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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1章

    這道低沉聲音刻意壓低了,似乎被糊上了一層棉花,有些模糊。

    “身旁有人嗎?”

    此刻,剛好離開定天宗,身旁除了人便是人,熙熙攘攘。

    溫見雪抬眸,看向四周,火石電光間,意識到什么,他壓著歡喜,避開所有人,快速發(fā)了一條消息。

    ——有人。

    虛無海。

    天空陰沉,電閃雷鳴消失了,大雨也消失了。

    自厚重云層間探出,拖拽著長長的尾巴的云柱,顏色明亮幾分。

    謝瑯御劍于虛無海之上。

    海風咸濕,霧氣遮眼。

    他看不清溫見雪發(fā)來的消息,亦無法發(fā)消息,一邊防范著海霧里隨時可能冒出的精怪,一邊道:

    “你發(fā)得什么”

    溫見雪聽到此話,頓了頓,隨后加快了玉葉速度。

    雨停了,大水便沒有上漲了,只是水中依然有兇物。

    徹底甩開眾人,設下隔音陣,他這才開口,嗓音清潤,道:“現(xiàn)在身旁無人了,你現(xiàn)在在哪里還在虛無海”

    謝瑯聽見溫見雪的聲音,寧繞心上的煩躁憂思淡了許多。

    “確在虛無海,骨龍無法安撫,聯(lián)手殺了。”

    “沒受傷吧”

    “輕傷。”

    “那便好。花兄呢”

    “比我傷得重一點,沒有什么大礙。”

    謝瑯加快了御劍速度,風聲因此愈發(fā)明顯,直往溫見雪耳中灌。溫見雪按捺不住疑惑,道:“你那頭怎么有風聲”

    “需處理一件急事,同其他人分開了,此時正在御劍往回趕,為了速度,沒有開防風靈罩,自然有風聲。”

    溫見雪聞言,心中一緊,他正要說,獨自御劍于虛無海,非常危險,謝瑯那頭先他一步,道:

    “不必擔心,我沒事。”

    萬一有事呢。

    溫見雪微惱,道:“你有什么急事,這般著急趕回來”

    對面察覺他生氣,居然低低笑了出來。

    溫見雪能夠想象他現(xiàn)在的模樣。定然是胸膛震動,眉開眼笑,嘴角甚至輕松地微微挑起。

    “笑笑笑,討厭鬼。”溫見雪氣得想掐斷聯(lián)絡。

    “說著說著,怎么罵我了”

    “你活該,臭狗。”

    謝瑯在腦海里描摹了一下溫見雪生氣的模樣,舔了舔犬牙,笑得更放肆,“再罵兩句,喜歡。”

    溫見雪:“”

    溫見雪擔憂道:“謝郎君,你還記得醫(yī)圣么待你回來,我陪你去看看。”

    笑聲停歇。

    謝瑯表情僵住,他磨了磨牙,并攏雙指,凌厲劍意溢出,劈向從海霧中探出爪牙的精怪。

    精怪甚至來不及發(fā)出慘叫聲,便直直跌入虛無海。

    “我沒病,我是……”喜歡你罵我的模樣。

    若在床上也這樣罵我,我便更喜歡了。

    未盡話語在喉間滾了滾,謝瑯咽了回去。

    若是見雪知曉他弄了個水牢,配合這些肆無忌憚的話,變態(tài)的帽子恐怕會蓋他頭上,摘都摘不下來。

    他與見雪多年未見,并不想給對方如此不堪的印象。

    再則,見雪本就不喜歡黏黏糊糊的狼,若是這狼性格上再疊上一個變態(tài),即便鐵澆得感情也會斷。

    他不能接受斷了,貪婪地想對方永遠留在身邊。

    為此,費盡心思地設計對方。

    知道對方道德底線高,心善柔軟,便在他不想讓自己做某件事時,主動放棄,讓他心懷愧疚,不會輕易離開自己。

    知道對方喜歡毛絨絨,就打理好自己,時不時變成狼,或者,冒出狼耳狼尾,去迎合他,讓他越來越喜歡自己。

    知道對方偏袒自己,就抓住機會,一邊宣揚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一邊不動聲色地趕走愛慕者……

    他確實不是一個品行端正的半妖。

    對著李帆等人,口口聲聲說品行端正,不過是為了避免沖突升級,將自己置身險境。

    兩次相救,皆是因為其他人活著,對他有莫大好處。

    若非如此,他連提示的話都懶得說。

    “同你開個玩笑。”

    謝瑯凝眉,正色道:“林翡知道我真實身份,趕著回來,便是要處理他,免得他說了出去。”

    溫見雪并未察覺謝瑯百轉千回的心思,聞言,心下一驚。

    “林翡怎么會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他一直待在定天宗。”頓了頓,目光微凝,“分身”

    “是。”謝瑯將前因后果告知溫見雪。

    至此,溫見雪總是明白林翡為何受傷。

    他如今退下宗主之位,可能是怕宗派受到牽連。

    “林翡愛權愛勢,即便知道會牽連宗派,也不可能自己退下宗主之位,更況且,大家并沒有發(fā)現(xiàn)坑害他們的人是林翡。”謝瑯得知林翡退位,否決了溫見雪的猜測。

    “你的意思是,有人發(fā)現(xiàn)林翡做的事,怕宗派受到牽連,搭著神仙仙與鞍山靈脈的事,逼他退位?”

