一切榮辱身家, 甚至包括性命,那都是原身家人做主。
這里面也自然包括婚嫁。
好些的主人家,親事便由得下人們自己做主,只是對方是個什么人, 卻是要打聽清楚不說, 還得征得主人家的同意,畢竟若是對方人品不行, 日后說不得還要連累主人家。
這個世界可不講究誰犯法誰挨罰。
通常情況下都會被連坐。
下人若是在外招惹了什么不該招惹的人,自己丟命挨罰事小, 遇上那種睚眥必報, 心眼小的,主人家都有可能跟著一起出事。
因此其實很多人家都是讓下人跟自家相關的人進行婚嫁。
就像得用的丫鬟哥兒便就嫁給府里、鋪子、莊子、亦或是親戚家的管事等。
但他去歲在來東河村的路上便就與他們說過這事, 婚嫁他不多問,只要對方人品過關,他們自己也中意,他就沒有意見。
風阿爸謝過東河曦,問過他晚食可有想吃的,便就離開了。
心里則是萬分慶幸當年走投無路之時被主君買回來。
想到主君,風阿爸眼角紅了一下,拿手抹了抹。
下晚,雷叔那邊帶著人將槐樹送了幾株過來,“這槐樹眼下都跟著漲價了。”之后雷叔便跟東河曦說了下近些日子因著他們自然閣槐樹出名,那些賣槐樹苗的人是如何一日比一日價格高的。
入夏之后,自然閣的槐樹就出了名,只要來過自然閣的人就沒有不稀罕槐樹的,尤其是那些不耐熱之人。
而之后槐樹苗的價格便就開始跟著水漲船高,原先一株十幾文錢,而今都漲價到好幾兩銀子不等了。
他們倒也不是不愿意別人來賺這個錢,畢竟他們一株就好幾千兩銀子,讓人掙點銀錢也無妨。
但昨日一個價,今日一個價,看出你急需時,人還當場漲價。
最關鍵的是,那些人為了避免他們自己去尋槐樹苗,還將周圍村子適用的槐樹苗都給挖了回去。
不然他也不會今日跟小公子提這事。
東河曦翻看著手里的賬冊,“我記著麗水村靠明水村那塊是不是有個小坡頭。”
雷叔對麗水村不太熟悉,自打來了東河村這邊,他跟自家大兒子便就一直在鎮上忙,沒怎么在村子周邊走動。
顧君謙雖說也是去歲才回來祖籍,但他向來習慣到一個地方之后便就讓人將周邊的人事都打探清楚,聽到東河曦的話,他在一邊回他,“對,那是顧家族里的柴山地。”
那小坡頭沒名字,就叫小坡頭,不大,五畝多地的面積,上面多是些柏樹,還有少量棕樹。
“小曦是想買那塊地來種槐樹?”
“對。”東河曦會知道那塊地,也是有一次進東河山往山下看時,無意中看見的,當時就覺著那塊地挺適合拿來種槐樹的。
顧君謙道:“回村里我幫著問一下。”
東河曦嗯了聲,抬頭跟雷叔說:“雷叔你看誰家槐樹苗價格公道,便就與人定契,在我們自己的槐樹苗育出來之前,便就在那一家買。還有楓樹,若是那家人不錯,今年的楓樹苗也可以在他家定。”
若非對槐樹苗的大小有要求,也不用被人拿捏這個。
原就是不值錢的東西,倒是讓這些人貪得無厭了。
既然如此,那就甭想掙這份銀錢了。
雷叔應道:“是,頭兩日我就已找好了一家,他家的樹苗價算是相對公道的,本想著過兩日就回村里跟小公子你說這事。”
他也是沒想到這么一個小鎮子,能花幾千兩銀子買槐樹的人還挺多。
吃過晚食,東河曦便將雷叔送來的幾株槐樹苗給溫養改造了,倒是筆潤買來的一些藥材種子他暫時沒動。
今日原就是他給自己放的假,若非今日有人定了槐樹苗,他還許諾人家明日來取,他是不會浪費一點時間在槐樹苗上的。
***
翌日,東河曦與顧君謙起得早,用過早食便就準備回村里,上京城那邊來人今日可能就會到,也不知是上午還是下午,他倆身為主人家也不好在外面多耽擱。
因著昨日來時就乘的船,今日回去自然也是如此。
一行四人便就趁著太陽還不高時便就往碼頭那邊去,碼頭這邊大清早的就很是熱鬧,船工跟短工在停著的大小船只中上上下下的,各個身上都或背或抗著沉甸甸的大包。
東河曦四人過來時,屬于東河家的船上也有短工在忙碌著往下搬運裝了新鮮蔬菜的竹筐,四人便就先尋了個空地站著。
自然閣的蔬菜都是每日大清早現摘了船運到鎮上來的。
東河曦看還得再等一會兒,干脆拉著顧君謙去橋那邊逛一逛。
橋這邊因著樹蔭多,每日里便就有些小攤販在這里擺攤賣些小玩意兒。
東河曦見著喜歡的便就買下來,像是什么竹螞蚱,竹編小兔子、小老虎等等,一個個編得小巧而精致,看著很是招人喜歡。
兩人一邊逛一邊買。
然后一道有點耳熟的女聲便就在兩人身后響起。
東河曦眉頭微蹙,想起了這道女聲是誰,不是昨日在自然閣的那位叫唐嫚檸的唐小姐是誰?東河曦想著昨日那人一雙眼睛恨不得黏在顧君謙身上,挑眉看了眼邊上的人,輕聲打趣,“拈花惹草。”
顧君謙握著他的手捏了捏,眼里閃過一抹不喜,當然,這并不是針對東河曦,而是已經攆上來的唐嫚檸。
唐嫚檸來到兩人身前,一張俏麗的臉上帶著盈盈笑意,只是一雙眼睛卻是完全無視了一側的東河曦,直盯著他身邊的顧君謙,嘴里柔聲道:“東河小公子,顧少爺,好巧在這里遇到你們。”
東河曦見她這樣簡直無語了,不客氣的道:“唐小姐,既是與我二人打招呼,為何你一雙眼睛卻只是落在我未婚夫一人身上,莫非是眼有疾?既是如此,唐小姐就不要在這里耽擱了,還是盡早去尋個大夫給看看為好,這也是我,不然你這樣若是換作旁人,是要被人誤會的,還以為你看上我未婚夫了呢。”
唐嫚檸聞言神色僵了一下,旋即若無其事的轉開眼睛看向東河曦,福了福身,轉移話題道:“東河小公子,不知你們這是準備去哪里。”
東河曦沒打算慣著她,他覺著這位唐小姐也是很有意思,昨日他難道表現得還不明顯?再則看她這樣,應當是看上顧君謙了,既然看上了顧君謙,自然就會去打聽清楚,那就該知道顧君謙已經與人定親,若是一般人就該放棄不往跟前湊了。
可他看這位唐小姐就有點意思了,是根本沒去打聽呢,還是明知故為?
不過不管是哪個,東河曦都不打算慣著,見她裝作聽不懂,便也就干脆直言道:“唐小姐,不管我們去哪里,都應當與你無關,畢竟我們與你并不熟。且你一個女子當街攔著我與我的未婚夫不說,一雙眼睛還毫不知羞恥的落在別人未婚夫身上,怕是不妥當吧?”
既然要裝作聽不懂,那他就干脆說得直白一點,他可不覺得自己就該對一個明顯想要勾搭他未婚夫的女子和顏悅色,溫柔以待。
唐嫚檸臉上掛著的笑意徹底僵住,臉色也跟著白了一瞬,緊接著漫上一片尷尬的紅色。
她沒想到東河曦竟然說話會這般直白。
昨日在自然閣一見到與東河曦并肩而立的男子時,她就動了心,著人打聽之后方知人竟是東河曦的未婚夫,本想著放棄,但在聽說了顧君謙的身世之后,她當即決定一定要嫁給那位顧少爺。
顧君謙可是她見過的所有男子里最為出色,身世最好的。
既然讓她見到了他,那說明她與之也有是有緣的。
與人定親了又如何?
做不成這位顧少爺的正妻,做他的側室那也是很好的。
反正嫡母對她也是不喜,給她說的人家就沒有一個身世好的,也沒有一個是她中意的。
既然如此,莫不如她自己為自己尋一個好人家。
顧少爺祖父可是伯爺,哪怕做她的側室呢,那也足夠她日后拿捏嫡母了。
至于那位東河小公子,不過一個長得好,還被分了家趕回鄉下的小哥兒,一個小哥兒,如何與她一個女子相較?
像是顧少爺這般的世家,最是看重子嗣。
哥兒自來生育就不如女子,只要她比那位東河小公子早生下一個兒子,還會怕他?
若是運氣好,說不得還能將他趕走。
即使趕不走,那又如何?
她就不信她一個女子還爭不過一個小哥兒。
再則,兩人能不能成親還是個未知數。
只是心里想得再好,唐嫚檸都沒想到東河曦竟然是這樣一個說話毫無顧忌之人。
第164章 第 164 章
東河曦幾人所站的地方算不得上是鬧市, 只是橋邊上一條小道,邊上便就是東河支流,錯落有致的石梯一直深入河水里, 而岸邊綠樹成蔭,小道一側便就是一排算不得好的各式房子,小攤販們沿著河岸邊的樹蔭擺攤, 河岸下就是趁著天早氣溫不高洗衣的人, 樹陰下見縫插針的還坐著出來聊天、納鞋底的人。
看起來人也不少。
幾人氣質矜貴,又穿著上好的衣衫,一開始便就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
待得唐嫚檸過來將人攔住, 看熱鬧的人便就更多了。
此時東河曦幾人周圍聚了不少看熱鬧的人。
聽到東河曦的話, 有些婦人夫郎頗為贊同的點頭, 眼神鄙視的看著臉色青白交錯的唐嫚檸,雖說因著顧忌他們的身份并沒有說什么太過分的話,但就那毫不掩飾的眼神, 也足夠讓人難堪了。
唐嫚檸心里恨得要死,但臉上卻是半點沒露,只是越發讓自己委屈的看向東河曦。
東河曦拉著顧君謙轉身準備離開,說實話, 他也并不想去為難一個小姑娘。
但唐嫚檸的心思委實太過明顯了一點, 想讓他當看不見都不行。
顧君謙是他的人,他可不管這個世界是什么夫妻制度, 但他東河曦的人,那就只能屬于他一個人。
對于這樣心思明顯的, 他開始暗示得夠直白了, 但明顯這位唐小姐根本沒死心。
既然如此,那他就只能不顧人臉面了。
顧君謙看了一眼筆潤, 筆潤便沒跟上去。
顧君謙反握住東河曦的手,“小曦,我方才瞧見那邊有一攤上小竹屋編織得十分精巧,去看看?”
東河曦哼笑了一聲,轉頭跟筆潤道:“筆潤,順便去自然閣與雷叔說一聲,日后自然閣不做那位唐小姐的生意。”
他小氣得很。
希望他這么明顯的態度能讓這位唐小姐知難而退。
就像齊冉跟那位寧哥兒一樣。
不說唐嫚檸聽到他這話是有多氣恨,東河曦與顧君謙已經轉身離開,他們并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
而在東河曦與顧君謙被唐嫚檸攔住的時候,東河鎮大橋頭那邊,通往東河村的那條路頭處,一行車隊正緩緩的往橋頭上過。
其中一輛馬車上,當今太后神色略微有些激動的坐在馬車內,清風隨著一晃一晃的紗簾送進來,吹開了馬車內的清香。
太后捏著手中巾帕,喃喃道:“青葵,你說那孩子當真與兄長長得一個模樣嗎?”
想到兄長,太后抬手摁了摁眼角。
在她邊上侍候了她幾十年的嬤嬤遞給她一碗茶水,輕聲道:“太后,陛下都說那孩子長得與公子像,想來應該是像的。”
接過她遞來的茶水,太后嘆了口氣,收斂了一下激動的情緒,“三個孩子,也只有陛下與齊王記得兄長的模樣,璃哥兒當年太小了。”
青葵回想起那位驚才絕艷,半點不輸男兒的大公子,心里也很是遺憾。
太后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轉頭看向窗外,熱鬧的人聲傳進來,窗外模糊而熱鬧的人影映入眼簾,眼前好像又浮現出當年兄長進宮那夜帶著她站在護城河邊看著河燈飄遠的一幕。
太后視線有些飄遠,此時紗簾被清風吹動掀開,稍遠處河堤邊的人間煙火清晰了起來。
太后視線一凝,還不待她再看,紗簾便又隨著離開的清風落下,遮擋住了外面的熱鬧。
太后急切的伸手掀開紗簾,探頭看向逐漸往后的人群,一雙眼睛在里面焦急的尋找,驀然,她視線定住。
呆呆的落在不遠處正站在一處樹陰下小攤邊的兩人身上。
待人影越來越遠,太后急急道:“停車,停車。”
青葵正在整理小盒里太后準備送給那位還不曾見過的孫哥兒的禮物,聽見太后如此焦急的聲音,驚得抬頭,“太后?”
太后顧不得與她多說,只是急急的起身想下馬車,“青葵,快隨我出去。”
外面有侍衛過來,“太后,可是有事?”
太后被人攙扶下馬車,她急急的來到橋欄邊上撐著往河岸邊看,在瞧見那兩人尚還在原地時,提步就往那邊走,青葵趕緊上前扶著她,“太后,怎么了這是。”
太后一邊往橋下走,一邊急聲而激動的道:“青葵,我瞧見兄長了。”
青葵倒吸一口氣,并未先去證實是否有這樣一個人,而是擔憂的看向神色激動的太后,小心道:“太后,是否是看錯了,大公子他……”
太后此時所有心神都放在河岸邊樹陰下的那道身影上,哪里還能聽見她說甚,步子越邁越大,越來越急切。
侍衛覺著不對,趕緊往前去找齊王與顧將軍。
顧鳴揚注意到后面車隊停了下來,趕緊從那邊繞過來,正遇上前來稟報的侍衛,“怎么回事,后面車隊如何停下了?”
侍衛趕緊道:“顧將軍,太后下了馬車,說是見到了兄長。”
齊王正從馬車里探頭準備下來,一聽他這話趕緊跳下馬車,“太后人呢?”
顧鳴揚騎在馬上,看得比他遠,便往前面看,就見太后正往橋頭下走,“王爺,太后在前面,我先過去。”
說完便就打馬追了上去。
齊王也顧不得許多,先去橋欄邊往那邊看,確定自家母后身邊跟著人保護之后,松了口氣,“先將馬車靠邊停著。”
“是。”
吩咐完,齊王也趕緊追了過去。
卻說這邊,東河曦與顧君謙正在一處稍大一些的攤子上挑選小竹屋。
攤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竹編的屋子,每一個都不一樣,每一個都編得精致非常,東河曦覺著他看哪一個都很喜歡,“我好想每一個都很喜歡。”
小竹屋小的只有巴掌大,大的約有十七寸左右。
不僅如此,小竹屋之內還有更加精巧的桌椅板凳等裝飾。
越看越稀罕。
東河曦看看這個,摸摸那個,覺著各個他都喜歡。
顧君謙看得眼里都是笑意,心里柔軟,輕聲道:“不若都買了。”
東河曦眉眼彎彎的點頭,“那就都買了。”
糾結甚,他全都要。
攤老板聽得這話,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我給二位包起來。”
說著攤老板手快的將攤子上放著的小竹屋全都規整的放在一邊的竹筐里。
東河曦問老板,“老板,你這小竹屋各個都編得很是精巧,怎么不去前頭大街上擺攤,卻在這里擺。”
在他看來,老板這些小竹屋,若是放在鎮上的大街上擺,應該有更多人喜歡才是。
老板笑道:“我這小竹屋算不得稀罕物什,賣不上價錢,若是在大街上去擺,租攤費太高,在這里租攤費低,每日里也能賣出去幾件。”
不過就是竹子編的小玩意兒,會手藝的看看就能編出來,因此這東西也就一些小孩兒喜歡,賣不上啥價。
鎮上大街那邊每日的租攤費就好幾十文,他得賣出去好幾個才能有那點錢,若是沒賣出去,每日還得倒貼錢。
不如在這邊的河岸邊賣,雖說買的人少了些,但租攤費也低,賣出去一個他都能有錢賺。
原來如此。
不過東河曦還是覺著老板這些小竹屋大有可為,便將此事記在心里,等過兩日雷疏朗回村給他匯報事情的時候叫他看看。
老板將小竹屋裝好,硯安那邊給了錢,東河曦便與顧君謙準備去碼頭那邊了。
“小公子,稍等。”太后可算是趕了過來,見兩人要走,緊忙的出聲將人喚住。
東河曦與顧君謙腳步不停。
太后扶著青葵,見兩人沒停,急迫的往前追,腳步不禁踉蹌了一下,幸得青葵扶住她,“太后小心。”
身后跟著保護太后的侍衛順著她的視線往前看,便往前追了過來攔在東河曦與顧君謙身前,“兩位,抱歉,可否稍等。”
東河曦兩人微微蹙眉停下,看著眼前這個攔住他們的陌生侍衛,顧君謙出聲問道:“不知閣下有何事?”
侍衛尚未出聲,后面追上來的太后道:“是我要見你們。”
東河曦與顧君謙聞言回身,便見一身穿棠梨褐色,其上暗繡精致百花的老夫人在人攙扶下,來到兩人一米處停下,一雙眼睛卻是眼帶紅色,眨也不眨的落在他們兩人身上。
或者應該說,落在自己身上。
東河曦心下疑惑,不知道這位老夫人為何會叫住他們,他確定自己不曾見過這人。“這位老夫人,不知您叫住我們可是有事?”
顧君謙眼里有些驚疑,他視線在眼前的老夫人臉上打量,總覺著這位老夫人他好像在哪里見過。
太后雙眼泛紅的看著眼前的人,眼神一錯不錯。
青葵在看清東河曦的臉時,也驚得愣住,不自覺喚出聲,“大公子。”
東河曦聽到她的話,眨了眨眼,大公子?
是在叫他?
東河曦確定這兩人應當是認錯人了。
若是在末世,他可能還是老大,畢竟他爸媽就只生有他一個孩子,但在東河家,無論是海安府城那邊,還是東河村這邊,他都不是家里最大那個。
第165章 第 165 章
不大的河岸邊來了這么一群人, 原本就稍有些不甚寬敞的地方頓時顯得更為擁擠了起來。
一些怕招惹到貴人的,趕緊將在邊上打鬧的自家孩子拉到一邊,叮囑他們回家, 或者安靜。
還有一些瞧熱鬧的,便就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往這邊看。
一時這條河岸小道慢慢安靜了下來。
只能聽到不遠處碼頭船工催促工人們動作快點的聲音。
東河曦看看一雙眼睛落在自己臉上的老夫人,見她眼里含淚, 神情時而悲戚, 時而懷念,讓人看了不忍,但話卻不能不說, 只是不及開口, 一陣馬蹄聲噠噠由遠及近。
東河曦與顧君謙抬頭看過去, 就見一精神矍鑠的老人騎在一匹深黑色的馬上,行了過來。
“長風?”
顧君謙在看見馬上的人時,也很是驚訝, “祖父。”
來人正是趕過來的顧鳴揚。
“嗯?”東河曦眨眨眼,長風哥的祖父?
這群人豈不就是太子說從上京城過來這邊治病的人?
顧鳴揚從馬上下來,示意后面趕過來的侍衛將周圍護好,看了一眼孫子, 然后來到太后身邊, 周圍人多,不好叫出太后的身份, 只得壓低聲音道:“老夫人,我們先行離開這里。”
太后在顧鳴揚過來時, 便就收斂了自己的情緒, “不急,我聽你方才叫長風, 可是你那三孫子?”
顧鳴揚只得示意侍衛多注意著點周圍的動靜,“是,正是老臣家三孫兒。名顧君謙,字長風。”
顧君謙在自家祖父過來后,便已經拉著東河曦來到了他身后站著,眼睛隱晦的在眼前的老夫人身上打量了一下。
此人應是當今太后。
就說他為何覺著有些眼熟。
當今太后自皇上登基之后,便就深居簡出,早些年還能在一些大節日上遠遠的瞧見她一眼,近些年就連其壽誕都很少露面。
難怪他沒能一時想起來。
顧君謙略微蹙眉,太子對此次從上京城過來治病之人萬分重視,他也一直在猜測來人身份,太后也并非沒有猜測過,只是就他從祖母那里偶爾聽來的,太后身子骨一直很好,今上孝順,十分重視太后的身體,別說骨病,就是平日里一點小病都很是緊張。
但他沒想被自己否定過的人卻會出現在東河鎮這邊。
顧君謙聽見祖父的話,從思緒里回過神,帶著東河曦向太后行了一禮,“見過老夫人。”
太后眼角還有些泛紅,臉上掛上了淡而慈和的笑容,抬手道:“不必多禮,一直聽你祖母提起你,小時你祖母還時常帶你進宮玩,沒想轉眼你已這般大了。”
顧君謙笑而不語。
太后說完,便又將視線移向東河曦,那雙眼里雖不再含淚,卻又更多了一抹親近,“曦哥兒。”
東河曦聽見太后方才的話,就大約猜到了她的身份,此時聽人這般親近的喚自己,驚訝道:“老夫人知道我?”
太后笑著點頭,沒說原因,而是問道:“你們接下來可有旁的打算,若是沒有,便與我們一道離開這里?”
