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日常
在集訓營里沒有部務要處理, 沒有書要念,食宿完美、設備高級,除了網球訓練過于辛苦之外, 對于某些中學生來說,簡直就是天堂。
主要指切原和灰呂。
尤其兩人今天又拿到NO.12和NO.13的徽章, 自覺被賦予了類似“無暇赴死:X國皇家特工012/013”的身份, 編號在初中生中僅僅低于幸村精市,因此更是興奮,精力充沛到已經超額訓練一整天、吃完晚飯就四處炫耀新徽章,一直到大半夜還不睡覺,眼睛在黑暗匯總瞪得閃閃發亮、嘴里小聲地嘀嘀咕咕“徽章”“特工”什么的話。
照橋悠痛苦地在床上翻了個身,用被子蒙住頭, 心道他為什么要自尋苦吃專門找人換宿舍。
切原和灰呂還需要擔心嗎?
跟他們同宿舍的人才需要擔心吧!
“你們兩個到底要干什么?”照橋悠無奈地坐起來。
切原和灰呂立即蹭地爬起來:“我們去夜游吧!”
照橋悠:“不行。”
切原央求:“去吧~這可是我們弒炎魔三人組在神秘的U-17集訓營第一次探險啊!”
照橋悠:……你以為你是哈利波特嗎?
灰呂神情充滿強迫重癥的焦慮:“今天馬上就要結束, 可我一想起今天忙著炫耀徽章竟然還沒有做過好人好事,就無法入眠。”
照橋悠:……道德感也過于強烈了吧?!
兩人齊齊轉頭:“悠醬,不去探險/做好事的話,我就睡不著覺!”
照橋悠嘆了口氣, 只得半夜11點起床,陪兩個精神抖擻的麻煩精下樓曬月亮。
三人齊齊散步到主球場, 就見一個陌生的、戴著墨鏡的高中生正在吹奏薩克斯, 憂傷的音緩緩流淌而出,在球場上空盤旋。
夜晚戴墨鏡、憂傷的音樂、獨自一人——
切原登時震驚:“集訓營里還招納了盲人選手?”
灰呂眼含熱淚,感動地捂住嘴:“他好堅強啊……”
照橋悠只能辨認出這個高中生似乎是叫做入江奏多——他從后山下來之后暈倒一天,缺席了黑外套們的團體換位賽, 因此對許多高中生還不熟悉。印象里, 確實每次見到入江奏多都是戴著墨鏡的,但他居然連晚上也不取下來嗎?!
照橋悠還在猶豫, 切原和灰呂就已經朝那個高中生跑了過去,然后小心翼翼地坐到了一邊,再無聲地朝照橋悠招手。
照橋悠:“……”
他只好上前,在高中生的另一邊坐下。
高中生微微偏了偏頭,似乎察覺到了三個少年的到來。但他很快又沉浸在音樂中,自顧自地吹奏著心愛的薩克斯。
月光在臺階上映照出四個少年的影子。中間那個靜靜坐著。邊上的三個則不停地揮動雙臂,驅趕周圍被熒光吸引而來的蚊蟲。
終于,一曲結束。
灰呂和切原立即捧場鼓掌,同時瘋狂朝照橋悠使眼色。
照橋悠:“……”
他只得站起來,畢竟還分不清楚對方真實情況如何,只好委婉道:“入江前輩,已經很晚了,我們一起回宿舍吧。”
入江于是側頭“看”向照橋悠。他盯了將近一分鐘,以至于照橋悠幾乎要確定入江眼睛正常的時候,他忽然開口道:“謝謝你們,我現在看不見,所以要麻煩你們了。”
語氣和神情,都如同剛才的音樂一樣憂傷。
照橋悠:???
“現在”看不見,意思是說之前能看見因為某些原因看不見了?
那么為什么會看不見呢……照橋悠下意識地冒出一個想法——不會是因為網球吧?
這并不是無稽之談。畢竟網球打久了什么都有可能發生。
比如他最近就聽聞,一軍的NO.1平等院鳳凰曾經在打網球的過程中由于渡雷劫失敗而死亡,接著又在一夜之后涅槃復生!
以此類推,這位入江前輩說不定也是在修煉某種境界,比如前三年,只用普通的網球訓練,是為“網球”;
接下來三年,則修煉氣勁,以氣凝成球,是為“氣球”;
后三年,手中無球,心中有球,飛花拈葉、石頭樹枝都可以用來打球,是為“心球”。
而修煉“心球”,就需要封閉雙眼,比如“閉眼禪”什么的……
雖然這些猜測很離譜,但在網球界、在這個集訓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而且更重要的是,照橋悠無比確定,今天如果不想辦法做完一件好事,灰呂是不可能老老實實上床睡覺的。
照橋悠擺平心態,決定不管入江奏多打什么算盤,他都要假裝相信。
他于是將身體周圍的熒光壓縮到足以照明又不刺眼的狀態,然后和灰呂一人一邊扶住入江奏多。切原則幫入江背起薩克斯,同時負責在前面領(錯誤的)路。
三個少年配合著入江奏多故意放慢的步子,拖拖拉拉,三分鐘的路程硬是挪了十多分鐘才到。
“入江前輩,請小心三級臺階……已經到了。”
少年們將入江送到宿舍門外。
“謝謝你們。”入江感動道。
“前輩請放心,如果有任何需要幫忙的,隨時找我就行!”灰呂拍胸脯道。
入江幾乎要忍不住笑場,他竭力板著臉:“好,那就拜托你了。”
“前輩明天見。”灰呂和切原道過別轉身離開。
然而他們轉身后的一瞬間,入江卻忽然摘下墨鏡,對照橋悠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
會是什么表情呢?
震驚或是憤怒?入江猜測。
他饒有興致地觀察少年,卻見對方仿佛早有預料般,只是平靜地看了他一眼,神情甚至隱隱帶著一絲感激。
入江:???
照橋悠:無論如何,總歸要感謝對方配合演完這場善意的謊言,否則深更半夜他到哪里找人完成灰呂的每日一好事指標。
“入江前輩,明天見。”照橋悠朝入江奏多禮貌一笑,接著轉身離開。
失去墨鏡的阻隔,入江奏多才突然間意識到原來少年一直被柔和的皎潔光輝包裹著。
就像是行走的月光。
他看著少年的背影,有些出神。
之前怎么會覺得照橋悠虛有其表呢,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走路冒熒光。
呵,有趣的少年。
第192章
灰呂做完好事終于心情滿意足:“我們回去睡覺吧!”
麻煩精終于松口, 照橋悠正要放心下來,緊接著就聽切原打斷道:“可是我們還沒開始冒險!”
照橋悠:“……”
他快要心力交瘁,但想到倘若直接拒絕, 切原回去之后恐怕還要找借口再鬧騰,忍了又忍, 耐心哄騙道:“冒險游戲也分許多關卡, 我們今晚只通一關,然后就存檔,等下次繼續,好嗎?”
——以切原雞蛋般的腦容量,大概率明天一早起來就把這事拋到腦后了。
“好!現在就出發!”切原興沖沖道。
“那么現在,天使、勇者赤焰弒魔和狂戰士開辟了新的領土, 魔界U-17。”伴隨照橋悠熟練而毫無波瀾的旁白, 切原和灰呂在一瞬間入戲,擺出奇怪的RPG游戲人物卡片姿勢。
照橋悠指向宿舍外的近兩人環抱寬的粗壯柳樹。
“天使、勇者赤焰弒魔和狂戰士從安全區降落之后,遇到了第一個魔物——經常傷害過往行人的‘打人柳’。勇者和戰士決心消滅這個魔物。上吧!”
照橋悠一聲令下,切原和灰呂頓時朝柳樹撲了上去, 兩人對著懸空的枝葉一頓拳打腳踢。
一個人影突然從黑漆漆的枝葉里墜落下來。
灰呂一愣,立刻沖上前將黑影按到地上:“這一定是‘打人柳’NPC!”
切原則發出桀桀怪笑:“臣服吧, 破碎吧, 毀滅吧!”
黑影:“……噗,悠醬、小赤也、灰呂果然還是一如既往啊。”
照橋悠認出聲音:“毛利前輩!”
灰呂和切原聞言連忙松開。黑影從樹下里走出來,果然是那個印象里和葵上前輩形影不離、紅色卷發的毛利壽三郎。
切原震驚:“前輩原來你到U-17來當指引NPC了啊?”
照橋悠一掌拍在他腦門示意閉嘴,然后將人撥到自己身后。
白天和一軍碰面時, 照橋悠就已經發現混在隊伍后排的毛利壽三郎。
毛利明顯早就加入U-17集訓, 還是一軍前十,可集訓以來他們從來沒聽過毛利的任何消息, 直到今天第一次見面,毛利卻是以一副陌生的姿態站在他們的對立陣營。
“毛利前輩,好久不見。”照橋悠微笑道。
“喂喂——”毛利見他生疏的模樣,頓時捂住胸口受傷般地踉蹌一步,“這樣子我可是會傷心的。”
“這么晚了,前輩怎么會在這里呢?”照橋悠問道。
“當然是專門等你們的。走嘛走嘛,好久不見了,咱們去敘敘舊。”毛利半是強行地拉著照橋悠三人走向主球場。
照橋悠被他拉著,一行四人再次在臺階處坐下。
“前輩找我們有事?”毛利不可能不知道初中生也被選入集訓的事,卻一直等到晚上才來找他們。照橋悠想了想,“是跟明天的比賽有關?”
毛利笑嘻嘻點頭:“你明天要上場吧?準備挑戰誰?”
“前輩,我們現在是對手。”照橋悠無奈提醒。
如果只是個人比賽,他當然可以坦然告知。但這是團體賽,他不僅僅代表他自己。
“我知道啊。所以我來給你一點建議。”毛利說完,就自顧自盤點起來,“1號平等院鳳凰,德川應該會趁這次機會挑戰他吧,唔,那兩個人很復雜,我建議你無論如何不要摻和進去。2號種島修二,可以把對手的招數拆解化為無,也是麻煩人物。3號杜克渡邊,被稱為‘破壞王’,他的力量很恐怖。”
毛利掃了照橋悠一眼,搖頭道,“你是無論如何都接不住的。4號那家伙是外國來的、連教練都沒有摸清底細,建議你不要隨便招惹。5號是鬼十次郎……”
“等等……”照橋悠抓住重點,“5號什么時候變成了鬼前輩?”他記得此前鬼十次郎似乎一直站在初中生這邊。
“就是剛才。你們送入江回宿舍的時候,鬼拿走了加治風多的徽章。”
照橋悠:“……”
他忽然有點明白入江奏多為什么走那么慢了。入江和鬼是同一戰線,不會就是故意拖住他們的吧?
毛利將一軍前十的底細都抖了個干凈,照橋悠收獲不少有價值的情報,尤其是鬼替代原來的NO.5變成他們的對手之一。
照橋悠誠懇道:“謝謝前輩。”
他雖然有些搞不明白毛利前后矛盾的態度,但無論如何,對方特意來告知這么多信息,照橋悠都感到感激。
“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毛利嘆了口氣,舉起手機。屏幕上的聊天界面在照橋悠眼前一晃而過。照橋悠只看到似乎是一個Q版天使頭像的人在瘋狂刷屏。
毛利聳肩:“要是被他知道我沒有照顧你,我可能會被煩死。”
照橋悠想了想,試探道:“是葵上前輩?”
毛利不置可否,“好啦。”他站起身,“我的建議說完啦,要回去睡覺啦。明天比賽加油。”
三人送走毛利壽三郎,切原和灰呂耗了這么久,也終于有了困意,“悠醬,我們也回去吧。”
照橋悠微笑:“剛才毛利前輩說的那些情報,你們都記住了嗎?”
切原和灰呂不明就里,點頭道:“記住了呀。”
照橋悠頷首。切原雖然在旁的事情上是金魚型大腦,但涉及網球時還是相對靠譜的,大概為數不多的記憶力都分配給了網球吧。
“那就太好了。”照橋悠笑瞇瞇道,“毛利前輩說的那些我都沒記住。既然你們倆記得,那就由你們去幫忙傳達給幸村前輩吧。”
灰呂:“可是現在已經12點,前輩們已經睡了吧?”
照橋悠心里更加不平衡,他被兩個麻煩精纏到半夜,宿敵卻能安然入睡?
“這么重要的消息怎么能等明天?”照橋悠嚴肅道,“快去吧,幸村前輩知道了,一定會褒揚你們的!”
第193章
U-17集訓的賽制向國際比賽看齊, 與國中生們習慣的一盤定勝負不同,采取的是三盤兩勝制,對體能的要求更高。這就意味著, 高中生和國中生之間的差距又進一步拉大。
這樣一來,國中生們就不得不尋找搭檔, 以雙打的形式幫忙分擔壓力。
據照橋悠所知, 仁王昨晚被跡部敲門,真田找了亞久津,丸井則是決定和沖繩比嘉中的木手搭檔。
“那要不然我們一起雙打吧?”幸村笑瞇瞇道。
“不、不用了。”照橋悠注意到幸村臉色略顯憔悴,略微有些心虛。
宿敵估計是昨晚被麻煩精煩得沒睡好覺,如果知道是他禍水東引,一定會懷恨在心, 萬一雙打的時候故意坑他怎么辦?
他絕對不可能把后背交給危險的宿敵!
“欸?那是什么!”
忽然有人注意到頭頂上空出現一片陰影, 接著便是幾個紙箱被空投下來。
“好像是……我們的隊服!”
“太好了!”
敗者組當初在后山被三船騙得將隊服埋進坑里,本來都以為隊服再也找不回來,卻沒想到,在即將與高中生交戰的時刻, 象征著榮譽、在他們心中占據極大分量的隊服又回到他們身邊,紛紛驚喜不已。
“我們就穿著自己學校的隊服比賽吧!”
“沒錯, 這是對高中生的宣戰!”
切原見照橋悠站在一邊似乎無動于衷, 熱心地將黃色隊服捧到他面前:“悠醬,你不高興嗎?”
