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單打二, 千石清純的對手是有著“網球機器”、“鋼鐵蝎子”之稱的安德魯·伊葛利杰夫。
他的賽場分析能力很強,控球精準到毫米的級別,甚至連裁判都差點誤判出界, 還是千石提醒,才調用錄像回放, 辨認清楚。
千石被拖入延長賽, 最終以6:7的比分惜敗于安德魯。
單打一,切原赤也的對手是凱賓。
切原最終還是沒有將照橋悠和幸村的囑咐聽進去,在萬眾矚目之下展現了他的新招數。
“讓你看看本大爺的絕招吧!”
他先是發出“桀桀桀”的怪笑,然后夸張地向前邁步,雙手交叉在前,做出一個漫長且離譜的技能前搖, 然后大聲地念出一長串招數名。
“弒炎魔馮卡諾夫滅殺萬物之不朽虛無幻影!”
這一刻, 休息室內的隊友、全場觀眾甚至連同球網對面的凱賓,全部一致地做出戰術后仰的動作。
照橋悠已經不忍直視。
早都叮囑過了,沒想到還是攔不住。
切原這家伙……真的完全不打算給未來的自己留一丁點退路啊。
忽略亂七八糟的招數名,光看效果, 其實算是不錯的招數——網球在空中不穩定地旋轉、穿梭、跳躍,利用了視覺暫留效果, 疊加出多重的金色球影, 讓人無法分辨出真正的球路。
“所以這招叫‘幻影回球’。”幸村言簡意賅地總結道。
“Game won by 切原赤也,6:4!本場比賽由關東代表隊獲勝。”
日美友誼賽以四勝一敗完美落下帷幕。很快,照橋悠等人就從榊教練那里聽說了美國隊的貝克教練似乎因為什么事情惹怒了美國網協,被直接除名。
西海岸隊的新教練要過幾天才能確認上崗, 那群少年們暫時沒人管束, 可以在國內多留兩天游玩。
越前龍馬似乎是在結束后和凱賓又約了一場比賽,但具體結果, 立海大等人就不清楚了。那會兒他們早就乘坐大巴返回神奈川。
不過照橋悠后來和越前龍馬線上聊天,從他語句里輕快的語氣來看,應該也是一場暢快的比賽吧。
青訓的時間很充實,但暑假其實才剛剛過去一小半,少年們第二天又要開始立海大的內部集訓。
畢竟再過一旬,就是全國大賽就要正式開幕了。
幸村生病缺席了大半年終于回歸,加上關東大賽、青訓之后眾人實力都有新變化,為了排出最佳戰力陣容,網球部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正選選拔賽。
幸村于是提議,這次不再只是簡單的分組選拔,而是在打完組內積分賽、確定正選和準正選之后,還要互相之間再比賽,進行戰力排位。
相當于將隊友之間的競爭赤裸裸地擺到了明面上。
誰輸誰贏,誰進步誰滯后,一目了然。
都是正值青春的少年,誰沒有好勝心呢?
雖然擠入了正選或者準正選的行列,但前位和后位畢竟不同,誰會甘心看著自己的名字排在最末呢?
當前輩的能接受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自己的后輩打敗嗎?后輩們盡管平時里尊敬前輩,但內心里會甘心一直被前輩壓在末位嗎?
一時間,上至正選,下至普通部員,個個都埋頭瘋狂訓練。
整個網球部都充斥著緊張的硝煙味。
“你看,這下就沒人再敢把自己的絕招藏著掖著了。”幸村笑瞇瞇道,“所有人的積極性都被充分調動起來,拼搏、奮進,這就叫做狼性社團。”
照橋悠假笑附和:“……前輩說得對。”
距離開幕式只剩十天,考慮到新陣容出來之后要重新訓練適應、籌備比賽,這樣一來,小組積分賽和正選排位賽,必須擠在一周之內完成。
先是要在三天之內馬不停蹄地打完十幾場比賽,攢夠積分,從小組里脫穎而出。這期間還必須盡量保留實力,因為馬上,又要面臨來自虎視眈眈的隊友和后輩的挑戰。
這些可都是平時并肩作戰的隊友。球風、招數、甚至身體數據,互相之間都再熟悉不過,實力差距不大,勝負也只在須臾之間,甚至可能只差了一丁點運氣,比如一個倒霉,上午連打兩場硬戰因此狀態不佳,而另一個卻走運抽到輪空,恰好以逸待勞。
每個人都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保證自己不被別人甩到后面去。
網球部之前頂多是內卷,現在已經徹底進化成內耗、內撕。
不愧是你,幸村精市,照橋悠一時心有戚戚。
剛回來就又開始搞幺蛾子。
還搞什么“狼性文化”,好好的人不當,你偏要去當狼。
雖然內心吐槽,但照橋悠也還是不得不跟著卷了起來。
宿敵既然已經回歸,那么,去年那場無疾而終的比賽應該也可以繼續了吧?
于是小組積分賽結束的當晚,將近晚上七點,其他部員幾乎都已經離開,照橋悠、切原、灰呂三人留在最后,走向室內網球場,門沒有上鎖,推門而入,咚咚不斷的擊球聲變得清晰。
幸村和柳、真田三人正對著發球機擊球。
“等你們好一會兒了。”幸村停了下來,看向照橋悠,“現在開始嗎?”
照橋悠看向他,宿敵難得地脫掉了外套,看起來已經熱過身,狀態很好。
——明明互相之前沒有任何約定,卻莫名其妙地達成了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照橋悠點頭,將網球包放在長椅上,取出球拍,站到幸村精市對面的另一半場。
“請前輩指教。”
“我已經期待很久了。”幸村笑瞇瞇道。“可以拜托蓮二來幫我們當裁判嗎?”
柳蓮二當然不會拒絕。
到幸村和照橋悠這個層次,打出的每個球心中都有判定,本來也不需要其他人來計分,但畢竟是作為排位賽,按照形式,柳蓮二還是站到場邊,捧著筆記本計分。
依舊是照橋悠優先發球。
他用力揮拍,網球化作一道金色光束直射而出,是在青訓中先后從不二周助和鮑勃馬克斯那里拿到過發球分的高速發球。
幸村見過照橋悠的發球,他在看到揮拍時就已經有所預測,于是右跨一步,在聽到網球落地聲音的同時,毫不猶豫揮拍——
“對我來說,還不夠快哦。”
金色光束落入拍網中,幸村正手揮拍,將網球朝照橋悠左側的角落打去。
然而網球飛過球網,原本筆直的方向卻開始產生偏差。
仿佛被無形的旋渦牽引著,網球在半空中轉了一個彎,自發地朝照橋悠飛去。
照橋悠一步未動,便輕松將球擊回。
手冢領域?
幸村挑眉,立刻發現端倪。
在打出高速發球的同時還能加上了一層回旋……所以是早就算準了他會如何回球嗎?
幸村眸中升起一絲興味。
“這種伎倆對我來說可沒用。”他再次揮拍,網球在拍網上微不可察地停頓片刻,再擊出后,便筆直地飛向左側。
“厲害,真不愧是部長。”照橋悠不走心地隨口夸贊了一句。
——每打一球就要吹一句牛逼,真不愧是你,幸村精市。
照橋悠毫不意外幸村能破解“手冢領域”。
畢竟要論對旋轉的運用,幸村不可能遜于他,剛才那一球也不過是他算準幸村會在開局時有所大意罷了——這一場比賽他已經期待了整整八個月,幸村精市每種可能的反應,他都已經在腦內模擬過無數遍。
說話間,照橋悠已經提前移動到落點,手臂輕抬,放了一個短球。
幸村快速上網救球。
照橋悠則抓住機會,瞄準他身后的空位,果斷跳起扣殺。
柳蓮二筆尖微頓,報出分數。
“15-0!”
距離上次照橋悠和幸村比賽,已經過去半年。
這半年時間,他一直看著照橋悠訓練、成長,但或許是每天都近距離地相處,反而很難直觀地發覺出大的變化。
直到現在,手中的筆記本上是照橋悠和幸村過往幾次比賽時他記錄下的數據,以此為參照,再看半年后的照橋悠此刻鎮定自若、步步為營從幸村手上得分……
柳蓮二忽然間意識到照橋悠在球場上已經變得判若兩人了。
從入部時始終堅持到現在的高強度訓練,或許枯燥無味,但卻實打實地補足了他在基礎實力上的短板,甚至推動他實現質的躍升。
柳蓮二還記得去年時他和真田私下的評價,那時照橋悠還依賴以精神力強化實力,他們都覺得這不是長久之計。
以一流選手來看,無論精市、跡部、或是手冢、白石,都各有各的強項和絕技,但他們都是絕不會依賴于絕技獲取勝利。
深厚的基礎實力、豐富的比賽經驗、強大的體能素質,這才是最終決定獲勝的三大因素,偏偏這些都是沒有捷徑可走的,必須踏踏實實地提升——當初照橋悠接連被跡部、白石打敗,就是差在了這里。
精市當初跟他們商量,特意將照橋悠安排在重要位置出場磨煉,也就是想推動他自己看清這一點。
所幸照橋悠沒有讓他們失望。
網球落地的聲音傳來,打斷了柳蓮二的思考。
他看向地板上緩緩滾動的網球,報出比分:“Game won by 照橋悠,1-0!”
第162章
雖然保住了發球局, 照橋悠并不敢絲毫放松。
先是大病、接著又是半年復健,外界大概認為幸村精市的實力會有所倒退或是停滯,但照橋悠卻再清楚不過, 宿敵這種為了打網球冒著死亡風險選擇動手術的人,是絕對不可能因為生病而放松對自己的要求的。
甚至說不定, 在美國那半年, 幸村精市還會變本加厲地訓練——電話里假惺惺地說“我最近在休養啊”,騙大家放松警惕,實際上卻仗著大家看不到,拼命加訓、提升實力,目的就是把大家都遠遠甩在后面。
像宿敵這種心機深沉的人,照橋悠一百個相信, 他是真的有可能做得出這種事!
“我還沒發球呢, 不用這么警惕地盯著我吧?”
幸村正準備發球,卻見照橋悠滿臉防備、渾身緊繃如臨大敵,不由得感到好笑。
又在腦補些什么勾心斗角的事嗎?
算了,只要實力在進步就好了。青選至今, 他已經親眼看到了照橋悠的成長。半年前未完成的比賽,也該出一個結果了。
“從現在開始, 我要認真起來咯。”幸村正色道, 向上拋出網球,躍起揮拍。
照橋悠聽到熟悉的宣言,忍不住腹誹:他來了,他來了, 他又帶著他的裝逼來了。
都打完一局了, 還“我要認真起來”……就不能從一開始就認真打嗎?
這么牛逼為什么不等到賽末點再開始“認真”呢?
照橋悠內心瘋狂吐槽,但精神卻隨著幸村的話拉響警鐘, 視線緊緊鎖住幸村精市的發球動作。
是右邊!
照橋悠幾乎是在一瞬間移動到落點,揮拍上挑。
一個高吊球。
照橋悠的目的是將幸村精市逼到后場,以便自己可以上網前截擊。
然而幸村精市卻立刻看穿他意圖,立即向前躍起,扣殺。
照橋悠感受到球拍處傳來的力量——果然是頂級學婊,生完病力量沒有絲毫減弱反而增強不少,宿敵絕對是趁著復健期偷偷加訓了吧?
呵,還好他沒有掉以輕心。
照橋悠轉動手臂,借用旋轉拉長球拍對網球的施力時間,以化解幸村的扣殺力度,然后球拍微斜向側一拉,網球便低低地朝外飛出,在網繩上一撞,緊接著便攀過球網,貼著球網墜落。
——網球與球網只有短短不到五公分的距離,如果想要接球,幾乎無論如何都會面臨觸網的困境。
幸村精市邁步上前,他不知何時已將球拍掉轉反向,右手抓住拍網的邊緣,向前伸出拍柄,對準正在下落的網球,輕輕一擊。
球網紋絲不動,網球則朝上彈起,飛回了照橋悠所在的半場。
“15-0!”
