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這次集訓目的是選拔在日美友誼賽的出賽選手, 每個教練都有一定的推薦名額,以你和不二這場比賽的表現,入選應該沒問題。”柳蓮二上前, 遞了瓶運動飲料給照橋悠。
“謝謝前輩。”照橋悠往場邊人群一望,“真田前輩還有赤也他們一直沒過來嗎?”
柳蓮二搖頭:“現在已經12點, 應該是去吃飯了吧。”
照橋悠從包里取出手機, 看到神尾最后發來的消息。
“他們在宿舍。”他將網球包拉好背在背后,“我們先一起去吃飯吧,待會兒給他們帶兩份回去就好了。”
青訓的時節正值酷暑,教練們排訓練表時便特意在中午留出兩個半小時給少年們休息。
照橋悠和柳蓮二、丸井幾人在食堂用完餐,便一同返回宿舍。
宿舍的劃分是根據分組劃分的,譬如照橋悠和同為榊組的真田、不二、海堂在一個宿舍;切原則是和越前、神尾、桃城都是龍崎組, 在一個宿舍;華村組的灰呂、跡部、樺地、仁王同宿舍。
照橋悠拎著打包回來的便當, 一推開宿舍門,果然見到真田和切原兩人坐在桌子兩邊。
一個黑沉著臉,另一個雖然坐得拘束但滿臉難以抑制的激動、一見到照橋悠更是興奮地雙目放光。
柳蓮二、丸井等人緊跟著照橋悠推門而進,先是詫異:“赤也, 你們上午去哪里了,怎么不去食堂……”
待看到桌子中間的一幕他們便都止住了聲音。
桌子中央是真田的黑色帽子。
一只小黃雞扒著帽檐, 正顫巍巍地往外探出頭, 黑豆般的眼睛滴溜溜地盯著他們。
“小雞?”丸井下意識脫口而出,緊接著立刻捂住嘴,將仁王柳生桑原柳蓮二灰呂幾人全都往前一推,快速合上宿舍門, “怎么會有一只雞?哪里來的?”
“誰帶來的寵物?”柳蓮二睜開了眼睛, 犀利的目光投向切原。
“不是不是,”切原連忙澄清, “是我和副部長、還有不動峰的神尾一起撿的!”
柳蓮二疑惑的目光移向真田。
真田黑著臉,不情不愿地點頭:“嗯。”
仁王頓時忍不住“噗哩”一聲,憋笑道:“真田副部長真是童心未泯。”
真田臉色更沉,抱著胳膊冷冷撇頭。
“所以……”桑原遲疑道,“現在你們是準備把它養起來?”
切原立即點頭。
柳生理智道:“如果要養就必須擔負起責任,要保證它的住所、食物,還要看好它。畢竟這里是集訓宿舍,如果被教練發現,那就糟糕了。”
“這么麻煩……”切原頓時心里有些打鼓,但緊接著又靈機一動,“我們一起來養怎么樣?人多力量大,一定能照顧好它的!”
“輪流照顧嗎?”照橋悠思考道,“這要看大家的意見。”
“我也想養!”灰呂立即積極舉手,轉頭看向同宿舍的仁王,“仁王前輩你介意嗎?”
“我沒問題。”仁王捏著腦后的辮子,“偽裝好不要讓跡部發現就行了。”
“我們宿舍不方便,山吹和六角那幾個我都不熟,”丸井拍著桑原的肩膀道,“不過我們可以管白天,放進我的零食包里讓桑原看著就好了!”
“我……”桑原張了張口,最終還是點頭同意,“唉,好吧。”
眾人正商量著,門外忽然響起“篤篤”兩聲敲門。
照橋悠眼疾手快將帽子反轉倒扣住小黃雞,往右一步擋在桌前。
同一時刻,宿舍門也正好打開。
“這么多人……”不二和海堂吃完午飯剛回來,沒想到拉開門就見到一群立海大隊員擠在宿舍里聚會。
“你們是在開會嗎?”不二玩笑道,“那我們先回避,等會兒再來?”
“不用,只是恰好聊點事情。”照橋悠將便當放到切原手上,不著痕跡地往外一推。
“是啊,已經結束了。”仁王拎著茫然不解的切原往外走,“午安咯。”
“不好意思,打擾了。”
“午安。”
立海大的少年們陸續離開,宿舍便空了下來。
不二和海堂這才走進宿舍。
海堂沉默上床躺下準備休息,不二卻在桌旁坐下,似乎還準備和照橋悠聊一會兒天。
不二:“今天的比賽很有趣呢,帶著我很多新靈感。”
“嘰嘰。”
照橋悠用手輕輕壓著帽頂,感受到掌心的布料傳來細微的抖動:“是嗎,那就太好了。我也覺得受益匪淺。”
“嘰嘰。”
不二繼續道:“感覺三重回擊都還可以再進化一下。說起來,照橋同學今天好像還是沒盡全力呢,尤其是前面幾局的時候……”
“嘰嘰。”
不二笑容微凝:“什么聲音?”
照橋悠面不改色地按住帽子:“可能是手機的音效聲。”
“這樣嗎?”不二遲疑地點頭,繼續道,“前面幾局……”
“嘰嘰。”
不二再度頓住,疑惑地看向照橋悠右手壓住的黑色帽子:“可是聲音好像是那里面傳出來的?”
照橋悠毫不猶豫點頭:“嗯,里面就是真田前輩的手機。”
不二露出微笑:“……”
照橋悠僵持了幾秒,還是嘆了口氣,移開手下的帽子。
小黃雞原本關在黑暗里團團轉,忽然間討人厭的阻礙消失、眼前豁然一亮,頓時歡喜地在原地轉圈。
“嘰嘰嘰,嘰嘰嘰!”
海堂原本已經躺下休息,聽到清晰的雞叫聲,頓時嚇得從床上坐起。
真田臉色更臭,移開視線、自顧自地吃便當。
不二周助見帽子底下竟然是一只小黃雞,先是訝然,接著就聯想起剛進宿舍時看到一群立海大的人:“這是你們養的?”
“不是。”照橋悠無奈,“是赤也他們撿到的。”
他于是將切原和神尾將小黃雞誤當成小鳥幼崽送上鳥巢的烏龍事件簡略敘述一遍,又解釋了剛才眾人商量的協同養雞方案,表明不會給不二和海堂帶來麻煩。
不二不由得失笑。
“難怪你比賽前一直在發消息。嗯……那么它現在就是歸我們宿舍養咯。”他伸出手指逗弄著小黃雞翅膀上的羽毛,“放心吧,我和海堂都絕對會保守秘密的。”
“它吃東西了嗎?”海堂的注意力被吸引,也湊過來好奇地看雞,“午餐喂了嗎?”
真田前輩和切原撿到小雞之后就直接帶回宿舍,他們兩肯定想不起來給小雞喂吃的……
照橋悠搖頭:“應該還沒有。”
“它能吃什么?”不二好奇道。
海堂:“蟲子吧。”
照橋悠:“……”
這么一只巴掌大小的小黃雞,照橋悠實在想象不出它吃蟲子的樣子。
再說了,現在哪里還有蟲子?
他才不要每天去挖泥土找蚯蚓。
“雞是雜食動物,應該面包、米飯、菜什么都能吃一點。”
“這么說的話……”不二興致勃勃地從包里翻出一罐綠色的芥末醬,“不知道它吃不吃這個?我可以分一半給它!”
真的不會被當成是虐待動物的變態嗎?!
照橋悠不由得委婉道:“它現在這么小,還是吃清淡點的比較好吧,有利于健康發育……真田前輩那里有米飯和青菜,他一定不會介意貢獻一點出來的。”
真田:……?
他沉默著將自己的飯團掰成兩半,又夾了片青菜出來。
“好吧。”不二見狀也只得遺憾地收回芥末醬,神情一副為小黃雞錯過了美食為惋惜的樣子。
照橋悠將白紙折成盒狀,不二和海堂則真田貢獻的那一半飯團揉散、青菜撕碎——沒兩分鐘就制成了一頓豐盛的小雞午餐。
照橋悠將餐盒放進黑帽,小黃雞果然驚喜地發出“嘰嘰”聲,迫不及待地低頭啄食。
“好有趣。”不二將手肘支在桌上,撐著下巴,時不時伸出食指摸摸小黃雞的頭頂。
“放著讓它慢慢吃就好了。”照橋悠回到自己床位,“下午要訓練,你不休息嗎?”
不二仍癡迷于看小黃雞啄食米飯,頭也不回地道:“我還不困哦,正好可以幫忙看著它,以免走丟。”
只要關好了宿舍門它應該就跑不到哪里去吧?
不過有人愿意幫忙照看當然更好。
照橋悠放心地午睡。
一覺睡醒,不二仍然維持原樣趴在桌前,撐著下巴,海堂薰也圍在旁邊。
“你……”照橋悠走上前正要說完,然而下一刻便陷入了震驚。
小黃雞已經不能稱之為“小黃雞”——從頭到尾包裝得花里胡哨,根本認不出原本模樣,變成了一只“小花雞”。
它此刻就仿佛幼兒園即將上場表演的小朋友,被莫名其妙地套上完全陌生的衣服,徹底失去自我,只能在原地茫然無措地打轉。
而始作俑者還一臉微笑:“怎么樣?是不是很好看?”
照橋悠:“……它脖子上掛著的三片葉子是?”
不二:“三葉草幸運項鏈,祝福它快樂長大。”
照橋悠:“那頭上的紙巾片?”
不二:“是網球帽。是仿照龍馬的樣式做的。”
照橋悠:“……”
越前龍馬的球帽=三角形的紙巾片?
“左爪的那個絲帶……”
“方便辨認嘛。萬一和別人的弄混了怎么辦?”不二站起身,“到時間去訓練了吧?我們要把它帶走嗎?”
他一臉躍躍欲試。
照橋悠快速連黑帽捧起小黃雞往外走:“下午該輪到丸井前輩他們照顧了,我先給他們送過去。”
……
榊組這邊,上午組員之間各自比賽,下午就是復盤比賽中的問題。
開完會討論之后,就是基礎訓練時間。
照橋悠完成訓練,和幸村電話匯報青訓情況。
“……對了。”幸村在電話里道,“最近有個叫凱賓的美國人關東幾所名校四處踢館,可能跟那個日美選拔賽有關哦。”
照橋悠:“他不會也來立海大了吧?”
幸村:“找過,沒讓他進來。聽說他是想找越前龍馬挑戰的。”
那看來是越前龍馬以前在美國招惹上的人。
照橋悠:“好,我到時會留意的。”
幸村:“你們那邊還好吧?今年的青訓有什么特別的東西嗎?”
照橋悠想了想,簡單將三個教練風格各異的訓練方式稍作介紹,又道:“今天我和青學的不二打了一場比賽,是6:4。”
幸村:“比分還可以再漂亮一點……不過也無所謂,其他的呢,比如食宿方面,都還順利嗎?”
幸村最后一句只是例行一問,然而照橋悠卻陡然反應過來,幸村回歸之后,他的代理部長職位自然撤銷,網球部大權重新回到獨裁者的手里。所以養雞的事情光是他同意、大家舉手還不夠,還必須要幸村點頭才行。
但問題是……宿敵那種陰險狡詐、無情冷漠的人,會同意他們養小黃雞嗎?
照橋悠沉默了。
電話里傳來幸村詫異的詢問:“是有什么不合適的嗎?可以統一跟我說,我反饋給網協。”
“不是。”照橋悠斟酌著開口:“主要是……除了訓練吧……我們還有一點意外收獲。”
幸村:“什么意外收獲?”
照橋悠:“你覺得……我們網球部……多養一只雞怎么樣?”
什么?幸村有點懷疑自己沒聽清電話:“……你再說一遍?”
第152章
“怎么會突然想到要養雞?”電話里傳來幸村疑惑的聲音。“你們不是在封閉集訓嗎?”
“就是突然想到, 問問而已……”照橋悠小心翼翼地試探,“只需要在網球部找個角落,由大家一起照顧, 這樣可以幫助大家親近自然,了解人類與動物如何和諧相處, 還能培養大家的愛心、同情心……”
“我明白了。”幸村精市在電話里恍然大悟, “你是說幼兒園的動物角吧?”
照橋悠頓時一噎。
這絕對是在嘲諷吧?內涵他像幼兒園的小朋友一樣幼稚。
莫生氣莫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照橋悠挪開手機,無聲地做了幾道深呼吸,竭力忍耐道:“前輩,我們只是想讓網球部再增加一些活力。”
幸村微微一笑。
憑借豐富的斗爭經驗,早在照橋悠一開口時他便聽出了不對勁:無風不起浪, 好端端為什么突然提出要在網球部養雞?
他于是故意內涵一句, 換做平時照橋悠一定會想方設法反擊回來,現在竟然反常地忍氣吞聲?
幸村由此更加肯定養雞的背后一定有貓膩。
——十有八九是那幾個刺頭趁著集訓沒人管,又聯合想出了什么新招吧?
第一步是養雞,那第二步豈不就是逗狗?莫非他們的真實目的就是讓網球部變得雞飛狗跳?