照橋悠笑容僵硬:“……”
這些家伙難道都是魚腦袋嗎?這么快就忘記后山上魯濱孫(疑似)對他們隊服做過的事情了?
魯濱孫當初可是(疑似)將隊服埋進坑里,并且在上面小便啊!
他也絕對不愿意再碰這身衣服一下了。
“我還有一套備用隊服。”幸村見照橋悠臉色,很容易猜出他那些破毛病。“……放心吧, 是新的, 沒有穿過。”
幸村返回宿舍取來備用隊服。
照橋悠接到手,下意識先去摸隊服外套肩膀處。摸起來一片平整, 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縫暗扣,看來的確是新的。
“謝謝前輩。”照橋悠放下心,這才乖乖套上外套。
幸村:“……”
國中生們換上各自學校的隊服,氣勢洶洶來到主球場。
同一時間,一軍前十隊伍也出現在觀眾席高臺上,冷冷地俯視著下面五顏六色的彩虹戰隊。
“Under-17日本代表VS二軍選拔的洗牌站現在開始,第一回合現在開始!”
裁判宣布完,照橋悠便見對面的毛利壽三郎遠遠地朝他投來一束目光,照橋悠還來不及反應其中的意味,就見毛利率先站起來。
接著他旁邊的搭檔,一個身材非常高、眼神犀利、額前一縷藍色挑染劉海的高中生也站了起來。
“哇——”這人一出現,切原和灰呂頓時齊齊發出一聲贊嘆。
“多么地奪目啊!”切原盯著越智月光拉風的青挑染劉海造型,忍不住肅然起敬。
“簡直是可以拯救未來籃球界的男人。”灰呂望著越智月光直奔兩米三的身高,忍不住肅然起敬。
“那是NO.9,越智月光,”柳蓮二解釋道,“冰帝的上上一屆部長。”
在場不少國中生也已經認出這兩人,關東的少年們印象尤其深刻。
毛利壽三郎——當初和立海大“三巨頭”并肩作戰的初代軍團之一。如果沒有他,立海大第一個全國冠軍恐怕不會那么輕易拿到。
越智月光——在跡部之前另一位的“傳說級”部長,將冰帝帶入全國大賽,奠定關東強校的地位。
這兩人分別是立海大和冰帝以往的風云人物,居然會在U-17集訓營組成搭檔。
眾人感嘆之余,紛紛將視線投向跡部、幸村和照橋悠等人。
——看來這場比賽肯定是輪不到外校來插手了。
跡部果然不負眾望地站起來。
“那就由我來打頭陣吧。”他打了個響指,“上了,照橋悠。”
眾人:???
開玩笑的吧?照橋同學竟然會和跡部一起雙打?
“來了。”黃色隊服的藍發少年在眾人的目光下,從人群中走出,天使般的臉龐,溫暖的笑容——不論外表,還是聲音,都的確是照橋同學的樣子。
甚至他的背后也閃爍著一層微弱的熒光!
“悠醬!”切原目瞪口呆,“他變成了你!”
灰呂壓下震驚:“那、那是仁王前輩變得吧?”
“肯定是他沒錯了。”
“他真是大膽啊。”
“不過,emmm……我們真的不用提醒一下他嗎?”
藍發少年對眾人的驚嘆、詫異都置若罔聞,他如真正的照橋悠一般,一臉親切地朝眾人揮手。
然而從丸井文太身邊經過,胳膊卻被拽住了。
丸井誠懇道:“仁王,我勸你還是收斂一點。”
藍發少年露出無辜的笑容:“前輩,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丸井于是抬手往上指了指。
藍發少年跟著抬頭,就見天空中出現一個黑點,正以降落的速度飛快擴大,逐漸變成一片黑影,籠罩在他的頭頂上空。
天降隕石?不至于吧!
仁王身影一閃,迅速變回原形。
天空的黑影在這一刻忽然消散,仿佛從未出現過,只是他們的一場幻覺。
仁王松了口氣,但臉上仍然露出輕松調侃的笑意。他并不因為被好友輕易戳破而感到氣惱。
畢竟真正的照橋悠還在現場呢,這次幻影只不過是一次有趣的惡作劇試驗,并不在他真正的表演計劃之內。
仁王只是有些好奇。
就算是突發奇想,他也認真觀察過照橋悠一段時間,甚至精心準備了熒光粉,專門用紫外線照射,為了在白天營造出獨特的光圈效果。
“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丸井指了指不遠處照橋悠周圍輕盈漂浮著的淡黃色光芒,接著又看向貼著仁王周身勾勒出一圈人形的幽幽綠光。
“……可能因為我不是色盲吧。”
仁王:?
“真是絕妙的創意啊。”柳生用手指撮了撮仁王外套上的綠色熒光粉,示意給他看。
“我們的綠燈俠。”
第194章
仁王最終變幻成了手冢。
藍白色隊服的茶發少年出現在球場, 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幾乎都要忍不住相信那個人又從德國回來了。
“仁王那家伙,真是的!”菊丸抱怨道。
“手冢”仿佛聽到了這一聲抱怨, 停下腳步,淡淡地朝他們瞥來一記警告的眼神。
饒是已經知道那是仁王假扮的, 菊丸還是忍不住心神一凜, 下意識縮了縮脖子閉上嘴。
“不要大意地上吧。”“手冢”如往常般地道。
那樣沉穩的目光,令人信任的氣質,還有毫無波瀾的語氣,都與眾人記憶里的手冢如出一轍。
很明顯,相比于剛才玩笑般地變成“照橋悠”,仁王這一次的幻影才是動真格的。
尤其是在看到仁王在場上接連用出零式發球、手冢領域甚至手冢魅影這些絕招之后, 眾人就都開始不自覺地把場上的人當成手冢了。
“這可是手冢部長和跡部部長的雙打啊, 簡直是夢幻般的組合!”
“這下我們肯定贏定了。”
U17前十的實力與前一天他們面對的一軍相比,又拔高了一個層次。比賽一開局,越智月光就憑借極具爆發力的馬赫發球先聲奪人。然而“手冢”和跡部也分別有可以發球ACE的招數,再加上手冢魅影控制網球出界, 第一盤比賽以7:6的比分落下帷幕。
“不愧是手冢啊!”
切原對于眾人膚淺地將功勞歸功手冢感到十分不平:“什么嘛,現在打贏比賽的明明是仁王前輩啊。”
照橋悠不禁莞爾:“可是仁王前輩聽到這種話, 說不定反而會很得意呢。”
——幻影的精髓就在于似真似假。
現在, 恐怕就連跡部,也已經不知不覺把站在自己身旁的人徹底當成了手冢吧。
“在賽場上,如果對自己的對手產生誤判,那可是很危險的一件事。”照橋悠輕聲道。
切原似懂非懂地點頭。
“但是, 一直交替使用著零式和魅影, 他的手臂真的沒問題嗎……”青學的大石忽然出聲。
大石擔憂地望著球場上的藍白身影,心中再次涌起一股害怕的無力感。
從關東到全國, 他已經太多次看著那個身影為團隊而犧牲、倒下,以至于幾乎給他留下了一層陰影,此刻看到相似的一幕,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些慘烈的比賽現場。
“手冢……”青學眾人都注意到場中的藍白身影握著球拍的左臂似乎在痛苦地顫抖。
……
“悠醬?”切原和灰呂聽到青學眾人的討論,也跟著緊張起來。
“不用擔心。”照橋悠安撫道。
全國大賽結束之后,仁王、丸井、桑原就憋著一口氣,開始進行特訓。照橋悠作為新晉的部長,對于部員們的數據和訓練情況,是除了制定特訓計劃的柳蓮二之外掌握得最清楚的。
更何況,仁王剛才都已經故意在他們面前“露底”過一次了。
幸村閉目感受片刻,睜開眼,贊許道:“跟全國大賽那時候比,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柳蓮二點頭:“游刃有余。”
“仁王前輩讓所有人以為他是‘手冢’,可他并不是真正的手冢。”照橋悠對疑惑的切原和灰呂兩人輕聲解釋。
“他已經能夠幻影成我和幸村前輩,那么理論上,我和幸村前輩的招數,他也是可以用一些的。”
灰呂若有所悟,壓低聲音道:“你的意思是,仁王前輩并不是真的在使用‘零式’和‘魅影’?”
照橋悠含笑點頭。
……
進入第二盤,比賽形勢卻詭異地出現逆轉。
跡部的狀態忽然莫名其妙變得不對勁。
他臉上失去以往的自信篤定,神情似乎如臨大敵,以至于揮拍動作變得十分滯澀,打出的唐懷瑟發球竟然出現了失誤。
“跡部?”“手冢”詫異回頭。
跡部臉色更加緊繃,再一次揮拍,然而仍舊是發球失誤。
“這可不是你的水準啊。”藍白身影一閃,仁王恢復成原樣。
他聯想起剛才交換場地時,與越智月光擦身而過時感到過一瞬間極強的精神壓迫力,心中微微一沉,面上卻玩笑般地試探道:“大少爺,你不會是被嚇到了吧?”
“少啰嗦。”跡部沉著臉道,“倒是你,別跟手冢一樣把手臂用廢了。”
真是嘴上不饒人啊。
仁王自討沒趣,身影一閃,變回了“手冢”模樣,專心應對比賽。
跡部已經意識到越智月光針對他的精神壓制,但他越是努力想要反抗、心情越是焦躁,動作上越是容易出錯。
以至于發球局的優勢就這樣白白地松手讓人。
“Game won by 越智月光、毛利壽三郎,0-1!”
對手故意針對跡部,但偏偏跡部又是不服輸的性格,越是失誤,越是拼了命地要將球打回去。
“Game won by 越智月光、毛利壽三郎,0-2!”
“Game won by 越智月光、毛利壽三郎,0-3!”
仁王只得繼續用出魅影,讓球自動出界——不去接球,自然也就不會再有失誤。
“Game won by 跡部景吾、仁王雅治,1-3!”
“Game won by 跡部景吾、仁王雅治,2-3!”
然而對于跡部來說,這幾乎代表著一種蔑視。
他絕不是愿意躲在別人身后,讓別人沖鋒陷陣的人。
“喂,你把本大爺放在——”跡部剛要發怒,卻見藍白身影手中的球拍忽然“啪”地掉落在地上,接著他痛苦地捂住左臂,跪倒在地上。
仁王明顯已經是支撐到了極致,他的幻影已經維持不下去了,露出精疲力竭的真正模樣。
“仁王……”跡部一驚,連忙想要上前扶起他。
“不要過來,守住你的位置。”仁王頭也不回地阻止道,他仍舊用著手冢的聲音,似乎還沉浸在自己的角色里。
“跡部,現在還在比賽中。”
跡部神情復雜。
“好。”他的目光逐漸趨于堅定。“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
跡部果然將所有的球都接了下來。
雖然仍舊處于越智的精神壓制之下,不斷地出現失誤,但一球接著一球,他的精神似乎也逐漸習慣這種高壓,以至于跡部反倒更加專注了起來。
第二盤比賽以2:6結束。
仁王躺了一會兒,恢復了一些體力。
他慢慢地從地上坐起來,對跡部道:“我有一個主意。”
于是第三盤開始,從仁王身上發出一縷白芒,將仁王和跡部兩人連接了起來。
“那個是……同調?”
“可是仁王前輩都無法行動,同調又有什么用呢?”
“意味著仁王可以分擔跡部所承受的精神壓力,以及,隨時傳遞他分析出來的所有數據和信息。”柳蓮二道。
跡部仿佛變成先知一般。
他總是預判出對手的行動,再精準地找出薄弱點,予以有力的打擊。
比賽越打越順,在仁王“同調”的輔助下,跡部幾乎做到以一敵二。
事實上,跡部也的確更加適合單打的賽場,他絕佳的才能可以毫無阻礙地全部發揮出來。
“最后一球,沉醉在本大爺華麗的技術之下吧!”跡部揮拍擊向毛利壽三郎的右手肘外側——跡部王國,憑借極致的洞察力,他可以將對手所有關節和骨骼的弱點透視清楚,將球打向他們絕對無法回擊的死角。
“我也該認認真了。”整場以來幾乎沒有展現出什么存在感的毛利壽三郎忽然出聲。
緊接著,毛利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下,將手臂向后扭轉,彎折出幾乎反人類的弧度。
本不可能接到的球,落在了他的球拍上。
“這一球,我們拿下了。”毛利臉上露出笑容。
然而網球卻并沒有如他所預想地落地,而是被球網下方一支突然伸出的球拍撈起。
“前輩,這可是雙打啊。”趴在地上的仁王伸出球拍,朝愣住的毛利眨了眨眼,“噗哩。”
黃色的小球輕盈地越過球網,落入毛利和越智的半場,緩緩滾動。
“7-6!本場比賽由跡部景吾、仁王雅治勝出!”
終于贏了。
跡部心情微微一松,立刻又掏出手機,邊撥邊走向仁王:“立刻安排一位運動創傷專家過來,還有上次那位安崎醫生……”
他未盡的話語被毛利壽三郎打斷。
“行了,比賽都結束了,別演了。”毛利抽了抽嘴角,俯身朝地上的仁王伸出球拍。
仁王左手抓住他的球拍,微一借力,便從地上跳起來。整個人看起來生龍活虎,哪里還有半分剛才病懨懨的樣子。
跡部見他動作利落,頓時明白過來,黑著臉掐掉電話,咬牙道:“仁王。”
“這不是很好嗎?我們都贏了。”仁王絲毫感到不心虛,甚至還很得意地揮著腦后的白毛辮子。
“況且,你不覺得這場表演非常感人嗎?噗哩。”
“好,好。”跡部都快被他這理直氣壯的模樣氣笑了,他索性抓住仁王的另一只胳膊,將人拖著往場外走。
“本大爺看你恐怕還傷得很嚴重。反正醫生已經請到外面了,你不如去做一次全套檢查。你們左撇子的手臂可是金貴得很。”
仁王:“……我真沒事。”
跡部冷笑道:“順便查一查腦子。”
……
灰呂遲疑地看著跡部將仁王帶走:“我們不用去阻止嗎?”