照橋悠低頭看著網球緩緩往前滾到自己腳邊。
竟然用拍柄打回來了。
“只要是在規則范圍內的網球,總能找得到回擊辦法的。”幸村仿佛感知到照橋悠的驚訝,笑瞇瞇道。
“我知道。”照橋悠點頭。
他只是沒想到宿敵會破解得這樣快、這樣游刃有余。
在他之前的腦內模擬里,自己應該是能憑借這一招拿下兩到三分的。
這說明比賽已經脫離他的預測范圍了。
照橋悠的心中的輕松感立刻消失。
他預測過宿敵的實力會有提升,但沒想到提升速度依舊那么快。
努力研究出來的絕招,被對方不費吹灰之力地破解。
這樣下去,他還有贏的機會嗎?
……等等!不對!
照橋悠終于意識到自己此刻的狀態有些不太對勁,然而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
他最后只看到宿敵臉上露出討人厭的得逞微笑,接著眼前便變成一片黑暗。
他已經看不到了。
好在照橋悠訓練過閉眼打球,失去視覺雖然很突然,但并不會對他打球造成影響。
黑暗中浮現出白色的長方形球場邊界線,網球軌跡以金色線條形式展現。
照橋悠閉著眼睛,移動到球的落點,揮拍的動作依舊流暢自然。
網球在兩邊球場來回,擊球聲規律而富有節奏,清晰地傳入照橋悠的耳中。
讓對手看不到網球,這就是宿敵的精神力招數嗎?
先是故意誘導對手出現心理破綻,再實施精神力壓迫。
盡管此前都沒有見宿敵使用過,但照橋悠是知道宿敵有這種招數存在的。
翻看前兩年、尤其是宿敵國一那年他作為主力出戰的比賽錄像,多少還有跡可循——對手打著打著會忽然停下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接球也不發球,似乎徹底喪失斗志,一直到比賽結束才恢復正常,接著如夢初醒,看向幸村精市的眼神里都透露著畏懼。
只是剝奪視覺嗎?
依宿敵的性格,應該沒有這么簡單才對。
似乎是故意印證他的推測,照橋悠緊接著就發現擊球聲漸漸變得模糊,離自己越來越遠,接著他就再也聽不到柳報比分的聲音了。
黑暗世界里一片靜寂,仿佛球場中只剩下他一個人,和手中的球拍。
照橋悠努力穩住心神,將注意全部集中到感受網球落在拍面時的重量和震感,這是他唯一的依仗。
他已經在腦內模擬過那么多次比賽,對幸村精市可能打出的每種球他都提前思考過,就算聽不到擊球聲,還可以憑借擊球時的手感來分辨。
網球不重,拍面傳來的震顫是一個帶有側旋的球。按照角度來看,宿敵現在的位置應該是在網前吧。
照橋悠將球拍微側、先是抵消旋轉,接著果斷將球向上擊出,落點對準精神世界內的白色球場底線。
得分了嗎?
聽不到網球落地的聲音,照橋悠甚至連自己得分與否都無法確定,他只能先假設幸村回擊,那么網球應該會來到……
照橋悠動作忽然一頓。
右手傳來一陣酥麻,接著變得空蕩蕩的,他感受不到球拍的觸感了。
……竟然連觸覺也被剝奪了嗎?
照橋悠停在原地,一時之間變得無所適從。
感受不到球拍傳來的震動,那他根本沒辦法知道自己是否接到了網球。而且就算幸運地接到了,他也沒辦法回擊,因為不知道網球是什么樣的旋轉、力度,打回去就很容易失誤出界。
甚至,他此刻都無法確定自己的手里是否還握著球拍。
因為感受不到拍柄在手掌中的觸感,所以就必須時刻握緊右手,努力保證球拍沒有在自己不知不覺時掉落。
視野所及盡是黑暗,四周沉寂,毫無聲音,充滿壓抑,仿佛與世界切斷了聯系。
照橋悠打不下去網球,腦子里一片紛雜。
他在腦海中回憶去年他和幸村精市的最后一場比賽。
比分停在2:1,那是他第一次在宿敵手里拿下一局勝利,此前也只有真田、柳和葵上前輩做到過。
接著從第四局開始,宿敵終于認真起來,還十分裝逼地說了一句“要開始了,我的網球”。
宿敵的網球……當時他應該就是準備要用出這個招數吧?
照橋悠到現在還清晰地記得當時從宿敵身上傳來那種強烈的壓迫感……只可惜,宿敵說完那句話之后就倒下了。
比賽就此中斷。
那之后,照橋悠不斷地在腦海中模擬過比賽后續,推測宿敵會使用什么招數,屆時他又該如何應對。
但宿敵的招數已經發生了轉變,遠超他的預測范圍。
相較于以前純然的壓迫,照橋悠分明能感受到宿敵的精神力多了一股黑暗感,壓抑得令人幾欲窒息,仿佛被世界拋棄——宿敵大概是將生病那段時期的感受融入到網球中了吧。
照橋悠從小到大連感冒的次數都屈指可數,從來沒有體會過身處重疾的人是什么心情,但現在,透過宿敵的精神力,他倒是能感受到一些了……
等等!
照橋悠忽然靈光一閃——他并沒有完全與世界切斷聯系!
他現在不是還能透過精神力清楚地感受到宿敵的情緒嗎?!
球場上,沉寂已久的屬于照橋悠的精神力終于蘇醒過來,仿佛無形的水波,以照橋悠為中心一層層向外蕩漾、擴散,接著逐漸翻滾,沸騰,最后徹底沖破了覆在上方的那一層屏障。
精神世界里的代表球場的白色線條逐漸清晰,金色的軌跡在眼前穿梭,照橋悠抓住突如其來的靈感,完全跟隨身體直覺引動球拍,讓網球落在拍面上最合適的那個交叉點上。
強烈的金色光束貫穿了球拍,“轟”地一聲,落在球場。
幸村手中的球拍被驟然擊飛,他看向球網對面依舊閉目的少年,眸中難掩驚訝。
“Out!”柳蓮二頓了一秒,然后大聲道。
第163章
刺目的光束沖破黑暗, 緊接著便出現一道強烈的撞擊聲。
無形的禁錮消失,照橋悠睜開眼睛,眼前一片光亮, 宿敵看著他,神色中還透著一絲愕然。
宿敵的球拍落在不遠處, 就像上次鮑勃那支一樣, 被擊穿了一個大洞。
場地上,漆黑的圓形球坑位于后場白色底線之外十幾公分的位置,清楚地昭示著出界。
照橋悠聽到柳似乎是頓了一下,然后報出“Out”——沒有提比分。
“比賽已經結束了,對吧?”他看向柳蓮二。
柳蓮二頷首:“6:1。”
果然,照橋悠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
在那種純黑的狀態下, 因為五感盡失、找不到參照物, 他很難感覺出時間的流逝。
右手掌遲鈍地傳來疼痛感,是長時間握球拍握得過于用力導致的,手指也有些僵直發麻。
等待半年的比賽卻只有這個結果,大半時間耗費在沖破幸村精神力塑造的牢籠, 甚至沒有真正地打幾個球,照橋悠當然很不甘心。
但失敗就是失敗, 他絕不可能在宿敵面前丟失風度。
但有件事他還是很在意……
“前輩剛才用的那個就是精神力招數嗎?”照橋悠問道。
他原本以為幸村的精神力招數是通過施加強大的壓力讓對手從心理上出現易普癥的癥狀。但親身經歷后, 照橋悠就不得不推翻原來的猜測——五感盡失,這已經遠超易普癥的解釋范圍,到達異能的范疇了吧?
“精神力可以做到那個程度嗎?”照橋悠忍不住質疑。
“當然啊。”幸村理所當然道,“所以我不是說要你盡快開發出精神力招數嗎?”
照橋悠:“……”
他頓時心情復雜地難以言喻。
他一直以為精神力最多也就是感知、影響對手的情緒和狀態而已, 萬萬沒想過, 還能干擾對手的身體機能。
“可是,原理呢?精神力是什么樣的能量形式存在?它如何傳遞、如何發生作用?”照橋悠迷惑道, “如果連原理都搞不清楚,我如何運用到實踐中呢?”
“原理啊……”幸村沉吟幾秒,“想必是量子力學吧。”
照橋悠:“……”
敷衍。
“謝謝前輩指教。”他整理背包,禮貌地朝幸村道謝。
幸村剛撿回破洞的球拍,正打算去找把剪刀來剪開其余的網線以免拍子變形受損,聞言忙道:“欸?現在就要走了嗎?”
照橋悠想起自己還打壞了宿敵的球拍,他掃了一眼幸村手上的球拍,將品牌型號記在心中。
“不小心損壞前輩的球拍,抱歉,我會賠一支新拍子的。”
幸村愕然半晌,旋即失笑:“不是!拍子只要之后補上新線就沒問題了。我剛剛的意思是要不要留下來一起再打會兒球再走。”
“欸?”
“已經很久沒和大家一起打球了啊。”幸村走到場外,從自己的網球包里取出備用球拍。
照橋悠不語。
去年海原祭之后有段時間,宿敵天天和他們一起練習,那會兒他們還很嫌棄,故意改網名敷衍宿敵。沒想到從十月修學旅行之后回來,宿敵就開始生病、接著住院、去美國……到現在已經快一年。
“我們有六個人。”照橋悠道。
室內球場就一個,就算是雙打,那也還剩兩個人干看著呢。
“唔……那就六個人一起打?”幸村沉吟幾秒,忽而興致勃勃道,“可以玩繞圈的那個游戲啊!”
照橋悠有些茫然。
六個人一起打?繞圈游戲?
那是什么?
切原和灰呂卻立即意會。
“就像小時候玩的那種嗎?好哇好哇,來玩!”
柳也表示沒有意見。
唯有真田沒有吭聲,他仿佛想起什么不好的回憶,臉上露出一絲不情愿:“我們都已經國三……”
“又有什么關系,反正就我們六個人。”幸村笑瞇瞇道,“而且我記得你小時候很愛玩這個,每次都是最積極那個。”
真田尷尬撇頭:“太松懈了。”
照橋悠聽他們的描述,大概猜出所謂“繞圈游戲”的意思。
宿敵、真田副部長、赤也他們應該都是很小就接觸網球,大抵都是和同齡人一起,以興趣游戲為啟蒙。
但照橋悠不同。
他首次接觸網球是在國小三年級,原因是搜索到下一學期的課程表上會有網球課,而他那時候對網球一竅不通。
于是那個寒假都被他用來學網球,而且是找私教偷偷地學。最后在新學期的網球課上,他果然收獲了“不愧是完美的照橋同學”的評價。
——他學網球時完全只為速成,只是為了在大眾面前維持“什么都會”的完美人設罷了,哪里有興致去玩游戲呢?
照橋悠坦然道:“我沒玩過這些游戲。”
“哈?”切原傻眼,“不、不會吧?”
“真的。”照橋悠點頭,又補充道,“嗯,我小時候不玩游戲。”
“不玩游戲?”灰呂也震驚到了。
照橋悠一笑。
不僅是初學網球游戲,甚至連同齡人幼兒園小學階段必玩的老鷹捉小雞、躲避球、捉迷藏,他也都沒有玩過。
因為不管做什么都輕而易舉、加上得天獨厚的外貌和幸運,絕大多數同齡人看他都是抱以憧憬和仰望的目光,自覺地和他保持距離。他當然也拉不下臉主動去哄那幫天天流鼻涕的小屁孩,所以童年時期一直獨來獨往,維持著神秘形象。
那時候后援會還沒有組建起來,以至于極少數主動靠近他的人,反而很可能是心懷嫉妒或者抱有惡意。所以照橋悠必須時刻保持警惕——直覺雷達也是那時候鍛煉出來的。
總而言之,直到國中,他一直都是保持著完美人設,一言一行都完全符合大眾對天使的期待,不存在任何幼稚、無禮或者可能會被看作是黑歷史的行為。
大概像切原、灰呂會覺得這樣的生活很無聊。
但人不可能同時擁有硬幣的正反兩面,得到了什么,相應地總要付出一點代價。他已經擁有了無數的優待,因此也不覺得自己有什么值得遺憾。
“是真的。”照橋悠半開玩笑地攤手,“我的童年里不存在任何‘黑歷史’。”
幸村聞言解釋道:“其實就是普通的排隊擊球而已,一個人發完球,另個人迅速繞圈跑到另一邊球場接球,接著再繞回來繼續排隊……不過這樣太簡單了。”
“這樣好不好?”他想了想道,“贏球加一分,輸球減一分。到最后,積分最高的人可以命令積分最低的人做一件事。”
切原和灰呂立刻精神抖擻、雙目放光。
讓三巨頭做事!