眼看前面埋著坑, 幸村精市當然不可能輕易松口。
“悠醬是想要養寵物嗎?我認為選其他動物可能會更好哦,比如貓, 比較安靜, 或者弄幾條魚……養雞恐怕不太方便,再說萬一它不小心跑到學校食堂后廚,被做成菜肴……”
照橋悠:“……”
宿敵果然不肯同意,陰陽怪氣、一堆借口也就算了, 還對小黃雞進行人身威脅!
呵, 不愧是你,恃強凌雞的幸村精市!
照橋悠冷笑著掛斷電話。
還好他沒把撿到小黃雞的事情說出來, 否則宿敵豈不是要從神奈川追過來、當著他們的面把小黃雞炸成鹽酥雞?!
……
晚上7點,仁王、灰呂、跡部、樺地的宿舍。
完成一下午的網球訓練,跡部景吾簡單地食用完從歐洲空運來的烤牛排和布丁,簡陋地視頻連線專家學習了一小時經濟學課程,接著簡樸地屈尊在簡陋的浴池里泡了個玫瑰花瓣澡,最后穿著浴袍、躺在臨時添置的高級沙發上,品味著無酒精法國香檳。
樺地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像,斂眸立于一旁。
同宿舍的灰呂和仁王兩人縮在簾子后面,埋頭在忙碌自己的事。
宿舍里播放著理查德·瓦格納的歌劇《尼伯龍根的指環》的《諸神的黃昏》,跡部閉目養神,時不時含一口香檳,享受著難得的悠閑時光。
音樂正講述到無敵的英雄齊格弗里德死去的部分,播放著著名的《葬禮進行曲》。
跡部正聽得入神,悲壯的合奏聲中忽然冒出幾絲微弱的聲音:“嘰嘰嘰、嘰嘰嘰!”
跡部眉頭一皺,他正要凝神細聽,混雜在合奏樂里的怪異聲音卻很快消失。
陰謀最終破滅,始作俑者終將受到懲罰,歌劇演繹到最高潮的部分,跡部的心神也隨之波動。
音樂變得慷慨激昂,與此同時,宿舍里那道聲音也由細弱逐漸變得激動起來。
“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
緊接著仁王和灰呂那邊的床位也冒出奇怪的響動。
跡部:“……”
他按下暫停。
“你們在干什么?”
仁王和灰呂立即停下響動:“……”
他們兩人安靜下來,但那道奇怪的聲音反而變得愈發清晰:“嘰嘰嘰!”
跡部皺眉。
是手機鈴聲?
還是仁王的整蠱玩具?
“樺地。”他舉起右手。
明明沒有發出什么指令,但樺地就是立刻明白了跡部的意思。
“Ushi。”他頷首應了一聲,然后面無表情地朝著聲音的源頭走了過去。
仁王和灰呂:!!!
不待樺地動作,仁王就主動掀開了他掛了一下午的簾子。
跡部看清床上的一幕頓時瞳孔驟縮。
——仁王雅治的床位上鋪著一塊墊子,上面放著五顏六色的各式布塊、絲帶和針線盒。
灰呂手上抓著黃布,仁王捏著針線,兩人中間是一只眼熟的黑色帽子,里面正趴著一只往外探頭的小黃雞。
這兩個人……
居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這種事……
真是太不華麗了,簡直無法容忍!
“你們兩個家伙給我說清楚……”跡部額頭青筋直冒,聲音里壓抑著怒氣。
“這只母雞怎么會出現在本大爺的房間里!?”
“什么叫做你的房間?”仁王頓時不滿,糾正道,“這是我們四個人的房間!只許你肆意改造宿舍,不許我們邀請好朋友過來串門嗎?”
“沒錯!”灰呂原本心虛,但見到仁王義正詞嚴,他也莫名跟著理直氣壯起來,“小黃雞是人類的朋友!”
“是嗎?”跡部面露嫌棄,一針見血道,“那你朋友來串門前……洗過澡了嗎?”
仁王和灰呂頓時啞然:“……”
跡部左手撫臉,食指輕點眼下的淚痣:“你們是打算長期撫養它,是嗎?”
無需兩人回答,跡部捕捉到灰呂驟然變換的神色便在心中確認了答案。
“本大爺可無法忍受宿舍里有這種不華麗的存在啊,”他抬手打了個清脆的響指,“樺地。”
“Ushi。”
“喂喂,你們這是要干什么……”
……
晚上九點,大多數選手都已回宿舍睡覺,教練們也已經完成了晚間巡查,不會再來檢查。
照橋悠、切原、灰呂、丸井、仁王、桑原、不二、海堂、神尾一群少年穿著睡衣,在集訓二樓的大廳里秘密相聚,召開會議。
照橋悠神情嚴肅,語氣沉重:“諸位同仁,我們今天晚上齊聚在這里,就是為了共商保護小黃雞的大計。養雞的事果不其然受到了幸村前輩的阻撓。他完全不同意我們在網球部養雞,我試探過了,小黃雞的存在一旦被他知道,他很有可能會把小黃雞炸成鹽酥雞。”
“咕噥——”沉重的氣氛中突然響起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
眾人紛紛將譴責目光投向了切原。
切原弱弱:“晚、晚飯沒吃飽……”
照橋悠繼續道:“總而言之,等青訓結束,小黃雞被幸村知道,很可能就會面臨悲慘的命運,所以我們一定要……”
“何必這么麻煩?”一道華麗的聲音響起,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等青訓結束交給冰帝撫養不就好了。”
跡部撫著額前的發絲朝眾人走來,身后的樺地提著雞籠——這籠子快要半個樺地的大小,金光閃閃,分了上下兩層,上層鋪著低調奢華的軟被,下層則專門放置食物和水。
灰呂上前接過雞籠,頓時被一籠子的玫瑰花香熏地差點打噴嚏,他震驚道:“你不是說只是把它送去寵物店洗澡嗎?”
“只是玫瑰花浴而已。”
跡部轉向照橋悠,右手向后一揮,驕傲道:“你看,本大爺可以聘請專門的獸醫來照顧它的日常生活,邀請動物營養專家配置套餐、提供全世界超一流的雞糧!”
“本大爺還可以讓它住上全世界最精巧的籠所,比現在的這個再大十倍!還可以聘請專門的動物行為學家、最頂級的馴獸師,來教導它,保證它能學會讀寫算畫,教它聽指令……”
“但是這種生活恐怕不是小黃雞想要的吧?”不二微笑著打斷,他誠懇地看向照橋悠,“其實交給我們青學也不錯啊。我們校園里有很多小動物,環境也舒適宜人,有利于小黃雞貼近自然,自由快樂地長大。”
跡部雙手環胸:“跟著本大爺,它可以過上貴族生活,成為真正的精英。”
不二寸步不讓:“是嗎?我反倒覺得那是揠苗助長,過多的人工干預只會不斷消磨小黃雞原本天真單純的心靈。”
“你們誤會了。”照橋悠站出來中斷兩人的爭執,從容道,“我們沒有打算將小黃雞送走。關于如何讓幸村前輩接受小黃雞,其實我已經想出了一點思路。”
丸井好奇:“什么?”
照橋悠緩緩道:“那就是……生米煮成熟飯。”
眾人:???
仁王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我聽說,親情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當人類看到和自己相像的人,自然而然就會產生一種親切感。”
照橋悠話說一半就止住了。仁王察覺到一絲危險,佯裝仍在思考。
一片心照不宣的沉默中,唯有切原赤也機靈道:“我明白了!我們可以把小黃雞打扮成幸村部長的模樣,這樣他看了,就會生出親情!”
“赤也這個辦法好,”仁王摸著下巴點頭,“虎毒不食女。”
“沒錯,”照橋悠也豎起大拇指,“赤也真是聰明啊!”
“是啊是啊!”眾人也紛紛夸贊,“赤也真厲害,我們這么多人都想不到呢。”
切原得意地搖頭晃腦。
仁王想了想,補充道:“最好是再讓部長幫忙取個名字。”
“不錯,這樣羈絆就更加深了一層。”照橋悠立即看向切原,“赤也,可以借一下你的手機嗎?我忘記帶出來了。”
切原立即熱心地掏出手機,照橋悠打開聊天軟件,當即就給幸村精市發消息。
【瀟灑人生:幸村部長!!!如果你多了一個女兒,你會給她取什么名字?】
【Yukimura:現在想這些是不是太早了】
【瀟灑人生:貓貓打滾.gif】
【瀟灑人生:我們玩真心話大冒險啦,幸村部長幫我想想呀~我都快輸了】
【Yukimura:那就……】
【Yukimura:葵?】
照橋悠抬起頭,看向眾人。
“決定了,從今以后,小黃雞就叫做幸村葵!”
第153章
經過商議, 幸村葵最終被認定為由照橋悠、切原、灰呂三個宿舍輪流照顧。
確定了領養方案,照橋悠便制定第二步計劃,那就是將幸村葵培養成才。
——“從心理學角度說, 孩子越優秀,父母對孩子的喜愛程度就越深。”照橋悠煞有介事道, “所以, 如果小葵擁有亮眼的才能,那么等青訓結束它和幸村部長相認時,也許幸村部長會更容易認可一些。”
眾人紛紛表示同意,于是開始各施所長。
照橋悠首先站出來。
“小葵,我可以賦予你人見人愛的魅力。”照橋悠露出溫柔而圣潔的天使微笑,背后散發著放大到極致的七彩圣光, 炫目的光環讓在場所有碳基生物都黯然失色。
照橋悠示范道:“來, 跟著我微笑,嘴角拉開,臉上的肌肉放松,微~笑~”
幸村葵憧憬仰頭, 激動地張開雞喙:“嘰、嘰嘰、嘰嘰嘰。”
照橋悠:“……”
“還是讓本大爺來吧。”
跡部以手撫臉道:“這只母雞雖然天資愚鈍,但是對歌劇似乎很感興趣。啊恩, 樺地?”
“Ushi。”樺地應聲, 然后打開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來的收音機。
大廳里立刻流淌出清新活躍的音樂,是瓦格納的《紐倫堡的名歌手》。
“你就唱金匠的女兒埃娃的部分吧。”跡部對幸村葵命令道。
前奏曲過去,跡部帶著幸村葵安靜地體悟音樂,又等了一會兒, 故事進展到埃娃即將出場, 跡部立即將手一揮,對幸村葵下令:“到你出場了!”
幸村葵黑色的豆豆眼里充滿嚴肅, 努力往外伸著脖子,引吭高歌:“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
高亢的雞叫聲伴隨著女聲唱腔,混雜成魔音灌耳的交響曲。
跡部:“……”
丸井茫然地轉頭看向桑原,小聲地咬耳朵:“這算是女高音,女中音、還是低音?”
“我也不懂……”桑原一頭霧水地搖頭,“也許是和聲?”
“不,這根本就是噪聲。”仁王用紙巾堵住耳朵,果斷將收音機關掉,“還是讓我來吧。”
“對于幸村部長來說,優秀的標準就是他自己。”仁王拿出提前和灰呂一起縫制的mini款立海大隊服外套,戒指大小的綠色彈力帶,“所以最重要的是要培養小葵的氣質。”
幸村葵圓乎乎的身子后面披著黃色外套,毛茸茸的頭頂上卡著綠色發帶,看起來果然多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氣質。
照橋悠十分滿意:“不愧是仁王前輩,簡直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來,小葵,朝我這里走兩步!”
幸村葵一見最亮最好看的那個人類朝它招手,立即喜悅地撒開丫子奔過去,它動作一大,身后的外套便啪嘰掉到了地上。
照橋悠:“emmmmm……”
宿敵的外套可不會這么輕易地掉下來。
“好像還是少了點什么。”照橋悠委婉道。
少了暗扣。
暗扣是宿敵外套的靈魂。
仁王秒懂,比了個OK的手勢:“噗哩,我今晚就改進。”
小黃雞朝幸村精市發展的培養總方向基本敲定,但對它的綜合素質培養,眾人卻各執一詞。
跡部率先道:“既然是雞,那就應該往野外生存的方向發展吧?野營、觀星、植物學……這些都是必須學習的技能!”
照橋悠:“……”
這些東西切原也不會。
不二反駁道:“當今社會的學習壓力已經很大,小葵年紀還小,最重要的是培養它健康的三觀,我們應該多多陪伴它,讓它學會愛與被愛。”
照橋悠:“……”
一只雞,恐怕一輩子都很難擁有正常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
丸井托腮思考道:“我覺得還是學烹飪比較好,以后不會餓著。”
照橋悠:“……”
餓了就鐵鍋燉自己嗎?
“還是訓練速度比較實用吧?”神尾道,“萬一以后被野狼、老虎、蟒蛇之類的野獸追趕,逃生幾率會大很多。”
照橋悠:“……”
前半句還算理智,后半句未免過于離譜了。
“教它學會數數、百位以內的加減法就可以了吧?還需要學那么多東西嗎?”切原提出疑問。
照橋悠:“……”
是因為你的知識范圍里只包括了這些東西吧?!