此處并非說話的地方。
她方才也是一時情急。
東河曦搖頭,“我們也正打算去碼頭乘船回村。”
太后笑道:“那正好,不介意的話便與我們一道回村?”
東河曦心里很奇怪太后對自己的這股親近,“不介意。”
顧鳴揚在一邊仔細打量東河曦,他也是這會兒才想起來,這位小哥兒正是自家夫人說的長風的未婚夫郎,且還是當年救命恩人的孫哥兒。
顧鳴揚回了上京城后,聽完夫人與他說的那些話,心里是萬分慶幸的。
之后花費了一些時間將兄長家那邊的人和事處理了。
他雖然惦念著兄長當年的付出,也愿意照顧他的家人,但前提是他的家人安分。
既然不安分,那就徹底斷開關系便成。
這么些年對他們的照顧,早就將兄長那些付出償還盡了。
此次與齊王護著太后等人來這邊,沒想會提前見到孫子與這位救了他家長風的小哥兒。
顧鳴揚對于太后的異常并未去深究,這會兒聽見太后愿意離開,便趕緊護著人往回走,中途正好與走過來的齊王遇上。
齊王見自家母后沒事,視線便往周圍掃了一下,然后便就落在東河曦的臉上,隨即不動聲色的移開視線。
一行人方離開,河岸邊就熱鬧了起來。
“娘惹,瞧著那些侍衛沒有,我方才大氣都不敢出。”
“我還不是一樣,瞧那氣勢,那眼睛看一眼我,我都覺著害怕,就怕他一下子抽出刀子給我來一下。”
“哈哈哈,你沒犯事你怕個啥,不知打頭的那個老夫人是個啥身份,我瞧著那些侍衛好像都是來保護她的。”
“誰知道,肯定是哪里來的貴人,反正是我們招惹不起的。”
“也是,哎,發現沒,自打年后,咱鎮上可是來了不少貴人。”
“可不是,都是來自然閣買那些東西的,別說,那里的吃食味道就是與外面賣的不一樣。”
“你嘗過?”
“那自然,不過東西有些貴,我家只買了兩個蘋果回來分著吃。那味兒,脆甜還香,吃完覺著人都沒那么累了。”
“有那么神?”
“你沒去吃過吧,你去買來試試就知道了。要不好,那些貴人大老遠來我們這小鎮子干啥?為的還不就是自然閣里的那些東西。”
河岸邊的人聊著聊著話題就歪到自然閣上面去了,再沒有人去提起方才一行人的身份。
管他啥身份,反正是他們觸不到的人。
而被筆潤攔在遠處警告的唐嫚檸還不曾離開,只是心里憤恨而嫉妒又不甘的死死盯著在各個小攤上笑著買買買的兩人。
尤其是之后又見到一行看著就很有身份的人在與顧君謙兩人說過話之后,便就帶著他們一起離開,唐嫚檸心里那把火更是燃不盡。
但眼下她確實半點辦法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看著顧君謙拉著東河曦與那群身份非富即貴之人上了橋。
那里,正有好幾輛她見都沒見過的華貴馬車。
卻說這邊,東河曦與顧君謙隨著太后等人一路上到橋頭,來到馬車邊。
太后對著東河曦慈和道:“曦哥兒你們去前頭那輛馬車。”那輛是齊王坐的。
東河曦道了聲謝,太后笑著看他一眼,忍著親近的欲望,在青葵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不急,待得到了村子之后,再來親近不遲。
顧鳴揚眼下也來不及與自家好久不見的孫子多說幾句話,在他肩上拍了拍,對著東河曦笑了一下,便就上了一邊的馬。
齊王也難得將自己臉上常年的冰冷緩了一下,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更溫和一點,“曦哥兒是吧,還有長風,來,與我到前面去。”
東河曦與顧君謙道了聲謝,提步往前走,只是不等三人上馬車,后面其中一輛馬車上就起了一陣騷動。
齊王也顧不得再與這個從未見過的侄哥兒親近,趕緊往后走,“怎么回事。”
馬車上下來一個臉帶急色的老人,“王爺,東河少爺又吐血了。”
老人許是因著著急,聲音并未壓低,以至于不遠處的東河曦與顧君謙也聽得很是清楚。
東河曦不知為何,心里一動。
東河少爺?
與他一個姓還是只是同音?
只是不知為何,東河曦心里卻是萬分在意,也顧不得不禮貌了,精神力便瞬間鋪到了那輛馬車里。
待看清馬車里的情形之后,腦子里嗡的一聲,還未來得及捕捉那些突兀出現的紛雜記憶,心里卻先是疼了起來,雙眼也壓抑不住的發紅,眼淚猝不及防的就流了出來。
顧君謙原是在看前面的動靜,卻察覺到身側東河曦的不對勁,側頭一看,心里一疼,神情立馬慌了起來,也顧不得還在外面,雙手一伸就將人抱進了懷里,“小曦,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你別嚇我。”
為何好好的就哭了起來,還這般悲痛。
東河曦腦子里還在被那些紛亂的記憶沖撞,精神力卻是落在那輛馬車里的人身上舍不得移開半分,聽見顧君謙叫他,他卻一時做不出半點反應,伸手揪著他胸前的衣襟,東河曦張嘴想說話,卻哽咽得說不出一個字來。
顧君謙緊緊將人抱進懷里,忍著心疼輕聲道:“小曦,沒事,慢慢來,我在,我在。”
已經上了馬車的太后原就一直注意著外面,見到不對趕緊下了馬車走過來,“曦哥兒怎么了?”
東河曦扭頭看看她,又將腦袋轉過去,眼睛看向前面那輛馬車。半晌才抽泣著聲音開口,“那是哥哥?”
話一說出口,東河曦就泣不成聲,神情是從未有過的茫然與驚惶,他沒等太后回答,從顧君謙懷里掙扎出來,轉身就往馬車掠過去,速度是前所未有的快。
顧君謙被那句哥哥驚了一下,但轉瞬間想起什么,顧不得與太后打招呼,轉身追上了東河曦。
“小曦。”
顧君謙有些擔心的看著他。
東河曦抽泣了一聲,快速抹掉眼淚,將馬車前的齊王與老人撥開,快速上了馬車。
第166章 第 166 章
馬車內里很是寬敞, 比他自己改造的那輛馬車還要寬敞許多,地面鋪了一層十分柔軟的錦被,一陣涼爽的氣息混合著濃郁的藥草味與淡淡的血腥味在車廂里彌漫。
東河曦深吸一口氣, 從未這般膽怯畏懼過,哪怕是當初在末世第一次隨著爸媽走出安全基地,哪怕是第一次上手殺喪尸, 哪怕是面對著萬千的喪尸圍城。
無視被紛雜記憶沖撞得快要裂開的腦子, 東河曦雙眼定定的看著躺在被子里,身形消瘦,顴骨突出, 縱橫交錯的傷疤從臉上一直往脖子延伸的青年。
即使已經面目全非, 東河曦還是認出了這人是誰, 是東河臻,他以為的原身的哥哥。
東河曦顫抖著雙手,小心翼翼的摸向青年的臉, 感受著掌心下凹凸不平的觸感,喉嚨溢出一聲悲痛的泣音。
“哥。”
東河曦哽咽著叫出聲。
哪里來的原身,一直都是他,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這是他的哥哥, 是那個比阿爹阿爸還要寵自己的哥哥, 是那個自己還小,卻跟在阿爸身后學著照顧他的哥哥。
東河曦淚眼模糊, 龐大的精神力將紛亂的記憶吸收,手上也控制著異能慢慢的涌入東河臻的體內, 一點點的修復著他身體內的大小傷勢。
直到那微弱得隨時會沉寂的呼吸慢慢的強大起來, 耳邊聽著心臟內傳出的怦怦怦的有力跳動,東河曦才將手從自己哥哥臉上移開。
看著他臉上縱橫錯亂的傷疤, 東河曦深吸一口氣,微顫著伸手將蓋著的薄被掀開,又輕輕的將微攏的白色中衣拉開。
入目的傷疤刺痛了眼。
心疼密密麻麻的爬上心間。
東河曦吐出嘴里憋著的濁氣,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眼里一閃而過一抹冰冷的殺意。
緊跟著他上來馬車的顧君謙一直安靜的在一邊陪著他,一雙眼睛隨著他的動作而移動,見到東河臻身上那密集的傷疤,顧君謙都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見敞開的衣襟下,沒有一塊完好的肌膚,上面全是猶如蜈蚣般猙獰遍布的大小暗色傷疤,管中窺豹,不難想象被衣衫隱藏著的地方怕也是這般的傷疤。
他單知道小曦的兄長是在追擊北狄時失蹤,當初還想著是不是被困在了某處。
后來祖父告知他,東河臻已被救回,再多卻不透露一絲。
他也沒多想。
與小曦一般,覺著既然人救出來了,那命應當是還在的,如此便就好。
只是沒想,命確實是還在,但卻是如此的慘烈。
從這些遍布的傷疤不難看出,東河臻當初失蹤應當并非只是失蹤,怕是被北狄抓了去,且還被北狄人用過刑。
顧君謙擔憂的看向東河曦,見他低垂著頭不說話,伸手將他抱進了懷里。聲音溫和,卻帶著滿滿的心疼,“小曦,兄長回來了,我們會將他治好的。”
東河曦被帶進熟悉而溫暖的懷里,那些難過,得知真相的惶惑,全都涌了出來,讓他將頭埋在顧君謙的懷里肆無忌憚的哭了出來。
阿爹阿爸,哥哥,他們不是什么原身的,是他的。是他的。
他們是他這一世的親人。
喪尸圍城,他傾盡所有異能救下爸媽,自己卻異能耗盡,異能核碎裂而死。
他以為那次落水是他剛穿越,其實不是。
異能核碎裂之后,他的靈魂不知為何來到了這個世界,并進到了阿爸懷孕之初,胎兒尚未成型之時。
但異能核碎裂,導致他的靈魂極度虛弱,幾近潰散,若非變異的雙系異能核特殊,哪怕內里的異能耗盡,異能核碎裂開還殘存著足夠的異能緊緊護住他的靈魂,他怕也不在了。
也正是這樣,出于自我保護,靈魂自動進入沉睡狀態,原本應該在救治他之后就消失的異能卻還余下一絲隨著他靈魂進入沉睡之后,一邊緩慢的溫養著他的靈魂,一邊慢慢的自主開始吸收外界的能量。
因為是嬰兒狀態,太過龐大的記憶會承受不住,因此記憶也隨著靈魂的沉睡而封閉。
這才導致前十幾年的他猶如一個新生命。
但也并非沒有半點相關。
就比如墨書他們告訴他的,幼時被捉弄引發的癔癥,那也并非癔癥,而是他沉睡的靈魂受到刺激短暫的清醒過來接管身體。
比如整個東河家都知道他的種植手藝好,院里的那株碩果累累的果樹,送給阿爸的那些花,那都是最好的證明。
當初聽到墨書他們與他說時,他還覺著正好將這些當成他變了一個人,以及異能的保護借口。
還想著自己與原身有緣。
卻原來從來都是自己。
落入水里那次不過是在經受阿爹阿爸出事,哥哥出事,幾番打擊下,壓垮駱駝的稻草。
他還應該感謝東河玉,若非他推自己那一下磕到頭掉進水里,讓自己受到刺激,還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真正的醒過來。
東河曦哭的不能自已。
記憶回來,那些快樂的,痛苦的情緒全都涌了出來。
以至于他一時哭得停不下來。
顧君謙只能緊緊擁住他,一遍遍的輕撫著他的后背。
言語在此時都是蒼白的。
東河臻實在看著太過慘烈。
他能理解小曦此時的心情。
***
馬車外,老大夫被人扒拉開,差點摔倒,還是站在其后的一個侍衛手快的扶了他一下。
老大夫氣急敗壞,轉身就想上馬車將人拉下來,卻被齊王給拉住,“王爺,那是何人,怎能隨意上馬車,東河少爺方才吐血,我好不容易才為其止住,可不能有半點差池,我們得盡快到東河村,否則東河少爺的傷勢拖不了太久。”
老大夫大半生都在軍營任軍醫,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
但在東河臻被救回來那日,見到他身上沒有一塊好皮膚的慘烈時,還是被嚇了一跳。
廢了他畢生的醫術方才將人命堪堪保住,但東河臻的傷勢太過嚴重,若是一直在邊關,他的醫術再好,怕是也只有等死的結果。
幸好王爺出了一只藥效上好的人參,如此又才一直吊著東河臻的命。
當初王爺想要將東河臻帶回上京城醫治,他自愿跟隨,就這般一路磕磕絆絆的小心的護著東河臻孱弱的呼吸,好在后來陸陸續續有藥效上佳的藥材送來,東河臻雖然時不時就要因著傷勢吐血,但好在命一直在。
到了上京城,他還以為會有太醫院的御醫接手,誰知不過半月,便又要啟程去什么東河村。
老大夫初時不明白,后來才得知這一路那些藥效上好的藥材都是從東河村那邊得來的,若是想要救治東河臻,只能去那邊。
只是東河臻的傷勢太過嚴重,外傷雖說都早已痊愈,但傷及的內里臟腑卻并非那些藥材可以救治的。
他能保住他的命,全賴那些藥效上好的藥材,但他也已盡力。
若是再拖下去,東河臻的命,那些藥材也是無用了。
齊王看了一眼馬車,對老大夫道:“鐘大夫,那是臻兒的弟弟。”
“什么?”鐘大夫沒想到那是東河臻的弟弟,想到那小哥兒的神色,鐘大夫嘆息一聲,沒再鬧著要去將人拉下來。
太后在青葵的攙扶下走過來,還未開口說話,馬車里便就傳出一陣悲慟而壓抑的哭聲。
太后不禁紅了眼,抬手摁了摁眼睛,卻如何都止不住那股從心里泛上來的心酸。
青葵亦是紅了眼睛。
齊王半生在戰場廝殺,幾次經歷生死都不曾皺過一次眉頭,眼下聽見從馬車里傳出來的哭聲,卻也酸了鼻子,想到另一輛馬車上的小弟夫夫,齊王心里酸澀不已。
顧鳴揚坐在馬上,聽著馬車里小哥兒的哭聲,嘆了口氣。
太后壓抑著密密麻麻的難過,澀聲跟一邊的青葵道:“去取點冰塊來,曦哥兒這般哭過一場,那眼睛定是腫了。”
青葵應了聲是,轉身去一邊的馬車里讓人取了冰塊出來,仔細用綢布包裹上拿了過來。
太后道:“拿進去吧,讓長風安撫一下曦哥兒,這大熱天如此哭,仔細人受不住。”
“是。”
太后看著車簾掀開又落下,沉沉的嘆了口氣。
齊王過來扶住她,“母后,你別跟著難受,我扶你去馬車上坐著休息,這會兒正曬的時候。”
太后嗯了聲。
顧君謙見太后身邊的嬤嬤上來,點了點頭,“青葵嬤嬤。”
青葵心疼的看了眼埋在他懷里還在輕輕哭的東河曦,將手里裝了冰塊的綢布包遞給他,小聲道:“這是冰塊,給小公子敷一下眼睛。”
顧君謙趕緊道謝,“謝謝嬤嬤。”
青葵搖了搖頭,下了馬車。
顧君謙輕輕托起東河曦的腦袋,見他雙眼哭的紅腫,眼角還有眼淚不斷流出來,心疼不已,“小曦,敷敷眼睛。”
東河曦發泄了一通那些涌出來的情緒,心情好了許多,閉著眼睛任他將冰塊摁在眼睛上,時不時還抽抽一下。
顧君謙動作輕柔,伸手將他鬢邊被淚水打濕的幾縷發絲挽到耳后,“可好些了。”
東河曦輕輕嗯了一聲,“哭出來好多了。”
第167章 第 167 章
寬敞的馬車里, 絲絲縷縷的涼爽氣息將夏日的灼熱阻擋在外,濃郁的藥香飄進鼻端,偶爾還能聞到一絲若隱若現的淡淡血腥味。
許是擔心夏風進馬車影響傷勢, 馬車的窗戶都是關著的。
東河曦靠在顧君謙的懷里,眼睛上敷著冰塊,兩世的記憶已經被龐大的精神力撫順, “我應該去邊關的。”
因為方才激動哭過一場, 東河曦的聲音還有些喑啞。
一直以為自己是穿越而來的一個外人,對于原身的親人雖說也打算日后善待,但其實并未太過放在心上。
他來自末世, 那樣的環境出來的人, 能對自己的親人重視便就已經是難得。
多少在末世里生存的人, 在生死之際,別說推毫無相關之人去送死,哪怕是血緣親人也會毫不猶豫下手。
他出生時, 末世已經好些年,有爸媽在前面為他遮風擋雨,他自己又幸運的覺醒了木系與治療系的變異異能,這些讓他不必去外經歷那些廝殺。
但他僅有的幾次出基地, 也足夠他見到末世的殘酷。
何況安全基地內也并不是什么世外桃源。
因此能讓他在乎的人和事很少。
爸媽是他在末世唯一所在乎的人。
種植是他唯一喜歡的事。
所以穿越到這個陌生的朝代, 又在沒有繼承原身的記憶的前提下,他會因為占有了原身的身體而對他身邊的人好, 就像墨書墨硯等人。
對于原身的親人,例如他的祖父祖母, 哥哥, 他也都會去善待。
卻并未打算如在乎爸媽那樣去在乎他們。
所以他才會毅然分家,然后遠遠的來到東河村這個鄉下。
他會順著雷叔的想法去讓他查他以為的原身的阿爹阿爸的死因, 也會請長風哥幫忙,卻從未想過親自動手。
可眼下記憶回來,方才知這些人都是他這一世的親人,若是早知道,他定會毫不猶豫前往邊關親自去尋找哥哥。
又豈會讓他受著傷一路顛簸來到東河村求治?
將包裹著冰塊的綢布包拿開放在一邊干凈的托盤里,顧君謙輕聲安撫,“小曦,這不能怪你,邊關遙遠不說,軍營也并非外人能進去的地方。”
東河曦搖頭,長風哥不懂,對于他來說,邊關遙遠不是問題,軍營外人不能進又如何?只要他想去的地方,這個世界有誰能阻擋?
但長風哥說得對,這事并不能怪自己,該怪的是讓他哥哥受傷的那些北狄人。
東河曦看著沉睡的東河臻,微微垂下眼瞼,遮住里面的殺意。
“長風哥,東河鋒那邊查的如何了。”
以前以為那是原身的阿爹阿爸,所以一直不緊不慢的讓長風哥去查,可眼下這些都是他的親人。
顧君謙道:“過兩日是胡知府的生辰,會有許多人去為他慶祝,屆時府里人手雜亂,他們會趁著那個時候動手。”
得不知不覺將那些證據拿到手,證實過他們所做之事之后,才好去抓人。
若是打草驚蛇,萬一人給跑了,再想抓人,便就不容易了。
東河曦嗯了聲,想到爹跟阿爸,鼻子一酸,心里揪著疼。
那是他這一世最親的親人。
顧君謙察覺到他的情緒,緊緊將人抱住。
馬車外,齊王吩咐馬車可以走了。
感覺到馬車啟動,東河曦從顧君謙懷里直起身,伸手用異能感受了一下自家哥哥的身體情況,雖然方才他已經用異能將他身體內那些受損的臟腑穩定住,其余大小傷勢也已治愈,但缺損破裂的骨頭卻并未治療。
只是讓他睡得更加舒服一些。
東河曦是想過用異能將兄長全部治愈的,對于他來說,哥哥身上這些傷并不是問題。
可他僅剩的理智告訴他不能這般做,至少暫時不能,所以他只用異能僅僅治愈兄長身體內因著臟腑受損,骨頭破裂連帶的那些內里傷勢。
而受損的臟腑及缺損的骨頭卻并未醫治。
東河曦握著自家哥哥骨瘦如柴的手,在心里思量著要如何治他。
顧君謙伸手摸了下他的臉,“可難受,我讓人送些水進來擦擦臉。”
方才那般哭過一場,臉上的肌膚怕是不好受。
東河曦感受了一下臉上緊繃的皮膚,“有點難受,長風哥你拿那個融化的冰水給我稍微擦一下便就成。”
顧君謙應了聲好,轉身從托盤里將被融化的冰塊打濕的綢布擰干,在他臉上仔細擦了擦,“可好些了?”
東河曦沖他笑了一下,“好多了。”
見他笑,顧君謙心里也松了口氣。
***
一行十幾輛馬車平穩的駛向東河村,咕嚕嚕的馬車聲吸引了沿岸許多人的視線。
田地里頂著烈陽忙碌的村人全都忍不住抬頭往這邊看。
“娘惹,這么些個馬車,你看看那馬車,看著可真值錢。”
“你說這些人是去哪里?”