他們可有太多想讓三巨頭干的事了!
照橋悠理智上認為這事沒那么簡單,但抵抗不住能隨意命令宿敵的誘惑,還是點頭同意。
三人默契地一對眼神,無需言語就達成一致——先集中攻擊幸村精市!
……
六人都取球拍,排成一列。
最先發球的是柳蓮二,他才剛做出拋球的動作,切原已經迫不及待朝對場跑過去。他跑到對場時,恰好追上了球的落點。
“看我的弒炎魔馮卡諾夫——”切原故意大聲喊道,然而招數名才念到一半,他便突然揮拍。
柳蓮二發完球便已經離開球場,緊隨其后上場的是幸村精市。
網球來得猝不及防,在空中變幻好幾個金色球影,幸村毫不慌亂,一拍揮去將那幾個球影盡收入網,最后落入拍面上的果然只剩下一個。
幸村用力揮拍,朝排在切原后面的真田道:“接住!”
……
輪到照橋悠上場。
按照順序應該是已經跑到接近中場位置的灰呂接球,但是……
照橋悠朝灰呂拋了個眼神,灰呂當即心領神會、忽然加速猛地跑出球場。這樣一來,照橋悠的對場中便只剩下剛剛跑到球場左角的幸村精市。
就是現在!
照橋悠猛地將球抽向右角。
隔著大半個球場,幸村鞭長莫及,只得看著網球落地。
得分!
切原立即跑到場外的黑板,喜滋滋地分別用紅、黑不同色的記號筆在照橋悠和幸村精市的名字下各劃一橫。
幸村精市見三個后輩歡快地擊掌,接著又鄭重其事地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猜到他們大概又在商量針對自己的對策,不由得感到好笑:果然他又被聯手排擠。
出其不意的招數最多只能用兩三回,次數一多,幸村、真田、柳就都有了防備。
不僅要盯網球、盯對手,還要留意前后位置,以防三個后輩聯合起來耍詐。
“弒炎魔馮卡諾夫滅殺萬物——”切原赤也再次大聲喊道。
幸村精市絲毫不為所動,目光鎖住網球。
果然,切原喊完漫長的招數名之后打出的卻并不是幻影回球,他手腕一挑,放了個短球。
幸村精市毫不意外,切原藏不住事、臉上那種得意的表情簡直已經寫明了“我有小把戲”。
他上到網前,正準備接球。
“部長!”照橋悠卻忽然大聲喊道,“你說日本是上坡多還是下坡多?”
……上坡多還是下坡多?
幸村似乎是沒有防備場外的照橋悠,動作一頓,竟然漏了一球。
灰呂見狀,立即轉身在幸村名字下又添一筆,然后轉身得意地朝照橋悠張開五指——已經負四分了!
柳蓮二側頭看向幸村,正要提醒,幸村立即沖他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小聲阻止:“沒事,陪他們玩一下而已。”
兩人的小動作沒有引起后輩們的注意。
切原見到照橋悠的做法,也欲效仿。
待看到對手是真田,他便依葫蘆畫瓢,一邊發球一邊大聲道:“把大象關進冰箱需要幾步!”
真田皺眉:“太松懈了!我不吃大象!”
哈?
可是他也不吃大象啊……切原當場愣住,竟然忘記打完一球之后要立即離開球場,堵在了即將上場的照橋悠前面。
網球已經飛過來,照橋悠只得將切原往邊上推開,快速揮拍抽擊。
網球又被打回到還未來得及離場的真田面前,他下意識揮拍,網球又飛向了灰呂、接著又飛向柳蓮二——場面頓時變得混亂。
球場里一下子擠進去六個少年,偏偏還都是不怎么打雙打的,根本顧不上隊形。
一群人毫無節奏地交替位置、相互攻擊,黃色的小球在球場中亂飛。
“切原你跑快一點啊!”
“快讓開!不要妨礙我接球!”
“侵略如火!”
“弒炎魔馮卡諾夫——”
……
夏夜,少年們在室內球場里奔跑揮拍,出了一身汗,最后喘著氣,一個個直接七仰八叉、躺在球場中央。
外面天已經變暗,擊球聲停止,球場里安靜下來,清脆的蟬鳴聲便透過門和窗戶傳入耳中。
“感覺回到了小時候欸。”切原坐起來,雙臂搭在膝蓋上,模仿成年人喝酒的樣子灌一口運動飲料,發出深沉的感慨。
“是嗎?”照橋悠想起切原剛才和灰呂你追我趕不亦樂乎的模樣,忍笑道,“你現在也很天真無邪。”
切原聽出照橋悠語氣中的調侃,頓時不滿:“是部長先提議玩的!要說幼稚也該是他……”他緊接著便意識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過了頭,聲音漸漸變低,小心翼翼打量幸村的神色。
“大家不是都玩得很開心嗎?”幸村笑瞇瞇將所有人拉下水。
黑板上的分數還停留在切原、真田和灰呂擾亂規則之前,幸村是負六,切原正二,照橋悠反而是正三。
“愿賭服輸,悠醬可以提一個要求,我會盡量辦到的。”
“還作數嗎?”照橋悠有些驚訝,后面混亂大作戰時宿敵贏的球最多,他還以為宿敵會把后面獲得的分數也算進去,借此耍賴呢。
……畢竟他們前期也耍賴不少。
“當然作數。”幸村笑著點頭。
照橋悠看他稍微順眼了一點。
雖然輸了一場比賽,但是賺到一個要求,也不算很虧。
是海原祭女裝,還是跳一段芭蕾?
等等這兩個好像也不沖突啊……
照橋悠快樂地暢想著宿敵的丟臉場面,聲音都跟著輕快起來:“謝謝前輩,那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
“沒問題。說起來還有件事。”幸村精市側頭看向球場底線外的漆黑球坑,有些傷腦筋地道,“唉,感覺修繕起來會很費功夫呢……”
照橋悠一頓:“知道了……我會去聯系的。”
幸村嘆氣:“還有我的球拍也被打壞了,唉,不會要一個人去修吧……”
照橋悠臉上笑意消失:“……知道了,我會陪你去修的。”
幸村又道:“悠醬……”
“還有什么?”
“網球是不是很有趣?”
照橋悠:“……”
哪里有趣?
打個網球居然能惹出這么多麻煩,又要修拍子又要修地面。
好不容易賺了宿敵一個要求,轉身就因為網球被迫答應了兩個要求。
算起來還是他虧。
照橋悠的心情實在美妙不起來。
“……一般般。”他憋氣道。
第164章
充滿狼性的選拔排位競爭在三天后結束。
準正選和正選的陣容與之前沒有大差, 但排位卻出乎不少人意料。
正選的排位是幸村精市、照橋悠、真田弦一郎、仁王雅治、柳蓮二、切原赤也、灰呂杵志、丸井文太。
接著便到準正選,依次是柳生比呂士、胡狼桑原、漥谷須亞蓮、梨步田英吾、玉川良雄、浦山椎太、齋藤希、小林貴介。
照橋悠排在第二與大多數人的猜測相符,他之前就公開打敗過真田, 除了個別部員(梨步田)認為他本應該打敗幸村排到第一之外,其他都覺得合情合理。
切原和灰呂, 打贏了丸井、柳生和桑原, 雖然令人驚訝但轉念一想又感到合理。畢竟這兩個后輩恐怖的訓練量有目共睹。尤其是灰呂,幾乎每天都在挑戰人體極限,如果他不分心同時參與棒球足球籃球各式各樣運動的話,實力排位應該還會上升。
最讓人驚訝的反而是仁王——不聲不響地打敗了“三巨頭”之一的柳蓮二,躋身正選實力上位圈。
“果然狼性文化很有用啊。”幸村不由得感嘆,“沒想到雅治還藏了這么多有趣的招數, 差點連我都要瞞過了呢, 真是可怕啊。”
仁王聳聳肩,不置可否:“噗哩。”
新一屆正選和準正選的會議上,幸村只對仁王開了一句玩笑便將選拔賽的事略過。
照橋悠猜測是怕尷尬。
果然會議結束不久,他便注意到幸村將柳蓮二、丸井文太名次落后的幾個人挨個找去談話。
“簡直就像是班主任一樣。”切原心有戚戚。
“那就來跟我一起學習吧。”照橋悠拿出新購買的兩大沓書籍。
“欸?是要一起補習嗎?”灰呂從照橋悠左手邊袋里的一摞書抽出來幾本。
“《尋找薛定諤的貓》《費恩曼物理學講義》《Modern Quantum Mechanics》……?”
后面的書就全變成英文標題, 灰呂念不下去,從中抽出一本封面印滿公式水印的《費恩曼物理學講義》翻了翻, 密密麻麻全是陌生的術語和字母。
他勉強從幾本書籍外頁的介紹語中找到共同點, 疑惑地抬頭看向照橋悠:“量子力學……?我們才剛國中,不需要學得這么高深吧?”
照橋悠搖頭:“不是,這是為了探索精神力的運作原理。”
“哈?”切原茫然,他低頭看向照橋悠右手邊的另一大袋書籍。
這一摞書倒不全是公式, 封面幾本大多有插畫, 似乎都是些古代的外國人,切原抽出幾本, 磕磕絆絆念道,“《荷馬史詩》《神譜》……這是童話故事嗎?”他又拿起一本,“長、阿、含、經?怎么還有經書?”切原嚇了一跳,趕緊將書放回原位。
“這些書是為了探索網球的更高境界。”照橋悠迎著兩人疑惑的目光,解釋道。
灰呂和切原對視一眼:“……”
灰呂率先站出來,一臉糾結地斟酌言辭:“悠醬……那個,雖然我們兩個不如你聰明,但是吧,我們兩個都覺得……”
“你肯定是走歪了。”切原快速道。
——古代傳說、人物故事什么的也就算了,打網球為什么還要看經書啊?!還有那個什么子力學,聽都沒聽說過,又不是去當和尚和科學家!
“你們先聽我解釋。”照橋悠一臉淡定,“和幸村部長的那場比賽你們也看了,精神力招數的存在已經超過了經典力學范圍,所以我在探索能否從量子力學領域來解釋。譬如,精神力其實與某種生物磁場有關,當精神力變化時,磁場也會處于不穩定的狀態,通過同一領域內磁場與磁場之間的疊加、糾纏,影響到對手的狀態……”
切原兩眼發直:“聽不懂。”
灰呂也聽得頭昏腦脹,趕緊轉移話題:“好好好,這些物理書都是有用的,可那些呢?”他指向照橋悠左手邊那些,“為什么還要看經書?還有希臘的故事。”
“是這樣的。”照橋悠緩緩道,“我查閱了更多外國的采訪報道,零零散散收集到一些信息。‘天衣無縫’境界原來有也就是矜持之光,有幾種不同的光輝形態。據聞這種說法是起源于古代文獻記錄。所以我打算從古希臘文獻入手,看看《荷馬史詩》《神譜》里會不會有線索。”
切原張口結舌:“那……那經書呢?”
“因為我覺得開啟‘天衣無縫’的希望很渺茫。不過,據聞除無我境界外,還有另一條路稱為修羅神道。我專門去咨詢過專家,只要能讀懂悟透這本《長阿含經》,修成阿羅漢應該不成問題。”
切原:“……”
灰呂:“……”
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但是又說不太出來。
照橋悠見兩人都是一臉不信,又道:“我一開始也不相信,但是我想到了一件事,可以作為證據。”
“什么?”