    定天宗內,只有一個人能在發(fā)現(xiàn)林翡做的事后,逼他退位。

    此人正是定天宗太上長老。

    溫見雪思索幾息后,道:“基于此,我有個既能殺了林翡,又能挫傷定天宗的法子。”

    “好巧,我也有個既能殺了林翡,又能挫傷定天宗法子。”

    溫見雪道:“你先說。”

    謝瑯娓娓道來。

    溫見雪聽罷,抿著嘴角笑,“我的法子跟你一樣。即便如此,你也不必著急趕回來,交給我便是。”

    謝瑯道:“這段時間,你辛苦了,歇著去吧,我自己來。”

    溫見雪蹙起眉頭,“你是認為我很弱,做不了這事”捻了捻傳訊符,他垂下眼簾,“我不弱,很早之前便想告訴你了,我是傅銀。”

    溫見雪將這段時間,自己所做之事,以及當傅銀的時候,做得事,全部抖了出來。

    “你能保護我,我也能保護你。”

    虛無海那頭沒有回話,海風聲越來越大了。

    溫見雪心下微沉,慌了,后悔為證明自己不弱,把陰暗面全抖了出來。

    之前,在下界劍宗水牢殺了人,謝瑯也沒表示出不悅、排斥,還說他們天生一對。自己此次敢說出來,便是謝瑯給的底氣。

    他哪里能料到此時說了,謝瑯會受不了。

    在溫見雪看來,謝瑯不回話,便是受不了自己背著他做了這些事。

    心中越是慌,溫見雪頭腦越是清晰。

    反正說出來了,收也收不回去了。

    溫見雪理直氣壯道:“你說話,你干嘛不說話因我做得這些事,覺得我殘忍,心機深重,你就直說。我現(xiàn)在不覺得自己有錯,你說討厭,說我徹徹底底變了,我也不會難過,沒有誰離不開誰……”

    口上說著不難過,隱隱約約的疼痛卻在心底漫開。

    “我們好聚好散嘛,畢竟目標一致。”

    精怪襲擊,奪走了傳訊符謝瑯剛從精怪嘴里搶回傳訊符,弄死精怪,便聽溫見雪要跟他好聚好散。

    謝瑯懵了。

    為什么要這樣說。

    謝瑯剛聽到溫見雪說自己不弱,通訊符便被奪走了,不知溫見雪后面說了什么。

    結合上下,以為是溫見雪誤會自己瞧不起他,正想解釋。

    聯(lián)系斷了。

    溫見雪不想聽謝瑯同意好聚好散,所以掐斷了聯(lián)系。

    盤坐在玉葉邊緣,下方便是被水淹沒的森林。

    溫見雪服用一枚定神丹,平復好心情,掐訣加快玉葉飛行速度,直往劍宗主宗去。

    天時地利人和皆有,若不抓緊,日后恐怕沒有既可以殺了林翡,又能挫傷定天宗的機會。

    ——溫見雪完全無視謝瑯不要他辦此事的話。

    他深深仇恨林翡與幾個大宗派,不想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親自動手的機會。

    在他眼里,報復他們,便是一等一的大事。

    待忙完大事,再處理感情問題。

    或許忙完大事,他就不喜歡謝瑯了。

    屆時,不合適,分了便分了,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對誰都沒有什么影響。

    溫見雪未行多遠,聯(lián)絡玉佩微微震動。

    謝瑯在聯(lián)系他。

    溫見雪不想理謝瑯,沒管。

    聯(lián)絡玉佩震動個不停。

    想到對方此時在虛無海,或許有什么要緊的事,他壓住煩躁,接了聯(lián)系。

    雖接了聯(lián)系,溫見雪卻沒有說話,將聯(lián)絡玉佩隨手丟到玉葉邊緣。

    “見雪”對方試探性地叫他。

    溫見雪看了眼聯(lián)絡玉佩,掀起眼皮,淡淡道:“虛無海危險,你還是不要一邊御劍一邊聯(lián)系我,有什么話,回來再說吧。”

    謝瑯發(fā)覺溫見雪氣勢越發(fā)盛了,不需要思考,他便明白原因。倘若自己無比強大,溫見雪應如從前一般,天真爛漫。

    謝瑯垂下眼睫,認真解釋道:

    “我沒有瞧不起你,覺得你弱不禁風,難以擔事。”

    “我拒絕你去辦事,一是確實覺得你這段時間辛苦,該休息,二是不想你處于危險境地。”

    “別與我分開。”

    “我做錯了,說錯了,你罵我便是,我會改。”

    謝瑯力證自己會改。

    “你不喜歡我走歪門邪道提升修為,我就不走,老老實實修煉;你不喜歡我黏你,我就不粘,克制自己。這些年,仔細想想,我是不是沒有黏你,春天也沒有黏……”

    “等等,我什么時候說過不喜歡你黏我”溫見雪聽到這里,分外納悶。

    他從未說過此話。

    “你嘴上沒說,行動上說了。”

    “啊”

    謝瑯有幾分委屈,道:“你不肯承認自己是傅銀,與我分得極清。這難道不是不喜歡我黏著你”