“去東河村東河小公子那里吧,這些時間來的人不都是去他那里。”
“也是,八成又是去尋東河小公子求藥的。”
這幾個月附近的村民都知道了東河村去歲從海安府城回來的那個東河小哥兒種植有一手,尤其是其種出的藥材,據說藥效比外面藥鋪買的還要好上許多不說,其還種植出了許多外面都買不到的珍貴藥材。
好些個人都是被他種出的藥材治好的。
因此村民們一見到馬車過來,就知道這些人八成又是去東河村的。
要知道若是往年,他們這窮旮旯的地方,一年到頭都很難見到一輛馬車過來。
自打去歲那位東河小哥兒回來之后,東河村那邊的人日子好過了不說,連帶著他們日子也好過了不少。
村民們一邊手腳不停地干活,一邊不時跟身邊的人說閑話。
東河曦被顧君謙抱在懷里閉著眼睛歇息,方才哭過一場,顧君謙讓他閉眼歇歇眼睛。
馬車停下,東河曦睜開眼睛。
“我們先下馬車。”顧君謙拉著他下來,就見太子已經帶著人出來接人。
見到他們從馬車上下來,太子眼里閃過一抹驚訝,他擔憂的看了眼東河曦,見他眼睛雖然有些微的發紅,精神看起來還好,心里嘆息一聲,便轉開視線迎上太后。
“皇祖母,皇叔。”
太后拍拍他的手,轉身看向東河曦,“曦哥兒過來。”
東河曦便與顧君謙走過來,“老夫人。”
見到太子等人,東河曦心里才升起一絲疑惑來。
他哥只是個不起眼的百夫長,值得他們一路從邊關護送回上京城,又護送到東河村來?
只是還不等他想出個什么,就定定的看著從一輛馬車上被人背出來的人,再挪不開視線。
顧君謙隨著他看過去,并未看出什么來。
東河曦卻是倏然回神,掙開顧君謙的手,急掠了過去。
聲音幾乎都要崩潰了,“阿爹?阿爸?”
顧君謙雙眼睜大,卻是來不及思考就追了上去,緊緊將人抱進懷里。
“小曦。”
東河曦即使被人抱著,雙眼卻也是死死的盯著被人背著的兩人身上,心都是顫抖的,他都未去想為何明明已經去世的人還能出現在自己眼前。
他所有的心神都在那兩個即便被人如此動作,卻半點反應都沒有的人身上。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太后抬手拿錦帕摁了摁眼睛,齊王在一邊道:“先將人背進去。”
太子擔憂的看了眼東河曦,便讓人引著人將人背進屋。“動作小心著些。”
東河曦眼睛跟著移動,雙眼里滿是痛苦與激動交雜的神情,喃喃道:“阿爹,阿爸。”
顧君謙將人錮住,雙眉微蹙的看向太子等人。
齊王對青葵道:“青葵嬤嬤,先將太后扶進去休息。母后,你先去歇著,這一路舟車勞頓的,好好歇著,曦哥兒那邊我們會去與他說。”
太后今日也是情緒起伏甚大,這會兒也著實有點受不住,但她又委實擔憂東河曦,便有些不想動。
齊王就知道會如此,只要遇上與自家君后相關的人事,母后就總是控制不住自己。“母后,曦哥兒已經夠傷心了,若是知曉因著他帶累你,心里豈不是更難受,這里有我們,還有顧家那小子在,你安心去歇息可好?”
太后聞言又看了眼東河曦,“你們與曦哥兒說清楚,叫他放寬心。”
齊王應了聲好,見太后轉身離開,這才來到東河曦身邊。“曦哥兒。”
東河曦雙眼赤紅,情緒卻已經穩定下來,他靠在顧君謙懷里,抬頭看著眼前的男人。
齊王看著他這張與自家君后一般模樣,卻稍顯稚嫩的臉,放柔聲音道:“先進屋,所有事情都會與你說清楚。”
東河曦深吸了一口氣,按了按心口的位置,啞著聲音道:“好。”
顧君謙擁著他跟在齊王身后進屋。
方嬸子等人站在大門口,太子一大早就派了人過來吩咐過他們上京城過來治病的貴人要到了,因此見到馬車停在外面,她便已經帶著人安靜的站在一邊。
原本見到自家小公子從馬車上下來,她還想著小公子竟然這般巧的與人遇上了,就見小公子疾沖向從另一輛馬車上被人背著下來的人叫阿爹阿爸。
方嬸子等人直接呆怔住。
阿爹阿爸?!
小公子的阿爹阿爸?!
老爺?!正君?!
第168章 第 168 章
外面陽光熾烈, 滾滾熱氣肆意在大地蒸騰翻涌,即使吹來一陣風,也是帶著屬于這個時節的滾燙溫度。
遠處碼頭上正有人大聲喊著號子搬運貨物, 知了不知在哪棵樹上熱烈的叫著,村莊里傳來雞鳴狗吠的聲音,其間還夾雜著大人叱罵調皮孩子的聲音。
方嬸子身邊站著阿平、小樂、小冬等幾人, 他們尤不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幾雙眼睛看看不遠處馬車邊被顧少爺抱在懷里安撫的自家小公子,又茫然的看著消失在影壁后的身影。
方才好像有兩人背著人進屋?
方嬸子身子一軟,被邊上的阿平及時扶住, “方嬸子。”
方嬸子顫抖著嘴唇道:“小公子方才是在叫老爺跟正君, 你們可是也聽到了?”
阿平幾人雙眼發紅, “我們也聽到了。”
方嬸子站直身子推開阿平,喃喃道:“不行,我得去看看, 是被人背進去那兩人?好像是的,小公子是對著他們叫的。”
方嬸子一邊說著,一邊踉蹌著往院里走。
老爺與正君還活著?
小公子方才叫了,定是不會有錯的。
想到這個可能, 方嬸子心臟急速跳動, 一雙眼睛閃爍著激動的淚光,腳下步子越邁越大, 到最后已經是跑了起來。
阿平看看不遠處的小公子,紅著眼睛跺了跺腳, “我進去看看。”說完也跟著跑了進去。
小樂與小冬幾人也想進去看看, 但小公子還在外面,幾人腦袋一會兒看這邊一會兒看向院里, 早已神思不屬。
他們這些愿意跟著小公子一起走的,都是被老爺正君救過命的,若是沒有老爺正君,他們或許早已不在這個世上。
當年得知老爺正君去世,他們與小公子一般傷心。
這般好的主人,且又是他們的救命恩人,他們尚且來不及報答一二,卻就聽聞這樣的噩耗。
沒想老爺與正君竟是還活著。
小樂小冬幾人紅著眼眶,臉上卻是前所未有的開心。
他們看著小公子從顧少爺的懷里退出來,去到他方才下來的那輛馬車邊上,伸手掀開車簾,進了馬車。
幾人有點不明所以,不知小公子這是要做什么?
不等幾人多想,就見他們小公子竟是抱著一個人小心下了馬車。
顧少爺竟是也不曾多說,反是上去關心的詢問著什么。
小冬幾人面面相覷。
東河曦這邊,聽完齊王說的話,嗯了聲,然后平復自己的心情。
既然阿爹阿爸還活著,這位齊王好似知曉內情,那他便就等他與他說。
東河曦與顧君謙說道:“哥哥身子太差,我不放心旁人動他,我去將他抱下來。”
顧君謙自然不會阻止,“好。”
東河曦抱著自家哥哥下了馬車,顧君謙跟在他身邊,“兄長沒事?”
“沒甚大礙。”東河曦搖搖頭。
具體的東河曦卻是并未說。
方才在馬車上為哥哥治那些小傷時,他就已經知曉了自家哥哥身上所有的傷勢。
哥哥身上不止那些布滿全身的傷疤,還有內里臟腑破損,四肢骨節多處被人為打斷,雙手十指也被敲碎,口腔也有燙傷。
這分明就是被人用了酷烈的私刑。
想到哥哥是因何失蹤的,不用想也知曉這些傷是被何人所致。
東河曦心里從見到自家哥哥起,就鼓脹著止不住的殺意,每一分每一秒,腦子里都在洶涌著叫囂著要去殺了那些傷害他家人的人。
若非身邊陪著顧君謙,還有哥哥的傷需要救治,怕是他早已放任那些殺意沖破理智的束縛,直接殺到北狄去。
只是眼下不急,待得將哥哥的傷治好……
小冬幾人看著自家小公子抱著人過來,微紅著眼睛看過去。
然后就見自家少爺抱著一個面目全非的男子,只有關關瞪大眼睛,雙眼不錯神的看著那被自家小公子抱在懷里的人。
那顆紅痣,他沒看錯,那個男子耳垂下墜著一顆紅痣。
而他記得,在他見過的郎君里,只有自家少爺右耳垂下有一顆紅痣。
想到那個可能,關關倒抽一口氣,尤其是想到方才見到的那人樣子,鼻端一酸。
能讓小公子那般珍重之人,定是少爺。
可是少爺。
關關伸手抓住身邊小江的手臂,狠狠捏住。
“嘶。”小江壓抑著聲音沖關關怒道:“關關你瘋了。”痛死他了。
知道眼下大家因著老爺正君活著都很激動,但這也太激動了。
關關嘴唇蠕動一下,半晌才嘶啞著嗓音道:“少爺。”
小江一怔,是啊,少爺。
老爺與正君還活著,少爺呢?
少爺在追擊北狄時失蹤,好似還未找著。
小冬幾人注意到兩人這邊的動靜,見外面沒甚事了,便想拉著人往院里去,他們得去看看老爺與正君。
關關卻是雙眼赤紅的看著他們,張嘴哽咽道:“我看見少爺了。”
“什么?”小冬幾人驚呼出聲。
“少爺在哪里?”
“我們怎沒看見。”
關關深吸一口氣,“小公子抱著的那人就是少爺,我瞧見那人右耳垂處的那顆紅痣了。”
他們三院的下人對少爺耳垂處那顆紅痣都很熟悉。
猶記得小公子出生時,少爺見到小公子眉心間屬于小哥兒的印記時,還笑著說他跟弟弟果然是兄弟,他們都有紅痣。
很長一段時間,年幼的少爺都將耳垂處那顆紅痣當成是他與小公子之間兄弟感情的象征,很是寶貝。
小冬幾人雙目大睜。
小公子方才抱著的那人?
那個面目全非,滿臉傷疤看不出原貌的是少爺?
那個在海安府城被許多公子小姐心許的少爺?
小冬幾人不愿相信。
可想到小公子抱著那人時的神情,那般小心而珍重。
除卻少爺與顧少爺,他們想不到還有哪個外男能讓小公子那般對待。
小冬幾人再顧不得什么下人的規矩,倏然轉身往院里跑去。
齊王與顧鳴揚在后面見到這一幕,顧鳴揚在一邊嘆道:“璃王有一幫忠心的下人。”
齊王嗯了聲,雙眼里都是懷念與欣慰。
***
花鈴苑這邊,幾位御醫已經臨陣以待,等見到人進來,趕緊指揮著人將人放到偏房去。
偏房昨日便就已經被徹底打掃消毒,里面整整齊齊并排著三張單人床,屋里飄著絲絲縷縷的涼氣,還有淡淡的酒精的味道。
自打東河曦將酒精蒸煮出來以后,李御醫吳御醫這邊便就已不再常用中藥草制成的消毒藥水,而是將酒精作為了日常消毒的常用藥。
看著人被放下,李御醫看了看門外,“不是說有三人?”
“在后面。”
李御醫便轉身進屋,璃王夫夫的傷勢他也不陌生,兩年前璃王夫夫被救回來時,就是他與太醫院幾個御醫一同救治的,這兩年也時常過去輪值。
早前太子說到上京城會有人過來治病時,他與吳御醫心里便就有所猜測。
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只是不知第三人是誰。
李御醫與吳御醫兩人圍著床看,門外響起腳步聲,兩人扭頭看過去,是隨行的幾位御醫。
“鄧御醫、孔御醫、柳御醫。”
“李御醫、吳御醫。”
五位御醫互相招呼,剛招呼完,東河曦便就抱著東河臻出現在門口。
“東河小公子。”李御醫幾人趕緊迎過去。
鄧御醫三人也跟著招呼,他們方才雖并未與這位小公子打招呼,卻是有隔著馬車見過,路上也聽人說過這位小哥兒的身份。
此時也很是恭敬。
東河曦對著五位御醫點點頭,然后抱著自家哥哥小心的放在空著的床上。
鐘大夫在東河曦后面也過來了。
鄧御醫三人與鐘大夫這一路也算是相熟,見到他進來,趕緊低聲與李御醫兩人介紹。
東河曦給自家哥哥掖了掖被角,這才抬眼看向另兩張床上安靜躺著的人。
兩張熟悉的面容,是他這一世的阿爹阿爸。
東河曦暗吸一口氣,慢慢來到自家阿爸床邊,伸手握住他的手,溫熱的皮膚透過兩人相握的手傳遞過來,東河曦紅著眼睛彎了彎眼睛,空著的手將滑落到自家阿爸眼角的一小縷發絲拂到后邊,同時異能也通過兩人相握的手傳遞過去。
腦子里都是記憶里的聲音。
“小曦快來,阿爸做了你愛吃的糕點。”
“哇,這是誰家小哥兒呀,怎么臉上有這般多的水?肯定不是哭了。”
“小曦可喜歡阿爸新做的這件衣衫。”
“咱家小曦長得這般好看,也不知日后長大要被誰家的郎君騙了去。”
“小曦不怕,阿爸在呢,做噩夢了而已,不怕不怕。”
“這是小曦送給阿爸的花嗎?阿爸好喜歡,謝謝我們家小曦。”
……
東河曦彎腰,將頭埋在自家阿爸的頸邊,眼淚一滴滴落下來。
“阿爸。”
壓抑的聲音在偏房里響起。
李御醫等人倏然安靜下來。
幾人相互看一眼,便安靜的退了出去。
顧君謙過來站在東河曦身后,眼帶憐惜的伸手輕撫他后背。
眼下他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安靜的陪在他身邊。
方嬸子早一步追過來,但卻沒敢進屋,只紅著眼睛往屋里看。
后一步追過來的小冬幾人正好聽見東河曦這聲帶著痛苦的喊聲,原本就紅著的眼睛,這會兒到底是沒忍住流了幾滴眼淚下來。
第169章 第 169 章
東河曦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愛哭之人, 出生于末世,他雖未受過苦,但僅有的幾次出基地, 他也是有受過傷的。
可那些傷也未曾讓他流淚。
喪尸圍城,在決定用自己的命去救爸爸媽媽時,他也并未流淚。
而今日, 先是見到面目全非, 滿身是傷的哥哥,緊接著便是兩世記憶沖撞融合,情緒一時失控再不能收。
此時再見到這一世的阿爹阿爸, 東河曦便直接放任自己的情緒, 痛痛快快的哭一場。
離開末世的爸爸媽媽的舍不得, 想念,這一世記憶里得知阿爹阿爸去世的悲痛,哥哥失蹤的噩耗, 及至眼下看著這一世親人的歡喜以及心疼,各種情緒交雜。
東河曦埋頭在自家阿爸頸窩,一聲一聲喚著,“阿爸, 阿爸。”
腦子里輪番走馬觀花般出現兩世里, 爸爸媽媽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阿爹阿爸, 哥哥從小到大對他寵愛的畫面。
這些都是他最親的親人。
東河曦悲慟不已。
是想念,是心疼。
是再難相見的舍不得, 是失而復得的喜悅。
方嬸子抹著眼淚去花鈴苑的小廚房取了溫水來。
顧君謙聽得動靜, 去擰了巾帕過來,“小曦。”
東河曦嗯了聲, 鼻音濃重。
顧君謙放柔聲音,“擦擦臉可好。”
東河曦又嗯了聲,紅著眼睛,滿臉淚痕的直起身。
顧君謙滿眼憐惜,動作輕柔的給他擦臉。
東河曦微仰著頭,感受著臉上的動作,抽泣了一下。
臉擦過,東河曦這才整理情緒伸手握住自家阿爸的手,一邊將異能渡過去檢查自家阿爸的身體,不時還抽泣一下。
顧君謙又去擰了一遍巾帕遞給他,空著的手接過,東河曦紅腫著眼睛沖他彎了彎嘴角,“謝謝。”
顧君謙搖搖頭,他也只能為小曦做點這微不足道的小事。
東河曦將自家阿爸頸窩邊被自己哭濕的地方擦過一遍,在異能的檢查下,也知道了自家阿爸眼下是什么情況。
顧君謙拿過他手上的巾帕放進盆子里,回到他身邊輕聲問道:“吳阿爸身體怎么了?”
放下自家阿爸的手,東河曦啞著嗓音回他,“阿爸的右手手腕骨裂,右腦處有一塊一寸大小的血塊,其余尚好。”
顧君謙眉峰微蹙,手腕骨裂有鳳血草倒是無礙,可右腦處的血塊。
東河曦轉頭看見他這副神情,勾了下嘴角,握了握他的手,“別擔心,不是甚大問題。”
或許對于旁人來說,腦子里那塊凝而不散的血塊很嚴重,可對于他來說,卻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顧君謙聽他如此說,心里便也輕松了一些。
東河曦又去一邊檢查了一遍自家阿爹的身體情況,眉峰難得擰了一下,對跟在身邊的顧君謙輕聲道:“阿爹的傷比阿爸嚴重一些,背心處脊柱被砍裂,臟腑還有多處破損,后腦處有一塊骨頭裂開。”
越說,東河曦聲音便低沉一分,心里翻涌的殺意便就更多。
顧君謙也有些心驚,竟是傷得這般嚴重。
不說小曦阿爸的傷,他阿爹那些傷眼下還能活著,當真是大幸,太醫院的御醫怕是費了許多心。
檢查完阿爹阿爸的身體,東河曦輕呼一口氣,心疼的同時,卻也在心里思索著該要如何救他們。
別的不說,有鳳血草,還有小山頭種植的那些藥草,無論是阿爸手腕的骨裂,還是阿爹脊柱的砍傷和破損的臟腑,或是哥哥滿身的傷勢,這些都不是大問題。
唯一麻煩的是阿爹阿爸頭部的傷。
倒不是說不好治,對于他來說,阿爹阿爸頭部的傷也并不是什么大問題。
他只是在想要如何對那些御醫瞞天過海。
今日所發生的事情,東河曦對于自家阿爸的身份多少有些猜測。
阿爹的身世肯定是沒有任何問題,唯一有問題的便就只能是他阿爸,他從出生就不曾見過阿爸那邊的親人,只偶爾聽阿爸對他和哥哥說他們有舅舅和外婆,但他從未見過,阿爸也從不曾說要帶他們去見他們。
因此他們一直以為阿爸是與舅舅和外婆吵架,離家出走之后遇上的阿爹。
東河曦眼瞼微垂,思及太子對他親和的態度,還有今日那位老夫人,也就是長風哥與他說的太后,以及那位齊王,再結合往日從長風哥那里聽來的關于皇室人員的只言片語,自家阿爸的身份便就不難猜了。
如此一來,那些御醫對于自家阿爹阿爸的身體情況定是一清二楚。
太醫院的御醫都不能將阿爸腦子里的血塊散掉,那就只能說明他們沒有辦法。
還有阿爹后腦處的傷,骨裂倒是能用鳳血草治,但阿爹也因著那處骨裂傷及到頭部,他雖說還未詳細檢查,但想也知道,后腦處的骨頭都被打裂開了,頭部又豈能傷得不重?
眼下還能活著,怕都是那些御醫費盡了心思。
東河曦心里幾經思量,決定暫且先將阿爹阿爸能治的傷先行治了再說,頭部的傷,他再回去翻閱一下那些醫書,看看能否在里面找到一些對于頭部有用的藥材。
顧君謙在一邊安靜的沒有打擾他。
東河曦從思緒里回神,拉著顧君謙往外走,“我們去找那幾位御醫。”
他得先問問那幾位御醫,對于自家阿爹阿爸的身體情況可有具體的治療章程,之后他才好做打算。
鄧御醫等人就在花鈴苑的小廳里待著,齊王與顧君謙的祖父也在。
見到兩人進來,廳內小聲說話的幾人停下話頭,齊王冷肅的神色微緩,招呼兩人,“曦哥兒來這里坐,長風也來。”
兩人謝過齊王,又與顧君謙的祖父招呼一聲,這才來到齊王下首的椅子上坐下,東河曦看向坐在對面的鄧御醫幾人,問道:“幾位御醫,對于我阿爹阿爸的傷,你們準備如何治?”