“網壇傳奇人物越前南次郎,還記得吧?”照橋悠意味深長道,“他退役之后的竟然是去做僧人,隱居山林。”
切原和灰呂一呆,心中升起不妙的預感。
“我原來還覺得奇怪,現在終于明白原因了。大概網球走到極致,就是佛學。”照橋悠露出和善的微笑,將兩袋子書“咣”地一聲提到桌面,“你們兩個跟我一起看。”
“全國大賽開始之前,我們一定要修成阿羅漢!”
……
三個少年認真鉆研書籍的場景很快成為網球部的獨特一景。
為此柳蓮二還小心地繞過去瞄過一眼,確認他們不是在看漫畫,而是在看正經書籍,似乎還有些古文、有些是外國名著、還有些是英文。
“真是難得。”柳蓮二感嘆道,“居然看到切原非考試階段用功讀書。”但轉而他又有些憂慮,“全國大賽馬上就要開始……”
真田面露欣慰:“開卷有益。”
“沒耽誤訓練就行。”幸村笑著道。
他離開網球部的半年,三個少年都成長了很多,尤其是照橋悠。幸村并不想對他們那么嚴格。
“對其他部員也是一樣,蓮二,維持平時狀態即可,不需要格外施加壓力。”
柳蓮二點頭:“好。”
于是,幸村、真田、柳帶著三年生們認真籌備比賽,照橋悠、切原、灰呂則一頭扎進書海中。
灰呂依舊排出時間表,三人上午和下午訓練,中午和傍晚看書,或許是日子過得過于充實,性情也跟著一點點平和下來。
照橋悠逐漸覺得自己看宿敵也沒有那么討厭了——他是他,幸村是幸村,眾生平等,一切都將歸于永生,何必耿耿于懷呢?阿羅漢應當有一顆慧心,面對色聲香味觸法等六境時恒常不動,方能解脫,得以六明三心。*
他思考完人生感悟,忽然發覺這兩天周圍好像安靜了不少,于是看向身旁的切原和灰呂。
“汝等二位近日為何不再爭吵?”
灰呂面露慚愧,雙手合十:“靜坐常思己過,能成為朋友都是緣分,往日常為小事爭吵,實在是不應該。”
切原深以為然:“是極是極。”
三個少年盤著腿坐在樹下,正互相溝通《長阿含經》學習心得,忽然聽到球場邊傳來一陣吵鬧。
走過去一看,原來是冰帝的跡部景吾單槍匹馬闖進立海大,說要找真田宣戰。跡部挑釁了幾句,真田受不住激,兩人拎起球拍已經在球場里打了起來。
照橋悠看得直搖頭。
“肝火太旺,易嗔易怒。阿羅漢應該擔負起教化度眾的使命。赤也,就由你去度化他們吧。”
第165章
立海大和冰帝幾乎每年都會在關東大賽中遇見, 兩所學校、連帶著各自的正選都是亦敵亦友的關系。
跡部和真田從國一暑假一起參加青選起就是旗鼓相當的對手了,互相打過很多次比賽,對對方實力、招數、性格都很熟悉。
這也是跡部敢在大賽前獨自跑來立海大踢館的原因。
兩人之間自然有一種互為對手的默契, 跡部隨口激了兩句,真田就下場和他打了起來。
面對跡部的不斷攻擊, 真田用出“不動如山”, 跡部無法攻破真田的牢固防御,反倒被消耗了不少體力。
“你的實力好像沒有長進啊。”真田隱約察覺出跡部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對勁,冷笑著嘲諷道。
跡部卻并沒有如以往般反唇相譏,他沉默著只顧揮拍攻擊,兜帽之下的臉龐汗如雨下。
真田見狀也沉下臉。
圍觀的部員們都察覺出氣氛有些不對勁,浦山椎太見狀立刻機靈地跑去通知幸村精市, 剩下的部員們面面相覷, 無人敢上前阻止。
“哈哈哈終于完成了!冰之世界!”球場中忽然響起跡部的大笑。
他雙指抵在眉心,銳利的目光刺向真田:“我已經看破你的弱點了,真田。”
真田皺眉:“少說大話了。”
兩人看起來還要繼續打下去,部員們心中焦急, 幸村部長怎么還沒來啊?
正當此時,一道音色聽起來熟悉、但感覺卻很陌生的聲音忽然從眾人身后響起。
“你們不要再打了。”
部員們紛紛回頭, 便見切原赤也走進球場, 他步伐沉穩、神情端正,仿佛換了個人一般。
“真田前輩、跡部前輩,請停手吧。”
真田和跡部果真停下揮拍,但他們卻不是因為聽切原的話, 而是被切原怪異的表現吸引了注意力:說話用敬語、走路不跑不跳……這還是切原?
跡部狐疑地打量著切原:“你是仁王?”
“跡部前輩, 你誤會了。”切原平靜搖頭,在腦海中思索幾秒, 復述出照橋悠事先教導的話,“我只是來勸你們,全國大賽在即,此時我們應當養精蓄銳、減少干戈、保持良好的狀態,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在全國大賽上賽出成績、賽出友誼、賽出風采!”
跡部:“……”
真田:“……”
圍觀的部員們也萬萬沒有想到切原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條理清晰的話。
一時之間,眾人全部陷入震驚,球場內鴉雀無聲。
“你們在比賽?”幸村終于趕到現場。
他看向跡部,敏銳地察覺出對方氣場有所變化,顯然是借著與真田的比賽剛剛獲得突破。
“到此為止吧,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不是嗎?”
跡部察覺出幸村話語中隱含的怒氣,仿佛在忌憚著什么似的。
他雖然好奇,但也不打算挑戰幸村的底線,見好就收地道別。
跡部離開便代表著矛盾解除,切原于是向幸村請示:“幸村前輩,請問你還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嗎?如果沒有,我就回去看書了。”
幸村:……?
入部以來,還是第一次聽到切原用這么禮貌的語氣說話。
他直覺很不對勁,如果是平時他肯定要深究原因,但現在真田的問題更大——如果他再晚來片刻,跡部恐怕就要看穿真田隱藏的陰和雷。
這是他們為了全國三連冠部署已久的一招暗棋,差點就因為真田沉不住氣而毀于一旦。而真田此刻明顯還意識不到錯誤。
事有輕重緩急,赤也變得沉穩總歸是朝好的方向變化,可以先放一放。
幸村便溫和地朝切原頷首,“好,你回去吧。今天做得很好。”接著又沉著臉看向真田,“你跟我來。”
真田:“……”
……
籌備全國大賽要忙的事情很多。幸村跟真田“講完道理”,罰了一堆加倍訓練,緊接著要去東京參加全國大賽的抽簽儀式。
回來之后,跟柳蓮二匯總一些情報資料,第二天又召開正選和準正選們開會。
今年的全國大賽和往年相比競爭更加激烈,甚至不少有名的老牌名校被擠出名單。
比如關東這邊的冰帝,都大賽和關東大賽接連爆冷,不僅喪失都大會冠軍地位,差點連全國大賽也進不去——最后是憑借著主辦方的優勢,才拿到一個全國大賽的推薦資格。
再比如曾經的關西霸主、穩在全國四強席位內的獅子樂和牧藤中學,今年竟然都沒有進入全國大賽。
雖然他們近幾年表現早就不如曾經強勢,但看著他們在全國大賽中的排名一步步后退、直至銷聲匿跡,還是叫人唏噓不已。
“今年九州地區的冠軍是比嘉中學。來自沖繩,隊長叫做木手永四郎。”柳蓮二道。
底下的少年們全部面露茫然。
完全沒聽說的學校和名字。
“不過他們在另一個分區,暫時應該不會跟我們遇到。”這所學校的資料不多,可以待全國大賽開啟后實時收集,柳蓮二便跳過這一條,轉而道,“名古屋星德更值得注意。他們今年的正選全部換上了留學生,球風狂野,和以前的獅子樂有相似之處。按照分組,76%的概率會和我們在第三輪比賽碰到。”
“……四天寶寺今年新增一名一年級正選,據說表現非常亮眼。此外,原獅子樂的千歲千里已經轉學到四天寶寺,據聞他突破了‘才氣煥發的極限’。”
柳蓮二的視線若有若無地掃過照橋悠,“這條情報等大賽開幕,就能證實真假了。”
照橋悠神色不悲不喜,渾身充斥著一股與世無爭的恬淡氣息。
“……青學的部長手冢已經歸隊,預計戰力還會進一步上升。不過,他們和冰帝碰巧又抽到了同一個半區,誰勝誰負,尚未可知。”
柳蓮二將全國大賽的十二所學校都分析了個遍,接著幸村就開始討論預選賽對六里丘中學的出賽陣容。
“對手不算強勢……唔,悠醬、赤也、灰呂,你們想出場嗎?單打三和雙打二,你們自行決定出賽位置,如何?”幸村商量道。
灰呂微笑:“都行。”
切原頷首:“可以。”
照橋悠神色悲憫:“沒關系。”
幸村察覺出一絲不對,見三個后輩似乎都沒什么勝負欲的樣子,微笑著提醒道:“……對陣六里丘是我們亮相全國的第一場比賽,必須要拿下絕對的勝利哦。”
“是啊,‘狠狠地擊潰他們!’哈哈!”丸井搭上切原的肩膀,玩笑地模仿他的語氣道。
然而照橋悠卻眉頭一皺,不贊同地搖頭:“打敗他們即可,何必逞兇斗狠呢。”
灰呂聞言面露贊賞:“尊者已有清凈之心,慧心通達,我不及遠矣。”
切原:“是極是極。”
照橋悠面露慚愧:“不敢稱尊者。我若真作如此想,即是仍在意虛名,表明我執念還未完全根除。心中存有雜念欲望,又怎能稱為尊者呢?”
灰呂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受教了。”
切原:“是極是極!”
真田看向柳蓮二,柳蓮二看向幸村。
一群前輩面面相覷,看著三個后輩就在會議室里交談起了佛言禪語。
他們這幾天都忙著籌備比賽,沒有分神給照橋悠三人,萬萬沒想到,一轉身的功夫,他們竟然已經性情大變。
幸村仔細套話,又到處詢問網球部內部員,終于調查清楚,原來照橋悠、切原、灰呂這幾天沉迷于研究經書。
“現在怎么辦?”丸井焦慮道。
全國大賽還剩兩天就要開始,一群三年生前輩只得私下開會,集思廣益如何盡快將三個后輩掰回來。
“沒收掉那些亂七八糟的書就好了!”真田沉聲道。
他說干就干,當即找到正在草地上圍坐著交流感悟的照橋悠三人,二話不說,便將他們膝蓋上的書籍全都沒收。
灰呂驚訝抬頭:“前輩!您這是做什么?”
真田冷笑:“真是太是松懈了!全國大賽在即,你們卻荒廢訓練,把時間花費在胡思亂想上!”
切原不滿:“我們都完成訓練了!就算是前輩,也不應該搶書啊!”
“赤也,稍安毋躁。”照橋悠含笑道,“真田副部長,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但是你這樣做是沒有意義的,因為你拿走了書,卻無法帶有我們心中的真理。”
真田面露疑惑。
切原小聲解釋:“尊者的意思是我們已經把書背下來了。”
真田:“……”
他怒火上頭,正要發作,忽然見照橋悠認真地看向他。
“真田副部長,其實你誤會了,我們研究經書并非你想的那樣。或許……你聽說過網球的至高境界嗎?”
真田皺眉:“你什么意思?”
照橋悠臉上浮現出一絲充滿禪意的淡笑,右手一揮指向旁邊的空草地:“您請坐下,待我細細和你解釋。”
第166章
會議室里, 真田離開之后就沒有再回來。
眾人正覺得奇怪,出門一問,便得知有部員看到真田和照橋悠、切原、灰呂在討論學術, 似乎十分投入。
幸村:“……”
柳蓮二:“……”
眾人:“……”
不會是他們想象的那樣吧?