    溫見雪:“……”

    “我瞞著你,是怕你覺得我不好,并非不喜歡你黏我。”

    謝瑯猛然抬起眼睫:“……”

    謝瑯簡直要被自己蠢死了,你個蠢貨,你在干嘛。

    溫見雪說完上面的話,也反應過來了。按照謝瑯方才所說,他很早就發(fā)現(xiàn)自己是傅銀了。

    既然如此,自己方才那一手自爆,謝瑯應當不會排斥、討厭。他若是排斥、討厭,早早便疏離自己了。

    可對方為何不回自己。

    溫見雪這樣想著,按捺不住,也問了。

    “之前說著說著話,你為什么就不吭聲了”

    “你問我,是不是覺得你弱時,傳訊符便被精怪奪走了。待我搶回來時,你便要與我好聚好散,然后我想解決,你就不理我了。”

    謝瑯敏銳地意識到不對勁,道,“你難道不是誤會我覺得你弱,所以要與我好聚好散?”

    溫見雪:“……”

    溫見雪卷吧卷吧把難過拋到九霄云外,一本正經(jīng)道:“我就是誤會你覺得我弱,所以要與你好聚好散。”

    以為對方不知道自己陰暗面,誤會對方討厭自己,各種破防的話還是不要提了。

    好丟臉。

    太丟臉了。

    “我先去辦正事了。”溫見雪尷尬地無地自處,連忙道。

    “你不生氣了”

    你怎么還提這事。

    溫見雪想找根繩子把狼嘴綁起來。

    “不生氣了。”溫見雪撇頭,道,“你若是能快些回來便回來,說不準能趕上林翡死期。”

    謝瑯便笑了,道:“至多五日便回來了。”

    溫見雪拽過聯(lián)絡玉佩,放在膝蓋上,摸了摸玉佩邊緣。

    五日。

    這倒是很快。

    溫見雪抬起頭,入目便是山清景秀的劍宗主宗。此時,宗內弟子正商討出宗殺兇物。

    大雨一停,兇物便沒什么攻擊力了,隨隨便便便能剿滅。

    待剿滅了,用符箓把水一收,給予足夠的時間,一切都將恢復如初。

    作者有話要說:

    第222章

    此事是個小事,宗內弟子商討完畢,自有執(zhí)事帶領執(zhí)行。

    溫見雪未管,他收起聯(lián)絡玉佩,御著玉葉,來到雜役住處。

    若想殺了林翡,挫傷定天宗的計劃順利進行,其中少不了一個人的幫忙,而這個人,正正好在雜役處。

    ……

    白日,雜役都不在住所。

    溫見雪準備無誤找到李清住所。

    這是他第二次來到李清住所,上一次還是剛出關,掌管劍溫宗主宗時。

    溫見雪在李清住所前未等幾息,有人遠遠瞧見他,急匆匆去叫李清。

    “李清,哎呀!別掃了,溫宗主在等你。”

    李清掃地的動作一頓,看向住所,他看了會,將手中掃帚遞給那人,放下挽起的衣袖,拍了拍衣擺,快步朝住所走去。

    他很快走到住所前。

    “溫宗主,你找我有何事?”李清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道。

    “不請我進去坐坐?”溫見雪笑問。

    李清笑了一聲,道:“寒舍簡陋,溫宗主不嫌便請進。”他說著,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小小一間房,做了隔斷,外置桌椅悶戶櫥。

    溫見雪注意到桌面壓了數(shù)張紙,凌亂地寫滿劍法。

    “你對劍道頗有興趣?”溫見雪設下隔音陣,隨手拿起一張紙。

    李清低下頭,收攏了這些紙,隨手放在櫥上,道:“閑來無事,隨意寫寫。”

    溫見雪將自己手中的紙也放在櫥上,漫不經(jīng)心道:“你寫得劍法,很像定天宗修劍道德內門弟子所用的劍法。”

    李清動作頓了一下,他笑道:“是嗎?”口中反問著,他倒了一杯茶,“溫宗主,喝茶。”

    溫見雪拉開一張椅子,坐了下來,他端起茶,抿了一口。茶水粗糙,有些刮嗓子。

    “秦兄,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

    李清陡然看向溫見雪,目光似刀又似劍,異常凌厲。頃刻間,他的目光又柔和了下來,垂下眼簾。

    “溫宗主喝酒了嗎?我姓李,李清,并非溫宗主口中的秦兄。我叫執(zhí)事過來,送溫宗主回殿休息。”

    “我嗎,沒喝醉。”溫見雪放下茶杯。

    瓷質茶杯觸碰到桌面,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我叫得就是你,秦兄,秦三四。”溫見雪抬起眼簾,笑著看向青年,“你給出名單時,我便猜到你的身份了,畢竟沒人比你更熟悉定天宗。”

    秦三四沉默了許久,坐了下來。

    “溫宗主要我做什么?”

    “我希望你去……”溫見雪低聲朝秦三四說出了自己希望他辦的事。

    秦三四聽罷,眉頭皺得很深,道:“他是我?guī)煾浮!?br />
    “曾經(jīng)是。”

    秦三四沒有否認,接著道:“為什么是我?”