顧君謙端了一杯涼茶遞到東河曦嘴邊,東河曦便也就著他的姿勢低頭喝水,齊王與顧鳴揚看得同時挑眉。
鄧御醫是太醫院院正,也是主要醫治東河曦阿爹阿爸的人,聽到他的話,便也就第一個開口,為其簡單說了一下他們對于他阿爹阿爸兩人病情的醫治與遇到的難題。
聽完鄧御醫的話,東河曦對于自家阿爸的身份倒是沒有太過驚訝,方才他就有所猜測,眼下不過是猜測被證實而已,倒是鄧御醫幾人對于自家阿爹阿爸的醫治情況,與他所想出入不大。
因著他這里有鳳血草與藥效更好的藥材,鄧御醫等人對于他阿爹阿爸的傷的醫治都很有信心。
唯一讓他們束手無策的便就是他阿爸頭部的血塊,以及阿爹頭部看不出的傷勢。
鄧御醫蹙著眉頭道:“璃王頭部的那處血塊,我們用了好些藥方都無法將其打散,以至于璃王雖能偶爾清醒,但更多的時候卻也都只能處于癔癥狀態,且也因著那處血塊,璃王的雙眼也并不能視物,還常常頭痛不已。璃王夫卻是一直昏迷不醒。”
鄧御醫嘆了口氣,頭部的傷最是難治。
除卻骨裂,璃王與璃王夫身上的外傷,已被他們盡皆治愈,就連璃王夫破損的臟腑,也被他們治愈許多,唯一讓他們束手無策的便就是兩人的頭部。
東河曦嗯了聲,心里的想法也就更加清晰了一些。
他又問過另一邊的那位老大夫,他知道這人是醫治他哥哥的大夫。
將兩人說的那些藥材記在心里,東河曦便打算先去將鳳血草催熟,他手上的鳳血草如今有三株,原本還想著昧下一株,可需要醫治的是他的阿爹阿爸,那他自然不會再藏著,鳳血草沒了大不了他日后去南蠻一趟,醫治阿爹阿爸他們才是首要的。
還有小山頭那些對阿爹阿爸哥哥有用的藥材,他也要去盡快催熟。
還有那些醫書也需要仔細翻閱。
他想盡快將自家阿爹阿爸還有哥哥的傷治好,不想他們這般躺著受罪。
至于阿爹阿爸還有哥哥的仇,待得將他們的傷治好了,他再去一一為他們討回來。
那些傷了他們的人,有一算一個,誰也別想逃。
東河曦壓下心里的殺意,先對鄧御醫道了聲謝,轉頭看向齊王,沒有矯情,也沒有裝作不知情,直率道:“舅舅,阿爹阿爸的事今日我便就不再問了,我先回去翻閱醫書,看看有哪些藥對他們頭部的傷有幫助。”
相對于阿爹阿爸哥哥的傷,那些事情倒是暫且不重要了。
不過是早一點知道與晚一點的區別。
反正那些傷了他們的人在那里跑不了,哪怕跑了,天涯海角他也能給他們抓出來。
既然如此,自然是早點醫治好阿爹阿爸他們才是首要的。
聽到東河曦叫他舅舅,齊王其實是有點驚訝的,當然,心里更多的還是開心。而對于他的話,他心里很是贊同,也很欣慰。
能將事情的輕重緩急分清楚,小璃教出了一個好孩子。
齊王便神色溫和的點頭,“去吧,你何時想知道了,便直接來尋我,或是去尋你太子表哥,當下醫治你阿爸他們才是最重要的,那些人跑不了。”
說到后面,齊王神色森冷,露出他在戰場廝殺的氣勢來。
東河曦彎了彎眼睛,嗯了聲,“我知道的舅舅。”
齊王收了渾身的氣勢,對東河曦道:“回去先冰敷一下眼睛。”
東河曦便就眉眼彎彎的點頭,拉著顧君謙起身,跟他告辭,又與一邊顧君謙的祖父告辭。
第170章 第 170 章
待得東河曦兩人離開, 齊王微緩的臉色重新變得冷肅,只是嘴角卻帶著點不明顯的上翹弧度,顯示他此時心情極好。
幾位御醫常年在上京城, 與齊王并不常相見,更別說相處了,自是看不出他這點隱蔽的好心情。
但鐘大夫與顧鳴揚卻是時常與他打交道, 對于他這點情緒的變化, 卻是瞧得十分清楚。
兩人不明顯的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里看到點笑意。
東河曦拉著顧君謙,并未第一時間回小院, 而是先去偏房再看了一眼阿爹阿爸跟哥哥, 并給三人渡過去一點點的木系異能, 不多,這點異能達不到治愈的效果,只是會減輕他們的疼痛, 讓他們身體更為舒適一些,睡得舒服一點。
方才聽那位老御醫的話,他阿爸偶爾還能清醒一下,只是因著頭部血塊壓迫視神經, 導致眼不能視, 還時有頭痛癥狀。
東河曦便又單獨給自家阿爸腦袋里多輸入了一點點異能,這樣也好緩解一些他的頭痛癥狀。
當然, 他也并未厚此薄彼,自家阿爹也有傷到頭, 那頭部的異能肯定也是要多一點點的, 還有哥哥。
哥哥四肢骨節多處被敲碎,因為太醫院沒有有效的治療手段, 導致骨頭斷裂處即使愈合了也時時刻刻都在受到疼痛的折磨,東河曦方才要抱自家哥哥進來,為的就是用異能護著那些斷裂的地方,讓哥哥在移動的時候,不會感覺到疼痛。
若是旁人來抱動,必定會讓哥哥更痛,雖說他人已經處于深度昏迷狀態,可能感受不會太過強烈,但他還是不想讓他哪怕感受到一點點。
給三人都渡過去一些異能,確保他們今日能舒服一些,東河曦這才放心的拉著顧君謙回到自己的小院。
書房里,東河曦暫時并未去翻閱醫書,而是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腦子里全是今日所發生的事情。
他以為是才穿越,卻不想是胎穿。
以為的原身親人,卻其實是他這一世的親人。
阿爹阿爸沒死,他們還活著,雖然受傷嚴重。
哥哥也回來了,雖然傷重昏迷不醒。
阿爸好像有一個了不得的身份。
他好像有了一些了不得的親人。
東河曦轉動眼睛看向一側難得主動抱著自己,靜靜陪著他的顧君謙,嘴唇動了動,聲音有些發飄的道:“長風哥,我阿爹阿爸還活著,哥哥也回來了,太子好像是我表哥,今日來的太后與齊王,他們是我外婆跟舅舅。”
激動、喜悅、不敢相信。
負面情緒遠去,東河曦此時被后知后覺的正面情緒包裹。
死去的阿爹阿爸還活著,并且與哥哥一起回來了,雖然身受重傷,昏迷不醒,但只要他們還活著,一切都不是問題。
還有跟隨而來的那些從未見過以及相處過的親人。
他在這個世界并非是外人,他有家人、有親人、有愛人,雖然離開了末世里的爸爸媽媽,但上天待他并不薄,這一世同樣給了他這些很好的家人。
喜悅的心情一點點在心里累積,東河曦哭得紅腫的眼睛閃爍著亮晶晶的光,那是失而復得的喜悅,是有了許多親人的喜悅。
東河曦嘴角抑制不住的一點點上揚,將自己整個埋進顧君謙的懷里,激動的在這熟悉溫暖的懷里不停地蹭動。
“長風哥,真的太好了,太好了,我好開心,真的好開心。阿爹阿爸還活著,哥哥也回來了,我還見到了外婆舅舅,太子原來是我表哥。嘿嘿。這些都是我的家人。”
不是什么原身的,是我的,是我這一世的親人。
我不是外人。
東河曦默默在心里補充。
悶悶的聲音從懷里傳出來,里面帶著明顯的開心激動,聽得顧君謙也沒忍住心情跟著好了起來。
心里禁不住發軟,眼里都是溫柔,顧君謙伸手撫摸著懷里的腦袋,溫聲給與回應,“是的,他們都活著,也都回來了,小曦有更多家人了。”
他真心為小曦感到開心。
自與小曦相識以來,小曦總給他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似小曦對除他以外的人,都保持著一種游離旁觀的狀態,哪怕是面對墨書他們,小曦也只是好像將他們當成一種,一種責任。
不會太過疏遠,但也不會很親近。
這種感覺很模糊,但卻的確是存在的。
只有在面對他的時候,這種感覺才會消失。
而此刻,當小曦說著這些激動的話時,他覺得小曦好似如種子一般,終于不再飄飄蕩蕩,開始落地生根發芽。
顧君謙緊了緊環住東河曦的左手,這樣真的很好。
有更多人來疼小曦了。
當今皇室,自陛下登基之后,一通大刀闊斧,不留情面的整治過后,亂七八糟的事情少了許多。
那些有不好心思的,不是已經去見了先帝,就是被打發得遠遠的,留下來的都也老實著。
他不用擔心小曦會被欺負。
當然,以他對小曦的了解,到時,受欺負的是誰還不好說。
顧君謙彎了下嘴角。
窗外,炙熱的炎炎日光從窗欞投射進來,鋪了滿桌夏日的光。
蝴蝶飛舞在院里開花的草藥周圍,小鳥撲棱著翅膀警惕的落在掛滿果實的樹枝上,驚得幾片葉子打著轉的被一陣夏風吹著蹁躚落入石板上,小溪里,花壇內。
別的院落傳來隱隱的人聲。
顧君謙輕撫著東河曦順滑的頭發,偏著頭看著窗外的景。
一切都在變好,真好。
***
兩人溫馨了一會兒,東河曦便從顧君謙的懷里起了身,伸手隨便扒拉了一下被蹭亂的頭發,眼睛有些不適,便又伸手捂住眼睛,異能在眼部流動一圈,腫脹的不適便就消失。
東河曦眉眼彎彎的傾身在顧君謙嘴上親了一口,覺著不夠,又啄了一下,一下接著一下,雙眼里笑意滿溢,可見心情真的是很不錯。
顧君謙寵著他,隨他動作,見他跟只啄食的小鳥似的,滿眼都是溫柔寵溺。
圈住他纖細腰身的手不曾挪動一分。
東河曦見顧君謙一副任君施為的樣子,眼珠狡黠一轉,輕聲喊道:“長風哥。”
顧君謙垂下眼睫,溫柔的看著他,回應道:“怎么……唔”
東河曦趁其張嘴說話,迅速靠近過去,濕熱的舌尖徑自順著張開的嘴快速鉆進去,雙手一抬,圈住人的脖頸往下壓了壓。
顧君謙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愣了一下,旋即便被在自己嘴里胡亂攪動的舌尖帶回了神。
無奈而寵溺的一笑,顧君謙反客為主,一手扣住他的后腦勺,錮住他腰的手往自己懷里稍微用力壓了壓,緊緊的將人按住。
一吻完畢,東河曦靠在顧君謙懷里喘息著平復心情,今日所發生的事情,帶出的激動情緒也跟著這一吻慢慢的被平復下來。
顧君謙伸手揩掉他嘴角的濕漬,“小曦可想好之后要怎么做。”
顧君謙對于東河曦的能力知道得不是特別清楚,但見小曦方才在花鈴苑那邊的神色,對于他阿爹阿爸的傷,他應當是有辦法醫治的。
“我能幫上什么忙嗎?”
東河曦在他懷里懶懶的沒動,“長風哥可以與我一起翻閱一下醫書,看看里面可有對人頭部有效的藥草。阿爸頭部有一塊一寸大小的血塊,我得找些別的藥草來,還有阿爹頭部,也是有受傷,晚些時候我還得去仔細看一遍,不過在這之前,我們可以先翻閱醫書,將那些藥草找出來。”
東河曦抬起頭看著他,臉上是很放松的神情,語氣也微微輕揚,“之后就要麻煩長風哥幫我將那些藥草或者它們的種子尋回來。”
然后他就可以盡快將它們種出來,開始為阿爹阿爸治傷。
想到阿爹阿爸他們的傷很快就能好,東河曦的心情又更好了。
顧君謙自然是應了下來,“交給我,屆時我會叫著太子一起,有皇室的力量,速度能更快一些。”
若是以前,他或許還不會想著麻煩太子。
但眼下知曉小曦阿爸的身份,那讓太子幫忙就沒甚問題了。
就今日所見的齊王等人對小曦的態度,不讓他們幫忙怕才會惹人不高興。
想到太子的身份,東河曦也沒拒絕,“先將阿爹阿爸他們的傷治好。”
之后東河曦便輕聲與顧君謙說了日后一一計劃著要做的事。
催熟藥材這些自不必提,這些都是首要要做的事。
阿爹阿爸三人的傷比什么都重要。
然后就是報仇的事情。
阿爹阿爸的傷不用說,肯定與他那個好大伯東河鋒脫不去關系。
他再不會去管什么證據不證據,有沒有都不能改變他要收拾東河鋒的心情,讓他被抓去受律法的懲處實在太過便宜他。
他阿爹阿爸身上的傷勢那般重,他又豈能簡單的被律法審判。
還有胡知府,朝廷命官他確實不好如何,但讓其受些折磨也不難。
七連山的那些匪盜,躲進山里就以為沒人能拿他們如何?
屆時他會讓他們知道,躲進山里才是他們最大的錯誤。
還有哥哥的仇。
北狄,遠在邊關又如何?
華夏有一句話說得好,犯我者,雖遠必誅。
等將阿爹阿爸哥哥三人的傷治好,有一個算一個,他都會去一一清算。
誰也逃不了。
誰也別想逃。
第171章 第 171 章
今日發生的事情委實太多, 東河曦靠在顧君謙懷里,一邊與他說著日后要做的事情,一邊將紛雜的情緒慢慢的撫平。
待得方嬸子尋過來時, 東河曦已經從顧君謙的懷里起身,正準備去書架上將所有的醫書、游記等等與植物相關的書籍拿下來,在這兩天與顧君謙盡量都翻閱一遍。
方嬸子是在那邊將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當之后才過來找東河曦的, 即便這般忙碌, 她因著見到老爺正君的激動情緒也不曾平復下去半點。
只是到底過了一些時間,忙碌著做事也還是有些作用,她眼下見到東河曦, 心情依然激動, 卻是沒再如方才那般有想哭的感覺。
“小公子, 老爺正君還有大少爺他們那邊我都已經安排妥當,今日過來的那些貴人與御醫也都一一安排好。”
“小公子,老爺正君他們的傷能治好的, 是嗎?”方嬸子不知老爺正君身上究竟發生了何事,但只要活著就好。
只是看著老爺正君這般昏迷不醒,到底還是擔憂甚多。
“還有大少爺那里,他們都會沒事的, 是嗎?”方嬸子的心情是忐忑的, 這一段時間下來,她對自家小公子的本事也有了些認知, 但此時還是有些擔憂。
東河曦點頭,安撫道:“方嬸子你放心, 我會找到藥材治好阿爹他們的, 不會太久。”
恢復了這一世的記憶,東河曦自然理解方嬸子當下的心情, 對他們也親近了許多,至少不會如以往一般,只當他們是一種責任,一種占了原身身份所需要連帶的責任。
方嬸子他們是真的很忠心。
聞言,方嬸子擔憂忐忑的心情瞬間平復,心情也放松了許多,“小公子,你也不要太累。”雖說不知道老爺正君他們傷得多重,但看那些御醫都只能不遠千里來東河村這邊,不難看出定是不好治。
擔憂老爺正君是真的,但她也不希望小公子因著這個累倒自己,若是老爺正君知道了,肯定會心疼自責的。
東河曦笑道:“放心吧方嬸子,我不會累著自己的。”阿爹他們還等著他去醫治,他怎么會讓自己累著。
方嬸子放心了,“這就好,那我先去忙。”來了這般多的人,還得吩咐人去摘些蔬菜,買點肉食回來。
“去吧。”東河曦看著方嬸子離開,笑了一下,這才轉身來到顧君謙身邊。“長風哥,書都拿下來了?”東河曦伸手翻了一下書桌上被顧君謙拿下來的書。
都是之前被他看過一遍的書。
“對,你看看可有遺漏。”顧君謙閑暇時也會陪著東河曦一起看這些書,早年自己也有看過一些,他都是按著記憶里的印象來拿書的。
東河曦笑道:“沒有遺漏。”
這些書雖說都是他看過一遍的,東河曦還是決定再認真仔細看一遍,他不想有半點遺漏。
折騰這么半日,時間也到了午時。
墨書上午在麗水村那邊陪棗哥兒。
昨日棗哥兒娘家那邊來人之后,早有等在麗水村那邊的村民給他們說了上午發生的事情,原本難過悲傷了一路的棗哥兒家人聽聞自家哥兒還活著,并且生了一個小哥兒出來,大悲大喜之下,情緒十分激動。
再也顧不得去尋王婆子的麻煩,跟著人先找來了東河曦家看望棗哥兒。
見自家哥兒果然還活得好好的,身邊還有一個睡在襁褓里的小哥兒,實在開心。
就連王立都激動不已。
自從夫郎去世,他整個人都是麻木的。
沒想峰回路轉,以為失去的夫郎竟是還好好的活著。
想著方才那幾個村民七嘴八舌與他說的事情經過,王立又是高興又是激動,心里也萬分感激墨書小哥兒,若不是他,他夫郎與孩子就當真要沒了。
同時,王立也在心里下了一個決定。
墨書從麗水村回來,聽見許多人都在那里激動的說他們家來了許多馬車,墨書知道應當是小公子說的上京城過來治病的人到了。
他也沒多想,剛進門便就被見到他的娘派去叫東河曦來大廳用午食。
墨書來到晨曦院書房,見自家小公子又在看書,心里很是感嘆,小公子可太愛看書了,不像他,看著書不一會兒就要打瞌睡,“小公子,娘說可以去大廳用午食了。”
“知道了。”東河曦從書里抬頭,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脖子,邊上顧君謙也在同時放下書,見他脖子不舒服,便伸手給他按揉幾下。
東河曦舒服的嘆了一口氣,看著墨書問他,“棗哥兒那邊如何了?”
今日回來,所有心神都在阿爹他們三人身上,沒在花鈴苑見到棗哥兒,他也沒去管。
這會兒見到墨書,倒是想起了這一茬。
墨書笑道:“棗哥兒昨日被他阿爹阿娘接走了,他們在麗水村一戶村民家租了間屋子暫住下來,說是等棗哥兒身子好些了再說,不過今日我過去看他,聽他說,王立決定分家。”
墨書撇了撇嘴,“按我說,他們早該這般做了。小公子你不知道,棗哥兒自打嫁進王家,憑著女紅給王家補貼了不知多少銀錢,但那王婆子卻是半文錢不讓他們拿,說是都在家里吃,他們也用不上銀錢,不如都給她拿著,結果轉手她就拿去補貼了小兒子。若是早分家,棗哥兒也不會遭這一遭罪。不過眼下好了,王立經過這一事,決定分家,又有棗哥兒娘家撐腰,加上棗哥兒遭的這事,王婆子不想分家都不行。”
墨書心里很為自家朋友開心,憑著棗哥兒的女紅,王立的吃苦勤奮,他們分了家日子才會更好過。
東河曦聞言也為棗哥兒開心,說道:“日后我們家有活計了,你可以讓他們過來。”
以前一直將墨書等人當成占了原身的責任,他對他們也沒法太過親近,眼下卻再沒有這種感覺,他們是他的人,既然如此,給自己人開個后門還是可以的。
墨書聞言立馬代自家好友謝過東河曦,“小公子,我會跟棗哥兒說的,嘿嘿,謝謝小公子,小公子最好了。”
東河曦拉下幫自己按揉脖子的顧君謙的手握在手里,一邊往大廳那邊去,一邊笑著搖頭,“你也去用午食吧。”
墨書跟在自家小公子身后,“我一會兒就去。”
墨書能感覺到自家小公子好像有點不一樣了,但他又不知道具體是哪里不一樣。
一直將自家小公子送到大廳門口,墨書見到廳里多了幾個陌生人,猜測這些應當就是上京城來的人,“小公子,真的不用我侍候嗎?”
“不用,去吧。”東河曦搖頭,雖然恢復了記憶,但他還是那個不習慣用飯時邊上有人侍候的人。
“好的。”墨書沒再往廳里看,應了聲之后便就轉道去了廚房那邊。
大廳內,太后、齊王、顧君謙祖父都已經到了。
東河曦拉著顧君謙進來,三人的視線立馬便就看了過來。
太后先笑著招呼,“曦哥兒來外祖母這里坐。”
太后心里有點酸,方才聽齊王與她說,曦哥兒竟是已經叫過他一聲舅舅。
她可還未聽到曦哥兒喚她一聲外祖母。
東河曦心里暖融融的,也沒忸怩,拉著顧君謙便來到她身邊坐下,也直爽的一一招呼他們,“外祖母,舅舅,顧爺爺。”
顧君謙也恭聲道:“見過太后、齊王。”
然后對著顧鳴揚喚道:“祖父。”
聽得東河曦叫她外祖母,太后心情激動,愛屋及烏之下,對顧君謙也很是親近,“在外面不用講這些繁文縟節,長風跟著曦哥兒叫我們外祖母,舅舅便成。”
太后是知道顧君謙與東河曦已定親的事,也知道這數月時間都是他陪在東河曦身邊,兩人的感情有目共睹,她雖說是曦哥兒的外祖母,但這十幾年都不曾相處過,她自然不會擺什么長輩身份。
眼下與曦哥兒親近尚且來不及,身份什么的完全沒必要去在意。
顧君謙看向自家祖父,見他點頭,便又一一喚道:“外祖母,舅舅。”
太后笑著應下,隨即將視線挪到東河曦身上,聲音柔和親近,“曦哥兒,我們先用午食。”
雖有許多話想說,但也知曉眼下不是時候。
太后拿起一邊公筷為東河曦夾了一筷菜,“我聽下人說,這是你愛吃的菜。”
東河曦笑著拿碗接住后,便毫不猶豫的吃進嘴里,雖未道謝,卻直接用行動表示他的親近。
太后見他如此,心里更開心了。
齊王在一邊神色柔和的看著這一幕。
一頓歡喜的午食用過,東河曦便帶著顧君謙向太后等人告辭,回去小院之前,又轉道去了花鈴苑偏房。
鄧御醫等人早早用過午食,這會兒正在小憩,只有李御醫與吳御醫在這邊守著。
見到兩人過來,小聲招呼了一聲,便安靜的出了偏房,去小廳待著。
東河曦一一看過自家阿爹阿爸哥哥,又往他們身體內輸入一些異能,見到三人眉目舒展,東河曦也不禁眉眼彎彎,“阿爹阿爸,哥哥,放心,很快你們就能好了。”
第172章 第 172 章
從花鈴苑出來, 東河曦兩人便徑直回了晨曦院書房。
一整個下午,兩人都在翻閱各種與植物相關的書籍,直到墨書過來叫他們, 兩人才發現天色已經有些暗。
動了動因著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而略顯僵硬的身體,東河曦呼了一口氣,一下午的成果還是不錯的, 他與長風哥找到了不少能治療頭部的藥材, 不過哪些藥材能用,還得拿去問問幾位御醫。
顧君謙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待得舒服了, 伸手將凳子上兩人覺著有用的書拿起來放在書桌上。
東河曦看著站在門口, 神色欲言又止的墨書, 笑了一聲,“墨書是見到阿爹他們了?”