“畢竟是雅治挑釁在先。”幸村微笑道,“檢查一下也好,跡部是熱心腸,不會害他的。”
眾人:“……”
跡部熱心腸什么的,似乎處處是槽點但是令人又無法反駁。
“仁王前輩為什么要這樣做啊?”切原有些費解。
原本可以贏得更輕松的,早早地這樣合作不就可以了嗎?
為什么偏要大費周章呢?
白白送了跡部一個突破的契機。
這是一個有些微妙的問題。
幸村先是掃了照橋悠一眼,沉吟幾秒,認真道:“因為……在這個集訓營,我們與跡部、包括其他所有人,都既是隊友,也是對手。所以既要競爭,也要合作。”
切原被這一串云里霧里的話繞得更加迷惑:“幸村部長,你為什么說一堆反義詞?”
幸村:“……”
一時被堵得無言以對。跟切原打啞謎,豈不等于對牛彈琴?
幸村好笑地搖頭離開。
照橋悠迎著切原求知若渴的眼神,只好用大白話再翻譯一遍。
“合作,就是互幫互助,讓大家一起變強。”
切原遲疑點頭。
“至于競爭,”照橋悠接著道,“就是在合作的基礎上,我們要保證自己一直比所有人都強。”
第195章
“幫我把這個帶給小仁王。”毛利走向照橋悠。他還沒來得及將徽章給出去, 仁王就被跡部急匆匆地拖去看醫生了。
“前……”照橋悠接過徽章,正要說話,就見毛利已經背過身, 走向高中區,絲毫沒有要留下來和他身邊立海眾人寒暄幾句的意思。
球場上, 第二個上場的高中生是NO.3杜克渡邊, 力量型選手。因此,國中生里起來挑戰的也是力量最強的選手石田銀。
照橋悠在心中微微搖頭。高中生憑借三年年齡差距在體能上占有更大優勢,更何況杜克渡邊能排入一軍第三,證明絕不只會蠻力的莽夫。石田銀沒有絲毫贏面。
但偏偏,這些熱血的國中生又絕不可能說出“認輸”二字。毋庸置疑,這又將是一場慘烈的比賽。
照橋悠有些不忍, 索性將注意力從比賽抽離出來, 開始思索毛利壽三郎的奇怪之處。
照橋悠對這位前輩并不算熟悉。
印象里,在他國一入部后不久,葵上前輩就帶著當時路仁、瀧桃、保輝幾位國三前輩主動退部,三年級正選只剩下毛利一個。
而毛利壽三郎平時對于部活也并不熱情。自從葵上前輩退部之后, 他也很少在網球部出現,幾乎只有重要比賽前才會出來配合大家訓練幾天。
因此照橋悠對毛利的印象就只有“實力很強”, 以及“總是跟葵上前輩一起出現似乎關系很好”而已。
他沒有跟毛利說過幾句話, 也沒有特意去刷過對方的好感——在他看來,毛利應該跟路仁、瀧桃那些高年級前輩一樣,屬于“幸村黨”才是。
然而通過集訓這幾天,照橋悠卻發現毛利似乎對立海大的態度有些冷淡。
或者說, 是對“三巨頭”的態度有些冷淡。
進入集訓營這么久, 明明是同校前后輩,卻連一句招呼都沒有打過。
但毛利對他、切原和灰呂又很關照, 甚至大半夜出來給他們送比賽情報。同樣,比賽時,對仁王的態度也還算自然。
所以,毛利前輩肯定是對“三巨頭”有什么不滿。
照橋悠低頭看向手心里NO.10的徽章,忍不住冒出一絲戰勝般的幸災樂禍:
難得啊,幸村也有搞不定的人。
“毛利前輩是在國一第二學期轉學到立海大,加入網球部的。”
幸村忽然出聲,把照橋悠嚇了一跳。
他仿佛能聽到照橋悠的心音一般,用余光掃過照橋悠的神情,眼睛仍直視著比賽的方向,解釋道,“那時候葵上前輩是網球部唯一的一年級正選,他天賦高、性格開朗,不僅在一年級生中很有人氣,當時的前輩們也看重他,幾乎已經是默認的未來接班人。”
照橋悠回想起自己對葵上錦的印象。
表面上是個有些不著調的前輩,和幸村完全是不同的類型,似乎很不可靠。但好幾次,當照橋悠需要的時候,這位前輩又總會出現,給予恰當的幫助。
和誰都能開幾句玩笑,沒有任何威嚴可言。但是兩年前他忽然提出退部,卻能讓當時的三年生前輩都沒有異議和怨言地跟著他讓位。
“毛利前輩那時候從關西的四天寶寺轉學過來,聽說一開始時……很不適應。是葵上前輩主動幫助了他。”
盡管幸村表述得委婉,但照橋悠還是立刻領會。
關東和關西的語言風格、生活習慣存在很多差異。轉學生、尤其還是中途轉來的插班生,一般都很難融入當地那些已經形成的團體。如果情況糟糕一些,還很可能被孤立、甚至霸凌。
但是,當這些團體中的領頭人,站出來對外來者表示接納,那么,整個團體也會迅速轉變態度,跟著釋放善意。
葵上前輩就是那個拋出橄欖枝的人。
照橋悠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所以葵上前輩和毛利前輩,就像“三巨頭”之間、他和赤也和灰呂之間的關系。
毛利前輩不是“幸村黨”,而是“葵上黨”。
但這跟毛利前輩對“三巨頭”冷淡的態度有什么關系呢?
照橋悠還沒有想明白,球場上的比賽就結束了。
杜克渡邊的全力一擊,將石田銀的球拍打穿一個大洞。
國中生的第一場單打挑戰以慘敗落幕。
高中生那邊接著上場的是NO.7君島育斗和NO.8遠野篤京。
照橋悠不得不暫時放下毛利的謎題,將注意力轉回球場。
因為他知道接下來丸井文太要起來挑戰了。
“國中生隊派出的代表是丸井文太、木手永四郎!”
第196章
“欸?丸井和木手什么時候變成搭檔了?”向日一臉驚奇。
仁王和跡部的組合雖然也令人意外, 但跡部實際是想借用仁王幻影間接實現和手冢搭檔,而仁王本身性格飄忽,會突然和柳生拆伙選擇跟跡部搭檔, 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但丸井和木手不一樣。
這兩人完全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啊!
向日簡直百思不得其解,他忍不住小聲詢問旁邊最能八卦的忍足:“丸井和桑原的關系變差了嗎?”
忍足一臉正直:“這可是人家社團里的隱秘, 我怎么會知道?”
事實上, 別說冰帝的人,就連同隊的幸村、照橋悠也沒有料到丸井的這些決定。
丸井和桑原之間,表面上丸井跳脫、桑原沉穩,似乎是丸井依賴桑原,但實際卻恰恰相反。
丸井反而是更有決斷力的那個。
就像他首先提出要練習單打,桑原還在留戀、猶豫的時候, 他已經專心地開發起了新絕招。
而現在, 他想要挑戰一軍,又清醒地知道以他目前的實力需要有人分擔壓力,也能毫無負擔地選擇木手做搭檔。
丸井并沒有選錯搭檔,他和木手意外地默契。
丸井依舊在前場負責攻擊;木手則運用他的絕技沖繩“縮地術”, 隨時出現在后半場的每一處地方,在丸井身后形成一道“銅墻鐵壁”。
他們搭檔展現出來的效果, 甚至比丸井之前和桑原的更好。
簡直是“完美組合”。
這下, 向日算是能理解丸井為什么和桑原拆伙了。
照橋悠下意識留意桑原的臉色,見他果然有些失落,正要張口安慰,忽聽不遠處忍足幽幽嘆氣, 拿腔作調:“唉, 看來大家都到了七年之癢的階段了。”
桑原的憂傷戛然而止。
照橋悠:“……”
向日打了個寒顫,嫌棄地搓了搓胳膊:“噫——被你說得這么惡心。”
“難道不是嗎?”忍足攤手, “仁王和柳生也分手了,你不也是已經厭倦我了嗎?說起來,只有青學的大石和菊丸一直如膠似漆……”
說著他甚至朝大石和菊丸的方向喊道,“喂,大石,你們有沒有什么能維持感情的秘訣啊?”
“唔,我們有一個秘密基地……”菊丸先是得意,接著忽然反應過來,“等等!這種事情憑什么要跟你分享啊!”
“你們真是夠了。”大石滿頭黑線。
眾人相互調侃,氣氛正輕松著,照橋悠卻留意到場上遠野篤京的眼神,立即聯想之前遠野用網球對袴田伊藏“行刑”的一幕。
“小心!”
在照橋悠喊出的瞬間,球場上的遠野篤京同時揮拍,他的眼神殘忍而冷酷。
網球沖向丸井,方向對準的人體最關鍵而脆弱的咽喉部位。
眾人只見到丸井文太向后倒了下去。
“文太?!”
“你沒事吧!”
“處刑法之斬首。”
遠野對初中生們憤怒的目光視若無睹,冷冷地收起球拍。
“是嗎?”
倒在地上的少年忽而吹出一個口香糖泡泡。
丸井毫發無傷地坐起來,眼神明亮:“等你能打中我了再說吧。”
這樣類似挑釁的話進一步激起了遠野篤京的憤怒。
他將矛頭對準丸井,使出各式各樣的“處刑法”。
這樣的攻擊雖然狠厲,但對于身形靈巧的丸井來說,還勉強算是能應付。
“你倒是打中我啊。”丸井再次發出挑釁,試圖讓遠野進一步失控。
君島卻忽然道:“丸井君,別高興得太早了,如果是前后夾擊,你還能躲得過嗎?”
丸井一愣,什么意思?
照橋悠立刻察覺到不妙,但他還沒來得及大聲提醒,木手永四郎已經打出一記“大飯匙倩”,從背后擊中毫無防備的丸井文太,將他的球拍打落。
國中生們被這突如其來的反轉震驚。
木手可是比嘉中的部長,以他的實力,就算變化球再難控制,也絕不可能失手打到隊友的手腕上。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照橋悠想起毛利給的情報:君島育斗,運動明星,心機深沉,據說很擅長賽前交涉。
他的眸光冷了下來:“木手君,恐怕是和君島育斗達成了什么交易吧。”
木手對此也毫無掩飾,他甚至坦蕩地證實了照橋悠的猜測。
“追隨強者,就是我的座右銘。”
切原更氣了,一拳錘在圍欄上:“那家伙憑什么做壞事還這么理直氣壯啊?!”
比賽完全變成三打一,丸井的處境一下子艱難起來,變得左支右絀——他的前方是來自遠野篤京對準身體薄弱關節的“處刑法”,背后是木手時不時的偷襲。
“切腹!”
“大飯匙倩!”
丸井避開了遠野的“處刑法”,卻被木手的變化球擊中頭部,倒在地上。
“丸井前輩!?”
“太卑鄙了!”國中生們不滿遠野的殘忍,但更令他們氣憤的是木手臨時背叛隊友的行為。
“這不就是那家伙的風格嗎?”越前龍馬雙手插兜,淡淡道。他還記得全國大賽上木手曾經試圖用網球傷害手冢的事。
切原捏著拳頭,又急又氣,偏偏又對這情形無可奈何,下意識向自己最信任的照橋悠和幸村求助:“悠醬、幸村部長……”
照橋悠也忍不住看向幸村。
幸村目光微沉,理智地搖頭:“相信文太,他應付得來。”
但是相信是一回事,眼睜睜看著丸井前輩被欺負又是另一回事啊!
切原不甘心:“可是——”
“赤也,冷靜下來。”照橋悠按住切原的肩膀。
“丸井前輩還在比賽,他會沒問題的,我們不要打擾他。”照橋悠壓低聲音,語帶暗示,“有什么事情……可以等比賽結束了再說。”
灰呂隱約感覺照橋悠話中似有深意,立即小心地瞟了一眼幸村——
幸村正專注地看向球場,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照橋悠剛才的話。
灰呂松了口氣,拉住還想繼續詢問的切原:“快看!丸井前輩要反擊了!”
場上。
丸井文太已經下定決心——
他要用單打的方式來解決這場比賽。
其實從全國大賽結束以后,他就和桑原商量過,他要試著打單打。
跟青學黃金組合的那場比賽讓丸井摸到了自己在雙打上的瓶頸。
他和桑原已經嘗試過很多次,試圖打破它。但到最后不得不承認,很多事情并不是光靠努力就可以解決的,就比如他和桑原怎么都做不到同調。
但丸井仍然感到不甘。
他可是天才啊!怎么能止步于此呢?
如果雙打的路暫時走不通,那就在單打上尋求突破吧。
丸井也想知道,如果他一個人面對球場,身后沒有桑原的支撐,究竟能走多遠。
就從這里開始吧。
丸井文太拾起地上被擊落的球拍,重新站在球網前。
他忽略四肢和后背的隱痛,語氣一如既往的輕松:“讓你們見識一下本天才新開發的絕技吧。”
——他練習了三個月的絕招,將他所擅長的截擊技巧全部化用于防御,在網前筑造一座讓網球無法穿越的[完美堡壘]。
君島和遠野的攻擊被丸井悉數攔下,一整局下來,丸井沒有再讓木手碰過一次網球。
與此同時,密集而快速的網前截擊也打亂了遠野的節奏,令他找不到空隙再對丸井“處刑”。
遠野看出丸井的打算,冷笑道:“你是打算靠自己接下所有球嗎?”
丸井自信地轉動球拍:“都說過了,你先能打中我再說。”
“丸井君,你單打的能力的確已經很突出。”君島推了推眼鏡,球拍撈起從遠野身側掠過的網球,“但是,這是雙打。”
網球高高地飛了起來,從上空越過丸井的[完美堡壘],落向木手的區域。
后方的木手接到君島的眼神示意,用“縮地法”移動到最佳擊球點。
他瞄準丸井的身體,用力揮拍:“大飯匙倩!”