一群人急忙往部員所說的林蔭方向去,然而才走幾步, 就看到真田面帶微笑地朝他們走來。
“真田!你回來了?”眾人都有些驚訝。
“真的把書沒收了?”柳蓮二視線掃到真田雙手捧著的幾本經書。
久等不回, 又聽部員們那樣說,他們還以為真田會搞失敗呢。
“是的。”真田微笑頷首,“他們主動把書給了我。”
當時他聽完照橋悠關于網球至高境界與佛學之間聯系的講解,并不服氣,于是又爭論起來,然而真理越辯越明, 他反倒因此獲得了更深的感悟。
順理成章地, 他就在照橋悠的介紹下開始看《長阿含經》。
原來枯燥晦澀的文字不知為何變得越看越覺得玄妙,每個故事每句佛語都包含著無窮的道理。
現在想來,世界處處皆是美好,以往的他卻不懂得欣賞。
暴躁易怒是他最大的弱點。從今往后, 他要做情緒的主人,不做情緒的奴隸。
——照橋悠見他決心已定, 便慷慨地將書都贈予他鉆研。
“這些書與我有緣。”真田珍惜地將經書抱在胸口, “我還有事先走了。”他還忙著回去抓緊時間看書。
“弦一郎……”柳蓮二還想叫住真田再問問具體情況,卻被幸村拉住胳膊制止。
“讓他走吧,蓮二。”幸村緩緩搖頭,神情中透著一絲凝重的深意。
“現在的弦一郎……已經不能信任了。”
“什么!你的意思是……”
……
一群三年生前輩再度在會議室中聚首。只不過這次, 幸村和柳的旁邊少了真田的身影。
“哎, 要我說那三個家伙絕對是故意裝樣子呢。”丸井文太拍桌子道,“我就不信他們真能穩住那么久!”
那三個小子平時那么活潑跳脫, 尤其切原,憋久了肯定裝不下去。只要用誘惑勾一勾,他們肯定會恢復原形!
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仁王卻秒懂:“你的意思是……用那個?”
“哎呀!”丸井使眼色阻止仁王未說完的話。“總之這件事包在我和杰克身上!”他大聲說了一句便拽住桑原的胳膊,雄赳赳氣昂昂往外走。
……
“正見、正志、正語、正業、正命、正方便、正念、正定、正解脫、正智……如是十法,可得至涅槃……”*
樹蔭下,照橋悠、切原和灰呂正圍坐參禪。丸井文太和胡狼桑原一走近就聽到一陣令人頭昏腦漲的念叨聲。
丸井見三個后輩難得一本正經的樣子,莫名生出一絲罪惡感。
“我從來沒有想過作為一個前輩……居然要帶著后輩做這種事。”他嘆了口氣,朝桑原伸出手。“拿來吧。”
桑原左右看了看,低調地拉開外套拉鏈,小心翼翼將藏在胸口的三本雜志取出。
丸井接過雜志,走向照橋悠,“聽說你們的書被真田沒收了?”他見三人投來好奇的目光,忽略內心的緊張,“啪”地將幾本雜志扔到三人腿上。
“咳,看這個吧。”
照橋悠取來一看,只見封面花花綠綠,幾個穿著暴露的模特女郎在海邊的雜志大秀身材,他隨手往下翻了兩頁,也還是各式各樣身材火爆的模特而已。
切原、灰呂也已經看懂這是什么雜志。
三人頓時抬起頭,用難以言喻的眼神看向丸井和桑原。
丸井尷尬到頭皮發麻,但他很清楚越是這種時候反而越不能露怯,于是抱著胳膊若無其事道:“怎、怎么!你們不會沒看過吧?!”
照橋悠不受激將,甚至反問道:“原來前輩平時很愛看這些嗎?”
丸井:“……”
說不愛看相當于自己給自己拆臺,說愛看又顯得很像一個變態……等等,拿帶顏色的雜志特意帶歪后輩這事好像也挺變態的?
“紅粉骷髏,白骨皮肉,都只是虛妄的表象。前輩,這些對我們毫無吸引力。”照橋悠微笑著道。他視線一掃,切原和灰呂立即收回黏在雜志封面女郎上的目光,恢復正色,閉目養神。
切原和灰呂頓時面露慚愧:“尊者說的是。”
丸井:“……”
照橋悠態度堅定,丸井總不可能逼著他們看小黃書。他眼珠轉了轉,又道:“那我請你們吃拉面,豪華套餐!然后再去蛋糕店,有新出的草莓卷!”
切原和灰呂雙目一亮,期待地看向照橋悠。
照橋悠又嘆了口氣:“前輩,食物無論味道、形式,本質無非就是蛋白質、糖、脂肪。人的欲望無窮,身體的精力卻有限制,我希望將全部的精力都傾注到有意義的事情上。因為比起生理上的豐富,我更重視精神的豐富。前者可使我獲得一時歡愉,后者卻能讓我的靈魂超越時空,與無數的先賢智者產生共鳴。”
“我明白了!”灰呂頓時恍然大悟,“肉。體終將化為黃土,精神長存,卻可得永生。”
他隨即轉向丸井,鄭重道:“前輩,謝謝您。要不是您設置的兩重考驗,我恐怕很難審視到內心的浮躁。丸井前輩,你的苦心我明白了,從今往后,我會更加堅定向佛之心的!”
丸井:“……啊?”
……
“如何?”柳蓮二見丸井和桑原回來,忙問道。
“我覺得他們說得也挺有道理的。”桑原誠懇地撓頭。
“先讓我靜靜吧。”丸井虛弱地嘆了口氣,朝眾人擺了擺手轉身離開。
他要好好想想,過去的十多年光陰他真的虛度了嗎?
柳蓮二和幸村等人只得看著丸井和桑原互相攙扶的背影遠去。
柳蓮二:“現在怎么辦?”
幸村看向仁王:“雅治有辦法嗎?”
“噗哩,游戲怎么樣?”仁王道,“可以找點暴力又熱血的游戲,赤也和灰呂一定會喜歡的。”
“游戲啊……”幸村沉吟,有些意動。
“后天就是六里丘的比賽了。”柳生提醒道。
“不錯,”幸村點頭,“不能再往里搭我們的人了。”
就怕到時連出賽陣容都湊不齊。
立海大陣容再雄厚,也經不起這樣耗啊。
仁王想了想:“找外校的唄,就說辦一場線上的游戲聯誼賽。”
“難說吧。”柳生道,“臨近比賽,外校應該都在緊張備戰,誰會這么兒戲地同意游戲聯誼呢?”
仁王:“冰帝。”
柳蓮二:“青學。”
“那就兩邊都邀請上吧。”幸村毫無心理負擔。
……
“啊嗯?游戲友誼賽?”
跡部心中升起一絲警覺:幸村精市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難道是想故意擾亂他們的備戰心態?
——但立海大還不至于耍這種伎倆吧。
或者只是單純地表達挑釁?
——但這未免太拐彎抹角,在賽場上互相說兩句垃圾話,效果不是來得更快?
幸村聽出電話里跡部心懷顧慮。
“其實我們同時還邀請了青學,手冢已經答應了。”
跡部果然不再遲疑:“勝者絕對是冰帝!”
……
另一邊,青學。
“立海大的人找我們打游戲?”桃城一臉懵逼。
手冢點頭,他也很疑惑。
但幸村說是為了賽前放松心情,增進彼此友誼。
“肯定是有什么陰謀吧?”越前龍馬懶洋洋地猜測道。
“92%的概率有。”乾貞治如實道。
他不覺得教授突然來找他是會有什么好事。
手冢又道:“冰帝那邊也答應了。”
冰帝是青學的老對手,連續幾年在關東大賽相遇。今年好不容易青學打了翻身仗,進入全國大賽首場又抽到冰帝。
立海大更不用說,關東大會決賽時積攢的不甘,到現在也還未散去。
“那我們也一定要參加!”桃城立即道,“打敗他們!”
菊丸舉手:“我也是!”
越前龍馬:“還差得遠呢。”
……
所謂的線上聯誼會,其實就只是三所學校各派幾個少年作為代表,一起名正言順地打游戲而已。
立海大派出的當然是照橋悠、切原和灰呂,冰帝的代表是宍戶亮和鳳長太郎。
青學經過一番內部推選,最后是越前、桃城、菊丸,乾貞治和海堂薰。
恰好分成兩組,玩一款五人組隊的MOBA游戲。
組別是隨機分配,越前、宍戶、鳳、照橋悠、灰呂在一組,其余五人在另一組。
宍戶和鳳負責一條線路,兩人配合默契,很快占據上風。
越前一開始略有生疏,但很快就熟悉了方法。
接著兩支隊伍就開展了一波小范圍的團戰。
宍戶亮緊張地放完大招,操控著角色走位從人群中廝殺而出,僅剩一絲殘血。他自覺幸運,舒了口氣正準備回安全區加血,忽然見到一墻之隔的草叢中代表著照橋悠、灰呂的兩個綠條小人,跟代表著切原的紅條小人正在草叢里悠閑地散步。
宍戶亮有點蒙,他回到安全區,然后在聊天頻道打字詢問:“你們在干什么?”
照橋悠:“顯而易見,我們在欣賞虛擬世界的風光。”
宍戶亮感到不能理解:“?剛剛在打團戰,你們看不到嗎?”
照橋悠反問:“虛擬世界的一草一木都凝聚著設計者的巧思,你不覺得錯過了很遺憾嗎?”
他的角色旁邊,切原的紅條小人和灰呂的綠條小人在草叢里繞來繞去,不停穿模。
灰呂:“尊者說的是,心境改變之后處處皆是風景,以往沉迷爭斗我錯過的實在太多了。”
越前龍馬剛退出戰斗就看到聊天頻道上的對話:“……”
宍戶亮:“……這只是游戲而已!又不是真的殺人!”
灰呂:“但角色也是被人類操控的。你剛才認真挑選外觀裝備,就說明你對你的角色投入了感情。既然是寄托了心意,我們就應該善待。”
宍戶亮被灰呂的邏輯打敗:“那你們去打npc總行了吧?那些野怪都只是數據。”
灰呂:“也不能殺野生動物。”
越前龍馬打出一長串省略號:“…………”
宍戶亮崩潰:“為什么我要和你們在同一支隊伍啊!”
照橋悠只得打開全頻道麥克風,緩緩開口:“諸位請我一言……”
……
……
線上聯誼會終于結束,立海大的部活會議室里,只剩下幸村和柳蓮二兩人。
“都沒有了嗎?”幸村道。
柳蓮二沉默半晌,點頭。
幸村一笑:“果然會這樣。”
今天之后,他和手冢、跡部之間本不堅固的友誼恐怕就徹底走到了盡頭。
柳蓮二嘆了口氣:“我想不明白,切原、灰呂走歪還情有可原,悠醬……悠醬這么聰明,應該不至于啊。”
幸村無奈搖頭:“你錯了,就是因為太聰明才容易走歪。”
柳蓮二不解:“什么意思?”
“正是因為聰明、學什么都快,所以旁人看不懂的經書,他只需要兩天就能輕而易舉悟到其中真理。以悠醬的天賦,現在的進度說不定都已經到成佛了。”
“你沒聽他們現在怎么稱呼他嗎?”幸村精市滿臉無奈,“他們管他叫尊者。”
第167章
幸村最終還是和柳、仁王、商量著排出了對陣六里丘的陣容。
——原本, 出賽陣容應該要所有正選一起開會討論通過,然而現在正選里有一大半人都在沉迷思考人生哲學,曾經熱鬧的會議室變得一片空蕩冷清, 別說開會,能正常出賽的隊員都少得屈指可數。
幸村只能從準正選里拉人出來填數。
全國大賽的賽制是單雙打交替, 單打三是漥谷須亞蓮, 雙打二是搭檔訓練了一年的梨步田英吾、浦山椎太,單打二是柳蓮二,雙打一是仁王和柳生,單打一是幸村自己。
最先上場的是漥谷須亞蓮,幸村已經摸清漥谷須不良少年的底細。他倒是毫不懷疑漥谷須能獲勝,反而有些為他的對手擔心。
“盡量穩重、平和一點, 知道嗎?”幸村叮囑道。
漥谷須心不在焉地點頭, 心卻飄到了觀眾席。
照橋同學也來了比賽,但卻一直在看書,根本沒分出眼神來給他。如何才能吸引照橋同學的目光呢……
六里丘的單打三是個長發的選手。盡管對手的名字他沒有聽說過,看起來只是一個紫發中分看起來平凡普通的四眼仔, 他也絲毫不敢小覷——被選定為重要的單打三,這個叫做漥谷須的家伙一定有什么過人之處吧?