這些人在提出學技能的時候,根本沒考慮過小葵只是一只腦子還沒有核桃大的剛出生的小雞。
非要說的話,只有神尾的訓練跑步還算具有操作性。
但問題是,對于一只雞來說,訓練跑步除了能讓自己的肉質變得更緊實鮮美以外,根本毫無益處——甚至反而會因此落入了最危險的境地。
跡部、不二、仁王、丸井等人還在為了幸村葵的課外輔導而爭辯不休。
照橋悠已經不打算阻止。
索性讓他們去折騰吧,反正折騰的是宿敵的女兒。
會議最終達成了一致。幸村葵的培養方案由臨時監護人決定。
跡部當即將幸村葵帶回去,抓緊時間聘請動物行為專家視頻連線,給幸村葵培訓了一晚上的野外生存課。
按照規則,第二天上午就該輪到切原和神尾負責監護。
切原翹首以盼許久,終于等到照橋悠來主持監護權轉移儀式,一臉歡喜地捧著小黃雞。
照橋悠看向神尾:“要麻煩你多照顧了,這次……是兩個。”
神尾:“……”
現在換宿舍換分組還來得及嗎?
龍崎組上午的訓練依舊十分寬松,對于習慣了立海大式海量加訓的切原來說,簡直就是毛毛雨。
他快速完成訓練,就迫不及待地圍到背包前對幸村葵執行自己的教學計劃。
“1+1等于多少?”
幸村葵:“嘰嘰……”
切原不由得鼓掌:“對,你答對了!”
“那么1+2呢?”
幸村葵:“嘰嘰嘰……”
切原再度驚喜:“又對了!再來再來……”
一旁的神尾也看得十分驚訝,難不成這只雞當真天賦異稟?
“既然它這么聰明,要不然我們考它個難一點的?來,小葵,7+8是多少?”
幸村葵一本正經:“嘰,嘰嘰,嘰嘰嘰……”
切原和神尾也跟著認真地數數:“1、2、3、4……”
兩人正聚精會神地數著雞叫聲,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怒吼。
“你們在干什么?!”
切原和神尾嚇得一抖,頓時反應過來,面如死灰地對視一眼,同時緩緩轉身,果然見到龍崎教練正雙手叉腰、瞪向他們。
她看到兩人身前抱著的小黃雞,臉色頓時更黑。
“竟然敢把寵物帶到這里……”然而話到一半,她便忽然痛苦地捂住肚子,向前跪倒在地上,切原和神尾大驚,連忙上前扶住她。
“龍崎教練您怎么了?”
“您沒事吧?!”
……
龍崎組的訓練氛圍十分自由——教練只是表面嚴厲、實際注重引導選手自我管理,而組員里,像青學和冰帝的人都是熟人,山吹的千石也活潑好相處。
因此,在照橋悠的預料中,讓切原和神尾把小黃雞帶過去,應該不會出什么大問題。
但萬萬沒想到,竟然傳來切原和神尾兩人將龍崎教練氣暈的消息。
照橋悠:???
好在很快又得到解釋,經過醫院檢查,龍崎教練原來是食物中毒,和切原、神尾無關。
但盡管誤會解除,龍崎組的訓練進度還是耽誤了下來,變得氣壓沉沉。組員們都無心訓練,青學副部長大石想要調動氣氛卻無能為力。
“這樣下去不行吧……”華村教練皺眉,向醫院里的龍崎教練匯報最近的狀況——龍崎組如今缺少一個主心骨,組員們各自為政,已經快變得四分五裂了。
“不用擔心,”龍崎教練露出安撫的笑容,“我已經找了個得力的幫手……那個人,應該很快就要回來了。”
同一時間,青選基地的龍崎組。
大石正在努力說服組員們打起精神:“大家不要灰心,先按照平時的訓練來!”
“可是我們現在沒有教練的指導,相比其他組,肯定會落后的……”
“就是啊,龍崎教練現在怎么樣了?”
網球場的門忽然被推開,一道沉穩的聲音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你們的教練在這里。”
眾人轉頭:“手冢?!!”
……
手冢從德國歸來引發了一陣小風波。
對于青學的人來說,部長的回歸當然是大驚喜。
但對于立海大的人、或者說是對于小黃雞護衛隊的人來說,就完全是驚大于喜了。
“實在是太松懈了!”手冢接替龍崎教練的位置后,第一件事就是將本組的組員和主要知情者召集到一起開會,沉聲訓斥在集訓營養寵物這種行為是如何得無法無天,并表示應該立即將小黃雞送走。
照橋悠:“……”
小黃雞的事情果然還是敗露了。
“手冢前輩,不好意思。”照橋悠站出來道,“您不能將它送走!”
手冢:“為什么?”
照橋悠:“因為它的身份十分重要。”
手冢靜靜地看著他。
照橋悠狠了狠心。
一不做、二不休,要不然就再次犧牲一次宿敵的名聲吧!
“因為它是幸村前輩領養的女兒!它的名字叫做幸村葵,是幸村前輩親口取的!所以您如果送走它,就是拆散了一段珍貴的親情!”照橋悠大聲道。
手冢顯然陷入了震驚。
他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點頭:“我……知道了。”
照橋悠看向旁邊同樣陷入震驚的龍崎組的少年們。
“麻煩大家幫忙保守這個秘密。”照橋悠懇切道,“這……畢竟是我們立海大的家事。”
“放心吧,我們肯定不會說出去的。”
在場的越前龍馬、桃城武、菊丸英二、大石秀一郎、千石清純、宍戶亮、鳳長太郎一致地點頭保證道。
……
神奈川的立海大附屬中學。
幸村精市正指導準正選們訓練,忽然接到一通電話,來電顯示是《網球周刊·青少年》的記者井上守。
幸村對這個人印象深刻——這個網球記者曾經因為專業靠譜一度在業內擁有過好名聲,但中間不知怎么地走進歪門邪道、靠宣傳八卦謠言來博取眼球,因此被他拉黑。
但今年他又聽說,井上從《月刊》轉到《周刊》工作后,已經重回正道。因此,幸村又將他從黑名單放了出來。
是來電話預約采訪的嗎?
可是全國大賽要等到下個月才開幕,難道是青訓那邊立海大的選手出了什么新聞?
幸村精市壓下心中一絲不祥的預感,按下接聽鍵。
“Moximoxi。”
“幸村同學你好,我是《網球周刊》記者井上守,此次電話是想向您核實一宗消息。”
“您請說。”
“聽聞您領養了一個剛出生不到半月的女兒,還取名為幸村葵……”
幸村握著手機的右手一緊,險些將屏幕按碎。
他不怒反笑,語氣溫和得嚇人:“冒昧詢問,井上先生是從何處獲知這條消息的呢?”
第154章
“在龍崎教練的強烈倡議下, 我們決定由這位手冢同學來擔任龍崎組的臨時教練。”
龍崎教練請假后,冰帝的榊教練便接替她擔任總教練的位置,手冢回歸才不到半小時, 他便效率極高地將全體青訓選手召集到大會議室宣布了這一條消息。
“照理來說,手冢本來也該以選手的身份參加此次集訓, 可是他現在還在做復健治療, 沒有辦法出賽。”華村教練補充道,“所以才以臨時教練的名義請他從德國回來加入我們。”
“不好意思,”梶本貴久舉手站起來道,“手冢的名氣我們都聽說過,但是他也只是國中生,我本人也沒有見識過他的實力, 所以, 我不服氣。”
“對啊,教練和優秀選手的標準畢竟不一樣。”冰帝的宍戶亮應和道。
華村不置一詞,榊教練則轉頭看向手冢,示意由他自己處理。
“你們有這樣的疑問, 是很正常的。”手冢臉上絲毫沒有被冒犯的怒氣,平靜道, “我夠不夠資格當教練, 就通過今天下午的訓練來決定吧。”
手冢表明立場之后,底下暫時沒有人再提出異議,榊教練便宣布解散。
“沒想到最后的結果居然是這樣。”照橋悠對柳蓮二感嘆道。
他之前的猜測是可能會將龍崎組拆分,組員并入榊組和華村組, 不過這種辦法的確不利于陣容平衡。
“手冢會用什么辦法證明他的教學水平呢?”柳蓮二道, 據他所知,冰帝的宍戶亮、鳳長太郎都是性格高傲的角色, 至于今天的那個城成湘南的梶本,聽說即便是龍崎教練的管教也不怎么放在心中,他更認可華村教練的方式。
“教學賽什么的吧?”照橋悠想了想道。代入一下,如果有人質疑他的教學能力,照橋悠肯定會在球場上好好“指點”對方一番的。
真田原本沉默地走在旁邊,聞言便忽然張口道:“這么說來,手冢手臂上的傷應該已經好了吧?”
真田和切原灰呂一樣都不怎么會掩飾想法,他那些試圖隱藏的心思,在照橋悠看來簡直是一目了然。
“前輩是打算向手冢約戰嗎?”照橋悠沉吟道,“手冢既然現在回來,應該是打算參加全國大賽的。”
真田頷首。
“不過我倒是發現,冰帝的跡部好像也有同樣的想法呢。”剛才在會議上,照橋悠就注意到跡部臉上和真田如出一轍充滿戰意的神情。
“前輩可要小心別被搶先哦。”照橋悠笑瞇瞇地提醒道。
……
如照橋悠所料,晚飯時切原便描述起手冢是如何用一招“手冢領域”一分不丟地打敗所有組員的。
“那個山吹的千石還算有點本事。他是用強烈的旋轉打破了‘手冢領域’,不過他的實力也一般。”
照橋悠立即想起來,這人就是之前被他打敗然后被迫女裝和宿敵告白的那個,好像是在今年東京都大賽里敗給了青學的桃城武……這么看起來,這個千石清純的進步也很大啊。
灰呂看向切原,好奇道:“那你呢?你沒去挑戰嗎?”
照橋悠也有同樣的疑問。
以切原好戰的性格,應該不會錯過這個機會才是啊。
“我……”切原一頓,臉上難得露出幾分踟躕,“等他傷好全了再說吧。”
灰呂:“欸?”
“雖然說是已經在復健,但還是盡量減少負擔比較好吧。”切原低聲解釋道,“畢竟手臂對于打網球的來人說,是最重要的。”
照橋悠和灰呂對視一眼,皆是訝異。
沒聽錯吧……這種話居然是從切原嘴里說出來的?
這家伙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體貼他人了?
按他以往那種直線條的思維,應該想不到這一層道理才對。
照橋悠欣慰之余又莫名地冒出一絲遷怒。
不會是有人對他說了什么吧?
“這些話是誰教你的?”他玩笑般地試探道。
“是我自己想的。”切原悶悶道。
“這樣啊,”照橋悠見切原神色變得有些郁郁,便輕描淡寫帶過這一話題——以切原倔強的性格,他如果自己打定主意不說,那旁人再如何追問也是問不出來的。
“換了新教練,你們組現在氣氛應該好起來了吧?聽說手冢很嚴厲的哦。”照橋悠一邊旁敲側擊,一邊細致觀察著切原的神情,“你們今天都訓練了什么呀?”
他很快注意到,提起“訓練”的字眼時,切原的嘴角便向下耷拉了幾度。
“跑步、接發球練習、自由活動……練習賽。”
“赤也今天還打了比賽嗎?對手是誰呀?”照橋悠見切原神色越來越低落,玩笑道,“不會是輸掉了吧?”
“沒有,是我贏了。”切原搖頭,語氣里卻毫無得勝后的喜悅。
“對手是神尾。”他道。
照橋悠恍然。
集訓剛開始時切原和神尾關系緊張,他擔心切原一個人分在龍崎組受排擠,所以故意找神尾照顧切原。
在他看來,都是正值青春、本質不壞的少年,又都熱愛網球,只要有合適的契機,總能化干戈為玉帛的——果然,切原和神尾慢慢熟悉起來,后來又因為共同監護小黃雞成為了朋友。
“你們吵架了嗎?”照橋悠輕聲問道。
切原搖頭,沉默了一會兒,他忽然開口:“悠醬,我的網球……是不是很可怕?”
照橋悠心中一沉。
“神尾對你說了什么?”他忍耐著怒氣問道。
“沒有,他沒有說什么!”切原不想引發誤會,連忙解釋,“只是我今天和他打練習賽的時候,他好像……有點怕我。”
切原想起白天那場比賽,他使出“不規則發球”的時候,神尾的眼神里分明透露著一絲恐懼。
即便神尾努力表現得若無其事的樣子,可他難道連朋友對自己是什么看法都感覺不出來嗎?
“我那種打球方式……很討人厭,對不對?”切原低著頭,發絲垂落下來,遮著他的神色晦暗不明。“橘前輩跟我比賽的時候受傷,我對他說了很過分的話,也沒有去認真道歉……”
“悠醬也是不希望我這樣子打球的,對吧?”他忽然抬起頭,眼眶微紅,直視著照橋悠的眼睛。
照橋悠一時啞然。
切原的性格表面上沒心沒肺,但對朋友時卻有敏感的一面,他對在乎的人毫不設防,因此很容易受到影響。
的確,他一直以來都在引導著切原改變原來那種打球方式,但沒想到會被切原察覺。
“不可怕!”灰呂擲地有聲道,“我知道你不會故意打傷我,再說,你打過來的球,不管是朝哪里打,我都有信心能打回去!”