丸井做好被擊中的準備,然而疼痛卻并未襲來——網球在空中變化出金色曲線,繞過了他,沖向君島的臉。
“啪。”
君島的眼鏡碎了一片。
“木手君?”君島有些意外地摘下眼鏡,“這是交涉破裂了嗎?”
丸井也疑惑地回頭看向木手,這家伙該不會又要反水了吧?
木手神色淡淡。
“我說過,我只跟隨強者。”
……
由于君島需要換備用眼鏡,裁判宣告比賽暫停。
照橋悠于是得以進入球場給丸井送飲料毛巾。
丸井在球場上還能維持理智冷靜,仿佛運籌帷幄,但一見到熟悉的照橋悠,就忍不住原形畢露了。
他咕咚灌了幾口電解質飲料,感覺恢復了一些力氣,立刻開始小聲吐槽:“木手那家伙反水也太自然了,我都不知道還能不能相信他。萬一他又突然反悔在背后偷襲我怎么辦?”
“其實是真是假都無所謂,前輩只要繼續現在的打法就好了。”照橋悠順手接過丸井喝完的飲料瓶,再將濕毛巾遞給丸井擦汗。
“更何況,木手如果夠聰明,自然會明白現在的打法是勝率最大的。光明正大地憑實力取勝不比那些交涉背叛什么的好得多嗎?”
丸井正在擦汗的手一頓:“……你說得對。”
照橋悠卻從他停頓的動作里捕捉出一絲別的意味,他想了想,“君島也找你交涉過?”
丸井一把將蒙住腦袋的毛巾扯下來,見鬼似地瞪著照橋悠。
“我只是覺得奇怪,”照橋悠笑了笑,分析道,“木手一開始為什么會選擇背叛你呢?君島給出了什么條件,他自己又有什么目的?如果君島在賽前找木手進行過交涉,那他會不會也找過你?”
丸井瞪圓眼睛:“你現在跟幸村越來越像了欸!”
見照橋悠一直笑而不語,他認命地嘆了口氣。
“君島好像知道幸村生過病,他提出可以介紹幸村去一家專業俱樂部療養,作為交換,我要在比賽中攻擊遠野的弱點……”
照橋悠聽到第一句時眼神就冷了下來。
“幸村部長的病情不是他可以隨意利用的籌碼。”
丸井連忙解釋:“我沒有答應他。”
“君島對遠野不滿,卻不愿意自己動手,想借你們的球拍達成目的。”照橋悠眼神冰冷,“既然他們之間有矛盾,不如利用起來。打暴力網球的人,自己內心深處也會對暴力網球抱有潛意識的恐懼。既要傷害別人,又害怕別人報復。”
“前輩不需要真正對遠野動手,只需要透露你們和君島的交涉,他自己就會出現破綻,君島也會感到害怕。”
丸井點頭。
他看了看照橋悠的臉色,想說什么又忍住了。
“木手君。”
比賽快要開始,照橋悠喊住木手永四郎。
木手停下腳步,看到少年直視著他,一步步朝他走近。
木手忽然發覺少年眼里的藍在一瞬間變得尤為深邃,像海底的旋渦,波濤詭譎。他恍惚有種被吸入海洋深處的錯覺,呼吸被攫住一般,胸膛涌起一股強烈的窒息感。
“弱者才一味跟隨,強者選擇挑戰。”
木手聽到少年對他道。
……
比賽再度開始,遠野一發球,就對丸井用出他的“行刑法”之“切腹”。
“遠野前輩,”丸井靈巧地避開,“其實君島前輩對我和木手都進行了交涉。”
遠野嘴角升起笑意:“哦?你也打算臨場反水了嗎?”
“我是有點想改主意來著。”丸井也笑了,他抬起球拍,“你不好奇君島前輩是用什么條件跟我們交涉的嗎?”
遠野收斂起笑意:“什么?”
“就是這個。”丸井揮拍。
一個追身球擦著遠野的左膝飛過。
遠野幾乎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他低頭看了一眼左膝處那一絲輕微的擦痕,驚疑地看了看丸井,接著反應過來猛地轉頭看向君島。
君島:“我……”
木手適時打斷:“說起來,我可不是這個球場上第一個反水的人啊。”
遠野不可置信地看向君島。
他知道丸井和木手說這些話必然是故意挑撥他和君島的關系,但同時遠野又很清楚,丸井和木手絕不是空穴來風——
搭檔這么久,遠野太了解君島表里不一的為人,他的確很可能做出背后出賣隊友的行為。
更何況,除了朝夕相處的搭檔,還有誰能發現他一直隱藏著的左膝關節的暗傷呢?
場外,眾人都被這一層又一層的反轉繞暈了。
他們已經看不懂現在究竟是誰背叛了誰,但不妨礙他們分辨出丸井和木手已經重新達成“完美組合”、而遠野和君島的組合已經徹底破裂。
……
“Game won by 丸井、木手,6:3!”
“Game won by 丸井、木手,6:4!”
第三場挑戰賽,以國中生隊的勝利結束。
幸村看著遠處君島向丸井交出NO.7的徽章,看向照橋悠。
“你真的不打算挑戰誰?”
照橋悠搖頭。一軍前二十的名額他們立海大已經占據六個,比其余學校加起來的都多。真田副部長還找了亞久津準備待會上場挑戰,總共才10個出場名額,他們總要讓一些機會給別人吧。
“我對他們沒有興趣,何況往后還有的是機會。”
“我對他們也沒有興趣。”幸村莞爾,“既然這樣,不如等這邊結束了我們倆去比一場吧?”
第197章
三場下來國中生們組成的革命軍已經勝了兩場, 一軍那邊的氣氛開始有些變化。
尤其他們的領隊平等院鳳凰,渾身低氣壓,臉色沉得幾乎可以滴出墨來。
切原小心翼翼地瞄了幾眼:“那個大叔好恐怖。”
丸井一回到隊伍, 正打算歇一歇就聽到切原的嘀咕,差點一口氣沒順上來:“那是一軍的領隊平等院鳳凰……是高三的前輩。”
“他不會是留級了很多年吧?”切原胡亂揣測, 嘀嘀咕咕道, “感覺他有點像魯濱孫教練的親戚……”
丸井瞪著眼睛,沒好氣地一巴掌拍在切原的腦袋上。
——那個平等院看起來就很社會,倒是禮貌一點啊!
好在切原的腦容量一般不允許他在同一件事情上維持太久的注意力。
下一場對戰的選手鬼十次郎和遠山金太郎已經邁上球場,切原盯著看了一會兒,忽而又纏上照橋悠,神神秘秘道:“我發現了一件事!”
照橋悠:“……”
他真的不是很有興趣, 但看到切原躍躍欲試的神情, 還是給面子地配合道:“是什么?”
切原煞有介事:“打網球……真的可能會未老先衰。”
旁邊豎起耳朵的丸井頓時露出一臉“你在講什么屁話”的神情。
“仿佛是有一些道理。”照橋悠看向平等院,接著目光又移向平等院背后同樣不修邊幅、仿佛三四十歲大叔模樣的NO.2杜克渡邊。
“而且,越強,老得就越快。大概這就是變強的代價吧。”照橋悠說著悠悠地嘆了口氣, 轉向幸村,“部長覺得呢?作為我們這里‘最強’的人。”
——這個時候他又愿意當面承認幸村比他更“強”了。
幸村:“……”
“我哪里敢有什么想法呢?”幸村眨了眨眼, 坦然接受隊友們的調侃, 狀似無奈地攤手,“我都已經從部長的位置‘退休’了。”
他朝照橋悠瞥了一眼,意有所指道,“說不定有人已經超過我了呢。”
照橋悠接收到幸村暗含戰意的目光, 想起剛才應下的比賽約定, 竟然久違的感到一絲緊張。他一時間竟然接不上話,下意識地移開眼。
“按照這個定律的話, 咱們部里最強的該是真田副部長!”切原對比了一圈后道。
真田:……?
這家伙什么意思——
然而還不待真田發怒,灰呂又無知無覺地補了一刀。“可幸村前輩仁王前輩都打敗過副部長好幾次了。可見,這個定律并不嚴謹。實力與衰老程度之間并沒有必然的關聯。”
切原順著思考一番,頗為認可地點頭:“沒錯,你說得對。”
兩人找到真田這個“反例”,總算不必再擔憂自己未來在網球之路上由于過于強大而提前衰老了,再度露出毫無煩惱的笑容。
徒留一旁的真田反復被扎心:“……”
——我沒有惹你們任何人!
他將帽子往下一壓,起身道,“我要去熱身!”語氣緊繃,以此展現他的怒氣。
然而隊友們并沒有為此產生一絲負罪感。
幸村看著真田的背影語氣贊嘆:“弦一郎還是這么充滿活力,看來對第一強者的位置勢在必得了。”
照橋悠:“想必是打算偷偷努力,再驚艷我們所有人!”
不遠處的背影一僵,隨即步子變得更加急切,幾乎踏出氣勢洶洶之感。
不二周助圍觀了全程,笑瞇瞇道:“這莫非是立海大特殊的加油打氣方式嗎?唔,感覺很值得學習……”
桃城和海堂同時感到背后一涼,干笑著勸阻:“這種就沒必要學習了吧……”
場上,鬼十次郎和小金的比賽已經逐漸進入白熱化,眾人也。
小金在后山訓練后已經變得更強。
原本只打算當成練習賽來打的鬼,逐漸被感染得認真起來,開始顯露出他真正的實力。
金色的球影分散開來,飛速穿梭于球網兩邊,令球場外的人都眼花繚亂。
“球好像變得越來越多了,一個、兩個、三個……十個!”切原驚訝道。
“這不就是后山上魯濱孫教我們的那個……小金沒問題吧?”當時敗者組被允許下山時,小金好像還只能打到七八個球左右。
擔憂的聲音很快就消失了。
小金是遇強則強的類型,他完全沒有被鬼兇煞的球風嚇到,反而越打越興奮,再度在比賽中突破。
從一開始應接不暇,到后面逐漸跟上節奏。
兩人竟然就這樣一來一往用十球對打了起來。
鬼和小金之間有一種相似的氣場。尤其是小金,他對網球的熱愛十分純粹,沒有任何功利之心,再加上他一向天真單純的性格,使得他更容易不受雜念干擾,全身心地投入網球中。
“我是要成為日本第一的網球選手的!”遠山越戰越勇。
“你的覺悟還遠遠不夠……”鬼未盡的話語湮沒在一陣巨大的煙塵中,他的背后浮現出龐大的黑影。
“那是什么?”
國中生們都感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臉色凝重起來。
黑影逐漸清晰,呈現出一副地獄修羅的猙獰模樣。
光是遠遠望一眼,都能感受到那種令人窒息的可怖威壓。
“那應該是鬼十次郎的異次元。”柳蓮二道。
“異次元不是天使嗎?”切原震驚。
他以為每個人的異次元都應該和悠醬一樣,所以未來他也必定能召喚出神圣又帥氣的六翼天使,哪想到鬼十次郎召喚出來的這么丑,一時間大受打擊。
丸井翻了個白眼:“你想得真美。”
“很明顯異次元形態與選手個人特質和所走的網球道路有關。”柳蓮二淡淡道。
“小金他還能扛得住嗎?”
異次元帶來的壓迫感太強了,不少國中生臉上都露出一絲懼意。
而此刻在球場上的小金,直面異次元的沖擊,只會更加艱難。
高中生們也在低聲討論:
“那家伙自己培養起來的,結果現在要親手毀掉嗎?”
平等院鳳凰也摘下護額:“兩年前打倒過我的鬼,又回來了。”
“鬼前輩真的只是NO.5嗎,那排在他前面的豈不是還要更強?”切原開始擔憂起來,等下一場真田副部長還要挑戰No.2種島修二和No.6大曲龍次……
照橋悠搖頭:“徽章序號不一定代表實力的排位。”
就像外界眼中,立海大內部實力排位是幸村精市排第一、第二或許是真田或許是照橋悠,再到柳蓮二,然后才是仁王、丸井這些雙打選手和切原、灰呂。
可照橋悠他們都心知肚明,早在全國大賽那段時間,仁王就已經和真田不相上下,而丸井經過決賽那場失敗后也突飛猛進,在這次集訓終于開發出新招數。
“應該算是一軍前三吧。”照橋悠低聲說出自己的判斷。
柳蓮二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照橋悠可不是無的放矢的人。
從其他高中生對鬼十次郎夾雜著尊敬、害怕和服從的態度來看,鬼的地位必然很高,但一軍隊伍目前展露出的信息實在太少。他對其中不少人還缺乏數據,因此無法給出判斷。
“你是怎么看出來的?”柳不免好奇道。他頓了頓,“是毛利前輩告訴你的嗎?”
“……不是。”
照橋悠其實是有一套自己總結出來的看人邏輯。
“大概就是……國中看身高,高中看人設吧。”
“人設……是指什么?”柳有些茫然。不光是他,周圍其他隊友,還有豎起耳朵打聽情報的外校眾人都沒有聽懂。就連幸村也投來興致盎然的目光。
照橋悠:“……”
無非就是熱血漫畫的套路,人設越復雜,越裝逼越神秘,實力就越強唄。
“就比如鬼前輩吧。”照橋悠盡量掰開了解釋,“你們看他剛出場就使用只有兩根線的球拍,這種獨一無二的出場方式,一下子就讓他從其他路人高中生里脫穎而出。”
“還有,他明明具備一軍實力,卻偏偏隱藏在5號球場,看起來十分神秘,令人對他的過往產生好奇。再加上他和平等院前輩之中隱隱相斥的氣場、半遮半掩的恩怨糾葛……這么復雜的背景鋪墊,他必然是個強者。”
柳:“你在說什么……?”
照橋悠:“……”
他思考幾秒,決定換一種他經常聽到的糊弄學語法。
“我的意思是……你們注意看他的眼神。”
周圍的網球少年們聞言紛紛轉頭。
然而在接觸到鬼十次郎眼神那一刻,他們便深深受到了震撼。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像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修羅,透露著寧死不屈的強大意志、熊熊燃燒的磅礴戰意。
光是看著這雙眼睛,少年們都忍不住為之戰栗。
擁有這樣眼神的人,毫無疑問是頂級的強者!