    溫見雪道:“你是最得林翡信任的人。”

    秦三四自嘲兩聲,道:

    “這話沒錯,不過那是以前,而且再得信任又如何?一旦涉及他的利益,想殺便殺了,我算個什么東西。”

    “現(xiàn)在只需要你讓他相信,我同你所說的話便夠了。”

    “你不怕我反水?將計劃全部透漏給林翡。”

    “奸細名單是你給我的,換言之,林翡安插在宗派的奸細都是你拔出來,害死的。你覺得,林翡知道了這個消息,會相信你透漏的計劃?信任易失不易得。”

    溫見雪說到這里,輕輕笑了一聲,“我也不覺得你會反水。若是一個人被傷得體無完膚,還毫無芥蒂地討好兇手,那他不是愚忠,他是蠢,蠢得無可救藥。”

    秦三四靜默片刻,道:

    “這個忙,幫起來,似乎要命。”

    溫見雪道:“我會派人暗中保護你,不會讓你丟了命。”

    “溫宗主,我將奸細名單,交于你時,你承諾,以后有什么需求,可以找你。我此時只有一個需求。”

    秦三四站起身,朝溫見雪鄭重地行了一禮。

    “過往以前對于我來說,都是云煙,我此時只想過安穩(wěn)太平的日子。”

    “我明白了。”

    溫見雪站起身,朝門口走去,道:“我不勉強你幫這個忙。”

    “多謝溫宗主理解。”秦三四快步走到門口,打開房門,“恭送溫宗主。”

    溫見雪垮過門檻,即將走出雜役處時,回頭看了他一眼,傳音道:“我有丹藥能夠修復你的靈脈,給你一天時間,認真考慮考慮,要不要幫我這個忙。”

    似乎從天而降一枚釘子,將他牢牢釘在原地。

    秦三四直直看著溫見雪,直到溫見雪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他才意識到溫見雪說了什么。

    ……

    “李清,你在想什么?”

    一同打掃的雜役見秦三四與溫見雪談話結束后,回來打掃,卻時不時走神,忍不住問道。

    “沒想什么。”秦三四回答。

    那雜役拿肩膀撞他,擠眉弄眼道:“溫宗主同你說了什么,講給我聽聽嘛。”

    秦三四往后撤了幾步,道:“沒說什么。”

    “哼,不說便不說吧。”那雜役斜秦三四一眼。

    秦三四低頭掃地。

    大家干完活,吃過晚飯后,秦三四回了房間。

    房間內的燈籠散發(fā)著橙黃光芒,秦川四取下燈罩,拿了剪子,剪掉了燃盡一截的燈芯。

    光芒瞬間大了起來,照亮他臉上每一條可怖的疤痕。

    他轉身走向悶戶廚,拿下那一堆寫有劍法的紙張,將其丟進一個不要的銅盆中,而后引了火,丟進銅盆里。

    紙張瞬間燃了起來,熊熊大火伴隨著濃煙飄到了隔壁房間。

    隔壁房間的人瞬間不滿,他走出門,朝秦三四道:“你在干什么?李清,煙熏火燎的,想熏死誰呀?”

    秦三四道“燒一點無關緊要的東西,很快就燒完。”

    火勢越來越旺,紙張很快燒成了一堆紙灰,上面的字跡清晰可見。

    秦三四蹲下身,隨手一挑,那些紙灰碎成粉末,分不清誰是誰。

    他看了會紙灰,站起身,敞開窗扉,看向懸掛著明月的夜幕,眼神逐漸明亮,手臂用力,肌肉隆起,扣緊窗邊。

    ……

    劉嶂等人已經(jīng)回宗了。

    溫見雪回到殿內,正想派人盯著林翡,卻聽聞林翡已經(jīng)收拾東西回了林家。

    這可真是太好了,省了他許多功夫。

    溫見雪吩咐人去查與林翡交易的鬼王,吩咐完,他拿著聯(lián)絡玉佩,想聯(lián)系謝瑯。

    對方此時在虛無海,自己聯(lián)系他,會打擾他御劍吧?

    猶豫再三,溫見雪收起了聯(lián)絡玉佩。

    對方五日后就回來了,不著急聯(lián)系。

    他躺在軟榻上休息。

    自出關便在忙,他很久沒好好休息了。

    心上無事壓著,一覺睡到天明。

    溫見雪換了身衣服,吃過早飯,坐在花庭中翻看宗務。

    “李清求見。”吞金蹦蹦跳跳進來,轉達了這個消息。

    溫見雪道:“叫他進來。”

    吞金雖然不知溫見雪為何要見一個雜役,但還是去叫人了。

    “考慮好了?”溫見雪頭也不抬,問道。

    “考慮好了。”秦三四半跪下,“溫宗主,我愿意幫這個忙。”

    溫見雪放下筆,從桌案前站起,走到秦三四面前,扶起青年,笑道:“麻煩你了。”

    秦三四搖了搖頭,道:“溫宗主,什么時候去……”

    “聽我命令。”

    ……

    黃昏,霞光璀璨。

    林翡盤坐在林家疏風亭養(yǎng)傷,他衣袍上落滿霞光,一時之間,流光溢彩,格外貴氣。

    氣沉丹田,林翡睜開眼睛。

    分身自爆,對于他的傷害太大,元嬰至今有裂痕,或許二十多年都無法愈合。

    煩躁地站起身,就在此時,一個奴仆快步走上疏風亭,他低聲道:“二爺,有人找你。”

    誰會這個時候找他?