墨書狠狠點頭,雙眼亮晶晶的, 語氣極為激動,“小公子,老爺跟正君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還有大少爺, 他也好好的,小公子, 我好開心,我去看過他們, 吳御醫說老爺他們能治好, 小公子,你可是在找能治老爺他們的藥材?可找著了?有沒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
墨書連珠炮似的說完, 神色期待的看著東河曦。
他來東河家時,只比小公子大一歲有余,因此也得了正君許多的憐惜,還有墨琪,他們雖說被定下日后侍候小公子,但正君對他們卻從未有半點苛責不說,小公子有的,他與墨琪也都沒少過。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他在心里是將老爺正君,少爺與小公子當成家人的。
老爺正君,還有大少爺三人相繼出事,他與小公子一般傷心。
眼下老爺正君還活著,大少爺也回來了,墨書心里不知有多開心,就希望自己也能幫上什么忙。
這世記憶恢復,東河曦理解他的心情,笑道:“明日阿爹他們就要開始進行醫治,百葉、綠蘇、中芪藤、芝葉參這四味藥材,你帶著人去小山頭都采一些回來,你親手將他們制成藥膏,能行嗎?”
之所以將這件事交給墨書來做,一是全了他想要幫忙的心情,二便是,無論是早些時候治療顧君謙,還是后來為左松鶴醫治,這四味藥制藥膏的過程墨書都是全程參與的,他不擔心他會做錯。
阿爹阿爸還有哥哥,都有外傷,尤其是哥哥,外傷最多,所需要的藥膏不少,雖說交給太醫院那一干醫士也可,但既然墨書想要幫忙,那便就交給他來吧。
墨書聞言立馬挺直腰桿,用手拍拍自己單薄的胸膛,語氣鏗鏘,“放心小公子,我能行的。”
小公子在制作這味藥膏的時候,他可是都有在邊上打下手,看得也很仔細,過程更是記得牢牢的,當初就想著自己要好好記著,日后可以幫上小公子。
看,眼下不就能用上了。
東河曦見他這樣,便笑道:“那這藥膏就交給你來做了,若是藥材不夠,便來與我說。”
墨書立馬點頭如搗蒜,“放心,小公子。”
晚上的晚食,東河曦也是去的大廳與太后等人一起用,不過午食不在的太子,晚食倒是在了。
太后等人在東河曦面前從未端起皇家人的架子不說,且一直表現得極為親近隨和,東河曦面對他們沒有半點不自在,這大約也是他愿意與他們一起用飯食的原因。
加之幾人還是他的外家親人,這份愿意的心情便就更多了。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太后幾人在面對他時表現出來的態度,這才是他愿意與他們多加親近的主因。
若是太后幾人態度冷淡疏離,他也不會因著阿爸的原因委屈自己。
***
翌日,東河曦即使因著看了一晚上的書,也還是早早就醒了過來。
不過顧君謙顯然比他還早,在他來到大廳用早食時,顧君謙與其祖父便已經到了。
“小曦。”顧君謙笑著招呼他。
“顧爺爺,長風哥。”東河曦來到他邊上坐下,小聲道:“長風哥,你怎也這么早起床。”
顧君謙笑著將一碟點心放在他手邊,也小聲同他說話,“不是說今日便就開始治療東河阿爹他們,我自是得早早過來。”
東河曦笑著握住他的手。
顧鳴揚坐在一邊含笑看著他們的互動。
不多時,太后幾人也相繼過來,幾人一同用過早食,便一起往花鈴苑去。
東河鈞與武璃的傷勢在這兩年的時間里,經過太醫院眾位御醫的救治與看護,已是好得七七八八,唯一尚不能醫治的便就是兩人頭部與傷及的骨頭。
倒是東河臻,因著受到過酷刑的折磨,身上幾乎沒有一個好點的地方,從臟腑到骨頭,盡皆被傷,若非鐘大夫醫術高明,又有東河曦這邊的藥材及時送過去,就東河臻這從內到外的傷勢,怕是連命都要保不住。
眼下雖說命是保住了,但身上的傷勢委實太過嚴重,若非太醫院那邊也束手無策,以東河臻的傷勢,原是不該這般長途勞累的。
但就因著太醫院那邊也無法,將東河曦接過去又更耽擱時間,這才不得不將太醫院幾位醫術好的老御醫帶著一路隨行待命來東河村。
好在東河臻命大,又有東河曦這邊源源不斷送過去的藥材,東河臻在路途上雖說時不時就會因著臟腑的傷勢吐一吐血,發個熱,但好在總算是堅持到了東河村。
昨日鄧御醫幾人為其就診把脈時還很是詫異,東河臻的身體狀況竟是還不錯。幾位御醫不明就里,但身體狀況變好肯定比身體惡化好,幾位御醫心里雖有疑惑,卻也沒深究。
倒是一邊的李御醫與吳御醫兩人心里有些猜測。
但這個猜測他們也沒打算說出來。
既然那位小公子只想做個精于種植的人,他們自然不好隨意亂說。
東河曦幾人過來時,鄧御醫幾人才為東河鈞三人檢查過一遍身體,又為他們擦了一遍藥,“見過太后,齊王,太子殿下。”
太后擺擺手,“在外不必拘禮,鄧御醫,阿璃三人今日開始醫治可否有問題?”
鄧御醫恭聲道:“回稟太后,璃王三人的身體狀況甚好,醫治并無問題,東河少爺的身體狀況也有變好,及早不及晚。”
太后聞言問道:“臻兒的身體狀況有變好?”
太后有些驚訝,這一路過來,臻兒的傷勢她是知道的,別說變好了,能不要繼續惡化下去,她就已是很知足。
這不過一夜過去,怎么身體狀況還變好了?
齊王幾人也有些詫異,只有太子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東河曦。
鄧御醫道:“雖說不知為何,但我們幾人相繼看過,東河少爺的身體狀況確實是在變好,趁著這個勢頭,一些無法用的藥材也可以為其用上。”
今日一大早他們幾人就去東河小公子的那片小山頭看過,那里的藥材委實叫他們驚訝。
他們是知道這一路用的藥材都是那位東河小公子提供的,藥材的藥性他們見所未見,以為這便已是最好的,卻沒想那片小小的山頭里,竟是還有許多他們都難得一見的珍稀藥材,聽說那三間房里還種有鳳血草、冰蠱藤、墨烏草。
冰蠱藤與墨烏草不說,雖說難得,他們身為御醫,倒也是見過的,反是那鳳血草,他們只在一些游記里瞧見過,卻是從未見過。
沒想這位東河小公子,竟是連這鳳血草都種著有。
原還以為是鎮安侯太過夸張,卻沒想事實便就是如此,甚至比他們聽來的更讓人意外。
難怪太后等人一力要將璃王三人不遠千里帶來東河村醫治。
有了鳳血草,璃王三人的骨傷自是半點問題都沒有。
幾位御醫早上從小山頭看過回來之后,便就聚在一起商量過接下來為東河鈞三人醫治的詳細章程,此時回答太后的話也是極為詳盡。
只是聽著聽著,東河曦便就微微蹙眉,沒忍住插話問道:“鄧御醫,鐘大夫,我聽你們話里的意思,是要今日同時開始醫治我阿爹他們?”
太子聽到東河曦的話,知道他想說什么。
別的藥材倒還好說,那治療骨傷的鳳血草卻是不足以同時治療三人的。
他這邊即使加派了許多人手,火山倒是找著了不少,就是鳳血草半株都不曾發現過。
鄧御醫聞言點頭,“是,怎么,東河小公子可是有何問題?”
東河曦道:“的確是有些小問題,我阿爹阿爸的身體我看過,除卻頭部與骨傷,其余的便就是身上一些傷疤,治療傷疤的藥膏倒是沒甚問題,但治療頭部與骨傷的藥材,尤其是治療骨傷的鳳血草,我這里也不過只有兩株,雖說我精于種植,藥效比一般的藥材好,但鳳血草委實太少,若是同時醫治阿爹他們,卻也是不夠的。再則那治療頭部的藥材,我手中也確實有種子,但我并不想用那些藥材,我想找一些更好的藥材出來為我阿爹阿爸醫治。”
東河曦看著鄧御醫,“雖然我也很想一起醫治阿爹他們,但鳳血草屬實太少了,哥哥的傷勢更重,先醫治我哥哥吧,阿爹阿爸的傷疤可以開始醫治,骨傷與治療頭部的藥材需得再等等。但哥哥的傷卻是不能再拖。”
東河曦也很無奈,若是早知曉要治療的是阿爹他們,這一段時間他就會更多的給鳳血草輸入異能。
但眼下卻是無法,他手中的鳳血草也不過只有三株,藥效也就與當初治療長風哥的那株鳳血草相同。
若是拿來治療阿爹阿爸的骨傷倒也是足夠,但顯然以阿爹阿爸的傷是可以等一等的,倒是他哥哥的傷,卻是不好再繼續拖下去。
鳳血草就三株,還得留下一株,那便只有兩株拿來制作藥膏,哥哥身上的骨傷更多,以那兩株的藥效,也就只能醫治雙腿或者雙手而已。
第173章 第 173 章
鄧御醫幾人聽完東河曦的話, 微微愣了一下,這卻是他們不曾想到過的,鄧御醫看向太后那邊, 見她對這位東河小公子的話并無表現半點不悅來,心下便有了決定,“倒是我思慮不周了, 既是如此, 那便先為東河少爺醫治,璃王與璃王夫便就先祛除傷疤,順便調理一下身體, 這一路舟車勞頓, 對他們的身體多少有些影響。東河少爺那邊, 便就先從臟腑開始醫治,如此對他的身體也能更好一些。”
鐘大夫與其余幾位御醫皆沒有異議。
事情便就這般定了下來,東河曦將治療傷疤的兩張藥方遞給鄧御醫幾人看, 讓他們確定一下兩張藥方里的藥材,可有與他們寫下的藥方有沖突的地方,又將他們早上寫下的給哥哥治療的藥方拿來看過,將里面需要的藥材都一一記下。
好在藥方上的絕大部分藥材小山頭都有種, 且頭些時候他日日去小山頭那邊, 輸入異能也很勤快,眼下這些藥材的藥性比其余的藥材都要好上許多。
如此便好, 哥哥也能更快好起來。
至于那些沒有的藥材也不打緊,藥種他手上也都有, 只要種下便可。
眼下也不需要他去在意太多, 有這般大的身份背景,他放肆一點, 想來也是可以的。
東河曦突然覺著多了外家這些親人也很不錯,至少在用異能時,他可以再不用顧忌太多。
“鄧御醫,不知為我阿爹阿爸調理身體的藥方可有寫下?”
鄧御醫搖頭,“暫時還沒有,小公子是想看?”
東河曦點頭,“是,我想看看可有欠缺的藥材,若是有,我也好及時種下,以免耽誤了阿爹阿爸的醫治。”
鄧御醫道:“那我晚些時候寫出來讓人給小公子你送過去。”
東河曦道:“那便麻煩鄧御醫了。”
“小公子客氣。”
東河曦又將手上拿著的幾本醫書遞給他看,并與他一一解說他覺著對治療頭部有用的幾味藥材,“麻煩鄧御醫給看看,我找出的這些藥材,哪些得用?”
鄧御醫沒想這位小公子竟是這般速度,不過一夜時間便就將治療頭部的藥材尋了出來,鄧御醫眼里滿是欣賞,聞言也就沒有推遲,將幾本醫書做過標記的頁都一一仔細看過,又去為東河鈞武璃把脈,并招呼鐘大夫幾人也一起過來看。
幾人便就圍著東河曦的阿爹阿爸小聲商討。
東河曦幾人在一邊安靜的聽著,也沒上前去打擾。
太后欣慰的看著東河曦,這孩子不過一夜時間竟是就做了這般多,看著身邊孩子熟悉的面容,太后眼里的懷念與傷感又不禁溢出。
青葵在一邊注意到她的情緒變化,上前攙扶住她,有些擔憂的看著她。
太后拍拍她的手表示自己沒事,她也知曉自己一味沉浸在過去不好,哥哥當初臨走時,便一再叮囑自己日后要好好的,是她自己這些年都不曾走出來,也不愿走出來。
眼下瞧見曦哥兒,她心里大約是有些得到安慰的。
就好像見到那個向往自由,卻最后失去自由的哥哥也如愿過上了他想要的生活。
大約一刻鐘左右,鄧御醫幾人便就停止了商討,“小公子,我們一致覺著,這兩味藥材對治療璃王與璃王夫的頭部傷勢最為有效。”
鄧御醫將他們商定的兩味藥材指給東河曦看,怕他不解,還特意為他解釋道:“星散藤,這株藥材對璃王頭部凝而不散的血塊目前應是最為有效的,但星散藤卻只在草原深處的達摩山頂方才有,皇宮內的藥庫里也并沒有,若是有,璃王頭部的血塊早便散了。與這星散藤相比,其余的散瘀藥材便就有些差強人意。”
也不能說沒有藥效,藥效肯定還是有的,皇宮內藥庫里的藥材都是上好的,璃王頭部的血塊原本比現在的要大上一圈,那些藥材初時還有些效用,但越是往后藥效卻是慢慢減少,以至于消失,這也是璃王頭部的血塊還有一寸左右并未消散的原因。
他們也是一時找不到藥效消失的原因,只能大約猜測可能是血塊太大,藥效不夠好,藥喝的太多,璃王的身體對這些藥的藥性有了一定的抵抗。
他們也翻閱過許多醫書,當初便就對這星散藤很是看好,無奈星散藤所在是在草原深處的達摩山頂。
而北狄便就是草原部族,如此一來,想要星散藤便就有些艱難。
眼下這位小公子將這些藥材翻出來,他們還是一致覺著唯有這星散藤可堪一用。
鄧御醫為難道:“只是這星散藤在草原深處,想要得到勢必得去北狄一趟。”
且這星散藤只是生長于達摩山,想要尋得也是需要時間。
若是一不小心驚動北狄人,那去尋藥之人勢必會有危險。
東河曦微微瞇眼,這不正巧了嗎?
他原還想著治好阿爹阿爸之后方才去北狄走一趟,眼下有個現成的理由過去,這不正好。
昨夜看到這星散藤的時候,他心里便就有些意動,如今鄧御醫幾人也是這樣的想法,那便就是天意如此了。
東河曦心里下了決定,面上卻是不動聲色,“鄧御醫,那這南香籽呢,是對我阿爹的頭部傷勢效果更好?”
鄧御醫聞言便就先將星散藤的事拋開,點頭,“對,璃王夫后腦頭部有骨裂,雖說命被保住,但那擊打卻是對其頭部造成極為嚴重的影響,我們這兩年用過許多辦法,卻都無法喚醒璃王夫,而這南香籽,是南香草的果實,南香草有喚醒神魂之效,其果實效果更甚,可惜,這南香草與這鳳血草一般,都是南蠻神山傳說之物,我們也是從一本孤本中得見,余下與它有同樣效用的藥材,我們也都相繼試過,卻是半點效用都無,這兩年以來,璃王夫從未清醒過。”
若非璃王夫還有呼吸,脈搏也尚在,他們都要覺著他已無救。
但若是繼續這般沉睡不醒,那與死了有何區別?
目前他們唯一還看好的便就是在孤本醫書上被寫得神乎其神,與鳳血草一般存在的南香籽了。
鳳血草的藥用他們雖未親眼得見,但從鎮安侯世子那里,以及顧家那位少爺那里,都得到很好的證明。
既然如此,那與它一般存在的南香籽效用定也是可以期待的。
鄧御醫道:“只是這南香籽與鳳血草一般,皆為南蠻傳說當中的藥材,雖說鳳血草已被證實,但這南香籽是否與鳳血草一般真實存在,卻是無法確定。”
鳳血草有,這南香籽卻不一定存在。
東河曦挑眉,將星散藤與南香籽都仔細看過,又回憶了一遍其余選出來的藥材,不可否認,鄧御醫幾人所選出來的兩味藥材,確實是里面最值得去用的。
“這些都不是問題,這兩日便就麻煩鄧御醫你們幾位再翻閱一遍醫書,看看是否還有別的可用藥材,若是沒有,那便再來說這星散藤與南香籽。”
雖說他想去為哥哥他們報仇,但也并不著急,與報仇相比起來,他更希望早日將他們的傷治好。
但若是兩者并不起沖突,他也不是不能一起做。
鄧御醫聞言點頭,“行,這兩日我們再多翻閱一些醫書看看研究一下。”
鄧御醫幾人不知他心里的想法,但也覺著他說的很對。
畢竟星散藤與南香籽都不是一時半刻能找尋到的。
若是在這期間能尋到別的與它們同樣藥用的藥材,那自然是更好。
太后幾人在一邊一直安靜的聽著東河曦與鄧御醫幾人說話,唯有太子與顧君謙神色微動。
不說太子,顧君謙卻是能看出小曦應當是對星散藤與南香籽極為意動,至于為何要說后面那句話,想來應當還是想留下來多陪陪他阿爹他們。
但醫書他也看過不少,就他看過的那些醫術,效用能與星散藤和南香籽相比的,卻是沒有。
也或許是他看過的醫術還是太少,興許鄧御醫他們能找到相仿的?
但,顧君謙抬眉看著東河曦,有些準備卻也不能不提前做。
一邊的太子斂眉沉思,偶爾抬眼看看東河曦與顧君謙,眼里偶爾波動一瞬。
事情說到這里,也便沒有別的問題了,東河曦上前一一去看過自家阿爹三人,又為他們渡過去一點點異能,將阿爸的手放進被子里,并掖了掖被角,東河曦問道:“鄧御醫,昨日你說我阿爸偶有清醒的時候,不知這清醒的時間可有定數?”
鄧御醫回道:“并無,還是那血塊壓迫所致,璃王清醒的時間并不固定,且每次醒來都頭痛劇烈,還思緒混亂,只能待在璃王夫身邊方才能安靜下來。”
“思緒混亂?”東河曦抬眼看他。
鄧御醫道:“是,對璃王夫的存在認知極為清晰,也很是依賴他,也知道自己還有兩個孩子,但卻無法說出孩子的具體來,記憶就好似停在與璃王夫初相識之時,但又不時有之后的記憶出現,便導致他時常弄不清自己究竟是誰,家人又有誰。此時唯有與璃王夫待在一起,璃王才會因著這些錯亂的思緒安靜下來,直到經受不住頭痛再次陷入沉睡。”
第174章 第 174 章
東河曦聞言有些心疼的垂眸看向安靜睡著的阿爸。
因為他的異能, 阿爸睡得眉目舒展,半點看不出清醒過來時會受那樣的折磨。
阿爸愛阿爹,也愛他們, 但最后出事時,是與阿爹在一起,而以他記憶里阿爹阿爸相處的情形來看, 想必當時受到追殺時, 阿爹怕是以命在護著阿爸,這才導致阿爹至今都昏迷不醒,如此阿爸對阿爹的記憶更為清晰也就不奇怪了。
但阿爸也是愛他跟哥哥的, 可頭部的傷害導致他并不能對他們的存在太過清晰, 且阿爸當初還是隱姓埋名與阿爹相識相愛的, 如此一來,兩段記憶相互交錯就更讓他混亂。
武璃,吳璃。
怕是阿爸自己都要被搞混了。
他從來不懷疑阿爸對他與哥哥的感情, 因此自見到阿爹阿爸之初,他一直關心的都是他們的身體狀況,哪怕昨日聽鄧御醫說起過阿爸時有清醒,他也沒去多想。
阿爸清醒之時不來找他們, 甚至不給他們任何信息, 定是有他的苦衷。
而今日鄧御醫的話,便就很好的證明這點。
阿爸這兩年過得并不好, 一個人的思緒混亂,實則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東河曦心里滿滿的都是心疼, 想快些治好阿爸阿爹的傷的心情更為迫切, 同時,對于東河鋒與那個胡知府的殺意也就更為濃郁。
壓下心里翻涌的殺意, 東河曦對鄧御醫道:“鄧御醫,下次阿爸再清醒過來,定要第一時間通知我。”
雖然暫時不能用異能治好阿爸,但在他清醒過來用異能安撫他的意識情緒,卻是可以的。
鄧御醫自然是應了下來。
事情說到這里,便也就真的再沒甚問題。
東河曦拉著顧君謙出了偏房,一邊是同樣已經出來的太后幾人,太后出聲安撫東河曦,“曦哥兒,別太擔心,你阿爹阿爸哥哥他們定會好起來的,鄧御醫幾人的醫術還是極為不錯的,眼下又有具體的醫治章程,相信不日他們便就會好起來。”
東河曦心里微暖,阿爸也是他們的親人,外祖母與舅舅幾人應當也與他一般擔心,沒想外祖母卻是第一時間來安撫他。
“外祖母,我沒事的,我也相信阿爹他們很快就能好起來,你與舅舅,還有太子表哥也別太擔心。”
東河曦看了一眼邊上的齊王與太子,臉上神色柔和,“外祖母,村子這邊有不少景色優美的地方,若是在家待得無趣,可以讓人陪著你出去多走動走動。”
他的感知多敏銳,從昨日甫一見到這位外祖母,他便察覺到她有些郁結于心,尤其是偶爾無焦距落在他臉上的視線。
他雖不明就因,但并未在外祖母身上察覺到惡意,他便也就不去多探究。
太后滿臉笑意,神色更為慈和幾分,“好,外祖母聽你的。”
齊王與太子也有些開心的看著這一幕,心里輕松不少。
尤其是齊王,他是一直知曉自家母后這幾十年都過得不舒心,眼下有曦哥兒,相信母后日后心情定能慢慢疏解開。
與太后等人告辭,東河曦便與顧君謙回到晨曦院書房。
外面炎熱的天氣半點沒有進到書房來,涼絲絲的氣息混著墨香味在書房里彌漫,東河曦坐到椅子上,腦子微微放空一瞬,顧君謙吩咐硯安去端些涼茶水果過來,然后來到東河曦身邊,伸手輕撫他頭,“小曦,可是還在想東河阿爹他們的事情。”
東河曦回神,雙手圈上他的腰,將自己的腦袋放在他小腹上蹭蹭,“嗯,我在想,我是干脆放開手腳為阿爹他們醫治好,還是維持我精于種植這個說法,只暗中將給他們醫治的藥材種得更好。”
東河曦這時的心情也是很為難。
理智告訴他,阿爹阿爸哥哥三人的身體有他的藥材,還有暗中輸入的異能舒緩身體,加上鄧御醫幾人的醫術,不過是多等一些時日,就連受罪都不會再有。
若是他放開手腳用異能將他們治好,有阿爸這一層身份在,他確實不會有事,但未來會有許多的麻煩。
別人或許會顧忌他的身份不會出現武力威脅的情況,但人心復雜難辨,想要達成自己的目的,也并非只有武力威脅這一種途徑。
就如末世的媽媽,有爸爸的武力在,外人即使想要威脅也不可能。加上他爸媽還是一個大型傭兵隊的骨干,能威脅他們的人也不多。
即使是基地的上層。
但為何他那般厭惡道德綁架?