他開始認真地觀察四眼仔, 然而才盯了十秒, 他就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殺氣鎖定了自己。
而且隨著他盯四眼仔的時間越長,這股殺氣就越濃厚。
怎么回事?
對面這個四眼仔真的是網球選手嗎?為什么他竟然有種面對持槍的□□老大的戰栗感?
甚至雙手雙腿都開始不由自主地發抖。可惡!這樣子還怎么接球呢……
“Game won by 漥谷須亞蓮,6-0!本場比賽由立海大附屬中學獲勝。”
梨步田和浦山椎太還只是一年生,為免他們緊張, 幸村鼓勵道:“全國大賽是很好的平臺, 你們未來還有三年,現在只是起步罷了。沉下心態, 把握好這次機會,發揮出全部的實力。”
“是。”梨步田面上乖巧應聲,心中冷嘲。
土老帽兒這是給自己找臺階下呢。分明就是其他正選都被照橋前輩折服,土老帽兒無人驅使才只能讓新人上陣。
不過這也的確是他的一個機會。
他要臥薪嘗膽、積蓄實力,等時機到了,就響應照橋同學的號召,揭竿而起掀翻這土老帽兒的殘暴統治!
“今天的比賽很重要,你懂的吧?”梨步田微笑著看向老實巴交的浦山,眼神中隱含一絲威脅。
浦山連連點頭:“嗯嗯,我一定會全力配合梨步田同學的,絕對不會給你拖后腿!”
六里丘中學的雙打二是一對三年生搭檔。他們畏懼于立海大幾組金牌雙打的威名,正覺得害怕無望,卻見對面派上來的是兩個嫩生生的一年生后輩,簡直大喜過望。
“小子,你以為全國大賽是什么?還是乖乖回去撿球吧!”
“打輸了可不要哭啊,哈哈哈。”
六里丘的兩人用球拍指著梨步田和浦山,滿臉都是輕蔑。
浦山擔憂地看向梨步田,生怕他會因此發怒。
然而梨步田仍一臉乖巧平靜,仿佛沒聽到那些垃圾話一般:“嗯,我們是第一次參加比賽,請前輩們多多指教。”
六里丘兩人見狀果然停下惡語嘲諷,只是眼神里仍難掩輕蔑:“好啊,待會我們會讓你們幾球的。”
浦山看得若有所思:這就叫做“伸手不打笑臉人”?
梨步田看出他的想法,低聲冷笑道:“錯,我先是故意表現出低姿態,這樣待會打臉的時候他們才會更加震驚羞愧,意識到他們究竟有多愚蠢。”
浦山:“……果然厲害,不愧是梨步田同學。”
梨步田攢著氣,和浦山椎太在比賽中接連替換陣型,不斷擾亂對手節奏,比賽最終以6:2的比分結束。
六里丘兩人果然羞愧到全程不敢看梨步田和浦山的臉,匆匆點頭之后連賽后握手都來不及做、便頭也不回地下場離開。
考慮到梨步田和浦山都還是第一次在全國大賽上出場,這個比分已經算是漂亮,幸村沒多說什么,只提點了幾處漏洞,便讓兩人好好休息。
立海大依舊以三場全勝結束了預選賽。
比賽開始前,前來收集情報的外校選手們看到出賽陣容,還覺得驚訝又失望。
對戰六里丘是立海大全國大賽的第一場,然而出賽人員名單里一半以上都是準正選,以往固定出場的金牌搭檔丸井桑原,居然也被替換成一年生搭檔?
莫非立海大是為了保存實力?
然而等比賽結束,他們便心態一變,又覺得不虛此行了。
看幸村的態度,這幾個準正選肯定是立海大的未來重點培養對象,他們這一趟也算是摸清立海大的后備存量了。
立海大下一場的對手是兜中。
幸村將人員順序稍微一換,又拼湊出一期新陣容:單打三梨步田,雙打二仁王、柳生,單打二浦山,雙打一柳、漥谷須,單打一仍是幸村。
這一輪打得稍艱難一些,比分沒有那么漂亮,但也還是在前三場內結束了比賽。
準決賽的對手是名古屋星德——柳蓮二曾經在正選會議上提過要特別注意的全是外國留學生正選的學校。
“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幸村搖頭道。
半決賽之后馬上就是決賽,不管最終的對手是青學還是四天寶寺,他們都已經今非昔比。
立海大屆時必須拿出最優的戰力陣容,才能穩保全國三連冠之位。
“名古屋星德的頭號王牌是誰?”
“莉莉亞安德·藏兔座。絕招是‘十字架之刑’,因其冷酷的球風被稱為‘Ice Man’。”柳蓮二頓了頓,猜到幸村精市的打算,“他在單打三出場的可能性為66.7%。”
“可以,”幸村頷首,“那這次單打三的位置就給悠醬。”
幸村排好出賽名單,還是把照橋悠叫來征求意見,接著柳蓮二又“順便”給照橋悠看了看藏兔座幾次比賽的資料。
幸村:“這是你的對手。”
照橋悠笑容恬淡:“都行可以沒關系。”
柳蓮二:“這是藏兔座以往的比賽錄像。”
他按下播放,電視機上,黃色的網球擦著地面飛速旋轉,接著彈起到空中,一瞬間分散出多個球影,形成了十字交叉形狀。對手面對多重球影手足無措,張開雙臂想要揮拍回擊,卻恰好被暴烈的網球擊中,被擊飛到后面的鐵絲圍欄上。
仿佛釘在十字架上的犯人一般。
柳蓮二慫恿:“藏兔座球風狂野,你只有狠狠擊敗他,才能讓他徹底改變。”
照橋悠微微搖頭:“那也是他個人的打球方式罷了。裁判和網協既然不判違規,便表明還在規則內,我為什么一定要去干涉他呢?難道我不贊同,便一定要逼著他改嗎?個人自有個人的緣法,外人不可強求。”
幸村精市:“……”
你當初可不是這么對我的。
第168章
到了半決賽, 立海大的出賽陣容終于有些不一樣。
單打三是柳蓮二,雙打二仁王和柳生,單打二是照橋悠, 雙打一是切原和灰呂,單打一是真田。雖然這種排列看起來還是很隨意, 但至少肯派出大部分的主力正選了。
——此前的兩場比賽, 外校眾人都暗暗懷疑幸村故意減少王牌們的出場次數,以便隱藏實力。
比賽在東京舉行。
名古屋星德的出賽隊員果然是清一色留學生。
列隊時,兩支隊伍都有明顯的身高差。尤其是站在照橋悠對面的藏兔座,雖然才國一,身高卻已經達到一米八五,還留著金色的長發, 襯得照橋悠格外地體格弱小。
兩支隊伍看起來都格外的傲慢, 賽前握手儀式都敷衍帶過,裁判見此張口本想說什么,卻被兩邊隊員的氣勢所攝,只好睜只眼閉只眼放過。
球場外的觀眾們基本都偏向于立海大會贏——幸村雖然沒有上場, 但出賽隊員們的實力眾人都有目共睹。
然而令人大跌眼鏡的是,第一場單打三, 立海大便輸了。
柳蓮二以6:7的比分負于名古屋星德的加拉加。
裁判宣判完結果的一刻, 所有人都感到荒謬。
柳蓮二可是“三巨頭”之一啊,竟然會輸?名古屋星德的那些外國選手,居然這么強的嗎?
柳蓮二拎著球拍,汗流浹背地回來, 他歉意地看向隊友們:“對不起。”
眾人都無言。他們是親眼看著柳蓮二和加拉加不斷拉鋸比分, 最終拖入延長賽,柳蓮二疲于應付加拉加狂野的球風, 最終體力告罄而失敗——他看起來已經盡力了。
灰呂勉強露出笑容,鼓勵道:“沒關系,接下來就是雙打二的仁王前輩和柳生前輩上場,他們一定能扳回來的!”
“交給我們吧,噗哩。”仁王眨了眨眼睛,輕快地應和道。
然而很快,單打三時出現過的情形便再次重演。
——雙打二的對手是卡洛澤斯和穆蘭,葡萄牙和法國人的組合。仁王和柳生一開始便處于下風,似乎是不習慣于外國人的打法,被對方的體能優勢和狂野球風所牽制,節奏完全被對手帶著跑。
“Game won by 卡洛澤斯和穆蘭,5-2!”
眼看對手遙遙領先,切原沒法再泰然安坐了,急得恨不得沖進球場。
“這是怎么回事,仁王前輩不會打不過那兩個家伙吧?”
灰呂也開始坐立不安。
“稍安勿躁。”照橋悠始終神情泰然,用沉穩的語調安撫道,“失去冷靜的心態,只會離成功越來越遠。”
“對,前輩們那么厲害,應該會有轉機的吧……”灰呂半祈禱半猜測地道。
這么久以來,他們都或多或少了解了這組搭檔的風格——仁王是欺詐師,而柳生表面紳士,實際上每次也都會欣然配合。他們經常在比賽里故意設計反轉劇本,將對手耍得團團轉。
“是啊,說不定他們又在表演。”
然而切原和灰呂剛被照橋悠勸得放下心,緊接著就見幸村凝重地將仁王和柳生叫回去。
幸村似乎訓斥了兩句,仁王和柳生低著頭,氣氛似乎很沉重。接著幸村臉色緩和,大概是又說了幾句鼓勁的話,但仁王和柳生周身的氣息仍然輕松不起來。
切原和灰呂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的緊繃。
然后仁王和柳生返回場上,對面的卡洛澤斯和穆蘭朝他們露出輕蔑的神情,嘲諷、挑釁,但他們都沒有反駁。
兩人竭力扳回兩局,但始終打得很艱難,背后的運動衫被汗水打濕了一大片。
切原和灰呂都預感到一絲不祥。
果然——
“Game won by 卡洛澤斯、穆蘭,6-4!本場比賽由名古屋星德獲勝!”
灰呂盯著記分牌上的數字看了整整一分鐘,仍覺得如在夢中:“我們……竟然連輸兩場?”
從他們進入立海大以來,這還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切原眼中的戰意越燒越濃烈:“可惡!一定要狠狠教訓他們!”
輪到單打二,照橋悠拎著球拍剛站起身,就見切原和灰呂雙雙轉頭,焦急地一左一右抓住自己的胳膊。
“悠醬,你一定要贏啊!”
“絕對要狠狠擊潰那個藏兔座!”
他們臉上哪里還有半分前幾日的沉穩,取而代之的盡是焦急、憤怒種種情緒。
“你們都落入幸村的圈套了,”照橋悠無奈地嘆氣,“這不過是他逼迫我們的計策。”
切原現在哪里還聽得進上當不上當的,焦急擺手道:“管他什么計策,總之悠醬你一定要打敗那個長毛怪!”
灰呂握拳:“要6:0打敗他!”
“既然你們執迷不悟……好罷。”照橋悠嘆氣,只得答應。
他走上球場,對面藏兔座正輕蔑地看向他,神情冷酷地宛如看勢在必得的獵物一般,眼神里燃燒著野心——隊友剛剛拿下兩場,藏兔座大概對勝利的渴望更加迫切了吧。
發球局是從照橋悠始,對手畢竟是不熟悉的外國選手,他便選擇以慢節奏試探開局。
但藏兔座顯然沒有這個耐心。
在照橋悠打出高球試圖迫他退回后場以減緩節奏時,他冷笑一聲,宣判似的道:“你的墓碑已經成形了,背負著你的十字架走向失敗吧!”