    林翡壓著煩躁,道:“不見。”

    “對方自稱是你的大弟子,聽聞你退位,特來探望。”

    林翡猛地看向奴仆。

    “你確定對方這樣說的?”

    這怎么可能?秦三四早死了,怎么會來探望他?

    “二爺,我馬上把他趕走。”奴仆見林翡臉色不對,立刻道。

    林翡拂袖,道:“帶我去見他。”

    作者有話要說:

    第223章

    奴仆當即道:“是。”

    ……

    林家晴園,高臺厚榭,曲徑通幽。

    重重綠蔭間,一個身穿灰衣,窄袖束起的青年人站在一個黑衣奴仆身后,見到林翡,黑衣奴仆快步迎了上來,滿臉笑意。

    “二爺……”

    “下去。”林翡揮手道。

    黑衣奴仆退后,同遠遠墜在后面的奴仆一并離開。

    林翡走到灰衣青年面前,他用目光掃視灰衣青年。

    對方從頭至尾未抬起頭,林翡目光掃到灰衣青年耳邊時,注意到一塊丑陋的傷疤自臉中漫到耳垂下那塊皮膚,他眉頭微皺,就在此時,對方抬起了頭。

    滿臉疤痕,唯一完好的眼睛卻格外漆黑,像一潭死水。

    林翡驚了一跳,往后退上一步,堪堪又穩(wěn)住。

    灰衣青年朝他揚起淡淡的笑容,他躬身行禮,道:“秦三四見過林前輩。”

    直至對方開口,林翡終于確定對方就是他那個早已死去多時的大弟子。

    林翡不知對方為何還活著,下屬明明回復自己,秦三四死透了。當時,下屬毀了秦三四的容貌,還將秦三四的乾坤袋等東西交于了自己。

    林翡深吸了口氣,道:“你來這里做什么?”

    秦三四道:“不為其他事,只是來探望林前輩。不知林前輩近日如何?”

    “甚好。”

    “聽說林前輩退位是因修煉時,受了重傷,如今傷勢如何?可好些了?”秦三四笑道。

    清風徐過,林翡眸中閃過一絲不耐煩,“此事與你無關,你就不必多問了。”他背起手,嘴角上揚,冷冷說道,“你今日來,不是為這些事情吧?”

    “林前輩,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說話?”秦三四收斂了笑容,“確實并非為這些事情。”

    林翡冷哼一聲,道:“有什么事,就在此處說罷。”

    秦三四并不說話。

    林翡皺起眉頭,他打量對方,道:“隨我來。”

    兩人來到一處寂靜且偏僻的水上亭子內,面對面坐了下來。

    林翡的貼身侍女遙遙看到林翡,煮了壺花茶。

    花茶沸騰,水霧騰騰,模糊視野。她捏住茶壺柄,茶水沖入青花靈芝紋金鐘杯,暈開淡青的色澤。

    她掃了一眼林翡,見林翡神情不悅,僅僅倒了一杯茶,輕輕放在林翡面前,便低垂下頭,快步退出亭子,站在不遠處守著。

    林翡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說罷。”

    秦三四道:“林前輩,太上長老讓我問你一聲好。”

    “太上長老……?”

    茶水順著食管滑下,林翡疑問的話尚且沒有說出口,胃部便感到火辣辣的疼痛,似乎被人置于火中,翻來覆去地灼燒。

    他渾身顫抖,手指微松。

    “啪”一聲,茶杯摔在地上,茶水灑了一地。

    他顧不得摔在地面的茶杯,手背青筋暴起,捂住腹部,忍不住發(fā)出一聲悶哼,伴隨著悶哼聲,體內靈力無法運轉,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他怒目圓睜,直直瞪著秦三四。

    “你……”

    秦三四眼底滑過一絲不忍,這點不忍,在目光觸及到傾瀉在地面的茶水時,消失得一干二凈。

    ——傾瀉在地面的茶水倒映出一張厲鬼一般的青年的臉。

    秦三四手中閃出一道明亮的光芒,眉間飛上凌厲之色,他猛地朝林翡刺去,低聲道:

    “太上長老說,辛苦你這些年為定天宗付出,若不是你為一己之私,拿十年宗運同鬼王做了交易,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他也不會如此對你。”

    “秦三四!你吃了熊心豹子膽,膽敢對我出手!”林翡痛得沒爬起來,嘴上卻氣勢洶洶地怒喝。

    “咔噠!”站在不遠處的貼身侍女注意到這邊動靜,袖中甩出一副蛇一般的銀色長鞭。

    長鞭刮破空氣,伴隨著刺啦地聲音,猛地擊向秦三四手中利器。

    利器摔落在地面。

    貼身侍女一個前空翻,竄入亭子,一個火球術將秦三四擊入湖水中。

    “二爺!”貼身侍女箭步來到林翡面前,她目露擔心,連忙扶起林翡,想將其送至草藥堂。

    林翡一把拂開她,怒不可遏,道:“活捉他!”