人是群居動物,即使再冷漠,心也是肉做的,總會遇到讓自己心軟的人事。
一旦被人發現這點,那便是無窮無盡的迫不得已,身不由己。
媽媽便就是這樣。
身為治愈異能者,天生心便就會比旁人來得要柔軟一些。
這是異能帶給他們的一些特性。
心一軟,之后便就再不由己。
而身為木系異能與治愈異能的變異異能者,他雖然表現得很冷漠無情,但異能加之在他身上的一些特性也是無法改變的。
何況眼下他的牽絆越來越多,一旦他的能力被人知道。
東河曦微微斂目,他從來不會去測人心。
可感情卻又催促他趕緊治好阿爹阿爸哥哥,不讓他們受哪怕一點點的罪。
他們是他這一世的血脈親人,是從小就將他捧在手心疼寵的家人。
他們一個受頭痛眼盲之苦,一個至今昏迷不醒,一個渾身無半點好骨肉。
無論是哪一個,哪一點,都促使他想要不顧一切的去用異能治好他們。
什么麻煩,什么后果,他半點不想去顧忌在意。
反正現在這個時代與末世也大差不差,他又有阿爸這一層身份在,除卻有限的那么幾人,他完全不懼任何人的威脅,大不了就是殺到他們懼怕他,不敢對他起任何心思。
他只想趕緊治好阿爸他們,想用完全的自己叫他們,與他們在一起。
可他卻又明白,他不能這般任性。
他確實是不懼任何人的威脅,可阿爹他們呢,長風哥他們呢,還有墨書方嬸子等人呢?
如今他不過是種植得好,就已經有人暗中算計他,雖說并未成功,也并未給他帶來任何看得上的麻煩。
可若是他當真放開異能治好阿爹他們之后呢?
東河曦圈住顧君謙的手收緊,腦子里的感情與理智相互拉扯,誰也不讓誰,誰也說服不了誰。
“長風哥,你說,我若去治好阿爹阿爸如何?”東河曦聲音悶悶的。
顧君謙放在他頭頂的手輕輕的揉了揉,溫聲道:“小曦想如何做,便去做,我會一直站在你身邊。”
他雖不解小曦此話為何意,但一點不影響他無條件支持他的心情。
東河曦埋在他腹部的臉上露出一抹笑來,嘴角微勾,復雜拉扯的心情也奇跡般的安靜下來。
“我若說我要去北狄尋星散藤,你也會支持我?”
顧君謙毫不遲疑的點頭,“自然,只是有一點要求。”
東河曦抬頭看著他,“何要求?”
顧君謙垂目與他對視,滿目的溫柔,“無論小曦想要去哪里,都須得帶上我一起方可。”
顧君謙伸手摸上他眼角,“我武力雖不及你,但卻也不會拖后腿累及你。”
他與小曦的武力確實相差許多,但他自信哪怕幫不上忙,卻也不會拖了小曦的后腿。
東河曦雙眸一彎,眉眼帶笑的看著他,聲音都軟了許多,“就這個要求?”
顧君謙嗯了一聲,“只這一個要求。”
東河曦心里軟乎得不行,腦子里的那些紛雜拉扯已經完全消失,這么好的長風哥,他怎能因為一時意氣用事連累他。
東河曦朝他勾勾手,示意他彎腰,“長風哥你來。”
顧君謙便就彎腰靠近他,“怎么?”
東河曦抬頭湊近他,在他嘴上狠狠親了一下,“長風哥你這要求也太簡單了一些,不妨再大膽一點,例如強硬要求我不許去那么危險的地方,只能待在東河村,待在你身邊。”
顧君謙被他說得怔了一下,心里雖然有些意動,但更多的還是被他的話逗笑,他怎么舍得說如此的話讓小曦為難。
若換做是他的親人遭受這般的罪,他有能力幫他們,他也會選擇與小曦一般的做法。
既是如此,他又豈會說出這般自私的話來。
不過顧君謙也順著他的提議逗他,“我不準小曦你去那般危險的地方,只能待在我身邊,哪里也不許去。”
聲音溫和,半點威脅沒有。
東河曦聽完哈哈笑出聲,整個人撲到他懷里,雙手一勾就將人腦袋壓下來,又狠狠地親了一下,“長風哥。”
沒想他這般溫和君子的長風哥也會給他開這樣的玩笑了。
有進步。
兩人放松心情的笑鬧了一陣,便就開始做正事。
顧君謙在一邊看賬冊,這兩日落下不少,得趕緊看完,還有一些事情得事先安排一下。
看小曦的樣子,去北狄尋星散藤一事,定是會成行。
如此一來,他這邊便就得需提前做一些安排。
東河曦則在一邊拿著毛筆寫寫畫畫。
紙上寫的都是一些藥草名,有星散藤、南香籽,還有一些別的藥草。
邊寫,還邊翻閱一些醫書。
待得終于寫完,松了口氣。
第175章 第 175 章
東河曦看著桌上兩張寫滿藥草名的紙, 在腦海里回憶一遍這些藥草的效用,覺著沒甚問題,方才靠在椅背上休息。
兩張紙, 一張是方才鄧御醫寫的醫治他哥哥臟腑的藥方里需要用到的藥草。
這些藥草他已將他們的效用仔細看過一遍,也在心里思量過種植它們需要用到的時間,以及如何利用異能將它們的藥效發揮到最大。
他想將這些都提早計算好, 待得溫養種子時, 直接側重輸入異能便可,無需在溫養種子時再浪費時間去計算如何修改它們的內里結構。
眼下將這些種子的效用記住,溫養種子時就能省卻許多時間, 日后種植的時候也是如此。
雖說無法直接用異能去醫治阿爹阿爸他們三人, 但他也想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 盡可能縮短他們眼下的情況,能早些治好他們便就早一些。
第二張藥方則是他專門寫來給長風哥用來藥浴改善身體的。
這張藥方就如早些時候他寫下的祛疤的那兩張藥方一般,都是他自己根據看過的藥草的效用, 再結合自己的異能而寫下的。
看起來好似像那么一回事,但若是沒有他的異能輔助,這張藥方也就是稍微好點的泡澡舒筋活血的藥方而已。
只有結合他的異能溫養出的藥草,方才是這張藥方最終的效果。
原本早些時候給長風哥醫治他身上的傷疤與腳傷的時候, 他就有在心里打算改善他身體的骨密度, 好讓他日后再有受傷,不至于會傷及骨頭。但之后事情一件接一件, 這件事便就直接拖到現在。
這之后他可能會去北狄尋藥材,順便報個仇, 還有七連山那邊, 他也會順便走一趟。
長風哥想與他一起,他擔心屆時殺紅眼的自己會沒辦法注意到他, 以至于讓他受傷。
如此,那便趁著這幾日阿爹阿爸他們三人醫治的初期階段,他將長風哥的身體徹底改善一遍,至少到時候哪怕當真受傷,也不至于再會傷及骨頭。
他心疼不說,鳳血草是真的很不夠用。
還有才認的太子表哥,舅舅,還有長風哥的祖父。
這三人都是高危人群,前者就不說了,一國儲君,既是因著天武朝的祖制而不如他看小說所看過的那些皇朝爭儲殘酷,但受傷想來也是不會少。
后兩者就更是,一直在邊關鎮守,還時常上戰場,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干脆趁著這一次都一并泡藥浴。
顧君謙在快速的處理手里這兩日累積的事情,并不知東河曦已經在一邊計劃這幾日給他改善身體的事情。
而花鈴苑那邊,待得東河曦等人相繼離開,鄧御醫等人便也就開始就著手中藥草沒有欠缺的藥方為東河鈞三人進行醫治。
東河鈞夫夫自然是先行調理身體,趁著治療頭部的藥草還未回來之前,先將他們的身體調養到最佳狀態,如此日后醫治頭部的時候,才有好的身體去堅持。
尤其是璃王,時不時就會清醒一次,每每清醒還因著腦子里散不去的那塊瘀血而不得片刻安寧,清醒的時間短尚好,只用忍耐混亂的記憶帶來的劇烈頭痛。
可若是清醒的時間長,那便不僅要忍耐頭痛,且還吃不下任何東西,只要吃下去便就會立馬吐出來。
傷神傷胃。
這兩年里,他們太醫院的幾位御醫不知想了多少方法,寫了多少藥方出來,也不過是堪堪讓璃王的身體不至于因著頭部的瘀血而累及身體日漸虛弱下去。
這次又這般舟車勞頓,雖說璃王這一路處于沉睡的時間更多,但原本就不甚好的身體,還是因著這么遠的路程更為虛弱幾分。
東河小公子小山頭有好些藥草得用,他們得盡快利用起來,看看能不能好好改善一下璃王的身體。
再有便就是璃王夫,兩年的沉睡,雖說宮侍將其身體照顧得很好,不至于讓四肢肌肉萎縮得太過厲害,但到底是一直躺在床上,照顧得再妥帖,璃王夫的四肢肌肉也在日漸萎縮。
這次來到東河村,原本覺著是瞎折騰,沒想看方才那位東河小公子的神貌,應是會去為其父親將南蠻傳說中的南香籽尋來。
既然如此,在有更好藥草的情況下,他們完全可以在南香籽尋回來之前,讓璃王夫的身體先好起來。
不說讓其恢復到一個普通人的身體健康,至少能阻止肌肉萎縮的癥狀便也是好的。
最后就是東河少爺,鳳血草治療骨病需要先行劃開傷及的骨頭部位的血肉,以東河少爺眼下的身體,怕是承受不住,畢竟其身上傷及的骨頭委實太多。
如此,便就最好先行將其臟腑的傷勢治好,讓其身體稍微好著一些之后,再來治療骨病。
最后再來祛除傷疤方是最好。
一邊與幾位御醫商議著確定最終的醫治章程,鄧御醫同時將給東河曦阿爹阿爸調理身體的藥方寫了出來,待得字跡晾干,便遣人給他送了過來。
東河曦休息一陣,便就等到鄧御醫送來的另兩張藥方。
還好兩張藥方里欠缺的藥材只有幾味,幸得他早些時候勤快,小山頭里好些藥材都有。
東河曦謄抄下幾味欠缺的藥材,便就將藥方再讓人送還了回去。
顧君謙這邊也忙完,東河曦見他閑下來,便拿著藥浴的那張藥方挪到他身邊來,“長風哥,這張藥方里的幾味藥材種子你此次也記得一并尋回來。”
顧君謙拿過藥方看一眼,“這是何藥方?”
東河曦道:“給你藥浴強壯骨骼的藥方。”東河曦與他說了下藥方的效用,“連續泡上七日便可讓你全身的骨頭更為堅硬,等閑力道的傷害再不能傷及你的骨頭。”
當然,這是在他用出更多異能種植藥材的情況下,若是給外人用,他自然不會用這般多的異能來種植藥材。
顧君謙聞言吃驚,“強壯骨骼?等閑力道不能傷及骨頭?”他看向東河曦,“小曦,是我所以為的那樣?”
其實一些古藥方也有這般強壯人體骨骼的效用,但因著用藥多有珍稀罕見的,若非醫藥世家百年累積,怕是根本湊不出一張藥方的藥草來。
他們勇武伯府自然也是不可能有的,平日用來藥浴的也多是強身健體,舒筋活血的。
可看小曦的神色,他寫下的這張藥方定是效用比那些古藥方來的要更好。
且這張藥方上的一些藥草雖說也珍稀罕見,但卻并不難尋。
東河曦還不忘打趣他一下,“若是你我心有靈犀的話,那就是你想的那樣。”
顧君謙看看藥方,心里感動,沒忍住將人抱進懷里,“小曦,謝謝你。”
他知曉小曦費心寫這張藥方定是特意為他。
東河曦在他懷里蹭蹭,“謝我作甚,你是我的未婚夫,這本就是我應當做的。”
看起來好似為長風哥才寫的這張藥方,但又何不是為了他自己?
長風哥身體更好,日后他們才能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到得午時,東河曦與顧君謙同樣去前院大廳與太后幾人一同用午食,用過午食他先去照例看過阿爹三人,給他們身體內輸入異能舒緩他們身體的不適。
之后便去尋在小山頭忙碌一早上的墨書,看其采摘的藥材如何。
顧君謙這邊則是拿著東河曦上午寫下來的藥草與藥方找到太子,“朱筆批注的藥草是小曦手里沒有種子的,我想與太子一起讓人尋這些藥草種子,其中幾味藥草還有些難尋。”
“再就是這張藥方。”
顧君謙將東河曦寫下的那張強壯骨骼的藥方推到太子眼前,“這張藥方是小曦寫來強壯人體骨骼的,小曦說,若是按照這張藥方連續泡上七日的藥浴,會讓人的骨骼更為強壯,等閑力道不能所傷。”
顧君謙之所以拿出來,也是與東河曦一起商議過的。
雖說東河曦原本就打算會讓太子等人跟著一起泡。
但在太子等人見到效果之后,定會想要將其用到邊關將士身上。
兩人便就想著既然如此,莫不如一開始就表示出這樣的意思來,省得屆時太子還要為難來如何與他說這藥方的事。
不過有些話也得提前說,“小曦愿意將藥方獻出來,但七日的藥浴時間,有且僅有小曦在意的親人能享受,若是給外人用,藥方效果不會變,但藥材的藥效便就會相繼減弱,需得連續泡上七七四十九日方可。”
這里所為的外人是誰,無需他特意指出,太子心中也定是能明白。
顧君謙直視太子的眼睛,“太子定是也對小曦的種植能力有些了解,知曉他種植藥材并不容易,大批量的藥材,藥效是無法如此次這般好,即使哪怕日后小曦提供藥種出來給旁人種,藥效也是多有不及。”
這些話得提前與太子說清楚,雖說太子的人品好,或許不會在心里猜疑小曦,但前后藥浴時間相差這般多,效果哪怕并未改變,但藥草藥性的長與短,其中所涉及的利益卻是相差太多。
即使太子不會說什么,他也擔心日后時日一長,恐會讓太子與小曦之間生出些不必要的嫌隙來。
他不想小曦的好心,最后會得到這樣的結果。
第176章 第 176 章
太子聽完顧君謙的話, 心里倒是沒有太多的想法,別說他這個小表弟大方的將藥方獻了出來,即使不拿出來, 他也是不可能有任何話說的。
他明白顧君謙心里擔心的事情,也沒覺著有任何冒犯的地方,反倒是在心里很滿意顧君謙對自家小表弟的這份回護之心。
若是他因著自己的身份多有顧忌, 他心里才會不舒服。
太子將藥方拿過來看, 又將桌上另一張紙看完,“我會派人去收集這些藥種。”
顧君謙便又與太子說了一番胡知府那邊的事情,他這邊也是后來才有所察覺為何后面消息得到的那般容易, 好在太子那邊也并未對他們多有遮掩, 因此順著線他便就查到太子這邊來了。
“雖說小曦與殿下你們有親, 但此事我還是得謝謝太子殿下,不然以我手里的人手,怕是還得一些時間方才能得到那些信息。”
他的人手是足夠多, 但論專業,自是與皇室出來的暗衛還是要差著一些。
太子興許是因著小曦的這層身份方才這般做,但這份人情他卻是不能不領。
今日說到這里,顧君謙便就順帶著與人道謝。
太子擺手, “不必言謝, 早些時候還未與小曦相認,也不好太過插手, 擔心你們多想。”若是他們早些相認,他是肯定不會將手里查到的信息露給顧君謙的, 而是會自己拿著這些信息去與曦哥兒親近。
顧君謙聽出他言語中的意思, 笑了一聲。
兩人事情說完,便就各自分開, 顧君謙起身回到晨曦院書房,東河曦還沒回來。
顧君謙便就自己坐在書桌邊處理自己的事情。
而東河曦這邊,則是在前院的小偏房這邊找到正在指揮著人清理藥材的墨書,見他正在忙,便也就沒打擾,而是用精神力將采摘回來的藥材都檢查過一遍,沒有任何錯漏,都是按照他的要求來采的藥,心下滿意。
也沒驚動人,東河曦拐道去廚房,想端點小零食回去,沒想在廚房里見到這次跟著過來的宮里御廚在忙乎。
御廚等人見到東河曦過來,趕緊恭敬招呼,眼前這位小公子雖說身份還未被主子們明確說出來,但看這位小公子與璃王夫夫相似的面容,其身份不言而喻。
“小公子,不知是有何事?”
東河曦擺手,“沒事,我就是來看看可有什么入口的小點心。”
他喜歡在看書的時候吃點小零食,糕點水果什么都行。
在末世的時候,沒有這些豐富的小零食,但他媽媽寵他,就會想著法的給他用變異獸肉做些小零食出來,蔬菜水果太過珍貴,即使他是木系異能者,也不好拿這些東西來當成消遣的零食吃。
倒是變異獸肉在末世并不多珍貴,只要武力值在那里,變異獸肉是不缺的。
因此吃零食這個習慣來到這里也沒改,但因著在末世吃過太多的肉類零食,來到這里便就不愛吃了,反倒是對一些糕點水果之類的小零食更喜歡一些。
墨書在忙,墨硯跑商暫時還沒回來,他便就干脆自己過來這邊端一點,沒想會遇到宮里過來的御廚。
御廚聞言,便趕緊道:“正好,我這里做了一些點心,小公子看看可喜歡。”
東河曦便見他從一邊端出幾碟點心來,鼻子一動,“咦,是用金銀花與薄荷混合著水果做的?”
御廚笑道:“小公子好敏銳的嗅覺,沒錯,這些糕點都是用金銀花、薄荷與水果所做。這一路趕路,太后有些厭食上火,我便詢問過幾位御醫,這才試著做出這些點心來,小公子嘗嘗看看可喜歡。”
東河曦也沒客氣,上前去一一嘗過一塊,“唔,很好吃。”
御廚做的這幾樣點心的確是味道很好,清涼微甜,吃起來口感綿軟,還有豐富的果香味,將金銀花與薄荷的味道壓下。
東河曦沒忍住又吃了幾塊,心里卻是微微一動。
老祖宗不是說藥補不如食補?