他跳起扣殺。
網球擦著場地滑出一段距離,再彈起時,空中便出現了十字交叉形狀的無數個金色球影。
但對于照橋悠而言,這樣的球不算難接。
他已經練到能閉著眼睛同時接五個球,而藏兔座的十字架之刑只不過是利用高速旋轉和曲折的球路制造出多個球影的視覺暫留幻象而已。
照橋悠閉上眼睛,球場的白線,球路的金色軌跡在他頭腦中清晰地勾勒而出。
精神感知指引他不被眼睛錯覺欺騙,找到網球的實際最佳擊球點。
而堅持練習帶來的球感,讓他在網球碰到球拍的一瞬間,就能自動分析出恰當的化解旋轉的方式。
照橋悠的手臂燃著白光,他接住網球,用力揮拍。
“怎么會!”藏兔座瞳孔驟縮,震驚地看向照橋悠,他的絕招竟然被對方閉著眼睛以輕而易舉的姿態打回。
然而還不止。
網球原路返回,在地面摩擦、彈起,然后變換出交叉的金色球影。
甚至球速比藏兔座打出的更快、力量也要更強!
——這是“千錘百煉的極限”的雙倍回擊!
藏兔座的眼中流露出驚懼。
沉重的十字架,終于也要降臨到他的頭上了嗎?
藏兔座已經做好被網球釘到球網上的準備,然而下一秒,想象中的劇痛卻并沒有傳來。
他微微一愣,卻見十字形球影一閃而逝,緊接著就聽到身側傳來網球“嘭”的落地聲。
網球在他腳邊的場地上砸出了一道坑印,激起一小片塵埃。
“為什么……”藏兔座復雜地看向照橋悠。
照橋悠微微一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
事物的形式可以千變萬化,終究不會脫離本質。
這是越前南次郎提過的網球奧義,也是他從《長阿含經》中悟出的一部分真理。
“如果你想要在網球上達到更高的境界,不妨從這個角度來思考。”
藏兔座原意是想問照橋悠為什么不以牙還牙攻擊他,不過現在不需要回答他也能明白了:對于球場上針鋒相對的對手,都不吝于指點,慷慨地分享自己對于網球的見解——像照橋悠這樣淡泊寧靜從容大度的人,怎么可能會傷害別人呢?
看來他也有必要去閱讀其他教派的書籍了。
“謝謝你。”藏兔座誠懇地對照橋悠道。
……
“Game won by照橋悠,6-0!本場比賽由立海大附屬中學獲勝!”
照橋悠完美地拿下單打二,為立海大扭轉局勢。
接著便是灰呂和切原,兩個少年都憋了一肚子的氣,因此一上場就不遺余力,狀態比以往更好,順暢地以6:1結束雙打一比賽。
單打一的真田也憋著氣,用出全力,干脆地以6:0擊敗對手米哈伊洛夫。
立海大雖扔掉了單打三和雙打二,但后續三場全是勝利,有驚無險地從半決賽晉級。
然而幸村臉上卻并無喜色。
這輪比賽是他和柳、仁王他們提前商量好一起演戲,目的就是逼迫照橋悠、切原、灰呂三人把走岔的路掰回來。
到目前,比賽結果是完全符合他們的預料,但他們的計劃卻只能說是成功了一半。
切原和灰呂,甚至連帶著場外沒有參賽的真田、丸井、桑原的確在前兩場失敗的刺激在轉變回來,但照橋悠卻沒有被騙進去。
可問題是,照橋悠才是最關鍵的源頭,如果他不恢復,那即便幸村他們把其他人拉回來也是枉然,因為有照橋悠,很快又會把其他人都帶歪。
所以還是必須先從照橋悠身上著手。
至于解決辦法,幸村其實一早就有思路。
這一招簡單直接有效。他先前之所以不用,是抱有顧忌——因為一旦實施,很可能會把照橋悠的仇恨值拉到最高,處理不好說不定會搞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一般而言,幸村是不愿意選擇這種狠到不留絲毫退路的做法的,所以他始終沒有下定決心。
但現在,他們嘗試遍其他辦法都毫無效果,已經別無選擇了……
于是,在半決賽結束后回程的大巴上,幸村便特意拉著仁王坐在了照橋悠的前一排座位,確保對話聲即便音量不大也能清晰地傳入照橋悠的耳中——
幸村:“仁王啊仁王,你說誰是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人?”
仁王:“當然是幸村精市。”
后排的照橋悠:???
“&%¥$*%@#……”
大巴上傳來灰呂焦急的聲音。
“悠醬?!你沒事吧!你的頭頂在冒煙啊!快!心臟復蘇!救護車……”
第169章
“悠醬, 你為什么在網球上畫小人啊?”
灰呂見照橋悠拿著記號筆在一堆黃色網球上涂涂畫畫,詫異地取出一個畫完的來看,微絨的淺黃色球體畫著一個歪嘴斜眼的丑八怪小人。
切原湊過去, 注意到小人標志性的頭帶和外套,噴笑道:“誒, 這畫的是部長吧?哈哈, 悠醬,你的畫畫水平也太爛了吧?”
“因為我是寫實派。”照橋悠微笑著抬起頭道。他畫完最后一個,將球都收進球筒,又將灰呂手中里的球取回。
“這是為了表達我對幸村部長的尊敬。”
照橋悠起身走到球場中央,將網球朝空中一拋,再對準球身小人全力揮拍。
網球被擊打到幾乎變形, 在球場中砸出一聲巨響, 炸起一團塵霧。
“好厲害……”切原張口結舌,“悠醬,你的力量都快趕得上灰呂了誒。”
“因為有幸村部長的庇佑啊。”照橋悠上前撿起網球,指著代表幸村的歪七八扭小人道, “你看,只要用球拍擊打這個位置, 幸村部長就能在一瞬間將神力傳遞給擊球者, 這樣打出的網球就會威力大增。”
“神力?”
“對啊,畢竟他是傳說中的‘神之子’嘛。”照橋悠語氣平靜,“世界上最完美的人,呵呵。”
就算灰呂和切原再遲鈍也終于聽出不對了。
“悠醬?你……你沒事吧?”灰呂擔憂地打量照橋悠的臉色。
“沒事啊。我一直都很崇拜幸村部長的。”照橋悠笑瞇瞇。
切原:“……”
灰呂:“……”
這種話放到國一時他們或許還會信, 現在相處時間一長, 他們也大概能猜到一些照橋悠的真實想法了。
“悠醬,你不會還在因為之前在大巴上的事生氣吧?”切原小心翼翼。
“你是指什么?大巴上有發生什么事嗎?”照橋悠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仿佛徹底失憶一般。
“你那兒會都快冒煙……”切原話才說一半便被灰呂胳膊肘一懟,頓時吃痛地住口。
“沒什么沒什么……”灰呂干笑著轉移話題,“應該到時間開正選會了吧,我們該過去了。”
全國大賽幾場都是連著比,半決賽和決賽原本也該是連著的,但立海大跟名古屋星德比完,正抓緊時間修整的時候,卻被工作人員告知因場地原因,決賽要延期到三天后。
這是好事。
原本比賽日程排得很密集,設置決賽出場名單也或多或少要考慮人員休整的因素,保證每個出賽選手都處于最佳狀態。
但既然多出三天,那就大可以拋開顧慮,將出賽名單以戰力最大化的標準來調整了。
照橋悠三人到會議室,等正選和準正選都來齊,就見柳蓮二就拿出了幾張錄像帶。
是青學的四場比賽錄像。
這都是提前派部員去錄好的。
立海大自己也有比賽,而且是上午下午連著比,正選們哪有空閑去盯其他對手的實時狀態呢,頂多在比完賽后去隔壁場地看幾眼罷了。
現在有充裕的時間,當然要把落下的情報補起來。
“就從今天的半決賽開始吧。”幸村說了一句,柳蓮二就在遙控器上調出對應的錄像,屏幕一閃,出現球場的畫面。
照橋悠身體前傾,雙臂疊在身前的桌面上。
他也很想看看,青學是怎么打敗四天寶寺的。
按照他們原本的估算,青學最好的成績應該也就是打入半決賽——這還是考慮到關東一戰之后青學或許會復盤反思、實力更進一步的情況。
四天寶寺近幾年風頭很盛,就像關東這邊的立海大一樣,他們現在的正選比如白石、忍足謙也去年就已經參加過全國大賽,并且展現出亮眼的實力,而今年他們據說又有超級新人,還引入原獅子樂的王牌千歲千里。
也因此,立海大眾人,包括幸村和照橋悠,都是將四天寶寺當做是“三連冠”之路的最大對手的。
照橋悠還記得一年前,他那場失敗的單打三上聽到裁判宣判最終比分時的心情。那股強烈的不甘,是即便后來拿到全國冠軍也沒能撫平緩解的。
他甚至能清晰地回憶起,黃色的小球撞在球網上,抵在網繩旋轉著試圖向上翻越過網球,但是它終于力竭,無力地落回原來的半邊球場,緩緩滾回他的腳邊。
——是他的計算失誤。
如果當初他對精神力的運用更純熟、體能更強,就不會在搶七局因為透支而出現頭痛、注意力無法集中的問題。再或者,他的控球更精準,如果把對旋轉的運用刻入身體本能,也不至于出現失誤。
他原本想在決賽上一雪前恥的。
照橋悠撐著下巴,看著電視上白石和不二的比賽。
不出意料地,不二的絕招被白石一一破解。畢竟他曾經也在青選中破解過一次,白石當然也能做到。
不二完全被壓制。
照橋悠撐著下巴,看著白石一路順利打到賽末點,就在他以為白石果然要拿下順利的時候,不二卻忽然覺醒,不僅將三重回擊進化,還想出了新的回擊方式,一點點將比分扳回來,甚至拖入延長賽。
“他不會就這樣把白石打贏了吧?”切原忍不住道。
“不會,你看著吧。”照橋悠搖頭。白石還綁著黃金護腕呢。
屏幕上的白石神情始終十分鎮定,他通過一次次的回球嘗試,終于將不二周助的新回擊破解。
比賽以7:6白石勝結束。
接著雙打二,桃城和海堂勝。
接著上場的是石田銀和河村隆。
立海大眾人對石田銀還算熟悉,畢竟和灰呂打過一場比賽,但對青學的河村就完全沒有印象了。
“那個人應該扛不住的吧。”切原又低聲和照橋悠討論。
除了熱衷于挑戰人類極限的灰呂,他實在想象不出還有哪個同齡人能接住石田銀的108式波動球。
照橋悠也不覺得河村能贏。
但最終比分是3:1,單打三是四天寶寺贏,那就意味著后面三場都是被青學拿下。
果然,石田銀開始打出波動球后,嘗試接球的河村就連人帶拍一起被擊飛出去了。
隨著波動球不斷進階,河村身上的傷也越來越重,但他卻堅持爬起來用身體接球,似乎是打定主意要繼續耗下去。
“居然用這種慘烈的辦法……”
豈止是透支網球壽命,傷到這個程度,必然對身體會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這個叫河村的,不會是抱著最后一次握住球拍的心態在比賽吧?
這樣值得嗎?
但理智又告訴照橋悠,如果沒有河村這一場比賽,四天寶寺和青學的局面或許又大不相同。
照橋悠心頭一跳,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幸村,卻見幸村也在同一時刻朝他投來視線。
照橋悠幾乎是一瞬間便猜到了幸村的心情。
——葵上前輩。
兩年前,葵上前輩是否也是抱著這樣的心態將立海大推上領獎臺的呢?