柳蓮二終于恍然大悟,他深沉點頭:“我明白了。”
照橋悠:……???
他別開臉,盡量克制自己不流露出格格不入的無語表情。
雖說在這群熱血少年里混了這么久,照橋悠早就摸準了他們的脈,但看到少年們對“眼神論”接受如此良好,他還是會感到萬分地……一言難盡。
行吧,照橋悠木然地想,一定是他還不夠熱愛網球的原因。
球場上,在鬼十次郎展露出修羅形態的異次元后,和高中生們預料的不同,小金始終未曾露出任何怯意。
他的狀態的確受到很大壓制,回球的動作變得幾乎肉眼可見的舉步維艱。
比分被迅速拉開差距,第一盤比賽以6:3的結果飛快結束了。
到這時,國中生們終于直觀地意識到當初鬼十次郎和他們對打時究竟放了多少水。
“好強啊……”
桃城想起自己曾在集訓第一天因為強行接鬼十次郎的球而導致手腕受傷,但現在看來,鬼十次郎那時恐怕才只用了十分之一的實力吧……
不愧號稱為“地獄的守門人”,像這樣的對手,真的有擊敗的可能嗎?
國中生們震撼于天塹般的實力差距,紛紛陷入沉默,氣氛一片壓抑。但球場上最應該頹喪的小金,卻絲毫不受影響。
他看起來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正處在怎樣艱難的狀態下,在意識到鬼的強大后,精神狀態更加興奮了,甚至聲音里也透露著上揚的暢意。
——“鬼大叔!沒想到你這么厲害!”
——“嗚哇!我接到球了!好,我要加倍地打回去!”
——“和你打網球真的很有趣!鬼大叔,我絕對要打敗你,然后成為日本第一!”
眾人的注意力漸漸都被轉移到小金歡快的聲音和他拼命追逐的網球的身影上。
“這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嗎?”跡部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嗤笑。
照橋悠抓住跡部話里的漏洞,故意朝他調侃道:“跡部前輩的意思是你現在很害怕嗎?”
跡部雙手抱肩,不屑道:“本大爺的字典里從來沒有‘害怕’這個詞。”
他盯著球場,眼神里升騰起強烈的戰意,如果不是已經和仁王上過一場雙打,他早就毫不猶豫上去挑戰了。
這一打岔,籠罩在國中生們上空的沉悶氣氛也由此散去了幾分。
第二盤開局,比分依舊是一面倒。
異次元帶來的壓迫完全是bug級別的,盡管已經不被任何人看好,小金也仍然拼命地試圖打回每一個球。
橘紅色頭發隨著少年的奔跑在空中飛舞,仿佛一團熱烈火焰。球場上不斷傳來少年喋喋不休的聲音:
“我真的超——幸運的!我早就對異次元很好奇了,可惜‘太陽人’不喜歡比賽,每次都不肯答應和我比……嗚哇!沒想到鬼大叔你也會異次元!要是早點知道我就來找你了!”
“那家伙以為是在過家家嗎?”高中生里有人不滿道。
“就是說啊,他不會把網球當成什么玩具了吧?真是天真!”
這些分不清臉的背景高中生總算說對了一件事——
對小金來說,恐怕還真是把網球當成最喜愛的“玩具”來看待的。
照橋悠心底莫名生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羨慕。
遠山金太郎是真正純粹地熱愛著網球。
也因此,這種情緒很容易引發對網球懷揣同樣熱愛的少年們的共鳴。
“我也想上去挑戰……”切原羨慕地看著球場兩人,這兩個人都很強,他都想要打敗,只有他才能成為全國第一!
“我也是!”灰呂更是振奮,甚至握拳,堅定地當場宣誓,“我一定要變得更強,走向世界,然后推動網球事業向更高境界發展,為全人類的健康做出更大貢獻!”
照橋悠:“……”
太夸張了。
“還真是典型的四天寶寺風格,噗哩。”仁王雖說是吐槽,但聽他上揚的語氣,這句明顯是稱贊的成分更多。
“小金一直就是這樣我行我素的。”白石聞言笑了笑。
受小金這種不在乎輸贏單純享受比賽的態度影響,白石的神情也放松下來。顯然,這一場無論結果如何,小金都一定會有很大收獲。
“有時候看到他打球,就會忍不住想起我以前學習網球時的樣子。”白石有些懷念地道。
“說起來,我第一次打網球,就打敗了許多同齡人……”切原回憶道,“教練還預言我未來絕對會成為職業選手!”
他選擇性地忽略無數次因為違反比賽規則被責罰的事實,雙手叉腰,滿臉得意地吹捧道:“哈哈哈!我那時候真是厲害啊!”
“我好像是在幼稚園時期的活動課上學的,因為跑圈引體向上之類的基礎訓練都太簡單了,藤野老師就建議我試試網球、籃球、足球之內的運動。”
灰呂撓了撓下巴:“不過籃球和足球都找不到那么多同伴可以一起玩。網球就比較方便了,我可以找藤葉老師對打。而且網球也最有挑戰性……我拼命練習了足足兩年又四十九天,升到國小二年級,才回到幼稚園成功地打敗了藤野老師……”
照橋悠:“……”
不愧是你啊,灰呂君。居然從幼稚園時期起就已經有這么強的勝負欲了嗎?
那個可憐的藤野老師當時一定很絕望吧,照橋悠同情地想。
桑原也陷入童年的網球回憶。
他想起國小時和丸井組隊一起練習雙打的時光,集訓以來一直壓抑在心底的焦慮豁然散去。
“文太,不能一起雙打也沒關系,我會努力追上你的。”
丸井被他突如其來的雞血嚇了一跳。“干嗎突然說這種話?”他抖了抖肩膀,不自然地回應,“不過你想通了就好……唔,我之前也有不對的地方啦……”
“幸村部長呢?”雖然立海大部長的位置已經傳給照橋悠,但大家大部分時候還是會習慣性地使用原來的稱呼。灰呂問道,“還記得第一次打網球時的感覺嗎?”
“對哦!部長那時候年紀小,肯定輸給過誰吧?”切原興致勃勃地打聽,拍胸脯道,“我可以去給你報仇!”
照橋悠:……你只是打敗不了幸村就打算另辟蹊徑吧?
不過照橋悠也有些好奇,從第一次見到幸村起,對方就已經站在中學網球界的巔峰了,迄今為止也沒聽說他輸給過誰。
照橋悠還真想知道,幸村如果在網球上吃癟會是什么模樣。
“剛開始學的時候當然輸過啊,不過早都忘記了。”幸村露出無辜的微笑,“我超越過的和打敗過的都太多了,真的很難記住每個人的名字。”
眾人:“……”
“至于說第一次打網球時的感覺,當然記得啊。”幸村臉上的神情柔和下來,舉起右手,做出虛握住球拍的姿勢。
“那種悸動,一直都還在,只要握住球拍就能感受得到。”
“……幸村部長不會是把網球當成戀人了吧?”切原低聲和灰呂吐槽。
“很難想象幸村部長未來和別人結婚的樣子……”灰呂思索道,“總感覺他更適合抱著網球孤獨終老啊,”
切原:“說起來,悠醬也是那種孤獨終老的類型吧?”
灰呂:“悠醬應該不會看上普通地球人的吧?唔……除非他能分裂出另一個‘悠醬二號’。”
幸村精市:……
照橋悠:……
他們聽得到。
眼看兩人嘀嘀咕咕話題越拐越遠,球場這邊的動靜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那家伙要突破天衣無縫了。”越前龍馬忽然出聲,引起眾人一陣驚詫。
什么?照橋悠一愣,緊接著察覺到縈繞在小金和鬼周圍的精神力波動似乎已經接近某種臨界值。
球場上,小金周身散發出耀眼的、和越前龍馬在全國大賽決賽上的極為相似的白芒。
“那是——天衣無縫?!他居然在這個時候突破了!”
國中生們好歹已經在全國大賽上被越前龍馬震驚過一次,何況后面還見識了照橋悠的天使異次元。
但高中生們卻是第一次親眼見到。
以至于甚至有幾個一軍不可置信地站了起來,似是確認一般,不由自主地往前邁了兩步。
場外議論紛紛。
如果說越前龍馬此前的突破,還能解釋為有世界第一的父親越前南次郎背后指導。
可遠山今太郎完完全全是自然生長派,據說他僅僅接受了幾個月的網球指導,居然也能突破天衣無縫嗎?
因為小金本身的個性吧。照橋悠想起越前南次郎曾經的點撥——所謂純粹的網球。
對網球毫無雜質的熱愛,再加上天然直率的性格,遠山金太郎天生就是無比接近于天衣無縫狀態。
時至今日,照橋悠也終于明白自己欠缺在哪里了。
他抱有太強的目的性,雜念太多,永遠也沒法敞開心扉,純然地享受網球。
周圍的其他人或許也有雜念,但至少還擁有一顆熱愛網球的赤子之心。
但照橋悠自問對于網球毫無初心可言。
畢竟他連第一次接觸網球的記憶都模糊了。
估計是在某節興趣培訓課上吧——他很小就報了一大堆音樂、繪畫、運動之類的培訓班。剛開始學的時候還有些接觸新東西的樂趣,但很快也就消弭了。留下的,全部都是枯燥無味的記憶。
完全只是為了打造無所無能的完美形象,他才耐著性子堅持下來的。
在對幸村產生勝負欲從而加入立海大網球部之前,網球,只不過是讓他多獲得幾句“不愧是照橋同學啊打起網球也這么完美”稱贊的工具罷了。
球場上的比賽仍在繼續。很快,鬼十次郎也跟著激發出了天衣無縫狀態。
于是場外再度沸騰。
遠山金太郎和鬼十次郎都被光芒包裹著,兩人完全投入到比賽中,球影穿梭在各個角落,幾乎在空中織出一道金色的網。
而場外,無論是高中生還是國中生,明顯都因兩人對網球的熱愛引發共鳴,感染于這種堅持不懈的精神,紛紛露出動容的神情。
——也就是這一刻,照橋悠忽然從未有過地清晰地意識到自己與周圍的少年們,包括隊友們,是如此格格不入。
旁觀著全部人都沉浸在這種熱血的網球世界中,而他卻仿佛被透明罩子分隔在另一個世界一般,心情毫無波瀾。
他跟天衣無縫所強調的“初心”“熱愛”完全是背道而馳的,也難怪會被拒之門外吧。
……
“悠醬,你沒事吧?”
察覺肩膀被推了一下,那股莫名的情緒在一瞬間褪去,照橋悠轉過頭,已經恢復成往日的溫和狀態。
“什么?”
照橋悠的表情轉換得太過自然,以至于切原幾乎都忍不住懷疑剛才在他臉上看到那種怔怔出神的奇怪樣子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了。
幸村笑瞇瞇道:“悠醬不會是看到自己一直突破不了的天衣無縫竟然被兩個后輩輕易打開,所以感到難過吧?”
“什么啊……”照橋悠滿臉無語,“前輩不是也不會天衣無縫嗎?”
幸村:“可是我又不像你那么想要攻克它。”
照橋悠一哽:“……那是以前的事,我早都已經放棄了。況且我還領悟了異次元。”
“這樣啊。”幸村仿佛被說服般的點頭,然后指向照橋悠身后,提醒道,“可是它變暗了。”
照橋悠一轉頭就看到自己身后顏色黯淡、看起來蔫巴巴的光環。
他沉默了幾秒。
“大概是這兩天曬太陽比較少,能量不足了。”他看向記分牌,迅速轉移話題,“啊,結束了。馬上就輪到真田前輩出來挑戰了。”
鬼和小金的比賽的第二盤以6:1的比分結束。
盡管輸掉了比賽,但國中生的表現仍然刷新了一軍的認知。
原本他們還猜測前二十從NO.7以下全軍覆沒,或許只是太過輕敵。盡管聽過這一屆的國中生似乎很強,在全國大賽上還出現了天衣無縫和異次元,但實際上他們并沒有將這些傳聞放在心上。
直到親眼看到小金覺醒天衣無縫,他們在不可置信的同時,終于感到了危機感。
柳蓮二道:“接下來的比賽恐怕會更加困難。”
這一場,高中生里接受挑戰的是NO.2種島修二和NO.6大曲龍次。
而國中生這邊,真田出人意料地找上了亞久津作為雙打搭檔。
對手估計是臨時做了些功課。
種島修二和真田賽前握手時就隨口問起他是不是來自那個三連冠的立海大,見真田面露驕傲,好又道:“我聽說你們立海大有個實力很強的三人組織,你在里面排第二?”
真田正要點頭,就聽對方繼續道:“好像是叫做‘奇跡的世代’,是個專門耍寶搞笑的組織。”
真田臉色瞬間變黑:“……”
三人的是三巨頭,奇跡的世代是那群后輩自己喊的口號,專門耍寶的是四天寶寺!
場外的幸村、柳、照橋悠幾乎同時嘆了口氣。
相性不合是真田和亞久津這組雙打最明顯的弱點,最直接有效的攻擊辦法就是挑起其中一個人的怒氣。
情緒不穩的情況下,兩人只有稍有摩擦,自然就會引發爆炸。
他們其實已經提醒過真田不要上當了。
但沒想到,種島修二開場這一操作直接拉滿了真田的怒氣值。
等到比賽中途,照橋悠看到真田被種島的黑白配玩得團團轉,就連飲用水被搶走這樣的簡單挑釁,也能上當,他就猜到這一場恐怕贏面不大了。
比分果然是以兩盤0:6結束,連一分都沒有達到。
但即便如此,真田和亞久津的組合也展現出了驚喜,尤其是真田,甚至開發出了二重轉折。下場時,他臉上雖有不甘,但毫無頹喪,反而戰意更加蓬勃。
(順便一提,由于真田在賽后沒有及時為他的新招數命名。該招數已被熱心路人搶先取名為“黑龍二重斬”。)
比賽進入最后一場,終于輪到一軍中的NO.1,平等院鳳凰上場。
挑戰者是眾人心照不宣的德川和也——據聞和平等院和很深的勝負糾葛。
“欸?好像沒有看到NO.4出來。”
灰呂一數,發現上場的一軍前十還少了一個NO.4。
“那個人剛才和越前君出去了。”照橋悠之前就發現這兩人從發型、身材、風格上都十分相似,“可能是敘舊順便比個賽吧?”