不過此事不急,還得等阿爹他們身子好著一些再說。
東河曦也沒讓人幫忙,自己點了幾個點心,讓人放進籃子里拎著走了。
回到晨曦院書房,見著顧君謙在忙,他也沒去打擾,將點心拿出放在桌上,把幾本還未看完的醫書拿過來繼續翻看。
翌日,東河曦用過早食便照例去給阿爹阿爸三人輸入異能,然后便去了小山頭。
小山頭這邊靠里的位置又出了一批成株的藥材,空置出幾塊藥圃,東河曦過來用異能將藥圃的土壤改善一遍,等著晚些時候過來將新一批的藥種種下。
昨夜他已經溫養出一批得用的藥種,都是哥哥能用上的藥材。
鳳血草的長勢也很好,分出的那一株已經快要成熟,待得成熟,他便又可以動手給其分株。
為了保證鳳血草的藥性,他只從成株的鳳血草里分出一株來,雖說如此一來速度有些稍顯太慢,但卻能在不惹人懷疑的情況下最大程度的用他的異能激發鳳血草的藥性,在沒有更多鳳血草的情況下,眼下這般做是最好的。
若非早些時候將鳳血草的信息說了出去,他也不必這般束手束腳。
東河曦沒忍住給鳳血草里多輸入進一些異能,嘴里念叨:“可快點長,瞧著太子表哥那邊怕是沒可能找到鳳血草了。”
阿爹得一株、阿爸得一株、哥哥那里最少也得三株。
這一下就得五株,即使他不藏下一株,手中也才三株。
還差著兩株。
東河曦心里也還是有點著急。
這一著急,異能便就不小心輸入得有些過多,眼看著分株出來的那一株就成株可以分株了。
東河曦頓了一下,趕緊收了異能。
“行吧,既然已成株,那就分株好了。”
他沒去糾結,反正眼下身份足夠他肆意一些。
東河曦給鳳血草分株完,又干脆將楓樹又給往更高一級改造,讓它的溫度能更靠近火山一些,如此一來,溫度適宜,鳳血草又能長得更好一些,加上他的異能,說不得生長速度與品質還能更好。
這一忙碌就到午時,顧君謙沒在晨曦院書房見到東河曦,便知曉他該是在小山頭這邊,便就尋了過來。
鳳血草生長的小屋內里溫度太高,顧君謙沒敢進去,只站在敞開的門外,門口有小曦的能力遮蓋,倒是沒有妨礙,“小曦,可忙完了。”
東河曦手放在楓樹上,扭頭對他笑道:“長風哥,稍等我一下,馬上這邊就可以了。”
說著手中的異能輸入過去更多一些,不過一刻鐘,楓樹的溫度便又更高了一些,眼看著它周圍的空氣都被炙烤得扭曲一圈。
東河曦身周有精神力做成的精神力防護罩,并不覺得溫度高,滿意的點點頭,這樣鳳血草又能加快一些速度生長,不錯。
東河曦起身出來將門關上,徹底隔絕小屋里的炙熱溫度,“長風哥沒多陪陪顧爺爺嗎?”
老人家常年待在邊關,只每一年的述職會回上京一次,卻也待不上多久日子,此次述職外家護送哥哥三人過來,倒是時間能多一些,但也會很快回去。
畢竟北狄一直蠢蠢欲動,即使眼下稍有消停,但邊關那邊也還是三不五時會與對方發生一場或大或小的戰爭。
眼下老人家與齊王都回來,那邊雖還有別的守將,但兩人也還是有些不放心。
說不得隨時都會離開。
東河曦便想著讓顧君謙多與其祖父待一起。
顧君謙笑著拉住他,另一只手抬起擦去他臉頰上不小心蹭上的污漬,“祖父在與齊王議事,我不好待在那里。”
東河曦任他動作,待得他放下手,這才與人相攜并肩往山下走,“那長風哥你的考校可過關了?”
昨日下午顧爺爺說是今日要考校一番長風哥這一年的課業有無落下,這也是早上他自己來小山頭的原因。
顧君謙笑道:“自是過了。”
對于自己的課業他還是很自信的。
雖說去歲因著身上的傷勢頹廢過一些時日,但也就那么兩三月時間,回到麗水村他便又補了上去,尤其是與小曦相識之后,他的心境越發好,課業不僅半點沒有落下,還對一些書本上的知識理解得更為透徹。
祖父的考校雖說比院里的先生還要深一些,但也并不能難倒他。
東河曦放心了,雖然相信顧君謙,但也還是有點擔心,因為看著顧爺爺就像是那種很嚴厲的大家長,他最是怕這樣的長輩了。
這兩日他敢與外祖母舅舅多加親近,是因著他們首先就對他的態度很親和。
顧爺爺雖然也看著對他很好,但就是感覺很嚴肅,讓他有點怕怕的,覺著隨時都能被其說教一番。
東河曦便趁著這會兒將自己對其祖父的感覺說了出來,“雖然覺著顧爺爺定是不會這樣,但我就是覺著心里有點怵他。”
顧君謙聞言沒忍住失笑出聲,安慰他道:“不用怕祖父,他就是看著略顯嚴肅了一些,但其實對我們這些小輩還是很好的,每每我們惹禍了,他也不過是責罰我們抄書,就連稍顯嚴厲一些的話都不曾說過。”
他祖父也就是因著上戰場廝殺才導致如今看著人很是嚴肅難以親近,其實人很好。
他就說為何這兩日小曦不怎么與祖父說話,每每見到也就是乖巧的招呼一聲,卻原來是如此。
顧君謙沒忍住打趣他,“沒想小曦也有害怕的人。”
這是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他還以為如小曦這般的性子,該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沒想會害怕自家祖父。
不過他也能明白小曦為何會有這樣的心理,一切不過都是因著在意他而已。
第177章 第 177 章
兩人回來時, 正巧遇上筆潤急匆匆的身影。
顧君謙趕緊出聲喚他,“筆潤。”
筆潤正要進東河曦家的步伐立馬停下來,回頭就見自家少爺與東河小公子正從左邊過來, “少爺,小公子。”
顧君謙帶著東河曦走近,問他, “事情可是辦完了?”
筆潤點頭, 呼吸還有些沉重,“對,我拿到東西之后便一路快馬先行回來了。”
他昨日便就被少爺派去平陽城, 今日一拿到東西就半點沒有耽擱的快馬趕回來。
外面不是說話的地方, 三人直接往晨曦院書房去, 進了書房,筆潤便將懷里揣著的幾本冊子拿了出來,“小公子, 少爺,這是從胡知府那里換出來的一些名冊與賬本。”
顧君謙拿過與東河曦一同翻看,名冊是與胡知府有勾連的一些官員、商人、匪徒等等。賬本便也與這些人有些關聯,只是其內更為詳盡一些, 賄賂的銀錢每一筆都記得很是清楚。
顧君謙與東河曦道:“原本我是打算在今日將這些東西一并拿出來就算, 但思及你大約想親自看看他的下場,便與太子殿下商議過一番, 從他手上借了些人,將這些名冊與賬本偷梁換柱。”
太子手下能人好些, 其中一人過目不忘, 也有一手仿照人字跡的本事。
這些東西一拿出來,對方便就將其記了下來, 這邊筆潤快馬將這些東西拿回東河村這邊,那邊趁著今日是胡知府的生辰宴,一時忙得分身乏術,便就將賬本與冊子再寫一遍給其放回去。
若無意外,當能瞞天過海一陣。
顧君謙道:“待得你忙完,我們這邊便可以隨時去捉拿胡知府等一干人。”
他是知道小曦性情的,誰若是惹上他,他便更喜歡親自去解決,小事便也就罷了,但胡知府卻是與其阿爹阿爸有關,他相信小曦更想親自去解決胡知府。
但胡知府是朝廷命官,早前他無法如此幫小曦,小曦興許也是如此想法,因此早些時候他與小曦說如何對付胡知府時,小曦便沒反對。
可眼下小曦身份不一般,太子殿下等人也很是寵小曦,如此他自是要改變原計劃,這才有了今日這一出偷梁換柱。
不過是想拖延幾日,讓小曦這邊忙過之后,可以親自去捉拿胡知府。
相信屆時太子殿下那邊也會給予小曦方便的。
東河曦聞言雙眼一亮,聲音微揚,“長風哥你的意思是,到時我可以一起去捉拿胡知府?”
“自然。”顧君謙見他這番神色,心情也很好,他果然沒做錯,“等東河阿爹他們這邊好一些,小曦想去處理胡知府了,我們便一起過去,那邊我與太子殿下皆派有人看著,不會讓其逃脫,東河鋒那邊亦是如此。”
顧君謙神色柔和,眼里滿是寵溺,“我們有他犯罪的證據,屆時小曦只要留他一命給朝廷,便是想如何就如何。”
作為一個受害者的家人,在得知事情真相之后,面對傷害自己家人的人,情緒有些過激也是可以體諒的。
只要不將人打死了,相信朝廷那邊也不會有言辭的。
顧君謙雙眼之內閃過一絲暗芒。
東河曦此時心里是真的很高興,原以為他只能看著胡知府被繩之以法了,雖然這樣也沒有不好,但到底不能親自去處理他,心里多少也還是有些不得意。
他也能理解,畢竟對方如何也是朝廷命官,可不是什么無關緊要的路人甲。
因此早些時候聽到長風哥說起對胡知府那邊的計劃時,他也并未多說其他。
原心里都已經將此事放下了。
沒想今日峰回路轉,他竟然還可以親手去處理胡知府。
東河曦的心情如何能不開心?
哪怕眼下阿爹阿爸還活著,可這兩年阿爹阿爸他們所經受的苦,他這兩年經歷的悲慟,繩之以法對其真的是太輕了。
“長風哥,謝謝你。”東河曦撲進他懷里,他知道這事定是長風哥與太子表哥提議的,不然太子表哥是不會想到如此做的。
因為長風哥了解他,并在意他,所以才會因著他改變計劃,讓他去親自解決仇人紓解心情。
顧君謙錮住他的身子,嗓音溫柔,“小曦開心嗎?”
東河曦在他懷里點頭,“開心。”
能親手去報復仇人,他豈能不開心。
“開心便好。”顧君謙下巴擱在他頭頂,輕輕蹭了蹭。
筆潤在將賬本與名冊拿出來之后,便已經極為有眼色的出了書房。
聽到屋里的聲音,臉上也不禁露出笑來。
書房內,東河曦與顧君謙溫存過一會兒,東河曦想到什么,便從他懷里退出來,抬頭,雙眼亮晶晶的,臉頰上都是緋色,這是在顧君謙懷里悶得,也是高興的,“長風哥,那你能再去幫我做一件事嗎?”
對于顧君謙,他也沒什么不好意思的。
顧君謙問他,“何事?”
東河曦道:“我想知道七連山那些匪盜的一些事情,例如他們殺人越貨的信息。”
說到后面,東河曦聲音便冷了下來,眼里也有殺意閃過,“待得阿爹他們這邊好一些,我便打算動身前往北狄,這一路過去,胡知府那里,七連山匪盜,還有東河鋒,我皆會一一去親手解決。”
東河曦手還圈在顧君謙腰上,說到這些日后的計劃時,不自禁抓了抓手,動作之后,他也并未察覺到手下的身體僵硬了一瞬,也沒看見顧君謙原本溫柔的眼睛,變得暗沉,里面有濃濃的欲色聚集,卻又在頃刻之間消散,重新被溫柔覆蓋,他還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七連山的匪盜眾多,其中不乏一些被逼迫擄去之人,當然,這些人若是雙手沾血那也與匪盜一般了,我是想著里面定還有無辜之人,我想要一份七連山匪盜的具體信息,之后去時,這些記錄在冊的便都盡皆解決了,我報了仇不說,說不得還能解救一些人,還能為朝廷解決一大禍患。”
他也不是什么嗜殺之人,報仇自然也是去找罪有應得之人。
但眼下情況不一樣,太子是他表哥,如今的皇上是他舅舅,如此一來,他報仇只余,可以順手幫他們解決這些盤踞七連山為禍一方的匪盜,一來是謝謝太子表哥為他在胡知府這件事上做的,二來便是謝謝他們當初及時救下阿爹阿爸,還有哥哥。
雖然他們救阿爸哥哥三人是因著那份血緣親情,但他作為阿爹阿爸的孩子,這份救命之恩卻是不能不報。
眼下他還未想到更好的方法去報答他們,七連山的匪盜便就先算作報答的利息。
反正也是順手之事。
不過他想到一些小說與電視里經常有說到,匪盜里面也并非全部手沾血腥人命之人,也有那無辜被擄去,在那里當牛馬的可憐人。
這些人他總不好也都算成匪盜一并給解決了。
所以他才會想讓長風哥給他一份七連山匪盜的具體信息。
免得日后錯殺無辜。
顧君謙聽他說完自然是沒有不答應的,七連山的匪盜信息他們勇武伯府手上也有著一些,早年堂兄他們尚未去邊關時,便有帶隊去七連山剿過匪,只是因著七連山太大,山里地形太過復雜,朝廷的人一去,那邊便就直接躲進深山,從不跟他們正面打。
人比朝廷的人更清楚七連山的地形,朝廷的人拿他們半點辦法沒有,又不能當真追進去,這若是一旦追進去了,誰殺誰還不一定。
因此七連山的匪盜便就一直在平陽一帶囂張盤踞。
如今想來,那幾次的剿匪不成行,怕都是因著有胡知府在其內通風報信的原因。
只是答應是答應了,顧君謙心里對他所謂的去七連山報仇一事并未當真。
他知曉小曦的武功高強,甚至高于他。
但七連山那里可是算得深山,雖說與東河山不能比,但其內也是地勢復雜,加之那些匪盜在那里盤踞多年,不知對七連山其內的地形有多熟悉,且七連山的匪盜也并不止一處,傳言他們同氣連枝。
小曦若想進山里去尋人報仇,委實有些難。
但這話他自然是不會說出來的,小曦想要他們的信息,他便給。
小曦想去報仇,正好胡知府那里被人看著,想去通風報信也不能,如此他也正好可以趁著這個時機聯合太子殿下可以先去解決七連山的匪盜。
朝廷早就想解決他們,只是一直苦于無法深入山里去。
每每過去,那里的匪盜便就聞聲而逃。
開始朝廷還想著是他們聲勢浩大,被人聽了風聲去。
后來化整為零潛伏過去,人一樣躲進山里不見人影。
他們也懷疑過朝廷之內有內鬼與其狼狽為奸,但懷疑的人選也有,胡知府自然不能幸免。
只是胡知府做得手腳干凈,彼時朝廷并沒有找到一絲證據。
如此七連山的匪盜便也就這般放任了下來。
眼下有小曦阿爸一事,相信陛下也很想去將七連山的匪盜解決了。
兩項相合,豈不是正好。
第178章 第 178 章
東河曦兩人在這邊小聲說著日后的一些計劃安排, 花鈴苑那邊,鄧御醫已經帶著一干太醫院的御醫并鐘大夫,開始為東河臻醫治。
因著東河臻從被救回便就一直是鐘大夫在為其醫治, 此次為其醫治的主要大夫也是他,鄧御醫則是從旁協助。
李御醫吳御醫則是因著在東河曦這里待得時日久,對這里更為熟悉, 便就將兩人所知的一些藥材等一應醫治物品一一報出來。
其余的幾位御醫則是負責看著人為東河臻撿藥熬藥。
總之是各司其職, 配合得很是默契。
倒是一干醫丞醫士暫時只能在一邊看著。
東河臻的傷是從內而外的,整個人可以說是沒有半點好的地方,當初被救回來, 所有人都以為其必死無疑。
好在其命硬, 又有齊王與顧君謙祖父不吝嗇的出好藥, 如此方才保住其一條命。
鐘大夫在用酒精為銀針消過毒,又用其擦拭過雙手之后,這才讓人將東河臻的衣衫除盡。
一具滿是傷疤, 無一塊好肉的身體便就出現在所有人眼前。
不僅如此,其四肢骨節還有不同程度的扭曲變形,甚至脖子處也看著不太正常。
鄧御醫等人哪怕從上京城到東河村看了一路,也還是每每見到都要倒吸一口涼氣, 滿眼的不忍心。
同時心里對北狄的殘忍也很是痛恨。
鐘大夫用銀針將東河臻全身幾處大穴封住, 如此是為了其在喝藥時,不會因著吐藥而讓臟腑以及身上尚未治愈的骨頭更難受。
別看東河臻人是被救了回來, 看著好像也還好,但其實人每每喝藥都是一件極其痛苦之事。
口腔, 臟腑, 無一不是傷,如此情況下, 想要喝下足夠的藥,不僅對于鐘大夫來說是件費神的事情,對于東河臻本人來說,也是一件極為痛苦的事情。
一碗藥下去,至少會有三分之二會被其吐出。
因此每每喝藥之前,鐘大夫都要用銀針為其封住全身的幾處大穴,一來是減輕其喝藥時吐藥帶來的痛苦,二來便就是護住其內好不容易有點起色的臟腑。
今日瞧著東河臻的氣色好似變好一些,鐘大夫也并未有絲毫大意。
氣色確實看著極好,但一把脈,便知其內里并無半點變化。
只是脈搏強健了一些。
鐘大夫等人只以為是其在安穩的環境下方才有如此變化,并未多想。
所以進行醫治時,該有的章程半點不敢少。
東河曦的精神力自打他阿爹阿爸回來以后,他便就未從花鈴苑那邊撤回來,雖說知曉鐘大夫等人會小心看護著阿爹他們三人,但他還是不放心,因此精神力一直附著在花鈴苑偏房角落擺放著的槐樹之上。
原本他是在與顧君謙小聲說著這幾日要做的事,精神力注意到那邊鐘大夫等人的動作時,聲音便就停了下來,所有的心神都放在花鈴苑那邊。
待得見到幾位御醫將哥哥的衣衫除盡時,他便是準備撤回精神力的,卻在見到哥哥滿身傷痕時,即使早前便已經在為哥哥探查傷時已經知曉哥哥身上的傷勢,但眼下再次見到,東河曦還是無法接受。
心里揪著疼,像是被無數雙手擠壓著心臟,又好似有人用著針一點點的在自己身上扎著。
一雙漂亮的桃花眼里,除卻心疼與痛苦,便就是濃郁到遮不住的殺意。
顧君謙抱著東河曦,本是在聽他說著話,卻見他停住話頭不說,整個人的情緒都激烈波動。
先是怔了一瞬,突然想到什么,趕緊輕捏住其下巴將人腦袋抬起,一眼,他便知自己心中的猜測成真,心疼的安慰道:“小曦,別難過,你兄長他們不會有事的。”
相處數月,小曦又并未對他有所隱瞞,且幾次進出東河山,他知曉小曦有一手探知的本事。
而能讓他情緒如此變化的,只能是其瞧見了他阿爹阿爸三人的傷。
顧君謙滿心的心疼,緊緊的將其抱進懷里,“小曦,可要過去看看?”
想來是鄧御醫等人在開始為小曦的阿爹他們進行醫治了。
東河阿爹兩人的傷除卻頭部,其余便算不得如何,只除了小曦的兄長。
顧君謙抱著東河曦起身,打算帶著他去花鈴苑那邊看看。
東河曦回神,發現兩人眼下的姿勢,問顧君謙,“長風哥?”
顧君謙動作未停,抱著人出了書房,“我帶你去花鈴苑那邊。”
東河曦:……
“不用去。”東河曦止住他的動作,心里想了下就知他為何會這般做,心里因再次見到哥哥的傷生起的難過都減淡了一些,“我沒事了,鐘大夫他們已經開始為哥哥治傷,我就是見到哥哥身上的那些傷一時有些難過。”
東河曦雙手圈住他的脖子,在其懷里微微抬起身吻了下他的嘴,“不用去的,眼下過去見了也是徒惹傷悲,莫不如就在這邊待著。”
顧君謙低頭看他,像是想確認他確實是不打算過去,“那我們去藥房待著?”
小曦喜歡植物,晨曦院的藥房雖說是藥房,但里面卻是不僅有藥材,也有許多旁的植物種子。
小曦平日里無事便就喜歡待在里面。
雖不愿承認,但也無法否認,小曦心情不好之時,面對這些他喜歡的東西更能放松心情。
東河曦搖頭,“回書房待著吧,你陪著我便好。”
他現在半點不想去對著那些東西,只想跟長風哥待在一起靜一下。
其實這會兒他已經沒方才那般難過了,但他也不想去做別的事,就想與長風哥待在一處。
顧君謙聞言便毫不遲疑的抱著他轉身進了書房,并吩咐侯在門外的筆潤再去弄些吃喝過來。
中午,東河曦照例帶著顧君謙去大廳與太后等人用午食。
飯后,東河曦與顧君謙相攜著去花鈴苑,偏房里,是幾位醫丞在屋里守著,見到兩人進來,趕緊起身行禮。
東河曦擺擺手,“我就過來看看。”
幾位當值醫丞走出偏房,將屋內的空間留給東河曦幾人。
東河曦先是去看了眼阿爹阿爸,見他們并無不妥,氣色也在他這兩日給予的異能下好好的,便就又給了一些異能兩人。
之后便來到自家哥哥身邊,見其臉上的氣色卻是有些蒼白,知曉是上午喝藥導致,心里微疼,很想放開手腳直接用異能將哥哥治好,但理智去提醒他不可妄為。
東河曦又心疼又愧疚,握住哥哥的手,一邊渡異能過去,一邊在心里又給北狄狠狠添加了一筆。
顧君謙安靜的陪在他身邊,待得他停手,方才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會好起來的。”
東河曦點頭,“嗯,就是有點心疼。”
顧君謙理解他的心情,東河臻的傷屬實是太深了。
他其實是很佩服這位未來的大舅子的,如此傷,竟是讓他撐了過來。
若是換一個人,怕是早就沒了命。
從花鈴苑出來,東河曦收拾一番心情,便就去到晨曦院的藥房里開始溫養得用的藥種。
雖說小山頭暫時不缺醫治阿爹三人的藥材,但他還是覺著不夠,且眼下他能做的也只有這個。
到得晚上,東河曦這邊有用的藥種盡皆被他溫養完,可以隨時種下。
雷叔回來向他匯報這幾日自然閣的事情時,遲疑道:“小公子,定制藥材的人越來越多,還有些商隊也向我打聽定制藥材一事,不知是照舊還是推了他們。還有槐樹,眼下來我這里定購的人也有好些,甚至大多數人是給了全部銀錢。”
第一批第二批定制藥材的人早就收到他們定制的藥材,過了這些時日,若是服用,效果當是已看見。
不知是否是因著這個,最近幾日好些從不同地方來的富貴人家到自然閣定制藥材,少的定一種,多的甚至有不下十種。
且這些定制藥材之人,還會順便定購一株及多株槐樹,臨走還會大批量購買閣內的蔬菜水果。
就這短短幾日時間,他手上定制藥材的名單便就已經有幾十人,定制的藥材更是多達上百種。
有些自己出藥種,但更多的還是沒有藥種。
而藥材的種類也是繁多。
常見的有,罕見的有,珍稀的更是不少。
且里面還有幾人是有些急著用藥,甚至不惜多加銀錢。
當然,這幾人他尚未給其明確的答復,這事兒還得先行問過小公子方可。
還有槐樹,定購的人更是不少,有些甚至是從別的府城遠道而來的。
就別說那些來往的大小商隊了。
定購的槐樹更是不下十株。
再則就是閣內的那些蔬果糧食,若非家里的庫存富足,眼下又正好是一些蔬果糧食收獲的時節,就這幾日的銷量,閣內怕是要沒有貨物可賣了。
雷叔這幾日即使想空出一些時間回來多看看老爺與正君都不得,自然閣那邊委實太忙,就連原本看著雜貨鋪的雷疏朗都被其叫了過來。
雷叔道:“我瞧著里面好些人是上京那邊的口音。”
他雖未去過上京,但早些年跟著老爺時,也是見過不少人的,上京那邊的人也有見過不少。
口音自是能聽出來。
東河曦翻看著手上的三本冊子,一本是定制藥材的名冊,一本是定購槐樹的名單,還有一本是這幾日自然閣的銷售賬本。
“定制藥材的事情繼續,先按輕重緩急來,那幾個加錢急用的你明日就與他們說,可以。其余的便就按照早些時候定的規矩來。至于槐樹,上次聯系的人可定下來了?”