    秦三四被擊入湖水中,此刻已經(jīng)泅水至岸邊,他口吐鮮血,雙手撐著紋路縱橫,籠絡起皺的太湖石,猛地翻身,躍至岸上。似乎是瞧見了林翡的目光,他指間抖出一張玄黑符箓。

    玄黑符箓遇到空氣便自燃。

    林翡瞧見玄黑符箓,眉心狠狠一跳,直覺告訴他,這東西一定能助秦三四離開!不能叫秦三四離開,自己現(xiàn)在的不適,明顯與秦三四有關,若是放他離開,自己很可能得來一個無法承受的后果。

    胃部的灼燒感此時已經(jīng)順著血液,漫至全身,他腦袋都有些不清晰了。

    “活捉他!”林翡又吼了一句,由于喉嚨被灼燒得干痛無比,語速又太快,他這句話,像被風割破成數(shù)道,叫人根本聽不清。

    雖然聽不清,但在場之人都明白他在說什么。

    貼身侍女一鞭擊飛秦三四指間的玄黑符箓,吹了個嘹亮的口哨。

    口哨帶著紫色紋路,籠罩整個林家。

    呼吸間,一群身著黑甲的人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他們如鬼魅一般,步步逼近秦三四。

    秦三四朝后退了幾步,冷靜地甩出幾張威力大得驚人的狂雷符。

    烏云堆積,電閃雷鳴。狂雷符引出的天雷在天空翻滾不過幾息,便帶著萬鈞之力,直直劈向幾個黑甲死衛(wèi)。

    幾個黑甲死衛(wèi)祭出靈器,去擋天雷。

    天雷一道接一道,完全不給人喘氣的機會,幾個黑甲死衛(wèi)稍一疏忽,天雷就劈到身上。

    聲勢浩大的天雷毫無意外地劈壞了黑色盔甲,他們皆被劈得皮開肉綻,忍不住發(fā)出一聲慘叫。

    秦三四再度掐出一張玄黑符箓。

    “嘩啦——”貼身侍女不知何時躍到了湖面,她抬手一鞭,湖水被長鞭掀起,化作水龍,咆哮著沖向秦三四。

    自燃的玄黑符箓被湖水潑滅,秦三四也被沖向幾個黑甲死衛(wèi)。

    幾個黑甲死衛(wèi)猝不及防被他撞飛,而他也重重倒在地上,許久都沒爬起。

    貼身侍女斜了幾個黑甲死衛(wèi)一眼,嘴唇動了動,“一群廢物,下去。”

    幾個黑甲死衛(wèi)費力爬了起來,他們朝林翡行了一禮,撿起地面自己的靈器,消失在此地。

    貼身侍女這才收回視線,她一攥長鞭,飛燕一般,掠過水面,來到秦三四面前,并攏雙指,靈力凝成一個鉤子,鉤住秦三四的衣領,將其提到了林翡面前。

    隨手將秦三四丟在地上,她俯身行了一禮,道:“二爺,人活捉來了。”

    林翡服用了幾枚止痛丹,此時,疼痛大部分止住了。

    他扶著桌沿坐了下來,一字一字,用嘶啞的嗓音,詢問秦三四,“你是不是給我下毒了?太上長老叫你下得么?你當初是被太上長老救了?”

    秦三四悶悶地咳嗽,他抬頭看向林翡,那目光沉甸甸,看得林翡發(fā)慌,林翡正要發(fā)怒,對方又低下了頭,一聲不吭。

    不吭聲!

    不吭聲!

    你不吭聲,我有得是辦法知曉這些問題的答案。

    他示意一旁的貼身侍女借靈給他。

    貼身侍女借靈于他后,他勉強能夠使用靈力。

    “你退下。”

    貼身侍女看了看秦三四,猜到什么,設下一個隔音陣,又設下一個防窺罩。

    防窺罩能從罩內看到罩外的情況,反之,從罩外無法看到罩內的情況。

    她設下防窺罩,不動聲色地退回原位,守著亭子,以免出什么意外。

    林翡掐訣,一把拽過秦三四,向其施展搜魂術。

    秦三四冷冷望著他,搜魂術穿過血肉骨頭,即將來到神魂時,林翡的動作頓住了,他的動作頓住了,他的表情卻不像碰到什么阻礙,露出了順利來到神魂的喜悅。

    秦三四扳開他拽著自己衣領的手,向后退了一步,跌坐在地上。

    貼身侍女似有所感,她回頭朝亭子看來,尚未看到亭子,脖頸一痛,失去了意識,直直朝后倒,身后似乎有個東西,將她半扶住了。

    輕微的響動之后,貼身侍女被拖入了湖內……

    片刻,湖水最中央,泛起陣陣漣漪。

    溫見雪貼著隱身符,含著避水珠,帶著劉嶂、吞金、晴天從湖里走了出來,他掐訣抹去身上的水,解開防窺罩,進入亭子。

    防窺罩因人而異,除非陣法大師,否則不能解開他人防窺陣。

    溫見雪之所以能解開,不過是用搜魂術,獲取了林翡貼身侍女的全部記憶。

    “辛苦秦兄了。”溫見雪將秦三四扶了起來,笑道。

    秦三四劇烈咳嗽,他抬起手,捂住嘴,血卻從指縫里流了出來。

    “不辛苦,溫宗主還是叫我名字吧,我不配與溫宗主這等人物,稱兄道弟。”