“敘舊?他們原來是認識的嗎?”
“不是很明顯嗎?”照橋悠道。如果放到游戲或者動漫里,這兩人基本就是同一個建模按比例縮小放大,更何況但凡打聽過NO.4的姓名——越前龍雅和越前龍馬,這姓名簡直已經把兄弟關系刻在明面上了吧。
灰呂頓時露出羨慕的神情:“我也想要一個哥哥,可以陪我一起打網球。”
切原:“我也是。”
你們只是想找一個免費陪練吧……照橋悠想到自己那個變態弟控哥哥,這么麻煩的生物他只想有多遠躲多遠。
切原:“不過四弟現在是‘奇跡的世代’一員,萬一他想要走后門把他哥哥也拉進來,我們該怎么拒絕呢?”
灰呂:“要委婉一點,顧及四弟的面子。”
照橋悠:“……”
他們好像學會了一點人際交往技巧,但又好像完全不會。
切原和灰呂準備的拒絕話術果然還是落空了,但原因卻出乎所有人意料。
——平等院和德川的比賽中,德川用出了以消耗壽命為代價的“黑洞”(照橋悠:網球打到這種程度還不值得一個諾貝爾嗎?!),而平等院也用出了極具破壞力的“光擊球”。然而在德川受到傷勢影響即將被擊中時,越前龍馬卻忽然出現幫他擋下了這一球,因此違反了集訓規定。最后越前龍雅帶著他離開了集訓營。
“在世界賽場上還能見到的吧。”照橋悠三人在小群里看到越前龍馬透露接下來可能會去美國隊的留言。
“加油!我們絕對要進入代表隊!”灰呂信心滿滿道。
…………
兩輪比賽結束,一軍前二十的陣容大變,教練們選擇世界杯出賽代表必須也會極大因素地考慮眾人的比賽表現。
但無論怎么排,立海大作為上場挑戰次數最多、占據前二十席位最多的學校,已經無愧于全國三連冠的霸主地位了。
這兩天的比賽安排緊密,于是少年們難得地獲得了一個無需加練可以自由活動的夜晚。
幸村和照橋悠用過晚飯,就低調地來到球場。
因為不想惹人注目,只開了普通的照明燈,光線有些昏黃。
不過眾所周知,打網球是可以發光的,所以完全不用擔心視野的問題。
照橋悠彎腰,將球拍抵在地上,忽而又抬起頭。
“還是前輩先吧。”
幸村:?
照橋悠笑道:“雖然很像是自夸,但猜正反這種靠運氣決定開局的方法,在我這里根本就沒有懸念吧。”
“那就免掉這個環節,直接由你開始吧。”幸村眨眨眼,“放心,等開始比賽我是不會謙讓的。”
一般來說先手局的確會占優,但對于非常熟悉對方的他和幸村來說,其實已經失去意義。
照橋悠輕吸了口氣,抬起球拍。
在擊中網球的瞬間,手腕下壓,微微停頓,令網球在拍面向下擦出一圈。
網球極快而低地掠過,在越過中網后,再度向地面俯沖。
金色的球路如同反比例函數的曲線,貼著地面不斷向后滑行。
——上來就是一個幾乎零彈起的發球,有點像跡部的唐懷瑟,只不過曲度沒有那么大,視覺效果上不如后者華麗。
幸村挑眉。
因為發球落地之前,按規則幸村是不可以接的,所以打出這種不彈起的發球,幾乎就等于直接ACE。
但副作用也很明顯。
跟手冢的零式、跡部的唐懷瑟一樣,這種超強旋轉的發球,對手腕的壓迫非常強。
連續拿下三個ACE,照橋悠不著痕跡地轉了轉手腕。
他以之前的姿勢再度揮拍發球,但這一次擊球停頓時,手腕沒有再強行發力將球往后帶了。
網球以相似的軌跡飛出。
幸村在瞬間捕捉到球路產生微妙的變化,當機立斷揮拍迎擊,然而網球落地彈起之后卻猝然向他身體內側一翻,貼著臉右側直沖而上。
幸村精市:“……”
這熟悉的招數。
如果是白天,在視野良好的情況下,幸村絕不可能被這種故意混淆法子迷惑。
但這樣暗的光線,實在是很難讓人分辨清楚高速運動的網球攜帶的到底是側旋還是下旋。
最重要的是——
“我以為我們關系已經很好了。”幸村擦掉右臉粘上少許灰塵,開玩笑道,“不過你一用這種發球,我就想起青學那個越前龍馬。那小子雖然很桀驁,但對手冢卻言聽計從啊。還有手冢對大和佑大也是十分尊崇。不得不說,青學這種前后輩關系還真挺人羨慕的,是吧?”
“是呢。”照橋悠仰起頭露出乖巧的微笑,“就是可惜,連續兩次都輸給我們立海大。”
第198章
“所以還是用立海大的方式來吧, 前輩。”
幸村笑了笑,一邊運球,一邊轉動右手的球拍。
不得不說, 選在這個時間點進行比賽對他來說實在太有利了:
經歷白天那些比賽的沖擊,悠醬的內心一定也會感受到壓力吧。
深沉的夜色, 靜謐的環境, 人總是會更容易降低防備心,展露出比平時更加外露、更加真實的情緒。
所以——
“我要開始咯。”幸村提醒道,然后揮下球拍。
破空聲隨之而來。
網球快到幾乎眼睛都快抓不住,似乎只是眼前一花,照橋悠就聽到耳邊傳來網球轟然落地的聲音,視網膜上似乎還殘留著一道若隱若現的金色軌跡。
是貫徹幸村風格的簡單、利落但蘊含霸道力量的發球。
第二球也緊接著來了。
在幸村揮拍的瞬間, 照橋悠的腳步就跟著邁動。
追上了。
他右手持拍, 感受從拍面傳來的強大震動。
很難想象,以幸村這樣患過大病、實在很難稱之為強壯的身體,打出來的發球居然強到會令接球的人手臂發麻——而且是物理意義上的發麻,并非yips的影響。明明距離他復健完全結束也才三個月而已。
網球落在了拍網上, 但是照橋悠知道自己這次判斷失誤,沒能壓住力道。
果不其然, 黃色的小球失控地飛向了界外。
……
比分進行到1:1, 雙方都保住了自己的發球局。
發球權回到照橋悠這邊。
這樣下去會變成僵局——
如果繼續使用不彈起的發球,短期內是可以ACE得分,但也不可避免地會造成手腕酸痛,不僅不利于他在下一局破發, 更是會在后面的拉鋸戰中埋下隱患。
對手畢竟是幸村, 如果不能主動出擊,單靠一招不彈起的發球, 是不可能取勝的。
要想破局,或許可以引入一些新招數——比如在后山學習的十球打法。
伴隨著一連串的擊球聲響起,球場上空出現十個金色球影,分別從不同的角度和軌跡從幸村疾射而出。
幸村雙眸一亮,躍躍欲試。之前看到鬼和小金使用這種打法,他就覺得很有意思。
“是要一次性打回十個球才算回擊吧?”
“沒錯。”
照橋悠揚起唇角。
的確必須一次性打回十個球才算成功,但他研發的打法可絕對不止于此……
“砰砰”聲幾乎在同一瞬間響起。
幸村之前沒有正式學習過這種打法,但憑借強大無比的基礎實力和球感,也順暢地接了下來。
第一球、第二球……第六球!
幸村忽而神色一凝,拍面即將觸上球時,強大的球感令他預知般的發覺不對勁。
這是……
第六球上突兀地冒出強烈的側旋!
網球借著幸村的球拍反彈、折返,接著仿佛伴有意識般,主動繞回了照橋悠的身邊。
【手冢領域】?
居然還可以在十球打法里融入【手冢領域】?
幸村的眼神這才真正嚴肅起來。
一次性要對付十個網球,就算是他也沒能及時覺察出其中的陷阱。
比起鬼十次郎和小金的十球對打,照橋悠展示的打法明顯更加嫻熟,或者說是運用得更為精細、巧妙。
幸村原本是想讓他進一步開發得天獨厚的精神力天賦,但沒料到他竟然另辟蹊徑,在技巧流上達到頂尖水平!
不過印象里照橋悠似乎小半年前就開始研究如何一次性打多個球了。
既有天賦又有勤奮,能取得突破也在情理之中。
對于大多數強者而言,能完成一次十球,就結束了。
但照橋悠卻不肯止步于此。
匆匆忙忙地把十個球撥到對面也能算一種“打法”嗎?對于十全十美主義者說,連及格線都夠不上。
“很厲害。”幸村難得地用極為認真的語氣道,“完美的一招。”
這句夸贊,和以往前輩對后輩的稱贊不同,他是以正視對手時的態度說的。
照橋悠:“……理論上還不完美。”
甚至可以說是充滿了“糊弄”的一招。
照橋悠并不是出于謙虛。
畢竟這里只有他和幸村,他完全沒必要故意表現得謙遜有禮——他是真心實意地認為這一招算不上完成版。
甚至使用時都會感到莫名的心虛。
一般而言,照橋悠完成一個網球招數,一般需要先了解原理再進行實踐,就像是完成一道數學題,理清思路、運用公式、獲得結論。
但隨著網球越來越“深奧”,他開發招數的步驟已經顛倒,變成先憑空想象(捏造)一個結論,再胡編亂造一些論據作為支撐,說服自己。
說服自己這一步最為關鍵——信念越是堅定,成功率就越高。
所以,對于一些天馬行空、明顯違法物理規律的招數,他就會盡量把原理編造得更加晦澀深奧。
比如,到他研究十球打法時,編造的原理已經變成——
【由于一瞬間的球速過快、能量過大,于是網球發生量子躍遷,多元宇宙重疊,導致十個網球同時出現的現象】這樣一段東拼西湊、連他自己也看不懂的原理了。
此外,幸村的【夢境】已經使用了平行宇宙理論,以及德川的“黑洞”等等,再在這個集訓營待下去,他就只能搬出宇宙大爆炸理論了。
照橋悠:“你從來不擔憂世界毀滅嗎?”
幸村:???
“算了。”照橋悠一臉“無知是福”的表情看向他,“我的意思是即使作為網球運動員,也絕不能落下文化課的學習。”
幸村:“……”
他早就習慣照橋悠偶爾會冒出一些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了。
“十球打法其實還有很多探索的空間。”幸村轉移話題道。
照橋悠點頭。
能用【手冢領域】,其它招數當然也能融入進來,只是需要更多的練習,所以照橋悠目前能用出來的招數不多。
但對于這場比賽來說,應該夠了——
在清脆的連續十道擊球聲之后,十個金色球影交織出現在半空中,而后合作一束沖向對面。
幸村精市瞬間作出反應提拍接球。
然而“砰砰砰”的聲音只連續響了八次。
第九個球在空中劃出大半個圓弧的軌跡,從側邊繞過了中網,也繞過幸村精市所在的半場,疾速地俯沖到另一半場的地面上。
……
比分緩慢地上升著。
一直使用十球打法消耗的體力非常大,何況還要同時融入各種招數,對專注力的要求成倍增加。
照橋悠時有失分,但仍然和幸村拉開了分差。
5:3,現在是他領先。
照橋悠深吸一口氣,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地在和幸村精市的比賽中占據上風。
雖然不想承認,但他有種猶如身在夢中的不可置信之感。
45-0,即將是他的賽末點。
這會是最后一球。
照橋悠在心中默念著,微躬下身,看向正前方朝他沖來的金色小球。
他仔細地控制著肢體,確保調整到最優的發力姿勢,然后按照他計算過千百遍的角度揮出球拍。
網球飛向中網,撞在頂端白色的鋼絲網繩上——這是全國大賽上和越前龍馬比賽時用來抵抗[天衣無縫]的招數。照橋悠也曾在幸村面前展示過未完成版,并且在其建議下完善為“無法回擊”的一招。
網球被賦予了適當的旋轉,所以觸到網繩之后,并不會下落,而是向前翻轉,但在它終于攀過網繩時會消耗掉最后的動能,然后在重力的作用下,落到對手的半場。
——它本該是這樣。
但現在,網球卻碰了壁,它還未越過中網就已經力竭,仿佛絕望的攀登者,絕望地向后墜入懸崖。
45-15。
這是個貫徹了完美主義風格的招數,極其容易失誤,對專注和控球力的要求堪稱苛刻。
然而,自從這個招數真正完成起,照橋悠還是第一次在比賽中失誤。
是網球的角動量不夠。
照橋悠按壓右手臂,令肌肉放松,快速地調整狀態,等待下一次機會。
然而隨著他再一次揮拍。
小球依舊栽在了網繩上。
這次是高度低了一分。
45-30!
連續兩次失誤,對于照橋悠而言,算是破天荒了。
可能是十球打法太消耗精力了吧?
照橋悠舉手暫停,走到去場邊喝了口電解質飲料,幫助頭腦恢復冷靜。
他放下水杯,看到幸村朝他走來。
“下一球,我會贏你。”照橋悠搶先開口。
幸村臉上沒有慣常的笑意,使得他身上的壓迫感尤為強烈。
“是嗎?”他的語氣里似乎帶著一些嘲弄,“我以為你很害怕贏我呢。”
他的聲音很輕,仿佛伴著風,但是落到照橋悠的耳朵里,卻如同一塊巨石般,砸下轟然一響。
一瞬間,照橋悠甚至感到頭腦轟鳴,使他無法思考。
不知道過了多久,夜晚的涼意滲入骨子里,他才悚然一驚。
先前因為劇烈運動而沸騰的血液已不知何時冷了下來。
身體像是啟動了自動防御機制。
他的意識仿佛飄了出來,居高臨下,看到另一個自己頂著平靜的外殼搖了搖頭:“我不明白前輩的意思。可以繼續比賽了嗎?”