那是立海大第一次拿到全國冠軍。
而如今,他們要把冠軍的榮譽一代代賡續下去。
……
最后一場雙打一是手冢、乾和千歲千里、財前的比賽,最后演化為手冢和千歲的單人比賽,一個是“千錘百煉”的極限,一個是“才氣煥發”的極限。手冢在比賽中再度突破,推開了“才氣煥發”的大門,然后同時用出兩種極限,打敗了千歲。
真田和其他人都看得認真,照橋悠卻有些心不在焉。
錄像放完,已經接近黃昏。
天色逐漸暗沉,幸村于是提出等明天再商討出賽排名,眾人紛紛同意,柳蓮二則表示會將青學另外三場比賽錄像發到所有人郵箱,以便回家后自行觀看。
一散會,照橋悠連衣服都顧不上換,拎起網球包往外走。
“我今天不和你們一起走了。”
灰呂見他動作匆忙,詫異喊道:“悠醬?你要去哪里?”
“四天寶寺。”
“哈?!現在?”灰呂一看手機,都已經到傍晚6點了。
他再一抬頭卻見照橋悠背影已經走遠,忙拽著切原跟上去。
“等等!我們也去!”
第170章
到大阪已經是7時, 照橋悠提前和白石聯系過,但進去四天寶寺時卻發現不只是白石,其他的正選甚至連同渡邊教練也都還留在網球部。
照橋悠一出現, 頓時驚起“哦呼”一片。
一群大阪少年圍著照橋悠,仿佛路遇明星的吃瓜群眾。
“哇, 感覺比去年更耀眼了欸, 不愧是照橋同學。”
“好、好心動……”
“真的有亮晶晶的人存在欸。”
“好啦好啦!”白石尷尬地將隊友們從照橋悠身邊驅散開,“既然要留下來看比賽,那就不許搗亂。”他警告了一聲,然后向照橋悠道歉。
“哪里,是我麻煩你們了。”
兩人作為兩方的禮儀擔當,停在四天寶寺門口你來我往地進行毫無靈魂的寒暄、吹捧。
照橋悠身后的切原灰呂、白石身后的一眾隊友都聽得云里霧里, 眼冒金星。終于, 在他們無聊到即將抗議之前,照橋悠和白石同時默契地切斷話題,走向球場。
照橋悠注意到白石右手仍纏著繃帶。
“不取下來嗎?”
“不能摘!”不待白石回答,遠山金太郎先跳出來, 他滿臉驚恐,仿佛看到世界末日一般, “絕對不可以摘!那、那可是毒手哇!碰一下就會毒發身亡的!”
“什么?毒手!”切原聞言嚇得立即跳到照橋悠身后, “這也太恐怖了吧!”
照橋悠:“……”
去年不是都已經看到過白石取下繃帶之后露出的是黃金護腕嗎?
照橋悠憐憫地摸了摸切原的頭頂。
“難得來一次大阪,要不然你跟灰呂還有遠山同學一起去外面玩一會兒吧。等結束了,我再來接你們,好不好?”
白石也溫言哄道:“是啊, 小金, 有新朋友來,你是不是應該帶他們去參觀一下我們的學校呢?”
將三個煩人精哄走, 照橋悠和白石終于可以專心比賽。
但白石仍沒有要解開繃帶的意思:“我們兩個算扯平,好嗎?”
照橋悠注意到白石的目光落在他的兩只手腕上。
那是兩條黑色重力腕帶,立海大正選的標配,但照橋悠的要比其他部員們的更寬、更厚——入部時就開始佩戴基礎負重,剛開始行動、揮拍都覺得手腕沉甸甸的,但訓練多了也就逐漸習慣,然后慢慢把負重往上調,再重新適應……照橋悠詢問過柳蓮二,每次都是卡著盡量不對身體發育造成太大問題的臨界值,把負重的量加到最大。
像現在,他已經學會在揮拍一瞬間,將負重的壓力也轉移到網球上,打出更沉重的高壓發球。
白石依舊應對自如。
和照橋悠預料的一樣,白石相比去年,實力又有很大進益。那一場比賽,不僅激勵了照橋悠,同樣也讓白石感到了巨大的危機感——立海大的后備力量已經成長到連他都必須用盡全力才能稍勝一籌的地步了,這樣下去,四天寶寺何時才能問鼎冠軍呢?
兩邊的技術都很精細。
照橋悠進攻猛烈,白石則始終穩于防守。
網球落在白石的拍上,球身被拍線淺淺地包裹。卸去勁力,疊加旋轉,揮拍反擊……
一連串簡潔而流暢的動作,簡直可以寫入網球教材,作為學習典范。
這是白石的網球。
某種程度上,他和照橋悠、幸村三人的風格上有些相似,主要體現在他們三人都很有預見性地從不搞令人眼花繚亂的絕招,更沒有花里胡哨的招數名。
防守再嚴密,也總會出現漏洞。
照橋悠控制著精神力如潮起般緩緩鋪遍球場。
白石白天和不二全力一戰本就有所消耗,在陡增的精神壓力之下,逐漸難以支撐。
照橋悠揮拍打出最后一個球。
“比賽結束,6-4。”千歲千里報出比分。
雖然是輸,白石神色并不見半分難堪,反而露出真誠的微笑,上前和照橋悠賽后握手:“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比賽啊。Ecstasy!”
“謝謝白石前輩指教。”照橋悠握住白石的手,真心實意地道。
他完全是看完四天寶寺和青學的比賽,心情復雜激蕩,一時沖動聯系白石陪他來打一場比賽。但四天寶寺眾人白天才經歷一場鏖戰,又遭遇淘汰。白石原本大可拒絕的,畢竟他憑什么要去照顧對手學校的后輩的心情呢?
照橋悠都做好被拒絕的準備,沒想到白石竟然欣然同意,還帶著隊友們在網球部等他來。
“哈哈,哪里算‘指教’,”白石聞言爽朗一笑,“我都輸給你了。”
“切磋罷了。”照橋悠笑道。
他哪能真認下這一場勝利呢。
白石只不過是照顧他賽前的緊張情緒,有意配合他發泄一場,光是對比白天對不二的那一場,都能看出白石對他沒盡全力了。
——如果真的都傾盡全力去打,白石是可以奉陪,畢竟他后續已經沒有比賽;但照橋悠卻必須顧忌三天后的決賽,要時刻嚴防受傷、身體透支等意外情況,自然處于劣勢。
“等全國大賽結束,我們再登門貴校,到時再請前輩和我認認真真比一場吧。”照橋悠誠懇邀約道。
白石熱情應允。
千歲千里見兩人的客套話似乎還打算沒完沒了進行下去,上前打斷,直切正題:“照橋同學是想要突破天衣無縫吧?”?話題未免轉地有點過快。
照橋悠哽了兩秒,委婉道:“我當然希望能更進一步。”
他的確是處在瓶頸期。
論基礎實力積累已經足夠,要邁向更高的實力,已知的無非是兩條路:要么就是突破“天衣無縫”,再或者就是只在極少數資料中留下只言片語的阿修羅道。
前者,他已經徘徊一整年而未得門入;后者更是虛無縹緲,他翻遍佛教經典經書,始終一無所獲。
“千歲前輩有什么建議嗎?”
“談不上。不過有些感慨罷了。”千歲道,“我原本認為小金是最接近‘天衣無縫’狀態,但是今天打完半決賽之后……”
“前輩是指手冢吧?”照橋悠看金色小春開始翻比賽錄像,“金色前輩,謝謝你,但是我不需要,來之前我們已經看過一遍了。”
千歲搖頭:“和手冢比完之后,我確實改變過想法,認為手冢走在小金的前面……但是,現在我又發現了比他們兩個、還有你和我,比我們所有人都更接近那扇門的人……或者準確地說,他已經摸到了終極之門,小春。”
小春打開比賽錄像,很明顯,這是從四天寶寺部員們的角度錄制的——觀眾正在陸續退場,現在是比賽結束后的畫面。
“其實比賽結束后,我們還進行了一場單打一。”小春見照橋悠疑惑,笑瞇瞇地豎起食指,“雖然只有一球。”
他用遙控器調到快進,直接跳過吵鬧的觀眾退場階段。
“差不多是這里。”小春按下播放。
畫面一閃,最先出現的是遠山金太郎。
他大喊著“無敵”“霹靂”之類的很長招數名,輕快地躍到半空,連續翻了好幾個跟頭,然后揮拍向下扣殺。
網球在球場內卷起一道龍卷風。
漫天的塵霧布滿球場,連帶著鏡頭里網球的影子也變得模糊。
——一年生都能打出這樣的球,不愧是被四天寶寺試做王牌的超級新人。
但這一招和“天衣無縫”顯然不相干。
所以,千歲所說已經形成“天衣無縫”雛形的,是遠山金太郎的對手。
照橋悠心中已隱約有所預感,他目光凝在屏幕上。
塵霧散去,露出一雙自信熠熠的眼眸。少年橫握著球拍,看起來就像一位剛剛揮刀完畢的武士,外表雖然稚氣未脫,但氣場已經具備武士的鋒銳之感。
網球被劈成兩半,分別落在兩個半場,中間的切口整齊地仿佛被利刃割開一般。
算是平分。
照橋悠毫不意外。
果然,那個人就是越前龍馬。
……
打完比賽又和千歲等人討論了一陣“天衣無縫”的奧義,時間已經8點,照橋悠趕緊去接切原、灰呂。
然而剛出球館門,就見兩人和遠山金太郎在花壇邊整齊地坐成一排,安靜地撐著下巴等人。
照橋悠不禁驚訝。
切原、灰呂居然沒有惹麻煩,按照對照實驗原則,這莫非是遠山金太郎的功勞?四年寶寺這個超級新星十分靠譜?
白石也感到刮目相看。
小金這樣的人來瘋,但凡放出去玩一般就很難再找回來,這次居然這么乖巧地提前在外面等他?
白石簡直受寵若驚。
是因為切原和灰呂提醒過了吧?
果然,不愧是立海大的人,表面閑散浪蕩,關鍵時候還是靠譜的。
照橋悠領到切原灰呂,和四天寶寺眾人告別后,踏上返回神奈川的地鐵。
“今天玩得開心嗎?”照橋悠例行一問。
切原:“開、開心。”
灰呂:“是吧……哈哈。”
照橋悠察覺出兩人話中心虛,頓時生出不妙的預感:“怎么回事?”
“一開始挺開心的……后來小金帶我們看一只很大很壯的獨角仙,叫做拉斐爾,我們想帶它去放風,結果不小心搞丟了。”
切原選擇性地提取出部分信息,解釋道。
只是一只獨角仙而已,比他預料的糟糕情況輕多了。照橋悠略微放心,聞言安慰道:“下次我們再抓一只就好了,你想叫米迦勒、加百利,什么都行。還發生了別的事嗎?”
灰呂想了想,依葫蘆畫瓢地“簡潔”道:“我們還看到一只很漂亮的鬣蜥,可惜沒有抓住。”
連鬣蜥都隨處可見嗎?不過以四天寶寺那種半自然的校園環境來說,也算是正常。
“鬣蜥不好玩的,有很多細菌。”照橋悠貫徹“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的道理,勸慰道,“沒抓到是好事。”
切原:“我們還不小心踩到一點植物。”
照橋悠聞言一凜,切原有過前車之鑒,經常在植物館弄壞幸村養的各類花卉。
他于是謹慎道:“你踩到的都是什么顏色?你認識嗎?”
切原想了想,搖頭:“全部都是草!”
“對,都是綠葉子,長在地上。”灰呂肯定地點頭,朝膝蓋比了個高度,“長到了這里。”
那不就是灌木叢?照橋悠頓時放下心:“這種行為是不對的,不過下次注意就好了。”
……
同一時刻,白石送完照橋悠等人,返回網球部準備收拾物品離開。
然而,他很快發現一些不對。
裝著心愛獨角仙的玻璃罩此刻已經空空如也,白石滿臉震驚:“拉斐爾?我親愛的拉斐爾!你們誰看到我的拉斐爾了?”
忍足謙也:“啊!我的鬣蜥好像也不見了?!”
白石正在地板、草地各處找“拉斐爾”,緊接著又發現另一噩耗,部活室的窗外的小片空地上,他年初種下的兩排美麗的毒草不知何時也變得奄奄一息。
“這是怎么回事?!”他怒吼道,“小金!你出來,這是不是你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