灰呂開了個頭,照橋悠便松了口氣,組織言辭道:“我并不覺得你的網球有什么,加強版的追身球而已。網球雖然不是直接對抗的運動,但以我們現在的運動強度,實際上比籃球、足球都要危險多了。實力不過關的人,即便是對著發球機,也有可能遭遇意外……”
“但說到底,網球還是把對手打過來的球打回去而已。只要不違反規則,任何形式都是為了贏而已。”
“但是,我的確希望你不要用這種方法打球,”照橋悠話鋒一轉,目光懇切,“因為你現在的球風,在外人看來,是偏向于暴力網球的。如果堅持這樣打下去,你會面臨很大的輿論壓力、心理壓力。像今天你所看到的那樣害怕的、誤解的眼神,你還會面臨更多……長遠來說,會為你未來的網球之路埋下很大的隱患。”
“那我要怎么辦……”切原已經徹底茫然,不知所措地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求救般地望向照橋悠,“我到底應該怎樣打網球?”
……
晚上七點,室內網球場燈火通明。
“先說好,我可是要索取報酬的哦。”不二笑瞇瞇道。
照橋悠也跟著玩笑道:“那要看最終成果如何了。”
不二揶揄:“好哇,那我先預訂,報酬就是我以后改稱照橋同學為悠醬吧。”
“沒問題。”照橋悠莞爾一笑,隨即收斂神色,認真道,“那就拜托你了,周助。”
切原赤也聽著兩人的對話,不明所以地看向照橋悠。
“赤也,關于到底應該怎樣打網球……這種事情,要自己站在球場上,才能找到答案。”照橋悠將球拍塞進切原的右手,“就把這場比賽想象成關東大賽的決賽,不二周助就是你的對手。”
“上吧。”照橋悠按著切原的后背,將他往球場一推,“去打敗他。”
切原仍對自己的網球抱有懷疑,因此從一開始就被完全壓制,發揮不出完整的實力。
但隨著不二周助使出三重絕技,切原就漸漸進入了狀態。
他現在是在關東大賽的決賽,為了十六連霸,絕對不能輸……
切原的好勝心被徹底激發而出,與此同時,身體里也莫名其妙涌出一股奇異的力量。
“我要擊潰你!”他認真道。
不二周助驚訝地看著對面被白光縈繞的少年。
“看來是達到了效果咯,”他笑意盈盈地望向場邊同樣一臉驚喜的照橋悠,“悠醬。”
第155章
場上, 切原渾身爆發出白光之后,實力忽然大增,接著, 竟然接連使出真田的“風林火山”。
比賽局勢瞬間逆轉。
“那個是……”灰呂驚訝地喃喃道。
照橋悠:“是無我境界。”
光論網球實力,切原早就積累到了那個層次, 要知道, 在立海大網球部訓練量最大的先是灰呂,其次就是與灰呂同進同出、不服輸的切原。
網球實力、基礎體能、進取心、熱愛……他什么都不缺,只是差一個合適的契機而已。
但問題是,對于切原那種非黑即白的直腦筋而言,照橋悠、灰呂還有立海大的其他隊友們都太熟悉了,很難完全激發出他的潛力和戰意。
但不二周助不同, 他的實力稍稍超出切原, 技巧性很強。切原再用原來那種擦邊的追身球是沒辦法干擾到他的,如果要贏,就必須尋求突破。
“果然還是要在真正的比賽中才能激發出來。”照橋悠感嘆道。
切原此刻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了比賽前的迷茫和彷徨,他興奮地盯著球網對面的不二周助, 滿心滿眼都是比賽,似乎也沒有注意到自己異常的狀態。
爆發力極強的“侵略如火”正面攻破了不二的“巨熊回擊”;“徐如林”通過消除旋轉, 讓不二無法施展出“飛燕還巢”, 再加上室內無風,不二的“白鯨”也因此封印。
切原只覺得仿佛頭頂上壓著的無形壁障被打破,突然頓悟了某種不可說的訣竅,網球變得如臂驅使, 那些看過的招數全部輕而易舉就能使出來。
“其疾如風!”
“旋風真空斬!”
“鐳射光束!”
……
比分漸漸被拉平。
“赤也要贏了吧?”灰呂問道。
“……不知道。”照橋悠搖頭。
赤也突破之后的實力應該能超過不二周助, 但是“無我”狀態□□力消耗的速度是平時的幾倍。
他今天已經訓練了一整天,現在又肆無忌憚地使用那些高消耗的爆發性招數, 恐怕不一定能撐到最后。
“輸贏無所謂,”照橋悠壓低聲音,以免干擾到場內兩人的比賽,“不管如何,我們已經達到預期的目的了。”
灰呂點頭,看著切原和不二比賽的畫面,眼中戰意沸騰,激動道:“這就是青春啊!我也要挑戰自己的極限!”
照橋悠:“……”
你不是每天都在挑戰嗎?
……
比賽拖入搶七,切原也終于意識到自己快速飛逝的體力,他最終爆發以扣殺拿下最后一分,奪得了勝利。
比賽最終結束,切原心頭一松,頓時脫力地向前跪倒在地板上。
照橋悠忙上前,扶著他去旁邊長椅處休息,又從袋子里取出運動飲料給他補充能量。
切原打完一場酣暢淋漓的比賽,亢奮感還未褪去,雖然滿頭大汗但臉上卻仍神采奕奕。他顧不上喝飲料,迫不及待地拽著照橋悠的胳膊。
“悠醬,我想清楚了!”切原仰頭看著照橋悠,眼睛里迸射出極為明亮絢爛的光芒,“我喜歡網球,我以后一定要去打職業!”
照橋悠一愣,隨即失笑:“好呀。”
“我不怕困難的!”切原又補充道。
照橋悠不禁莞爾。
“好,我相信你。”照橋悠用許諾般的語氣認真道,“你一定會成為你理想中的樣子的。”
切原放下心,嘿嘿一笑,終于接過照橋悠遞上的飲料。
“快擦擦你那一身汗吧。”灰呂嫌棄地扔過去一條毛巾蓋在他頭上。
照橋悠取出新毛巾和飲料走過去遞給旁邊的不二周助:“辛苦你了。”
“不辛苦呀,我也覺得很有收獲。”不二周助笑瞇瞇道,“我都有點被這孩子感染了,已經很久沒體會過這種充滿勝負欲的心情了……”
——“你們打完了吧?”門口忽然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照橋悠回頭一望,是真田和跡部站在球場門口,兩人都穿著運動服,背著網球包,看來也是約了比賽。
“今天晚上真熱鬧啊。”跡部注意到不二腳邊放著球拍,而切原則一副精疲力盡的模樣,挑了挑眉,“你們已經結束了吧?啊嗯,看來本大爺運氣不錯,來得正是時候。”
“副部長要和跡部前輩比賽嗎?”照橋悠看向真田。
真田頷首。
“好哇,那我們就不打擾兩位前輩,先回去了。”
照橋悠背朝跡部朝不二和灰呂眨了眨眼睛,然后抓住切原的胳膊,手微微用力,帶著他往外走。
四人出了球館,切原才問道:“悠醬,我們為什么不留在那里看比賽啊?我還挺想看看到底誰會贏呢。”
灰呂和不二也好奇地看向照橋悠,以目光詢問。
“不用等。這場比賽不會有結果的,教練馬上就會過來了。”
“誒?為什么?”
照橋悠微笑解釋:“訓練營禁止私下比賽,所以我提前算好了你們比賽時間,八點半之后就會有清潔工來打掃球場,如果他們看到球場亮燈肯定會報告給教練。”
“那、那副部長他們豈不是……”灰呂遲疑,“我們不用提醒他們嗎?”
照橋悠無辜地“啊”了一聲:“剛剛光急著走,忘記跟他們說了。要不然你回去提醒一下?”
切原生怕灰呂當真回去提醒,立即推著他慫恿離開:“放心吧,副部長很喜歡訓練的,聽到加訓他開心還來不及呢!我們不要去打擾他!”
灰呂:“……”
不二:“……”
一群人回到宿舍,才過十幾分鐘,果然就見真田和跡部都臭著臉回來,四人都裝作不知何事發生,翌日一清早,便聽說真田和跡部都被罰訓的消息。
——集訓總教練換成冰帝的榊太郎,他是典型的冰帝風格,比龍崎教練要嚴厲多了,對于公然違反規則的人,絕對不可能姑息。跡部和真田不僅比賽被中途叫停,還被要求在正常訓練之外再罰跑100圈。
那可是100圈啊!
“還好我們昨天晚上走得快!”切原一臉慶幸道。
餐廳里,立海大的少年們正圍著一張桌子吃早餐。
“真田為什么突然要和跡部打比賽啊?”丸井不明就里問道。他前一天正好輪到幸村葵的臨時監護權,忙著和桑原躲在宿舍里教幸村葵如何品鑒美食,因此錯過了昨天的比賽。
“應該是為了手冢吧。”照橋悠淡定地喝著熱牛奶。
“噗哩,他們三個人的糾葛真是復雜啊。”仁王深情地感嘆道。
“噫——”丸井惡寒了一秒,忍不住吐槽,“你是不是跟冰帝的忍足混多了,愛好也變得奇奇怪怪。”
“等手冢傷好了,我也要去打敗他!”切原忽然道。
“不過確實很奇怪誒。”桑原好奇道,“明明幸村部長也打敗了很多人啊,為什么他們都只盯著手冢,卻沒人這么執著地想打敗部長呢?”
“或許是因為太強。”柳生道。
仁王搖頭,笑得一臉神秘:“你怎么知道沒人對部長執著呢?”
照橋悠仿若未聞,沉默地低頭喝著牛奶。
然后一道溫潤的聲音忽然從后方響起:“你們在聊我嗎?”
照橋悠聽出音色,嚇得差點嗆住。
他勉強順了口氣,匆忙站起身,果然見到幸村精市嘴角含笑站在眾人后面——身上穿著和他們一致的青訓營的紅白運動服。
宿敵為什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他之前明明說過不參加集訓!
說是自己如何如何忙、珍貴的機會就讓給更需要的人云云……說得好聽,實際那種敷衍的語氣分明傳達著他對青選毫無興趣。
如果想來,他一早就可以來,沒必要等到青選都開始了三天才中途趕來參加。
這說明……宿敵是發現了某些超出他掌控的情況才趕過來的。
赤也昨天沮喪的事,為了維護少年脆弱的自尊心,照橋悠沒有外傳,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跡部和真田昨晚比賽雖然違規但也只是小事,不至于驚動宿敵專門趕來。
除此之外……就只有那件事了。
照橋悠的頭腦中閃過萬千想法,實際卻只在一瞬間,他心電急轉,迅速反應,搶在幸村精市之前開口:“前輩是剛剛從神奈川過來吧?”
照橋悠臉上掛著乖巧的笑容,體貼地接過幸村背后的網球包,放在自己鄰近的座椅上:“東西先放這里,讓我陪前輩再去拿一點食物吧。”
“不用。”幸村笑著搖頭,“我來之前已經吃過早餐。”他故意頓了頓,觀察到照橋悠瞳孔一縮、轉瞬即逝的慌亂眼神,話鋒一轉道,“不過我還想再去喝杯牛奶。謝謝你,我自己去拿就好了。”
幸村精市將包放下,走向食物區。
照橋悠見他背影走遠,立刻抓緊時間,招手示意眾人湊攏過來。
“部長絕對是為了小葵來的,”照橋悠壓低聲音,以極快的語速道,“待會不管他怎么逼問,我們都一定要站在同一個戰線,只要我們每個人都死咬著不開口,全部裝傻,部長抓不住錯處,自然無可奈何。總而言之就是大家要團結一心,不能被部長抓到破綻。”
仁王嚴肅點頭:“噗哩,沒問題。”
丸井拍胸脯:“放心!”
柳生也鄭重道:“不錯,一定要齊心。”
灰呂認真道:“好!我們一定要堅持住!”
切原見此一幕,不由得感動:“沒錯,只要我們團結一心,就一定能保護好小葵!”
幸村端著熱牛奶回來,自然而然在眾人為他空出的最中心的位置坐下。
他在眾人緊張的眼神下低頭喝了口牛奶,擦了擦嘴,終于慢悠悠地開口:“我突然來參加集訓,相信你們也能猜出原因。究竟是誰在編造謠言,不如自己站出來吧……”
他話音剛落,照橋悠便毫不猶豫道:“是赤也。”
同一時刻——
仁王:“是赤也。”
丸井:“是赤也。”
桑原:“是赤也。”
灰呂:“是赤也。”
切原:“……是灰呂。”
第156章
青選的眾人很快就發現, 同宿舍的立海大選手都開始早出晚歸,午間看不到人,吃飯也是匆匆的, 一直到晚上快入睡時,才能看到他們筋疲力盡的身影, 整個人仿佛榨干了似的, 僅剩的一丁點力氣也就是勉強打一聲招呼,接著倒頭就睡。
“這、這也太夸張了……”桃城不禁咋舌。
之前和切原同組同宿舍,他就已經發現切原的訓練量是自己的一倍多了。
除此之外,切原不管是比賽還是練習都戴著黑色的重力帶,除了洗澡睡覺,神尾就沒見他脫下來過。
但萬萬沒想到, 幸村精市過來之后, 立海大那些人的訓練量又往上翻了一倍。
“立海大一直都是這個訓練量嗎?”桃城驚訝地沖越前龍馬問道,他注意壓低了聲音,防止打擾到已經睡熟的切原赤也。
“我怎么知道?”越前龍馬在黑暗中瞥了桃城一眼。
“你們不是很熟嗎?”桃城理所當然道。
“我又沒進去過立海大。”越前龍馬嘀咕了一句,他見桃城執著地盯著自己, 只得仰頭努力回想,“應該也差不多吧。之前是在春假期間認識的, 那會兒他們三個好像也每天都忙著訓練。”
神尾靜靜聽著兩人交談。
他一開始時覺得立海大的人都囂張傲慢, 仗著出眾的實力和天賦藐視對手不尊重比賽……當然了,溫柔善良的照橋同學是例外。
其中最惡劣的就是切原,無禮又自大。
但現在親眼見到他們這樣拼命,神尾也不得不承認, 立海大的確有驕傲的資本, 配得起全國第一的名號。
……
已經是晚上八點,幸村精市拎著小黃雞的籠子, 慢悠悠地在操場上“散步”。
而他前方,十一個大汗淋漓的少年正排成一列、順著跑道挪動著沉重的步伐。
“咦,大家好像沒什么力氣啊?”幸村提著籠子,在后面溫柔地關心道,“是訓練一天太累了吧?沒關系,我現在去給大家點一份炸雞塊……”
“不不不不用麻煩了!!”