“好啊。”
直到看到幸村轉身,背對他走向另一邊球場,照橋悠才感到自己的意識緩緩回歸,身體重新恢復控制。
還剩一球,他不應當被擾亂思緒。照橋悠俯身拿起球拍。但思緒卻忍不住翻騰,無法抑制地去思考幸村的話。
他害怕贏幸村?
開什么玩笑?他一開始不就是為了贏幸村才打網球的嗎?
莫名其妙和兩個熱血笨蛋組成聯盟,莫名其妙被卷入訓練、比賽,一路走到這里,最后甚至可能參加世界級賽事了。
他在網球上投入過多的時間和精力,根本不符合一開始的規劃。
切原的目標是職業選手,灰呂的目標是體育精神。
而他一開始加入網球部只是為了擊潰幸村精市這個可能威脅到他地位的人。
等他真正打敗了幸村精市,他就可以……
照橋悠頓住了。
等他打敗幸村之后呢?
照橋悠忽然發現自己竟然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這場比賽結束之后,你會退出網球部嗎?”
聲音忽然響起。照橋悠側頭,看到幸村已經雙臂搭著中網,探出來看向他,讀心術般地說出他心中潛藏的問題。
“不會的。”照橋悠先是下意識搖頭,畢竟此刻還身在集訓營,他遲疑道,“起碼等世界杯結束……”
幸村挑眉。
照橋悠想起自己好歹已經是部長,用不確定的語氣道:“或者等到畢業?”
“所以悠醬一直抱著‘結束者’的心態在打網球嗎?”
“啊?”
“就是那種‘手上拿著球拍,心里卻已經打算著什么會放棄網球’的心態啊。”幸村攤手,“對這種人來說,打網球只是負擔吧,隨時都盤算著放棄,所以根本不可能體會到網球的樂趣。投入得再多,于個人發展而言,都只是浪費時間而已。”
“這種人我們都不會招進網球部,因為完全是兩路人。”幸村眨了眨眼,調侃道,“這次居然集體看走眼了嗎?大家都覺得你挺喜歡網球的。”
“的確是……兩路人。”照橋悠想起白天看小金和鬼十次郎一同突破天衣無縫時的感受。
——他清晰地感到自己對待網球的初心與周圍其他少年的不同,他沒有那種赤誠之心。
他原本一直潛意識地隱藏這一點。但現在,既然幸村已經將話題挑明到這個地步,他似乎也不需要顧忌了。
“你們可能對我有誤解,我不是那種會記得第一次打網球是什么感覺的人。”照橋悠用平靜的語氣道。
“對我而言,它就只是工具而已。”照橋悠抬起右手的球拍,“295g,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其他感覺。”
說完,他看向幸村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出被激怒的情緒。
幸村:“這沒有什么,我也這樣過。”
照橋悠:“……”
把網球當做戀人的人,說這種話會有人信嗎?
“是真的。”幸村無奈,“就是患病的那段時間啊。”
“我在病床上躺了四個月,接著復健了半年多,別說手臂,就是全身都有很長一段時間完全失去知覺。”幸村臉上的笑容云淡風輕,他伸出左手,做出虛握的手勢。
“別說是打網球,我幾乎連怎么握拳都快忘記了。復健期也很艱難,身體機能雖然在慢慢恢復,但是很多關于網球的身體記憶都退化了。所以不管怎么訓練,都很難找回以前那種感覺。”
“要跟我比嗎?”幸村微微歪頭,調侃道,“再差也比不過當時的我了吧。”
照橋悠:“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用這樣,”幸村擺手,“我其實是要說謝謝你。”
他對面露不解的照橋悠笑了笑,繼續解釋道:
“那種狀況一直持續到關東大賽的決賽,我從美國回來的那天。我坐在觀眾席上,看到你們跟青學的比賽,文太和杰克、雅治和比呂士的雙打,還有柳的單打,狀態比我想象得更好……你當時坐在我平時那個位置,一副緊張到不行的樣子。”
“等等,原來你那天早就到了嗎?”照橋悠抓住重點。
“我那時對網球的狀態還不太好,所以沒有立刻去見你們……當然,確實也有部分原因是難得有人幫忙承擔領隊的職責,所以想從觀眾的角度看看大家比賽的樣子。”幸村笑了笑。
“大家都非常帥氣。不知不覺我也跟著感到熱血沸騰,曾經的感覺一下子就找回來了。”
照橋悠吐槽:“……你只是喜歡贏吧。”
“沒錯,所以幸好你們那場贏了,要是輸掉,說不定害我對網球失去信念,從此改行踢足球。”幸村笑著道。
照橋悠一本正經地點頭:“足球是三大球,而且我們有廣闊的發展空間。去吧,為黃種人爭光。”
幸村:“……”
他從口袋里取出網球,準備繼續比賽。
“其實我覺得你不用糾結那么多,每個人對網球的感受本來就不一樣,很多事情是水到渠成的。”
幸村將網球向上一拋,然后跳起、揮擊。
“球拍就在你的手里,你大可以在這一刻去感受。”幸村適時道。
網球化作一道絢爛的金色光束,刺破黑暗,來到照橋悠的身前。
他下意識地伸拍,從拍面傳來的震動傳達到手臂,而大腦也在同一瞬間自動開始分析回擊的角度和力道。
照橋悠將雙手都握上拍柄。
無數與網球相關的回憶涌入腦海。
從加入立海大網球部開始,從那些甩不開的“麻煩”開始,從產生羈絆開始,訓練的艱辛時光、比賽勝利后的喜悅、失敗時的互相安慰……
承載在網球上的回憶和感情,太多了。
他只要去感受現在的握住球拍的感覺就好了。
這一刻,光芒大盛。
龐大的六翼天使浮現在夜空中。
祂身后的巨翼一振。
金色的光芒匯聚成一支利箭,射向黑暗的上空。
——【夢境】轟然碎裂。
照橋悠睜開雙眼。
第199章
“40-0。”幸村右手將球拍支在地上借力。“還差一球我就可以結束比賽了。”
精心編造的【夢境】被破開之后, 比分瞬間反轉。
原本是照橋悠的賽末點,實際上卻是幸村精市的賽末點。
“但這一球將永遠不會到來。”
照橋悠話音落下,半空中的六翼天使緩緩下落。
祂降在照橋悠身后, 若隱若現的金色光翼恰好貼合在照橋悠的背后。
原本模糊的面容也逐漸變得凝實、清晰——眉眼和神態果然與照橋悠完全一致,只是看起來更為虛幻、更具神性。
祂緩緩地下落, 往前伸出右手, 握住了照橋悠的球拍。
這一刻,巨大的天使光影與照橋悠合二為一。
祂/他揮動了球拍。
6金色的光束射到球場空中,接著一分為十,急墜直下,如同一場絢爛奪目的流星雨。
幸村沒有去接球,他只是贊嘆地看著。
這一幕在視覺上充滿藝術性, 令人目眩神迷。但敏銳的球感, 卻提醒著幸村其中蘊含著毀滅性的力量。
“取名為……”照橋悠垂下球拍,緩緩道,“Farewell,賽恩斯。”
幸村從他的語氣中感知到一縷祭奠似的悲壯意味。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幸村猜測這位賽恩斯先生恐怕是照橋悠敬重的某位長輩或者什么人物。
因此盡管好奇,但他不會故意去揭開后輩的傷痛。
“不打算繼續了嗎?”幸村轉移話題道。他注意到照橋悠放下球拍, 背后的天使虛影也開始消散。
此時比分懸殊, 幸村看起來占據絕對優勢。但實際上,恰恰相反。
照橋悠的精神力天賦太強了,要瞞過他的感知、將他拖入編織的【特殊夢境】,幸村需要花費數十倍的模擬計算和龐大的心力。
以至于此刻, 他其實精疲力竭。
幸村對自己的狀況了如指掌。
“你不會是……”
“我想贏你。”照橋悠搖頭, 搶在幸村之前開口。
在【夢境】中,他已經邁過了那道坎, 并且看清了自己的內心。
他不是不想贏幸村精市,他只是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贏。
的確比賽繼續下去,他的贏面更大。
可這樣卻讓他有種幸村精市故意把勝利讓給他的感覺。
——明明已經成功把他拉入【夢境】,卻又浪費時間對他套話,逼他覺醒異次元。
即便他后面實現比分反超,又有什么意義呢?
從他大意地踏入【夢境】開始,這場比賽的主導權就全在幸村手中了。
“嚴格來說,我已經輸了。”照橋悠想通之后,更加坦然。“況且訓練營不允許私下比賽,剛才的動靜這么大,恐怕已經驚動教練了。確定還不走嗎?”
搬出的理由令幸村無法拒絕。
兩人剛回到宿舍樓下,迎面就碰上正在夜間溜切原、灰呂的柳蓮二。
球拍早就單獨藏好,幸村和照橋悠默契地擺出一副剛曬完月亮回來的悠閑表情。然而兩人正要開始表演,切原鼻子一動。
“你們去打球了?”
照橋悠面不改色:“沒有……”
切原滿臉不信:“我都聞到球味了!”
灰呂舉起手:“我也聞到了!”
照橋悠:“……”
幸村:“……”
柳蓮二臉一黑,他伸手分別拽住兩個少年衣領,向后一拖:“還想不想出去放風?”
“去去!”
“痛啊前輩!松手!”
……
這一幕,連同以及先前球場上的比賽都被忠實地記錄下來,呈現在集訓營的中控室里的不同監控顯示屏上。
“三船教練,您怎么看?”齋藤問道。
“啊,夜晚帶出去遛彎確實有助于消耗過剩的活力。”三船頗為認同地咧開嘴,他對于馴養小家伙也是很有心得的。
“不,我是說幸村精市和照橋悠私自比賽的事……”齋藤試探道。
“不是沒有打完嗎?”三船灌了幾口酒,開始打哈欠,無所謂地擺了擺手,“連比分都沒有。下次這種過家家網球不要來煩我。”
“對了,”他往前走了幾步,正要離開,又想起什么似的道,“記得把那兩個小子放進名單。”
齋藤:“……”
剛剛不還說是“過家家網球”嗎。
……
“本著培育新人的目的,國際網球協會決定本次的U-17 World cup允許各國國中生隊參賽……集訓以來,教練組一直關注著你們實力、精神力、潛力,根據你們的綜合表現,選出了與世界對戰的國中生代表隊!”
一早,全部國中生都被召集到球場。三船入道終于展露出總教練的壓迫氣勢,一掃平日隨意的姿態,站在臺前,一臉威嚴。
“接下來,我將公布代表國中生參賽的14名選手……”
盡管照橋悠幾人對這場集訓目的早就心照不宣,對于入選也頗有信心,但聽到三船教練有意地放慢聲音、停頓下來,還是忍不住緊張,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幸村精市和照橋悠的名字首先被念到,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猜到可能是他們私下的比賽也被教練們掌握了。
接著便是:
“……跡部景吾,白石藏之介,真田弦一郎,亞久津仁,遠山金太郎,丸井文太,不二周助,仁王雅治,石田銀,木手永四郎,切原赤也,最后一個,灰呂杵志!”
三船將名單念完,底下少年們神情各異。
被選為代表的這些人,要么是公認的強者,要么就是在前幾天的挑戰賽中表現出彩,的確實至名歸。可是,還有不少大家都以為會選上的人,竟然沒有出現在名單當中,令人驚訝且惋惜。
但名單只有14個,來參訓的少年卻有五十余人,注定大多數的結局都是遺憾落選。
“這沒有什么,我在這里已經收獲到了很多。”柳蓮二指的是他和三津谷亞玖斗的對戰。“退出之后,我也能更專心地收集資料。放心,我會申請作為隊伍助理和你們一起去澳洲的。”
“不知道會不會招志愿者……”柳生點頭,“總之我們也會想辦法一起去的。”
桑原:“唔,請假可能會有點麻煩……”
話未說完就被切原不客氣地打斷:“請不到假就逃幾天課嘛,又沒什么大不了。學業重要還是比賽重要?”
真田瞬間黑臉。
偏偏他又說不去讓柳、柳生和桑原不去澳大利亞的話,只好在一旁默默糾正:“……學業還是很重要的。”
高中生、國中生兩支代表隊明確下來,集訓也隨之結束。
再如何不舍,少年們也不得不暫作告別。
選出來的代表選手還要留下來繼續籌備比賽、征戰世界,而落選的則乘坐大巴,返回到日常而平靜的校園生活。
與先前的隊友們告別后,14個少年必須盡快收拾情緒,重新團結、凝聚成一支新的隊伍。
同時,他們也必須盡快與高中生代表隊熟悉起來。因為在即將到來的世界賽上,1名高中生+1名國中生搭檔出賽,屬于必選的規定動作。
“下午開始特訓,抽簽組隊。”黑部教練下發了新的訓練單。
除了訓練量又一次加大,以及加入了應對知名國外職業球手如德國的博格、Q·P,瑞士的阿瑪迪斯,西班牙的梅達諾雷等等,少年們還發現,增加了很多與高中生的配合訓練。
“你們還需要一名隊長,”黑部教練道,他沒有直接任命,而是將選擇權交給了少年們自己。“下午正式訓練之前將人選報給我。”
他交待完就匆匆離開,將少年們留在訓練場。
稍有一些敏感性的少年都知道,這個隊長位置的重要性。
14名代表來自全國各大學校,代表著四大地區的頂尖實力,這意味著,他們選出的隊長,很容易成為整個國中生網球界的領軍人物,勢必會對現在的網球強校格局產生影響。
事關自己學校在網球界的地位和利益,在場眾人(除了是小金、切原和灰呂這種純網球腦),心中都泛起一絲波瀾,但想到立海大,又不得不將競爭的想法按了下去。
——僅僅14個出賽名額,立海大就有7人入選,占據不敗優勢。
況且立海大在沒有教練的情況下拿到十五連霸三連冠,無論幸村還是照橋悠,他們的領隊實力都毋庸置疑。
就看立海大內部如何抉擇了。
眾人心照不宣地將目光投向立海大幾人,正好借此機會看清楚,立海大現在的最強者究竟是誰。
立海大是純粹的實力至上主義。
按以往的規矩,最公平的辦法就是比賽,勝者擁有話語權,敗者自動退出。
“給你們找個球場吧?”仁王單手轉著球拍,看向同時沉默的幸村精市和照橋悠,開玩笑問道。
“不用了,”照橋悠搖頭,“我退出。”
——然而同一時刻,另一道聲音也恰好響起:“我退出。”
仁王差點嗆住:“……你們倆搞什么?”