    溫見雪笑著沒有說話,他給秦三四喂了保命丹藥,而后給身旁的劉嶂遞了個眼神,道:“送他回宗,待他傷好了,告知我一聲,我有東西給他。”

    劉嶂行禮,道:“是。”

    溫見雪目送劉嶂與秦三四離開,示意晴天與吞金找到地方藏起來。后面,自己若是需要它們,也好叫它們幫忙。

    吞金當即帶著晴天找地方藏去了。

    溫見雪拿出易容丹,將自己易容成林翡的貼身侍女,穿上貼身侍女的淡青色束袖衣袍,束上同款朝云近香髻,戴上青荷金發(fā)釵。

    來時,他學習過易容對象的發(fā)型,特別難,貓抓毛線,抓半天,也沒抓成型。

    最后拿了一張符,把秦月貼身侍女束朝云近香髻的過程記了進去,用時,掐符便能束出一個一模一樣的發(fā)型,才終于這個棘手的問題。

    做完這一切,他凝出一道水鏡,對著水鏡照了照,確定萬無一失后,找了個地方坐下,等待幻境結束。

    林翡使用搜魂術那一刻,便觸發(fā)了晴天構建的幻境,此時已陷入幻境中。

    若是林翡修為未下跌,未中毒,定能識破幻境,可惜,他現(xiàn)在兩樣都占齊了。

    修為因分身被毀,下跌至化神期。

    秦三四身上撒了無色無味目前無解的劇毒,林翡與秦三四待太久,自然中毒了。茶水沒有毒,溫見雪再思慮周全,也不可能在茶水內下毒,畢竟不能判斷對方會不會飲茶,若是不飲茶,一切便是無用之功。

    而秦三四提前設下了靈罩,沒有吸入毒,自然沒有事。

    溫見雪淡淡地看著林翡。

    早些時候,查出了與林翡有交易的鬼王是誰,當即請兄長和劉嶂秘密抓了鬼王,從鬼王口中套出了林翡同它做了個什么交易。

    林翡膽大包天,竟用定天宗十年宗運,同鬼王交換了吸元玉。

    溫見雪不知定天宗太上長老,知不知道,林翡拿定天宗十年宗運同鬼王做了交易,他設陣困住了鬼王,以防不測。

    而后他和晴天,合了秦三四的事跡、鬼王與林翡的交易,費了些時間,針對林翡,精心編織了一個幻鏡。

    幻境中的內容很簡單——秦三四并沒有被他派去的人殺死,他用假死咒逃過一劫后,托一個好心修士的救治,活了下來,而后去投奔了太上長老。

    此次下毒,確實是太上長老的手筆。

    太上長老已發(fā)現(xiàn)他為一己之私,飼養(yǎng)鬼物,騙取定天石,驚醒骨龍的惡事,因擔心事發(fā),牽連定天宗,所以逼他退位,還想派人毒殺他。

    秦三四因他派人殺自己的事,對他恨之入骨,得知此事,自告奮勇來了。

    “好你個贏曦!”

    贏曦,太上長老的名字。

    林翡表情扭曲,咬牙切齒道。

    “我做定天宗宗主多年,對定天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竟如此待我!”

    他其實早該想到太上長老會如此對待他。

    數(shù)年前,幾十名宗內內門弟子遭到不知名妖物襲擊,被吃得骨頭都不剩。

    久久查不到真兇,太上長老為安撫人心,將大弟子段衡藏在住所,花費眾多名貴藥材,好不容易救活,兩情相悅的狼妖抓了出來,屈打成招,關入七殺陣,要叫狼妖一刀刀償還。

    ——定天宗高層,都知道段衡藏了只狼妖,但看在太上長老大弟子身份上,裝瞎而已。

    他算什么?

    太上長老為了大局,連寵愛多年的大弟子的摯愛,都能拖出來虐殺。

    他林翡算什么?

    不過是太上長老的師弟的大弟子,一個無關緊要的師侄,一個隨時都能被取代的宗主。

    他諷刺單扶搖,處處瞧不上單扶搖,不過是嫉妒單扶搖既得段家信任,又得太上長老器重。

    眼見幻境要結束,溫見雪從乾坤袋內拖出貼身侍女的尸體,他緊緊盯著林翡,在幻境結束的瞬間,直接用術法炸了對方的尸體。

    林翡眼睛糊上了血液,溫見雪裝作剛剛從亭外進來,拿出手帕,急切地給林翡擦眼。他模仿著貼身侍女的聲音,道:

    “二爺,你沒事吧?”

    作者有話要說:

    第224章

    林翡不耐煩地一把揮開他,看向滿地血跡碎肉,滿臉陰霾,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溫見雪垂下頭,畢恭畢敬道:“我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只聽一聲爆炸聲,秦三四便這樣了。”

    他頓了頓,看向林翡,道:“二爺,莫非秦三四向你吐露了,立誓后,不可向他人透露的秘密,遭到天罰,所以自爆身亡……”

    “閉嘴,這不是你該問的。”林翡收回視線,示意溫見雪扶他回房。他心道:綠梧未免太過聰明,一猜即中。

    秦三四自告奮勇,來給他下毒前,向太上長老立誓,無論如何,也不會叫他人知曉是太上長老要殺他。

    可此時他通過搜魂術知曉了這個秘密,天道判斷此也算秦三四失信,自然會在他得知這個秘密后,讓秦三四自爆死亡。

    對于秦三四的死亡,他沒有一點愧疚之心。

    秦三四不忠心于他,幫著他人害自己,死了不是活該?!