“我們有力氣!”
“是啊我們完全不餓!”
少年們頓時又鼓足動力,以逃離惡魔般的速度一股腦加速向前,將跑道上的幸村精市遠遠甩在了后面。
“幸村君,晚上好。”
“教練晚上好。”幸村精市回頭,看到榊教練、華村教練和手冢一同向他走來。
華村教練看著跑道遠處的少年們,面露擔憂:“這樣強度的訓練會不會有些過頭?”
“這是他們自愿要求的。”幸村避重就輕跳過話題,“教練們找我有什么事嗎?”
“請跟我來。”榊教練領著幸村走進綜合會議室,取出一張出賽名單表格,“你確認不參與選拔嗎?”
幸村點頭:“是的,我的醫生囑咐復健期內盡量避免劇烈運動。”
“那么,我們想征求你對出賽名單的意見。”榊教練道,“一共有七個正式名額,基本確定是真田弦一郎、跡部景吾、照橋悠、不二周助、千石清純、忍足侑士、切原赤也。”
幸村接過名單,沉吟:“是按照出場順序排的嗎?弦一郎和跡部雙打二,悠醬和不二雙打一,赤也是單打一?”
榊教練:“不錯。”
華村教練:“因為沒有見過真田和照橋同學上雙打,對他們雙打水平不了解,我們想先咨詢一下你,以防萬一。”
幸村:“都沒有問題。不過,冒昧問一句,榊教練是以最大勝率為衡量標準進行排列的嗎?”
榊教練頷首:“當然。贏是最終目的,而且第一場是最重要的場次,會影響整體的士氣。”
榊教練說得簡短,華村教練于是接著給幸村解釋比賽背景:“美國那邊實質上一支商業化的偶像隊伍,人氣非常高,到時候的現場觀眾估計大部分都是他們那邊的粉絲,如果我們不能在開場打響第一炮,氣勢上就會陷入不利。”
幸村聽他們竟然在擔憂己方的人氣,不由得忍笑道:“那么我建議,將悠醬放到單打三。”
華村一愣:“你的意思是?”
幸村神秘一笑:“因為他絕對不會受場上人氣的影響,而且,他上的話,可以保贏。”
這種比賽和關東大賽不一樣,粉絲買票觀賽,比賽全程還會轉播到電視臺,相當于無數觀眾同時觀看。
以照橋悠那種死要面子性格,是絕對不可能容許自己在這么多人面前丟臉的。
“那么,就讓忍足和不二上雙打一,照橋同學單打三,千石挪到單打二。”
“我同意。”
“同意。”
華村教練和手冢都無意見,榊教練便表示名單依此暫定,待明日再與住院的龍崎教練商討。
幸村拎起裝著小黃雞的籠子,正打算離開,忽然見榊教練淡淡地朝他掃了一眼:“幸村君,集訓期間不允許帶寵物。”
幸村正打算隨便找個借口敷衍過去,卻又聽手冢先一步開口。
他神色一本正經:“這不是寵物。是幸村君的家人,他領養的女兒,名叫幸村葵。”
“原來如此。”榊教練也嚴肅地頷首,“我知道了。”
幸村精市:“……”
果然現在的罰訓還是太輕松了。
……
集訓持續了一周,日美網球交流賽終于來臨。
因為勉強算得上是國際賽事,所以使用的場館也非常高級、商業化。
和照橋悠他們平時參加比賽所使用的場地不同,這間網球館沒有那么大,但卻在室內,而且各面都有高清的攝像頭和放大的液晶屏,以便觀眾們能全方位地看清比賽過程。
也因此票也貴到離譜。
但就算是這樣,也有無數的粉絲為此買單。放票當晚,不過1分鐘,一萬張票就一售而空。后排的座位價格直翻好幾倍,那些靠前的座位更是被叫出天價,但即便如此,也還是沒有人愿意將手中的票倒售出去。
觀眾票莫名其妙飚到了有價無市的地步,以至于主辦方甚至開始思考能否在一晚上時間內將網球館再擴建出一萬個座位的問題。
其中最開心的人是美國西海岸隊的貝克教練。
他帶領的網球隊本身就是商業性質的隊伍,他要把自己的隊員包裝成運動偶像,吸引龐大的粉絲人氣,從中攫取利益。
在美國時,通過運營這種模式,他們已經吸引了不少的投資商。這場日美友誼比賽,就是貝克教練利用人脈努力促成的,他渴望借此獲取更大的關注度,將市場拓展到國外。
不過現在看來,他已經成功了一大半。
貝克教練完全沒有想到,日本這邊的民眾居然這么熱情,簡直到了全民瘋狂熱愛網球的地步!
“今天的比賽非常重要,只要抓好這次機會,未來就會有源源不斷的財富等你們,按照我的劇本來,知道了嗎?”貝克教練在休息室內囑咐道。
“是。”八個膚色、形態各異的少年恭順地點頭。
貝克教練手向前一揮,示意他們可以上場。
少年們立刻表情一變,展露出或活潑或熱情或憂郁或冷漠的不同神態,揮舞著手,走向外面的球場。
同一時刻,在美國西海岸隊的對面,以跡部領頭,真田、不二、忍足、照橋悠、千石、切原也排成一列,走進球場。
觀眾區立刻爆發出熱烈的響應,“哦呼”聲此起彼伏,在場館上方久久不息。
貝克教練激動地搓著手,露出滿意的笑容——雖然不知道“哦呼”具體是什么意思,但聽語氣應該是表示贊嘆吧?
沒想到他們西海岸隊的海外人氣如此強大!
……
“馬上進行雙打二的比賽,現在入場的是美國代表隊,比利凱西利!邁克李!關東代表隊,跡部景吾!真田弦一郎!”
場館內響起一陣敷衍的歡呼。
雙打二已經開始,參加青訓落選的選手們全在外面觀眾區的特別座位,唯獨幸村例外地以半個指導的身份留在了休息室。
“美國那邊要求打滿五場比賽。”幸村通過聊天頻道發消息,無聲地和照橋悠分享自己聽來的消息。
“他們希望營造出‘宿命的對決’。單打一的凱賓,他父親因為敗在越前南次郎手上而耿耿于懷,所以他就執著地想打敗越前龍馬。網協希望讓越前龍馬上單打一,但是被榊教練和手冢堅決拒絕了。”
照橋悠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沉默坐在休息室、因為只能當替補而垂頭喪氣的越前龍馬,又掃了一眼躍躍欲試、充滿戰意的切原,默默低頭在聊天框里打字:“那赤也的壓力會很大。”
——越前龍馬是為什么落選他顧不上,榊和手冢必然有自己的考慮,但切原作為不被期待的單打一,到時一定會被更挑剔的目光看待。
幸村精市:“總要受點委屈的。這樣才能成長。競技比賽本來就很難在理想狀態下進行,或多或少總會有些干擾因素——全看運氣。如果以此為借口,那就算一時登上巔峰,也沒辦法保持長久。”
照橋悠:“……”
不愧是宿敵,臉上笑吟吟地看著比賽實況轉播,背地里卻發這種現實又殘酷的話,兩面人!
照橋悠正要繼續打字回復,忽然耳邊聽到一陣“嘰嘰”聲,他四處看了看,只看到幸村精市的懷里似乎鼓鼓的。
幸村精市注意到他詫異的目光,自如地拉開外套拉鏈,露出黑色帽子里面的小黃雞。
他熟練地用手指撓了撓小黃雞的下巴,然后一手指著照橋悠,溫柔地教導道:“來,小葵,這是哥哥。”
照橋悠:……?
第157章
“這兩個人……打得了雙打嗎?”
千石清純雖然是單打選手, 但畢竟出自于雙打聞名的山吹中學,耳濡目染對雙打技巧也有所了解。
以他的眼光看來,跡部和真田那種生疏的配合明顯是從沒一起訓練過吧?
眾人都看向幸村和忍足。
忍足苦笑搖頭, 他實在說不出跡部擅長單打這種話來。
倒是幸村笑瞇瞇道:“弦一郎是可以雙打的。”
照橋悠:“……”
他想起以前看過副部長和仁王前輩的隨機組合。
真田副部長的確是會打雙打,但他愿不愿意主動配合就很難說了。
場上, 跡部和真田雖然毫無默契, 但憑借著強橫的個人實力也頻頻得分,比分一路領先到4:0。
貝克教練于是對邁克和比利打了個手勢。
場上局勢開始悄然變化。
比利和邁克仿佛突然變了個人一般。
比利右手轉圈似的甩著球拍,發球的動作像是在扔套索一般。
網球脫離球拍后,也宛如飛到空中的套牛繩索,速度極快、軌跡奇異地砸到跡部身后的底線上。
這種怪異的發球招數,打得跡部和真田措手不及, 連連ACE得分。
他是典型的美式球風, 除此之外,還有一招獵。槍截擊,球速極快又極具力量,宛如子彈, 令人應接不暇。
而后場的邁克李則是有很強的洞察力,動作靈活, 不斷填補比利的防守漏洞, 同時也牢牢把控著比賽節奏。
“Game won by 比利、邁克,4-1!”
休息室里也有電視實時轉播著外面的比賽。
“他們之前是在故意隱藏實力嗎?”切原詫異道。
不二睜開銳利的冰藍色眸子:“好像是美國隊那個教練對他們說了什么。”
照橋悠側頭一看,幸村精市的臉上還掛著微笑,但眼神已經徹底沉了下來。
“美國那邊……應該是打算走反敗為勝的戲碼吧。”照橋悠道, “所以在前四局故意放水。”
“為什么?”切原不解。
照橋悠臉上的笑意也淡了幾分。
“因為對他們而言, 網球比賽只是一只商業表演,重要的是調動觀眾情緒, 從中攫取利益。”
那位美國隊教練的那種眼神,照橋悠早年作為童星時在娛樂圈見到過太多了。以至于現在,隔著屏幕,他都能聞到那種為了利益無所不用其極的惡臭。
照橋悠冷冷道:“在他們看來,網球只是工具,輸贏也只是工具。”
立海大平常對待對手也會隱藏實力,上場要戴負重,比賽前會惡劣地挑釁對手……但那些實際上都是故意展現出來的、破壞對手心理狀態的戰術。
他們重視的網球、拼命追逐的的勝利,竟然被對手這樣輕視,甚至淪為取悅觀眾的表演工具……
“可惡!”切原憤憤地用力錘了一拳大腿,“我要狠狠地擊潰他們!”
忍足也不滿地“嘖”了一聲:“的確很讓人火大啊。”
休息室里眾人都如此不滿,球場上的跡部和真田當然更是生氣。
發球權輪到跡部手上。
他微微躬身,不緊不慢朝著地面彈著網球。
“原本還不打算這么快用出這一招的。”跡部將網球拋向空中,身體陡然發力,猛地下腰、揮拍。
黃色的小球疾射而出,越過中網,忽然下墜,貼著地面劃出一道半圓的金色軌跡,從提著球拍愣住的比利腳邊滑行而出。
大約是球速太快,大多數人都只看到黃色的球影在地面一閃而過,連裁判都遲疑了一秒,才報出分數:“15-0!”
好在球場四處都有高清的攝像頭。
大屏幕上,跡部剛才的發球被緩慢地回放出來。
高速旋轉的小球,屏幕上快到幾乎出現黃色的重影,它的確是落地之后沒有向上彈起,而是沿著一條圓弧軌道,緊貼地面,疾速向外滑行。
“命名為——唐懷瑟發球。”跡部驕傲地舉起球拍,面向鏡頭捋了捋帥氣的金色碎發,“啊嗯,可別沉醉在本大爺絕妙的球技當中。”
休息室內,眾人都聽到了跡部的自戀發言,一時間陷入沉默。
“跡部……”照橋悠語氣復雜,“他知道這個比賽會轉播到電視,并且比賽錄像會被上傳到網絡,一直完整高清地保存到十幾年后,想刪都刪不掉嗎?”