第179章 第 179 章
東河曦所問的乃是固定購買槐樹的渠道。
因著自然閣被越來越多人知曉, 每日來買東西之人絡繹不絕,且因著天氣逐漸炎熱,購買槐樹之人成倍增長。
早前便就有人仗著這點, 在他家去購買槐樹時坐地起價。
槐樹價是越漲越高。
東河曦便就讓雷叔去聯系一個固定的商家,與其簽定契約,日后就在他家購買槐樹, 以及之后的楓樹。
上次說完這事之后, 便就忙了起來,他還不知道結果。
至于定制藥材里加急需要的那些,早前定下定制藥材的章程時雖說過不接這種加急的, 但此一時彼一時。
一是眼下他正好每日都要去小山頭那邊催藥材, 加急的放在里面, 不過是順便而已。
二便是,大約以己度人,阿爹三人受傷, 他明知他們性命無礙尚且這般著急,每日里恨不得催著藥材一日便就成株。
何況是旁人。
當然,現今這般做,也不過是他能忙乎過來。
若不然, 再有同理心, 他也是不會接這樣的單子。
雷叔聞言點頭,“已經定下, 此次回來也去他家問過,槐樹足夠。”
東河曦便就道:“如此這些單子便就都接下吧。”
正好讓他多些事做, 心里才不會總惦記著每日去看阿爹他們時, 想著用異能將他們治好。
“好。”雷叔應了下來,但也有些擔心, “小公子,這般多的藥材與槐樹,你這可能忙過來?可不能因著這個就累著自己。”
自然閣需要藥材,老爺他們這里也需要藥材,這般多的藥材與槐樹,他擔心小公子太過勞累。
東河曦笑道:“放心吧雷叔,這點東西還累不著我,且阿爹他們如今回來了,我如何也不會讓自己累著的。”
他可還得讓自己好好的以防萬一呢。
又豈會讓自己真的累倒。
雷叔笑道:“小公子心里有成算便好。”
之后兩人又說了一些自然閣接下來的一些安排,以及商隊那邊的事情,這才完事。
雷叔目前管理的主要便就是自然閣以及商隊的事情,雷疏朗主要管理早前買下的幾間商鋪,方嬸子管理東河村這邊宅子的事情,偶爾還會幫著關關、小江、小冬、木頭四人管理一下田地以及小山頭。
鎮上宅子那邊便就是風阿爸以及墨琪管理。
這些從海安府城跟著他過來的人,都各自有他們的事情做,并非還如早前一般當普通下人。
***
隔日,氣溫又有所上升,村子里這些日子都在忙,田地里的糧食蔬果已經開始相繼成熟,得盡快采摘收回。
即使氣溫一日高過一日,大家也是干得熱火朝天。
東河曦一大早便就讓墨書去招一批人來種藥,昨日溫養出的藥種得盡快種下。知道這些日子村子里也都很忙,東河曦便道:“加些工錢也是可以的。”
墨書點頭,正要轉身去村子里招人,這邊顧君謙攜著太子過來了。
太子問道:“可是要尋人來種藥?”
墨書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擺擺手,眼睛看向一邊的東河曦。
東河曦點頭,“是,都是阿爹他們得用的藥材,我想著今日種下去。”
太子也并非是不知事的,這些日子一直顧家與東河家來回走動,眼睛是能瞧見田地里忙碌著豐收的人的,知眼下招人有些難,便道:“不用招人,你尋個懂種藥的,我讓那些閑著的侍衛來幫著種。”
東河曦眨眨眼,“這合適嗎?”
畢竟可都是皇宮出來的精衛,讓他們下地干活,東河曦看向顧君謙。
顧君謙頷首,他不覺著這有什么,若非這幾日他宅子里的人也在忙著田地里的事情,他也會如太子這般做。
太子帶來的人不少,這一批人完全能負責小曦這邊宅子的安全巡邏。
之后過來那一批,屬實是有些多余的。
如此莫不如讓他們干些事情。
太子直接道:“這有何不合適的,你若是不介意,這件事我便就吩咐下去。”
東河曦搖頭,“我不介意。”能有免費的人幫忙,他怎么會介意。
太子當下便就朝一邊招手,“你去尋二十個手腳靈活,最好是有過種地經驗的人過來。”
來人得令,應下之后立馬去了。
人暫時沒來,東河曦便就拉著顧君謙的手,與太子三人一起去花鈴苑看自家阿爹三人。
今日又是另幾位醫丞醫士值守,見到三人過來,便趕緊起身行禮,“見過太子殿下、小公子。”
至于顧君謙,便只有幾位醫士向其行禮,醫士雖是在太醫院任職,但其實并無品級,若是放在外面,也就是相當于藥鋪的學徒工。
醫丞則是已經有了官身,雖說不高,但卻也比白身,只有身份的顧君謙高。
至于為何要給東河曦行禮,很簡單,能在宮里混的人,有幾人是傻的,雖說東河曦的身份尚未正式公布,但璃王是其阿爸這是真的,沒有給與其符合的身份,不過是眼下救治璃王父子三人要緊。
待得忙完回去上京城,東河少爺與東河小公子定會是王府的世子與縣主。
且看太子與太后齊王三人對其的態度,容不得他們不恭敬。
太子嗯了聲,“璃王三人的身體可一切如常。”
其中一位醫丞出聲回道:“回太子殿下,璃王三人并無不妥,東河少爺方才喝藥也比昨日要輕省一些。”
今早給東河少爺例行喂藥他也是在場的,瞧得仔細,今日東河少爺喝藥比昨日要多一些,臉上看著也并沒有昨日那般痛苦難受。
心里不免對這兩日用的藥材贊嘆。
東河少爺今日能這般好,這兩日所用的藥材功不可沒。
東河曦一進來便就去一一看自家阿爹阿爸哥哥三人,異能照例在他們身體內走過一圈,無法對他們身上的傷有效,卻能讓他們沉睡得更為舒適。
尤其自家哥哥,東河曦對其用的異能要更多一些,不能用異能為其治傷,便就用異能在其體內一遍遍游走,梳理筋脈穴位,將異能當作按摩工具。
太子問完走過來,見三人的氣色比起昨日又要好許多,心下稍安,“小皇叔三人的氣色看著好了許多。”
東河曦:“嗯,看來那些藥對他們很有用。”當然,他的異能也對他們有用。
墨書端著藥罐進來,見到三人趕緊行禮,“見過太子殿下、小公子、顧少爺。”
太子擺手,“你手上拿的是何物?”
墨書起身回道:“回太子殿下,是給老爺與正君治療身上傷疤的藥膏。”
太子挑眉,“我可能看看?”沒想這罐子里裝的就是能治療傷疤的藥膏。
這自然沒什么不可以的,墨書便將藥罐打開,“太子請看。”
墨書手上端的是由百葉、綠蘇、中芪藤、芝葉參四味藥材制成的刺激細胞活性的藥膏,顏色淺綠,聞著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太子瞧過之后,問道:“只給小皇叔與皇叔父?”
東河曦在一邊回他,“是,哥哥還要先將臟腑的傷勢治好,還不方便治傷疤,倒是阿爹與阿爸身上的傷疤可以先行祛除。”
尤其是他阿爸身上,前胸后背與手臂都有不同程度的傷疤。
阿爸身為哥兒,身上能不有傷疤當然沒有好,且他是知道的,阿爸最是愛俏了。
太子點頭,“那我與長風先出去,你們先給小皇叔上藥膏,皇叔父那里一會兒我倆進來為其上。”
倒不是太子有多親和,不過是眼下恰逢其會,他到也不介意親自上手做這事,且他也想看看那藥膏的藥性究竟如何。
說完太子便與顧君謙出去,并將門關上。
屋里便就只有墨書與東河曦兩人。
兩人去拿了酒精擦手,這才過去將東河曦阿爸身上的衣衫除去,東河曦扶著自家阿爸,墨書便小心的將藥膏均勻的抹在那些傷疤上,一邊抹一邊心疼,“這些傷疤這般深,正君該多疼。”
然后憤憤道:“那些匪盜最是可惡了,也不知要何時才能將他們除去了。”
最后又道:“正君最是愛俏了,若是瞧著身上這般多的難看傷疤,定是要難受的,小公子,你說能在正君醒過來之前將他身上的傷疤都治好嗎?”
東河曦垂眼看著淺綠色的藥膏一點點的將阿爸身上丑陋的傷疤覆蓋住,“可能不太行。”阿爸是時有清醒的,所以想讓這些傷疤在其醒過來時消去,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除非他用異能。
墨書手上動作小心,聞言嘆了口氣,“哎。”他也知道不可能。
藥膏抹完,兩人將藥布為其纏上,最后穿上衣衫。
墨書去洗過手,將另一罐藥還有藥布放在東河鈞身邊,“小公子,我去叫太子與顧少爺進來給老爺上藥。”
東河曦聞言笑了一聲,墨書還真能,太子表哥說自己來為阿爹上藥,雖然看得出來是真心的,且他本人也覺著沒甚。
沒想墨書還當真敢去叫人,完全沒將人堂堂太子的身份放在心上。
東河曦搖搖頭,卻也沒阻止他,以前他能護住他們,日后更是能護住,且墨書等人也并非那種不知好歹之人。
至于太子嘛,他是看得出來他的想法。
想給阿爹上藥是真,但好奇藥膏的藥效也是真的。
第180章 第 180 章
太子與顧君謙進來后, 東河曦與墨書便也就出去,并將門關上。顧君謙知道如何抹藥,并不用他倆再去多說。
墨書看著東河曦, “小公子,可需要我候著?”
東河曦搖頭,“你去忙吧。”
墨書便道:“行, 那我接著去處理那些摘回來的藥材了, 還有一些沒有制成藥膏。”他也是趕著先制作出一罐來。
東河曦:“去吧。”
東河曦在房檐下沒站多久,身后的門便就打開,顧君謙與太子前后腳走了出來, “給阿爹上完藥了?”
顧君謙頷首, “是, 怎么不到邊上小廳待著?”
房檐下雖說曬不著太陽,但眼下這個時節,即便是陰影處, 也帶著一股悶熱。
東河曦伸手握住他的手,“不熱。”說完看向一邊的太子,“太子表哥你那邊找鳳血草如何了?”
太子搖頭,“沒找到, 我已經先行派了一部分人去南蠻, 看來我朝境內怕是再找不著鳳血草,只能去南蠻那邊打探看看。”
太子也沒辦法, 他加派的人手已經足夠多,但火山卻是找著不少, 偏偏就是沒有發現哪怕一株鳳血草。
太子嘆道:“你能在東河山內找著鳳血草, 當真是運氣極好。”
若不然,小皇叔他們怕是無法醫治骨傷。
東河曦也覺著運氣極好。
三人出來小院, 被叫來的二十個侍衛已經站在院外,太子道:“一會兒你們聽小公子的,他叫你們做什么便就做什么。”
眾侍衛齊聲應道:“是。”
太子示意東河曦來。
東河曦道:“晚些時候會有人帶你們去小山頭那邊種藥種,并不難,你們聽他的便就行。”
眾侍衛聞言有些驚訝,方才公公來與他們說要找些會種地的人時,心里雖然有些猜測,卻沒想竟是叫他們去種藥。
他們雖才來兩日有余的時間,但也多少知曉這位東河小公子種植的本事。
還想著那些藥種會有專門的人去種,沒想卻是并不挑人。
不過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二十個侍衛倒是都應得很干脆。
太子將人交給東河曦之后,便就離開了,他那邊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
東河曦則是叫人去將關關叫了過來。
“小公子。”關關過來,有些好奇的看了眼站著的二十個侍衛。
東河曦道:“小山頭那邊今日需要種的藥種,你便帶著這些侍衛去,眼下正是秋收的時候,并不好招人,這兩日需要種的藥種,都會由這些侍衛來負責種。你讓人好好與他們說一下如何種。”
聞言,關關面露喜色,他方才還在心煩這件事,自打小公子回來東河村這邊,村子里人沒少給他們家干活掙銀錢,如此手上便就有了富裕。
大家手上有銀子了,沒想著存起來,全都拿去買田置地。
即使沒有現成的田地可買,也會買點荒地出來開墾。
畢竟對于莊稼人來說,田地才是根本。
如此一來,村子里人便都在忙活著自家的田地,招人便就有些不好招了。
倒也不是招不到,就是沒幾個。
關關高興點頭,“行,我這正愁著招人的事呢。”說完,關關便想趕緊帶著人去將藥種先種了,他知道這些藥種都是小公子為老爺他們備著的。
“小公子,那我先帶他們去小山頭那邊。”
東河曦:“去吧,順便看看可還有成株的藥材,有的話便都采回來吧,空出的藥圃可以種別的藥。”墨書那邊帶著太醫院的一干醫士采過藥材,應該是沒采完的。
關關點頭,“行。”
看著關關將人帶走,東河曦這才與顧君謙回晨曦院書房。
顧君謙見他正拿出一盒種子來,便問道:“還有藥種需要溫養嗎?”
東河曦將盒子打開,一邊回他,“嗯,這幾日自然閣那邊生意不錯,雷叔昨日拿回來的冊子里,多了不少定制藥材的客人,買藥材的人也不少,還有槐樹,定購的人也是日漸增多,我想著這幾日反正也是在忙著溫養藥種,便就讓雷叔將定制藥材的人的單子都接了下來,有幾個要的較急,正好我手上也有他們需要的藥種。藥種溫養完,晚上雷叔那邊會將槐樹帶回來,我便打算著白日都將這些藥種溫養完。”
顧君謙看看他臉色,道:“別累著自己。”
東河曦抬頭沖他笑,“放心吧,我不會累著自己的,你倒是與雷叔一般,生怕我會將自己給累倒。”
東河曦笑道:“我會注意休息的。”
顧君謙在書桌后坐下,將一本書翻開,臉上含笑,眉宇間卻是有些擔憂,“也不怪我們會如此想,雖說你氣色看著還好,但這兩日你著實有些忙,抽著空便就在溫養藥種,還有那些蔬果種子,前些日子你便已經溫養不少,這兩日我瞧著你又在溫養它們。還有自然閣那邊,你早些時候還說不接那些著急的定制藥材,眼下卻也盡都接了下來。如此你叫我們如何不擔心你。”
東河曦笑出聲,但心里卻是暖得不像話,聲音都輕軟了不少,“我就是想著之后會有可能去北狄那邊,路途上會耽擱一些時間,便就想趁著這一段時間將需要溫養的種子都溫養出來,且這里又趕著秋收,屆時又需要一批種子。也就這一段時日忙著一些。”
就是事趕事,全都湊一堆了而已。
且他忙這些事也并不覺著累,就是坐在那里就做一件事,有些枯燥。
但這一段時間長風哥也都陪著他,所以那點枯燥的心情也都沒了。
顧君謙側頭看他,“你心里有數便成,若是你心里有何不痛快的,記得定要與我說。”
顧君謙知道他這幾日因著東河阿爹他們三人的事情,他心里不痛快,但小曦也就在東河阿爹三人回來那日哭過一場,之后便就再沒露出太多的情緒來。
別說他,就是太后等人也是有些擔心的。
眼下他又打破自然閣早些時候定下的規矩,如何能叫他不多想。
東河曦停下手中的動作,也側頭看過來,眼里都是笑意,嘴角也彎起弧度,“長風哥是在擔心這個?”
東河曦沒想他是在擔心他心里會有不痛快,“我沒有不痛快的。”怕他不信,東河曦心里還想了一下,便知道是哪里讓他生出這樣的想法來了,笑道:“是因著我接下那些定制藥材的事情?”
顧君謙點頭,“也不全是。”
東河曦放下種子,干脆起身來到他身邊,直接擠到他腿上坐下,雙手圈住他脖子,“我沒心里不痛快,好吧,也有一點吧。”
東河曦想了想,便又與他稍微透露了一點自己的能力,“我的能力不光是在精于種植與探知上,其實它還可以給人治療,就說哥哥身上的那些傷,若是我用自己的能力,不過片刻它們便就能痊愈。”
顧君謙聞言心里震驚,見他還要接著說,趕緊伸手捂住他的嘴,“別說了,小心隔墻有耳。”
他沒想到小曦的能力竟是這般神奇,這完全是神仙手段了。
東河臻的傷他也是瞧過的,那般嚴重,小曦竟是說他的能力卻能讓其不消片刻就能痊愈。
這若是被人知曉。
顧君謙心里有些怪責自己,若是不起話頭,小曦也不會說出這件事。
東河曦雙眼亮晶晶的看著他,嘟嘴親了下他的手心,見人眼神無奈,便眉眼彎彎,伸手拉下他的手,“放心吧,周圍都沒人,不會被人聽了去。”
他沒想到顧君謙第一反應竟是擔心會被人聽去,該說不愧是他看上的人嗎?
顧君謙還是不放心,蹙著眉頭道:“此事不要再提。”
他此時也大約知曉小曦這兩日心里在想什么了。
自己有如此能力,卻因著不能顯露出來,無法給自己的親人治傷,眼看著他們每日遭受病痛的折磨,莫說旁人,哪怕是換成他,瞧著家人如此遭罪,自己分明有能力讓他們不用受折磨,卻又無法那般做,心里也是會難受的。
難怪這兩日他總是能感覺到小曦的情緒有些不對,但小曦表現得又并不那般明顯,面對他與太后等人時,看著與往日并無太大的不同。
若非他與他太常待在一起,對他的情緒很是敏感,怕也是察覺不到他的這點變化。
東河曦便就聽話的不再接著說,他知道只這點話,長風哥也是能明白他心里所想的。
顧君謙伸手錮住他的腰,將人往懷里摁,心里嘆息一聲,嘴上卻是溫聲安慰道:“小曦,你如此做是對的,我們手中有上好的藥,還有太醫院里一干御醫,東河阿爹他們用不上多久便就能相繼痊愈,你不用心里覺著難受,相信若是他們知曉也會贊成你這般做的。若是他們無藥可醫,我相信哪怕是日后會有多少麻煩,多少危險,你也會出手治好他們,所以不要覺著內疚。”
東河曦原本還彎著的眉眼,掛起的笑,在聽完他的話之后,一點點的落了下來,圈住他脖子的手收緊,整個人埋在他懷里,安靜的一動不動。
眼圈有些紅。
他確實對旁人能做到冷心冷情,冷漠以待,哪怕是有人死在他面前,他也能眼都不眨一下。
但在面對家人,尤其是對他好的家人時,他的心對著他們卻是無限柔軟。
就如末世喪尸圍城時,哪怕整個基地都淪陷了,所有人都死了,他其實也不會有太大的觸動。
生在末世,他所見到的,經歷的,都叫他不要對旁人心軟。
但他卻無法眼睜睜看著爸爸媽媽去死。
所以他拼盡自己的命去救他們。
他知道爸爸媽媽肯定是不愿意他這樣做的,但他無法瞧著他們被喪尸撕碎吞吃。
而面對這一世的家人也是如此。
他縱使知道自己眼下的做法才是對的,這兩日心里也還是很不痛快,很內疚。
尤其是每日瞧見哥哥身上那些傷,內疚便就會增加一些。
他分明是有能力讓他們不用受到這樣的折磨。
他以為他將情緒藏得很好,卻沒想就因著接下加急的定制藥材單子,雷叔叫他不要累倒自己,長風哥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