照橋悠深吸一口氣,“我的意思是,昨天晚上我和幸村前輩剛好打了一場比賽。”他向仁王解釋著,眼睛卻看向幸村。
“是我輸了。”
幸村微笑道:“但不可否認,我也沒有贏。”
照橋悠回敬道:“如果是真正的比賽,我已經輸了。”
“還是第一次見到立海大的人爭著比輸……”白石一臉迷惑地吐槽,“我已經跟不上網球界的潮流了嗎?”
“這種事情有什么好讓來讓去的,真讓人看不下去。”跡部站起身,“果然還是要本大爺出馬才行。”
“就由本大爺來擔任隊長之位。”他自說自話就替眾人做好了決定,舉起右手朝上打了個響指,“本大爺有信心帶領你們走向勝利,啊嗯?”
眾人:“……”
白石:“其實……”
不二:“我認為……”
跡部雙臂環繞,胸有成竹道:“……同時,跡部集團也會出資贊助,為選手提供最豪華舒適的環境和服務。”
“那么我同意。”白石飛快道。
不二:“我也同意。”
幸村精市:“我沒意見。”
照橋悠:“沒意見。”
余下眾人也在跡部的“人格魅力”感染下紛紛表示同意。
“既然我們已經組成一支新的隊伍,最重要的就是團結,要形成合作默契。”跡部以手撫臉,指尖緩緩地點在右眼下的淚痣上。
“我已經有一套完整的計劃。”他的眼神里充滿對于征戰世界的磅礴野心和強大自信,“讓世界匍匐在本、不,是我們的腳下!”
這一套話,從旁觀者角度來說過于中二且槽點滿滿,但對于正是熱血上頭的少年們來說還是很有激勵作用的。
一個個明顯都對跡部更為信服了。
“那么接下來,我就要宣布第一項任務,”跡部緩緩分析,“這也是迫在眉睫,必須要盡快完成的的要事。”
灰呂迫不及待:“請說吧!我們一定全力完成!”
跡部:“一天之內,為本大爺編制出一套應用于世界賽場上的大型應援方案。”
第200章
12月初, 對于處在溫帶季風性氣候的小島而言,寒流恰好登陸。
集訓營周圍的一片山林,已經是紅透了。仿佛燃燒到極致, 快要枯萎、湮滅的火霞,蕭瑟而艷麗。
寒冷的霜雪很快將侵襲整片島國, 吹散最后一絲熱度。
而此時, 少年們已經乘坐飛機越過整片大洋,抵達處在南半球澳大利亞的墨爾本開展海外適應性集訓。
這里艷陽高照,正是一年中最炎熱的時節。
海浪翻騰著白花,由遠及近,擊打在沙灘上。
“這是我們未來的賽場。”灰呂仰頭,沉醉地吸氣, 向上張開懷抱, 動情地大聲道,“我們將從這里出發,征戰世界!”
切原被激起好勝心:“沒錯!我要征服所有人!”
“撲哧,真是有趣地可愛啊。”
“哈哈, 可能是小學生研學游之類的吧,這個年紀確實比較中二。”
兩位穿著清涼的女士路過, 邊打量邊忍俊不禁地交談著。
照橋悠滿頭黑線:“……”
好丟臉。
他默默將臉上的口罩又往上拉了拉, 然后快速地將切原和灰呂拖回隊伍里。
“三船教練,我們是要在這里進行什么特殊項目嗎?”
少年們在山郊野嶺里被虐慣了,突然被拉到這么愜意休閑的度假勝地,都下意識懷疑起他的動機。
沖浪比賽——訓練肢體控制和平衡?
效仿沙灘排球——打沙灘網球?
三船重重地哼了一聲:“搭訕比賽!”
“哈?”真田震驚, 懷疑自己是否出現幻聽。
“沒錯!”三船大聲道。
他目光掃過面面相覷的少年們, 尤其見到幾個純情少年被路過的穿著清涼、身材火辣的異域美女拋了個飛吻,就面紅耳赤、無所適從, 三船更是眉毛皺緊:“在金發女郎面前露怯,如何贏得世界!我宣布,現在開始搭訕大賽。規則就是和這片沙灘上的美女搭訕,帶到我這里來,失敗的話……”
三津谷捧著一盤色彩斑斕、散發詭異味道的三角形物體道:“就要吃下我為大家準備的飯團~”
“打斷一下,我也要參與嗎?”照橋悠笑瞇瞇地指著自己道。
他將用來遮臉的大黑墨鏡微微往上抬了抬——一絲天使光芒從墨鏡中泄露而出,立刻引得過往路人紛紛本能地駐足回頭。
可想而知,如果他真摘下偽裝參加搭訕比賽將會在沙灘上引發怎樣的轟動,說不定會引發大型踩踏事件的吧。
三船抽了抽嘴角。
照橋悠自覺退出比賽。
而其他少年們都已經在四處搜尋搭訕目標了。
“說不定是為了鍛煉我們抵制誘惑的能力嘛。”仁王玩笑道。
“原來如此。”真田恍然大悟,目光掃了一圈,堅定地朝距離最近的一位女性走去。
跡部大少爺胸有成竹,畢竟論外貌、身份他都占絕佳優勢。
小金熱情主動地向路過的姐姐們打招呼,但由于語言不同,似乎只得到憐愛的目光,并且對方似乎將他當成走丟了來尋求幫助的小朋友——因為緊接著照橋悠已經聽到附近喇叭里工作人員在用英語詢問是否有家長遺失了兒童。
照橋悠:“……”
毫無疑問,三船對小金的搭訕成果是一個大大的叉。
而接過三津谷的飯團之后,小金試探著咬了一口,整張臉立刻變綠,“啊啊啊啊”喊了幾聲后就倒地不省人事了。
另一邊,高中生隊伍里同樣失敗了的鬼十次郎,毫無懼色地將飯團吞進嘴里,然而下一刻,他就便被折磨地口吐白沫,崩潰地沖向大海。
照橋悠正圍觀了一會兒,找到切原和灰呂。
“這個比賽看起來很有難度啊。”照橋悠循循善誘,“如果失敗,不就證明在人格魅力上我們比高中生低了一頭嗎?”
切原:“可惡,早知道我就好好學英語了。否則我肯定輕松征服這片沙灘!”
灰呂上鉤更快:“悠醬有沒有辦法呢?”
“其實搭訕也是有技巧的,有時候一個合適的隊友能發揮1+1>2的作用,就像網球的雙打一樣。”
照橋悠目光掃了一圈,定在遠處一位正在躺椅上看漫畫的金發少女,領著切原朝她走去。
切原滿頭霧水地看著照橋悠和金發少女先是用英語交流了幾句,接著竟然順暢地切換到了日語。
切原:???
“她剛才說她的媽媽是日本裔,所以也可以講日語。”照橋悠解釋了一句,轉頭對少女介紹道,“其實是我的朋友關注你好一會兒了,但是他不好意思過來。”
金發少女打量了切原兩眼,見對方明顯一副不開竅的樣子,頓時面露不信,半開玩笑地調侃道:“是嗎,他看起來可不像哦。”
“好吧……”照橋悠頓了頓,似乎多了幾分被戳穿地局促,“其實他關注的是這個。”
少女一愣,順著照橋悠指方向低頭,便看到自己手中最新一期的月刊漫畫,再一抬頭,果然看到切原對漫畫封面上的主角星星眼的目光,恍然笑道:“哈哈哈原來是這樣。”
“沒錯。其實我們是作為日本代表隊來參加網球under-17世界杯比賽,之前一直在封閉集訓,所以錯過了這一期。”照橋悠無奈地指了指切原,“結果這家伙一直念念不忘。”
少女再度忍俊不禁。
“這可不行啊,畢竟是世界賽場上啊,還是要專注才行。既然如此,我這本就先借給你看吧。”隨即大方將漫畫書遞向切原赤也。
切原驚喜無比,雖然對這發展毫無準備,但接過漫畫的動作十分迅速,迷迷糊糊的樣子令少女又笑彎了眼。
“你真的是世界級網球運動員嗎?”
切原不容置疑,驕傲仰頭:“那當然,我未來一定成為NO.1的職業選手!”
“不如我們加個聯系方式吧,愛看漫畫的為職業選手可不多見。”
“你很有眼光嘛。”
“噗哈哈哈。”
……
切原成功歸來,另一邊,灰呂經過照橋悠指點,也進展順利。
兩人第一次在社交方面取得如此進展,照橋悠又對他們解釋了一番技巧,兩人自覺已經點滿社交屬性,于是膨脹無比。
“只不過光是你們成功恐怕還不夠,”照橋悠憂慮道。
“沒錯,我們應該將我們學到的知識用來幫助他人!”灰呂握拳。
“欸,幸村部長好像就在那邊,”照橋悠一指遠處。“正好,快去發揮你們的聰明才智,他一定很需要你們的幫助!”
……
幸村其實對搭訕游戲并不熱情,但考慮到失敗之后的懲罰,他固然可以封閉自己味覺免受痛苦,但卻難保暈倒之后這群友愛的隊友(以照橋悠為例)會對他做些什么。
幸村打算向一位日裔成年女性尋求幫助,對方正陪著一個五歲左右的小孩玩沙灘排球,動作很溫柔耐心。
幫忙陪小朋友玩了兩下玩具排球之后,幸村很快獲得她的善意,順利地聊了起來。
“是的,類似國王游戲,失敗的懲罰是吃一份可能會立即中毒的飯團。但是我對搭訕實在苦手,所以想尋求您的幫助。”幸村解釋道。
“你看起來還是學生,是跟家人出來旅游嗎?或者是學校組織的?”
“不是來度假,其實我是網球選手,這次是過來參加比賽,我們的教練想讓我們賽前放松一下心情。”
三船的要求只是成功搭訕并且帶到他面前而已,因此幸村就直接解釋是在玩游戲。
只要態度真誠,獲得對方的幫助,對于某種程度上親和力堪比照橋悠的幸村而言,根本不是什么難事。
然而——
“啊,號稱‘神之子’的幸村部長,您在這里!”切原和灰呂的大嗓門同時響起。
日裔女士露出疑惑的表情:“……神之子?”
幸村:“……他們開玩笑的。”
切原想起照橋悠之前給自己解釋的搭訕技巧:
——在適當的時候,和隊友相互夸贊、相互捧場。
——吹噓的話從自己嘴里說出來,是自吹自擂,但如果是從別人嘴里說出來,不僅可信度高很多,還顯得謙虛。
切原:“幸村部長戰無不克、未嘗一敗,被稱為‘神之子’!”
灰呂:“毫無疑問,他就是能支撐日本未來網球界的男人!”
日裔女士更加迷惑:“哈?”
幸村臉上的微笑快要維持不住:“……請不要在意,他們只是在表演漫畫情節。”
切原和灰呂對視一眼:他們懂的,幸村部長負責謙虛,他們負責吹捧。
切原:“幸村部長叱咤風云、身在巔峰、孤獨無比!”
灰呂將手一揚,熱血沸騰道:“幸村部長終年身披外套,他衣袂飛揚的方向就是世界網球前進的方向!”
日裔女士沉默了。
幸村:“其實我并不認識……”
話音未落,切原又大聲補充:“我們幸村部長還有一項絕技是毀滅對手的五感,可以讓敵人陷入絕望的地獄!”
日裔女士的目光開始變得警惕,并且拉著孩子后退了兩步:“……”
幸村默默將原本打算撇清關系的話收了回去。
“實在不好意思,我們打擾您了。”道完歉,就拎著切原和灰呂迅速離開。
“部長,我們馬上就要成功了。”切原疑惑,“而且我還有一句沒說呢。”
剛才他回憶照橋悠幫他搭訕的步驟,發現還漏掉關鍵一步。
“是嗎?”幸村微笑著,慢慢說道,“請問您還想說什么?”
切原:“我忘記要強調你關注她很久了,這樣才能側面表現你對她的好感!”
幸村:“……那我是真的應該謝謝你。”
這句話說出去,就等著挨揍吧。沒看錯的話,剛才有個疑似人家丈夫的壯漢已經起身朝他們過來了。
“我們剛才是不是表現很不錯?”
切原喜滋滋地邀功,將自己自己學到的技巧對幸村又賣弄著解釋了一遍。
“真是微言大義。”幸村無比真誠地夸贊,“不過,這些恐怕不是你們自己想到的吧,究竟是哪位有識之士教的呢?”
灰呂赧然:“是從悠醬那里學的。”
“原來如此,不愧是我們的悠醬啊。”幸村臉上的微笑更加和煦了,“那么他現在在哪里呢?”
幸村問了一圈,在沙灘另一側的雜玩店處看到了照橋悠的身影——他正彎著腰,在一堆琳瑯滿目的貝殼、海螺工藝品中挑挑揀揀。
估計是想買一些紀念品帶回去。
照橋悠似乎已經挑選好,捧著一堆物品在跟老板溝通,似乎是在講價。
幸村:“其實講價這種事,最關鍵就是要向店家堅定地表達自己的喜愛之情。越是志在必得,店家就越是感動,必然會為你松口降價了。”
切原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記住了……不過,為什么要對我們說這個?”
“因為講價就像雙打一樣,也需要隊友的配合。相信我,悠醬現在一定很需要你們的幫助。”幸村微笑著拍了拍切原和灰呂兩人的肩膀。
“快去吧,發揮你們的聰明才智,助他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