不二撲哧一笑。
切原揚起臉,不解:“那有什么問題?不是很酷嗎?我也有新招數,待會上場也想那樣。”
照橋悠差點哽住,只得委婉勸道:“……赤也,你和跡部不同,做事的時候,還是要考慮給未來的自己留一線余地。”
“什么余地?我和他有什么不同?”切原仍是一頭霧水。
幸村看不下去,直白道:“意思就是,在你能負擔得起在太平洋中心買一座無人島的費用之前,不要去學跡部那一套。”
忍足:“……”
畢竟是被背后吐槽的是自己的部長兼好友,忍足終于生出一絲不忍,努力將話題移回比賽:“小景和真田的節奏變了!”
“欸?”千石聞言認真看向電視屏幕,驚奇道,“他們兩個居然也會配合了欸!等等……我怎么覺得他們的節奏怪怪的,雙打里還有這種陣型嗎?”
“這是探戈。”照橋悠一眼便認出兩人極富韻律感的步伐。
場上,兩人一前一后,你進我退,配合有度,比賽節奏驟然變快,將邁克和比利逼得無所適從。
幸村不禁莞爾:“真虧得他們還能想出這種辦法。”
“真是有趣。”不二周助,“相比看他們雙打,我覺得他們兩個居然能一起跳探戈更有意思一些。”
“Game won by 跡部景吾、真田弦一郎,7-5!本場比賽由關東代表隊獲勝!”
觀眾敷衍地歡呼了幾聲,掌聲稀稀拉拉,時間不超過三秒。
“欸?好像有點冷清嘛。”越前龍馬忽然道。
眾人被他一提醒,才想起剛才的比賽的確是少了些什么——跡部上場時居然沒有大片的鮮花和歡呼。
“跡部的后援團去哪里了?”
“因為票全部都被搶光了。”忍足無奈解釋道,“可能是美國隊那個教練搞的鬼吧。”
廣播里開始叫雙打一的選手名字。
忍足和不二緊接著站起身,向加油的隊友們點頭致意,并排走向球場的教練席,聽從榊教練的賽前指導。
與此同時,美國隊的教練貝克也在復盤剛才的雙打二比賽。
貝克觀察著場館內觀眾們的反應,心中十分詫異。
一般來說,不管是贏球還是輸球,觀眾總會因為立場或是激憤、或是低落、甚至怒罵,但不論如何,總會有些情緒反映。
然而這一場比賽過去,觀眾的表情卻十分冷漠,仿佛對網球和選手都毫不關心似的——可他們不都是花了大價錢、提前蹲點才搶到的票嗎?
還有那些投資商,明明之前還積極地前來聯系,比賽開始了卻又一臉不耐地不停打哈欠,甚至還有還幾個直接呼呼大睡的。
也許是因為上一場比賽打得不夠激烈、懸念性不夠強、劇情不夠跌宕起伏,所以觀眾們看起來沒有投入感?
沒關系……貝克冷靜地總結經驗。
接下來要上場的葛利菲兄弟長得帥、人氣高、實力強,又一向十分聽話,一定能夠將他的劇本貫徹到淋漓盡致的!
“待會注意聽我的指令!”貝克教練對即將上場的湯姆葛利菲和泰利葛利菲兩人囑咐道。
“所謂網球,本質上就是一種娛樂活動。勝敗毫無意義,最重要的是向觀眾推銷自己。要記住,你們不僅是選手,更是明星。一定要表演出讓投資商滿意的劇目,明白嗎?”
“明白,Mr貝克。”葛利菲兄弟順從地點頭。
葛利菲兄弟如往常般登上球場便向觀眾們綻開笑容,然而反應平平。他們并不氣餒,遵照著貝克教練的囑咐,故意放水輸球。
“Game won by 不二周助、忍足侑士,3-0!”
三局比賽結束,交換場地有短暫的休息時間。
“Mr貝克,請問現在可以反擊了嗎?”湯姆葛利菲問道。
“還不到時候。”貝克教練用望遠鏡看著遠處觀眾和投資商們毫無波瀾的表情,“情緒還沒調動起來。”
“你試試表現得辛苦一點,激發觀眾的同情心。”貝克對面容姣好的泰利葛利菲道。
“是,Mr貝克。”
于是在不二周助上網截擊時,泰利葛利菲便留意捕捉機會。
網球在空中快速穿梭,泰利葛利菲伸長球拍準備接球,卻似乎不小心一崴。
他被網球擊中了肚子,摔倒在地上,膝蓋也擦出一道血痕。
不二下意識一驚:“你沒事吧?需要先暫停比賽嗎?”
“沒事。”泰利葛利菲堅持著用球拍撐地站起來,“我還可以繼續比賽。”
泰利葛利菲受傷后,比分更是一面倒。
“Game won by 不二周助、忍足侑士,4-0!”
泰利葛利菲看向貝克教練:“Mr貝克,到時候了嗎?”
貝克望著神情冷漠的投資商們,開始感到一絲棘手。
明明葛利菲兄弟已經這么慘,尤其是剛才摔倒那一幕,本應該收獲一大片感動的,可為什么觀眾們的表情還是那樣冷漠?
貝克按下心中的急躁,沖兩人搖頭。
“再等等,必須要先達到最低谷之后再反轉,才能讓粉絲們的情緒價值最大化。”
“Game won by不二周助、忍足侑士,5-0!”
葛利菲兄弟再度看向貝克教練,欲言又止:“Mr貝克……”
然而觀眾們仍然反應平平。
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貝克教練感覺自己已經捉摸不透粉絲的心理了。
難道是日本這邊的粉絲口味不同嗎?
不行,都已經拋棄這么多局了,不如再賭一個大的。
他狠心道:“繼續等。”
……
“Game won by不二周助、忍足侑士,6-0!”
場館內再度響起一陣稀稀拉拉的掌聲。
不二周助和忍足侑士直到下場,還有些蒙。
據他們先前所收到的情報,葛利菲兄弟應該是很有實力的組合。可剛才那場比賽,他們好像從頭到尾根本沒認真比賽。
難道這也是美國隊那個教練安排的劇本嗎?
兩人從頭到尾都沒摸透對面究竟在打什么算盤,竟然將勝利拱手相讓。但無論如何,雙打一都已經結束,兩人也不再糾結,輕松地凱旋而歸。
而貝克教練此刻卻氣得雙目發紅。
竟然真的就這樣輸了?!
最可惡的是,即便表現得這樣糟糕,觀眾和投資商們也依舊毫無反應。
對于貝克而言,冷漠是比發怒更可怕的反應,因為這代表著觀眾完全不買賬,代表著他精心設計的劇本都毫無意義!
貝克不能將怒火發泄在觀眾和投資商身上,畢竟這些人都是他的金主,因此只能遷怒到對面關東代表隊的選手們身上。
他看向單打三,身材魁梧的“野獸”鮑勃馬克斯。
“擊潰對面那個叫做照橋悠的小子,不要留一點情面,明白嗎?”
“是,Mr貝克。”鮑勃馬克斯點頭。
“這場比賽,我特例允許你用出那種方式……”貝克教練目光沉沉,“你明白了嗎?”
——反正觀眾和投資商的想法難以捉摸。
既然精心設計的劇情無法令他們產生觸動,那就制造出一些血腥野蠻的視覺效果來刺激他們吧……到時候,就說是“意外”就好了。
鮑勃馬克斯一成不變的冷漠目光終于出現一點變化。
他抬頭看向貝克教練,察覺到對方眼底深處的冷酷和殘忍,微微一頓,最終還是順從地點頭:“是……Mr貝克。”
“接下來進行單打三的比賽,現在上場的是美國代表隊鮑勃馬克斯!”
照橋悠聽到廣播聲,握住球拍,站起身。
“悠醬……”幸村忽然開口。
照橋悠打斷道:“我知道。”
一分都不會給他們留。
第158章
場館的蓋頂是開著的, 原本預計是打完雙打中午休息,下午繼續比賽。
但是雙打二結束得實在太快,以至于比預計結束時間提前了將近一整個小時, 單打三就因此被調整到了上午。
“鮑勃馬克斯……是之前那個壯得像野獸一樣的家伙?”切原聽到廣播里介紹對方的出場選手。
比賽開始前,美國西海岸隊的貝克教練還專門開了一場記者會。抱著充分了解對手的目的, 關東選手們都認真地去看了, 結果卻發現那與其說是記者會,還不如說是一場商業產品發布會。
鮑勃馬克斯就是貝克教練力推的“產品”之一,據聞他擅長各類運動,在籃球、美式足球中他都屬于明星主將的級別,與生俱來的身體素質和體能,讓他不管在哪項運動都鮮逢敵手。
出賽的名單兩邊都是互相保密的, 直到入場列隊時才公布出來。眾人都沒想到, 最后和鮑勃馬克斯對上的偏偏就是身材單薄的照橋悠。
美國隊球場入口處噴出一股花里胡哨的煙霧,接著漸漸顯露出一個龐大的身形。
切原不由得深吸一口氣:“看起來跟去年那個巨怪差不多啊,兩個灰呂,三個悠醬。”
“你在胡說什么?”真田沉聲呵斥。
“赤也是指四天寶寺的石田銀。”幸村解釋道。
真田立刻想起去年全國大賽半決賽的那場單打二。
“如果是換灰呂上, 會更合適一些。”
先天身體素質帶來的差距是很難彌補的。譬如體格壯碩的石田銀,他甚至不需要利用旋轉、球速, 光憑那身驚人的力量就能將輕易地將對手的球拍擊落。
真田凝重道:“這種局面……對悠醬太不利了。”
“那家伙真是不走運啊。”跡部托著下巴, 涼涼地評價道。
“我倒覺得這樣安排很好。”幸村反駁道,“悠醬未來總要面臨各種類型的選手的。網球又不是拳擊、摔跤那些分重量級的運動。不可能因為客觀存在的體能差距,就故意回避這一種類型的選手。”
真田立刻被說服,他抬起手下意識想按一按帽檐, 卻突然想起來自己的黑帽已經被一只小黃雞占據, 只好不自然地抽回手。
“不錯,必須要做到毫無死角才行。”
跡部卻從幸村的話中聽出一絲其他的意味。
未來要面臨各種類型的選手——幸村是打算把照橋悠往職業網球的道路上培養嗎?他怎么沒看出來照橋悠有想當職業選手的意思?
“悠醬不會有問題的。”幸村微微揚起下巴, 神色篤定而自信,“看著罷。”
七月末正是酷暑時節,此時又已經將近11點。場館上方蓋頂是拉開的,炙熱的陽光幾乎是直射到場地,觀眾們頭頂上有棚子遮擋不覺得有什么,但選手們在這樣的環境下打球,體力只會消逝得更快。
鮑勃馬克斯從煙霧中走出來,場館內的觀眾們忽然開始竊竊私語,接著坐在前排昏昏欲睡的投資商們也突然清醒過來,全部身體前傾,睜大眼睛看向球場。
貝克教練頓時驚喜。
從雙打二開始到現在,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觀眾們全部露出這樣期待的神情。果然,相比于花里胡哨的網球比賽,觀眾們還是對鮑勃馬克斯這種充滿力量的風格更感興趣?
廣播里的女聲清晰地在場館內回蕩:“接下來上場的是關東代表隊,照橋悠。”
喧鬧的場館霎時靜了下來。
仿佛按下了停滯鍵。
少年自入口處走出,他渾身散發著七彩的光芒,出現時伴隨著圣潔的音樂。
淡淡的煙霧將他襯托得仿佛駐留人間的天使。
從他出現的一刻,場館內便忽然起了一陣清涼的風,將夏日的躁意盡數驅逐。
接著球場內也忽然陰了下來,原來天空中不知何時凝聚起白云,恰好蓋在場館的露天穹頂之上,阻擋了直射的灼熱陽光。
所有人的表情都定格住了,一直到少年走到球場中央,他們才終于反應過來。接著觀眾區便浩浩蕩蕩地響起此起彼伏的“哦呼”聲。
“Sissy,I’m gonna beat……”鮑勃馬克斯原本挑釁的話語在見到照橋悠的一刻自動消音。
他張了張口,然而腦中已經一片空白,根本無法思考。
他徹底忘記了自己原本是要說什么、做什么,只聽到耳邊傳來遙遠的圣潔的合唱歌聲。
這好像是小時候被帶去教堂時聽到過的歌曲?
莫非……這是上天給他的預示嗎?
鮑勃馬克斯呆呆地看著面前的天使朝自己露出溫柔的笑容,就像他幼時所憧憬過的那樣。
“Angel!Marry me!”他頭腦一熱,脫口而出道。
然而與此同時,天空中忽然響起一聲雷鳴,恰好將他的聲音徹底掩蓋。
觀眾們只來得及聽到鮑勃馬克斯嚷了句“Angel”,后面他說了什么就都聽不到了。
鮑勃馬克斯見照橋悠無動于衷,急躁地又嚷道:“Please marry me!”
天空中再度發出轟隆隆的雷鳴聲。
鮑勃馬克斯:“……”
好像是理解錯了預示的意思。那種在教堂里才能聽到的奇怪音樂,原來不是要他求婚嗎?
“可能會下雨欸。”照橋悠對鮑勃的奇怪發言仿若未聞,抬起頭。
隨著他的動作,全場觀眾和裁判也都好奇地看向天空。
“看來要抓緊比賽了。”
照橋悠故意糊弄兩句,轉移走眾人的注意力,趁機略過賽前握手的環節,轉身走向發球區,笑瞇瞇地抬起網球。
“我要發球了。”
鮑勃馬克斯迷惑地看著他。
但照橋悠根本不在乎對手是否真的聽懂日語,他說這些話都是給在場的一萬多名觀眾聽的。
畢竟還要轉播到電視臺,他肯定要對外維持自己的完美形象。
精神力逐漸向外鋪開,滲透到整個球場。
鮑勃馬克斯是個純然的力量型選手,對于周圍悄然變化的球場毫無察覺,最多也只覺得似乎雨前的空氣有些悶,讓他喘不上來氣。
照橋悠將網球拋到空中,揮拍——金色光束筆直地穿過球場。
鮑勃馬克斯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15-0!”
觀眾區頓時一陣沸騰。
照橋悠這一記發球沒有使用什么復雜的技巧。他純粹是從去年全國大賽以來就堅持不懈地進行基礎訓練,踏踏實實將發球速度提升到180km/h的。
發球快到這樣的速度,即便對手動態視力絕佳能捕捉到球路,身體也很難在一瞬間調整狀態跟上網球。
球場上方的高清大屏上重放出照橋悠剛才的ACE發球。照橋悠發球的動作被一幀一幀地無限放慢,以便觀眾和投資商都能看清球路。
于是場館內又是一片壓抑激動的竊竊私語。
貝克教練疑惑地用望遠鏡觀察著投資商和觀眾們的反應。
這不對勁——如果觀眾喜歡看發球,那么從技術層面來講,之前雙打二時關東隊那個愛現的金發男打出的唐懷瑟發球,明顯更加華麗;從獵奇的程度來講,比利的套牛繩索發球也應該更勝一籌。
照橋悠的高速發球的確展現出無可比擬的強大基礎實力,但對于大多數網球門外漢的觀眾們來說,這種形式普通、毫無炫技的發球應該沒什么吸引力才對。
那么他們為什么會這么激動呢?貝克教練百思不得其解。
連續三個高速發球從鮑勃馬克斯身旁掠過,球速快到他根本來不及做出動作,耳邊就已經傳來“咚”的網球落地聲。
“Game won by 照橋悠 1-0!”
“好耶!”休息室里,切原看著電視屏幕歡呼道,“就讓那個野獸連球都碰不到!”
“這怎么可能?”千石無語道,“下一局就輪到那個鮑勃發球了。”
鮑勃馬克斯低沉著臉。
開場直接輸掉一局,對他而言雖然少見,但畢竟是對方的發球局,所以暫時落后也不代表他就處于劣勢,只要他待會能保發成功就行了——理智是這樣告訴自己,但他卻總覺得有一股莫大的壓力籠罩著自己,纏得密不透風,以至于他開始心煩氣躁起來。
鮑勃馬克斯將郁氣發泄在網球上,他用力扣下球拍,是一記強大的高壓發球。
網球砸到球拍上時,照橋悠便感到手腕一沉,右臂開始發抖。他立刻將左手也伸過去合握拍柄,然后調動精神力全部灌注集中到手臂。
網球抵在拍網中心上旋轉,照橋悠自下而上地拖著球拍,大幅度地向前一拉——觀眾區前排的桃城武和海堂薰立刻從他的姿勢中看出一絲熟悉感。
小球伴隨著強烈的離心力,朝球網外甩出、穿過從裁判的座椅,接著依靠著回旋飛回界內,繞過了鮑勃馬克斯,精準地落在底線上。
黃色的半圓弧球路,宛如一道優美而皎潔的新月,映在球場之中。
“毒蛇……剛才那招是你的回旋蛇球吧?”桃城目瞪口呆地推了推身旁的海堂。
“嘶——”海堂薰懶得理他,只顧著睜大眼睛看大屏幕上照橋悠的動作回放。
同一時刻,關東代表隊的休息室里,切原也問出和桃城相似的問題。
“不完全是。”不二周助緩緩搖頭,“海堂是通過壓低重心、訓練臂力來增強擊出速度,加大離心力來增強網球回旋,所以他的蛇球落地時更重;而悠醬更重技巧,他對于旋轉的運動更加純熟,所以弧度更為圓潤、落地更輕。他借用這種招數,目的只是為了避免和鮑勃馬克斯直接對抗而已。”
“是啊,最好不要跟那個大塊頭硬碰硬。”千石一臉唏噓地點頭認同。
看那家伙肌肉虬結、青筋暴起的模樣,如果真要對打,就連千石自己都難以保證能硬扛下來,更別說手臂上只有薄薄一層肌肉的照橋悠了。
“Game won by 照橋悠,2-0!”第二局,除了發球之外,鮑勃馬克斯依舊是球拍沒有碰到過球。
第三局發球權再度回到照橋悠手上,依舊是4個完美的ACE。
“Game won by 照橋悠,3-0!”
觀眾區靜了幾秒,接著全場再度響起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掌聲。
貝克教練探究的目光落到球場中央的照橋悠身上。
從這個少年上場開始,觀眾、投資商就全部興奮了起來,好像他們專程而來就只是等待著這一刻似的。
所有人的視線都只集中在少年一個人身上。
他一贏球,他們就跟著歡呼;他一笑,他們就激動地發出“哦呼”的奇怪感嘆。
這種無與倫比的粉絲號召力,不正是他夢寐以求想要開發出的“產品”嗎?
只要能掌握這個少年的弱點,他一定能輕而易舉將全世界的財富收入囊中。
貝克教練看著照橋悠,仿佛看到一座閃閃發光、無人挖掘的金山,他的神情漸漸變得狂熱。
交換場地有短暫的一分半時間,鮑勃馬克斯滿頭大汗地坐在長凳上。
明明沒怎么移動過,他卻莫名其妙感到精神疲倦、四肢沉重……一定是因為天氣悶熱了吧?
不過,為什么Angel卻看起來那么輕松,一點汗都沒有出呢?
貝克注意鮑勃馬克斯即便下了球場目光也緊緊地盯著照橋悠的方向。
這么快就已經被那個少年收服了嗎?不過也沒關系,像鮑勃馬克斯這樣的蠢貨,實在是太好利用了。
貝克心中冷笑,面上卻和和氣氣的。
“你得打敗那個少年,鮑勃。”
他走上前,親切地將手搭上鮑勃馬克斯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慫恿,聲音溫和,然而在鮑勃看不見的視角里,眼神卻一派殘忍。
“你如果再不用出些真功夫,可就要輸掉了,你就只能灰溜溜地滾回美國,永遠都沒辦法再看見他……”
鮑勃馬克斯立即臉色一變。
“去吧,只要把他打到沒有反抗之力……”貝克和藹地拍了拍鮑勃馬克斯的肩膀。“只要你打敗他,我就能想辦法幫你把他帶去美國了,在那里,他也能得到更好的發展,你說是不是?”
鮑勃馬克斯思索片刻,沒發覺出什么邏輯錯誤,于是點頭答應。
他快速地咬了兩口香蕉,深吸一口氣,走上球場。
網球高高拋起,高壯的野獸鮑勃馬克斯跳到空中,他身體前傾,全力向下一扣。
網球伴隨著迅猛的破風聲,沉重地砸到照橋悠的球拍上,網球中所蘊含的恐怖力量幾乎超過鮑勃先前打出的球的數倍,壓頂巨力襲來,照橋悠始料未及,手臂被震得下意識一松,球拍便隨著網球一同向后飛了出去。
“15-0!”
丟了一分。
照橋悠抿唇看向身后不遠處被擊落在地的球拍。
第159章
照橋悠按住還在發麻的右臂, 回身撿起球拍。
他看到對面的鮑勃馬克斯和貝克教練臉上露出如出一轍的得意神情。
——大概是認定他已經毫無反手之力了。
照橋悠朝裁判點頭,示意自己沒有問題,然后聚精會神, 身體微微前傾,等待鮑勃的第二次發球。
鮑勃馬克斯的確在力量上占據著無可比擬的先天優勢。
但這是網球運動, 不是肉搏。
不管對手擁有多強大的力量, 都必須先灌注到網球上,再通過球拍的傳遞,才能到達他這里。
球拍是唯一的工具。
想要回擊鮑勃的發球,就必須將手中的球拍的緩沖和反彈作用發揮到極致。
即是說,他必須想辦法打出最佳擊球質量的球。
照橋悠閉上眼睛,將身體和精神對網球的感知拉到最大。
周遭靜了下來, 場館內的喧嘩全部遠去了。
一片黑暗中, 白色的界線,清晰地在腳下勾勒成球場的長方形。
網球劃破的空氣的呼嘯聲清晰地傳達到他耳邊。
金色的軌跡在場中不斷延伸,網球順著軌道,朝他飛了過來。
照橋悠還記得剛才那一球的威力, 幾乎抵得上石田銀的波動球。
的確,鮑勃馬克斯這種類型的球手是他的克星, 他們不需要精巧的技術, 單靠純粹的力量就能形成全面的壓制。
但是,既然是網球,就不存在不能打回的情況!
照橋悠重心微微下移,在網球來到最佳擊球點時果斷揮拍。
網球落在距離拍線中心稍上的位置, 強勁的壓力隨之也傳導到照橋悠的手臂。
照橋悠握緊球拍, 順勢稍退半步,卸去一部分沖勁, 同時拉著球拍微微一旋,讓網球抵在甜區范圍內轉了一圈,引導著剩余的沖勁全部調轉方向,接著再揮拍,全力將網球擊出。
鮑勃馬克斯露出驚訝的神色。
他顯然沒有料到憑照橋悠那樣細的胳膊竟然也能成功回擊他全力打出的球。
是巧合嗎?
鮑勃馬克斯雙手持拍,迎上網球。
他大喝一聲,雙臉漲紅,上臂的肌肉如吹氣般鼓脹起來,一條條可怖的青筋繃起,看起來仿佛快要將肌肉撕裂。
這一球,他用上了120%的力量!
被灌注了恐怖力量的網球脫拍而出。
照橋悠閉著眼睛,清楚地聽到網球與氣流摩擦發出不穩定的鳴聲,網球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咚”的聲音,然后彈起,朝他沖了過來。
要去接這一球嗎?
如果強行接,最后卻超出手臂承受范圍,很可能會受傷。
但是……
剛才那一球,因為精神集中到極致,球拍的震感也格外地清晰……他分明感覺到擊球時,網球在拍網上的落點還有微弱的調整空間。
如果擊球的位置再上移1公分,也就是往上挪一個拍線網格,他應該可以打出更加完美的球……
腦海中還在猶豫,但網球彈起的一瞬間,照橋悠的身體已經果斷地做出選擇。
他下意識地前跨一步,跟隨自己的直覺,讓網球精準地落在他預想的橫線和豎線的交叉點上,然后全力揮拍——
網球化作一道強烈的光束,如炮彈一般,“咻”地沖向了對面的鮑勃馬克斯。
鮑勃馬克斯來不及思考。
他雙目發紅,雙手緊握球拍,對準網球揮出。
“啪!”
“咚!”
先是一道清脆的拍線斷裂聲,緊接著就是網球如炮彈般砸在場地上的聲音。
鮑勃馬克斯還維持著揮拍的姿勢,一臉驚愕。
強烈的光束穿透了他的球拍,在拍網上留下了一個窟窿。
全場皆寂。
休息室里,不少人從電視直播上看到這一幕,都驚得站了起來。
“他居然真的……”千石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如果只是將球打回去,或許還能理解為運氣。
但將鮑勃馬克斯球拍擊穿……這未免太夸張了。兩個人的體質簡直是天壤之別,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他是絕對無法相信這一幕真的發生的。
屏幕上開始回放照橋悠剛才的動作,千石認真看了半晌,仍百思不得其解:“他是怎么做到的?”
切原也揉了揉眼睛,如果現在站在場上的是灰呂,他絲毫不會覺得驚訝,那家伙根本就是毫無止境的。
可悠醬……“悠醬有這么大的力氣嗎?”
“不是。”幸村看著電視里的照橋悠搖頭道,“他找到了super sweetspot。”
“那是……什么?”切原茫然道。
休息室里其他幾人也好奇地看向幸村。
“球拍根據本身的材質特性,會有個最佳擊球區,被稱為甜區。擊球時,網球落在拍線上,拍網會隨之產生形變,然后將震動傳導到手臂。”幸村指著手臂道,“所以回擊重球時,手臂很容易發麻。”
“但如果從甜區擊球,拍網震蕩的幅度會縮到最小,從而對手臂的沖擊也會降到最低。此外,甜區的另一大作用,就是可以最大限度地將對手打過來的能量反饋回去,效率起碼可以達到40%。”幸村總結道,“這就是借力打力。”
“可是照橋同學把鮑勃的球拍直接打穿,”忍足推了推眼鏡,不解道,“這已經遠遠超過40%的范圍了吧?”
“所以說是超級甜區啊。”幸村微笑道,“在甜區中,依據擊球習慣、對手的來球類型,還會形成一個最佳擊球點。如果能精準地抓住那個位置,配合自身的技術,就能夠將網球的威力發揮到極致。”
在場幾人都若有所悟,但細細一想,又仍是一團疑問。
最佳擊球點要怎么找?是甜區的中心位置嗎?
它是固定的一個點還是會根據情況隨時變化?
他們還想再問,但幸村已經將注意力放回比賽。
“要贏了。”他盯著電視道。
眾人頓時也將視線投向電視。
鮑勃馬克斯換上了一支備用球拍,但球拍被打穿似乎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心靈震撼。
一直以來依仗的優勢竟然會打破,對手還看起來那么單薄、那么弱小,體型甚至不到他的一半大。
鮑勃已經徹底慌亂了。
與此同時,那股莫名的精神壓力像是感應到了他的破綻一般,立刻趁機籠罩住他,令他更加無法冷靜思考。
鮑勃望向照橋悠的眼神中出現畏懼,甚至恍惚中看到龐大的天使虛影在球場上空一閃而逝。
他開始頻頻失誤。
“Game won by 照橋悠,4-0!”
第五局。
以鮑勃現在混亂的狀態,恐怕連普通的發球都難以接好。
但照橋悠還是一連打出4個高速發球,快速拿下一局。
“Game won by 照橋悠,5-0!”
再度交換場地。
如海水般令人窒息的精神壓力褪去,鮑勃緩了一口氣,然而緊接著他就意識到自己翻盤的可能性已經接近于零了。
鮑勃終于清醒過來,但斗志卻徹底熄滅了。
勝負已定。
貝克教練叫住從前方經過的照橋悠。
“照橋君。”他用的是日語,“有時間聽我說幾句話嗎?”
照橋悠頓住腳步。
“照橋君,你有非常棒的網球天賦,你一定很熱愛網球吧?但是呆在日本的一個小鎮,你的潛力很難得到充分的施展。我剛剛看比賽,就覺得非常可惜。”
貝克臉上露出遺憾的表情,仿佛真情實意地為照橋悠而擔憂:“再這樣下去,你的天賦可就徹底浪費了。”
照橋悠:“……”
這種話對切原、灰呂說還差不多,他可沒那么熱愛網球。
貝克見照橋悠無動于衷,指向另一邊球場上的鮑勃,又道:“你看,‘野獸’就是我挖掘出來的,他原本是被籃球隊、橄欖球隊驅逐出來的‘掃把星’,還有剛才的葛利菲兄弟,原本就是耍雜技的,在我的培養下都變成了網球明星。”
“你想當明星嗎?”貝克循循善誘。
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應該憧憬過那些光鮮亮麗的明星吧?
他靈機一動,想起日本近兩年大火、引起無數民眾追捧的男明星六神通,慫恿道:“你聽說過六神通嗎?我可以把你包裝得比六神通更出名!”
照橋悠:“……”
當明星這種事,梨步田可能會比較容易心動。他就免了吧,他可不想成為那種變態。
貝克沒想到照橋悠這么油鹽不進。他臉色一變,語氣轉為威脅,低沉道:“我在日本有很多人脈,你看到了吧,前排座位的那些投資商,全都和我有交情。你如果乖乖跟我簽協議合作,那么一切都好說。如果你不聽話,那么你今后的前途就會受到數不清的打壓。”
照橋悠:“……”
他轉頭,順著貝克所指的方向看去,從那幾排所謂的投資商中辨認出不少熟悉的身影。
藍色西裝、梳大背頭那個——沒記錯的話,不久前關東大賽決賽的裁判也是這個人,只不過發型和裝束有所變化而已。
有幾次,照橋悠還在常去的網球俱樂部見到過他在那里打工,負責維修發球機。
投資商還兼職網球裁判和維修工嗎?
坐在大背頭青年旁邊,頭發花白、黑色小禮服的那位,編號似乎是99還是66——照橋悠以前在東京上學的時候,經常和他“偶遇”,見過他掛在胸前的純銀制的粉絲牌。
再往前幾個座位,金色長卷發、戴墨鏡、穿著時尚的那位女士是6號,似乎是一位美國女明星的女兒。
照橋悠對她的印象很深刻,因為后援會收到的粉絲禮物大多數時候都是她幫忙轉交的。
她似乎很會變裝,好幾次她來送東西,照橋悠都差點認不出來。
照橋悠轉回頭,看向貝克:“你確定你跟他們全都有交情嗎?”
第160章
“沒錯。”貝克壓下心中莫名其妙的一絲不祥預感, “他們全部都是我的合作伙伴。”
事實上這些投資商他還不怎么熟悉,這些人都是在日美友誼賽確定之后,主動找上門表明合作意愿的。
貝克查過資料, 他們中有餐飲業界老板、服飾業大牛、演藝圈投資人、小說家、甚至還有幾位政界人士,雖然不明白為什么一時間各行各業都搶著來談合作, 但貝克的確感受到他們對于合作的熱情和誠懇, 這也是他有底氣威脅照橋悠的原因。
“只要你肯跟我合作,未來你不管是在日本、還是美國,都會是一片坦途。”貝克許諾道。
照橋悠裝出猶豫但仍抱有顧忌的表情:“我、我要回去比賽了。等比賽結束后我再給您答復吧,貝克教練。”
貝克毫不意外,點頭同意。
在他眼中,照橋悠再優秀也只是個沒見過多少世面的國二少年, 只要他先許以利益、再加以威逼, 是一定會產生動搖的。
兩人的對話是在場外進行,沒有擴音器,所以眾人只能看到貝克教練忽然叫住照橋悠聊天,卻不知道具體說了什么。
兩人說了幾句, 眾人就看到照橋悠回到球場,低著頭, 看不清神情, 只能看到他背后的光芒好像變暗了一些。
發生了什么嗎?
眾人正好奇著,忽然見到場館上空的第三面屏幕上投射出照橋悠的臉。
原來是照橋悠蹲身系鞋帶,角度恰好對上固定在場地線外側的高清攝像頭。
——他垂著眼眸,眼眶微紅, 整個人看起來黯淡無色, 如同一個憂郁失落的折翼天使。
盡管畫面一閃而過,但那一幕還是深深印刻到所有人的腦海里, 令他們的心都跟著揪了起來。
這是怎么回事?明明照橋同學剛才還是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樣子,為什么轉身就這樣傷心失落?
難道是那個美國隊教練說了什么?!
場中,照橋悠系好鞋帶,起身再面對攝像頭時,神色已經恢復如常,再度露出陽光般的溫暖笑容。
但全場觀眾們反而更加心疼了。
照橋同學現在一定是不愿意讓大家擔心,所以強忍委屈、表現得若無其事,實際上獨自默默承受著美國隊的惡意……
照橋同學果然是單純善良的天使!
那個美國隊教練居然敢傷害大家的照橋同學!
實在太過分了!
一時間,全場一萬多觀眾都怒意翻騰,他們顧慮著照橋同學的比賽還沒結束,不敢出聲怒罵,只能強忍怒意,以兇狠的眼神瞪向貝克。
……
鮑勃的斗志在自己的球拍被照橋悠打穿后就徹底消失了。
出于莫名的退縮心理,他不敢再打出那樣120%力量的球,而當他放棄自己唯一的強項時,勝負就已經注定了。
與此同時,照橋悠也松了口氣。
那一球的威力也超乎了他自己的預料。
他完全是跟隨著直覺揮拍的——好像甜區的范圍還可以更精細化?好像改變一下球的著力點會更具有威力?好像擊球位置上移一格揮拍時手臂更加舒服?
照橋悠冥冥中感覺自己似乎是摸到了某種界限,但似乎又沒有。
如果鮑勃再打一次那樣的球,他也很難保證自己能再次成功回擊。
更何況,手臂的情況也不允許了……他的右小臂其實到現在還在一陣一陣地發麻。
好在精神力還是很好用。
利用一開始的鋪墊,抓住鮑勃絕招被攻破時心理防線出現的破綻,不斷拉大漏洞、制造壓力……鮑勃果然很輕易地落入陷阱,自己放棄了唯一的翻盤可能。
“Game won by 照橋悠,6-0!本場比賽由關東代表隊獲勝!”
全場響起雷霆般的掌聲和歡呼。
切原按捺不住興奮飛奔向照橋悠,他身后,幸村、真田、不二等人也紛紛從休息室出來。
雖說友誼賽的規定是五場打滿、下午還有兩場比賽要進行,但前三場全勝、提前鎖定勝利,總歸是值得高興的事。
就連榊教練臉上都露出類似欣慰的神情。
“悠醬,我們一起去吃飯慶祝吧!”切原手舞足蹈,“還有灰呂、梨步田、浦山、漥谷須……”
照橋悠忍不住笑道:“又是拉面嗎?”
切原:“吃什么都可以!對了,剛剛那個貝克教練跟你說了什么呀?”
照橋悠點著下巴狀似回憶:“唔……他說吃拉面會變笨,亂用定型啫喱會禿頭,不寫作業每天打游戲會變矮。”
切原睜大眼睛:“哈?胡說!我要去找他理論!”
照橋悠忍笑拉住他:“別去,我已經教訓過他了。我猜,等今天的比賽結束他應該會迫不及待逃回美國吧。”
“欸?”
……
裁判宣布比賽結束時,貝克也跟著起身,笑容虛偽地拍了兩下掌,他正打算走向照橋悠再聊合作的事,卻見投資商席位里的金發女郎笑意盈盈朝他走來。
“貝克教練,中午有空嗎?我對你之前說的項目很感興趣。”
貝克猶豫地看了一眼不遠處被隊友們簇擁著的照橋悠。
金發女郎留意到他的眼神,笑容不變,走近一步低聲道:“我準備按照之前洽談的合約,再追加一千萬美元。”
貝克呼吸一窒。
再加一千萬,那可就是……
“好!”他毫不猶豫地點頭。
……
下午的比賽是兩點半開始。
只剩下千石和切原還未上場,勝負已定,選手們便不用再背負壓力,可以輕松上場。
“哇,Lucky Lucky,看來可以好好享受比賽咯。”千石掄動胳膊。
“我本來還打算讓我來決定最后的勝利呢!”切原略有不滿。
跡部抓住漏洞,故意挖坑:“那你原本是打算讓哪兩場比賽輸呢?”
切原:“……”
他已經感受到真田前輩在后面瞪著他了。
“行了,你都是壓軸了,還不夠大牌嗎?”照橋悠笑著調侃。
關東代表隊這邊的休息室里氣氛一派輕松,然而美國西海岸隊那邊卻出了些亂子。
湯姆葛利菲焦急詢問:“你們都是整個中午沒看到教練嗎?”
“他不是和投資商一起去吃飯了嗎?”凱賓疑惑道,他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八成是忙著聊合作呢。”
湯姆葛利菲嘆氣:“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安德魯,你先上場吧。”
缺一個指導教練對于美國隊隊員而言,最多只是不習慣,并不會影響他們實力發揮,畢竟貝克在場上根本不會指點技術問題,只會命令他們何時輸、何時贏。
裁判和兩邊溝通確認之后,便宣布比賽開始。
貝克的缺席并未引起多大的波瀾。
而前排的觀眾座位、投資商的席位多出幾個空位置,隱藏在人山人海里,就更叫人難以察覺了。
……
觀眾、選手、工作人員要么在賽場、要么在機電室工作室,無人注意到,雜物間里多了一些奇怪的響動。
時尚的金發女郎和面貌憨厚的廚師正在對峙,氣氛僵硬,而他們腳邊,貝克雙手雙腳被繩索捆得嚴嚴實實,嘴里也被塞著毛巾,無法動彈也無法呼救。
金發女郎心中警鐘大響,面上卻絲毫不顯,神態怡然大方。
沉默許久。
“真是巧啊。”她忽然笑了一聲,雙手環胸,向后一靠,側倚在門上,手指勾著墨鏡,神態自然大方,“沒想到朗姆大人還對網球賽感興趣?”
“我也很好奇。”對面的女人畢竟和boss關系匪淺,朗姆也不敢托大,于是不動聲色地試探,“這個貝克是怎么惹到你的呢?”
兩人再度沉默,一致將目光投向地上正像毛毛蟲一般努力掙扎扭動的貝克。
金發女郎沉吟:“網球是神圣的運動……”
憨厚廚師頷首:“我非常熱愛網球,所以最看不慣那些把網球當成取樂工具的人。”
——熱愛網球?你會打網球嗎?
金發女郎心中冷笑,面上卻不露分毫:“是的,尤其是那些不尊重比賽將之視為金錢游戲從中攫利的人,我最無法容忍。”
——連生命都不尊重的人,說自己無法容忍別人不尊重比賽?
憨厚廚師同樣心中冷笑,嘴上卻和藹道:“看來我們目的一致。”
兩人各懷鬼胎時,門口卻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接著雜物室一亮。
金發女郎:“……”
憨厚廚師:“……”
茶色大背頭、穿著西裝的黑皮膚青年按著門口墻壁處的開關:“……”
三位同事無言而立,時間仿佛停止。
沉默許久。
茶發黑皮的青年神色淡定,面不改色地解釋:“其實我從國中起就很喜歡打網球,一直也很關注網球比賽。所以看到這個教練視網球為玩物的態度,我就想找到他,給他點教訓。”
貝克躺在地上欲哭無淚,心中萬分后悔。
要是早知道日本民眾這么重視熱愛網球,他絕對不會來這邊撈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