    “二爺,你中毒了,不如我先送你去草藥堂,今日,劉醫(yī)師正好在草藥堂。”溫見雪擔憂道。

    林翡冷冷看向他。

    林翡已用搜魂術,從“秦三四神魂”中得知自己所中之毒無解。

    既然如此,去不去草藥堂,找不找醫(yī)師,又有何區(qū)別?橫豎都是等死。

    林翡實在咽不下被太上長老暗算的氣,報復的火苗在他心中快速燃燒,卻又再意識到自己背后還有林家,硬生生壓了下去。

    他心知,自己若是報復太上長老,太上長老一定會對付林家,叫他付出血的代價。

    不可,不可……

    溫見雪余光看了他一眼,默不作聲,將林翡扶回房間。他關上房門,站在房門外,悄無聲息地給吞金發(fā)了個消息。

    “晴天呢?叫它來見我。”

    吞金道:“它跟我在一起,馬上。”

    ……

    止痛藥藥效一過,躺在床上休息的林翡,全身上下又升起灼燒般的疼痛。

    他摸索著藥瓶,未摸到藥瓶,當即煩躁地坐了起來,推開房門,喊道:“人呢?來人!”

    他喊了兩聲,心中又升起復仇火焰。

    林家,林家關他什么事?!

    他無兒無女,兩個老不死的,最多一年便駕鶴西去,他顧著這偌大的林家做什么?

    這群廢物,除了在他巔峰時期,倚著自己呼風喚雨,還會做什么?什么都不會!

    現(xiàn)在自己落魄了,被太上長老壓著打,這群廢物知道了原由,怕是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林翡越想越憋屈,見偌大庭院無人,穿過曲折的游廊,朝外走去。

    走至一半,林翡便聽到游廊盡頭,自己貼身侍女同林家?guī)讉小輩的談話。

    “幾位少爺,你們這是來?”

    “我們是來找二伯父的,有幾道招式不明,來問問。”

    “你們瞧著不像是來問招式的?”

    “你一個下人,怎么那么多廢話,一邊去,別擋路!”

    幾個林家小輩說著,推開溫見雪,走下游廊,沿著庭院中的青石道路,穿過庭院,來到正房。

    “二伯父?”

    “二伯父,你在嗎?”

    幾個林家小輩見正房無人,嘴里忍不住嘀咕。

    “長輩們叫我們以問招式之名,藥倒二伯父,現(xiàn)下都不見他人,去哪里藥倒他?”

    “二伯父不會跑出去了吧?”

    “二伯父簡直瘋了,為一己之私搞出這么多事,我聽五長老說起此事,手都在抖。”

    “我聽五長老提起此事,手也在抖。”幾個林家小輩道,“不提了,快快快找找二伯父,不能叫他壞了林家前程。”

    林家五長老同定天宗內門弟子林子音,也就是林翡的侄子保持著聯(lián)絡。

    今天晚上,林子音告訴五長老,說林翡犯了很嚴重的錯,太上長老本想殺了他,念在他對定天宗的貢獻,僅僅給他下了毒,讓他修為散盡。

    林翡似乎對此很不滿,為防林翡在外亂說,破壞定天宗與太上長老的名聲,讓林家好好看著林翡。

    若是看不好,便要殺了林翡。

    林家眾人本就在疑惑,林翡宗主當?shù)煤枚硕说模趺磿鋈恍逕捵卟恚芰酥貍栽竿讼伦谥髦唬缃窳肿右暨@一消息,可謂解了林家眾人的疑惑!

    他們嘴上沒數(shù)落林翡,心里卻皆埋怨林翡吃多了,撐著了,去犯事。

    卻不知,林翡披頭散發(fā),赤腳單衣,站在光線昏暗的游廊轉角,死死盯著他們。

    淡綠裙擺隨風輕搖,溫見雪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林翡,在林家小輩走來時,跟上去,恭恭敬敬送走他們。

    ……

    定天宗,長生殿。

    太上長老坐在高臺上,打坐修煉,仙鶴坐于高臺下,專心解九連環(huán)。

    從夜幕到天明,仙鶴依然未能解開,但它對此并無執(zhí)意,收起九連環(huán),化成原形,乘風而出。

    按照原計劃,它是要環(huán)九大山飛一圈,然而飛到一半,紛雜的聲音隨著風聲傳入耳中。

    仙鶴從中聽出不同于往日的喧嘩,翅膀一斂,振翅返回長生殿。

    “主子。”白鶴化為人形,它行了一禮。

    “出事了。”

    太上長老睜開眼。

    ……

    大雨停歇好些日子,積水與兇物基本解決了。

    繁榮逐步恢復,眾人還沒來得及出門散心,放松,一些事情不知從何而起,輾轉于茶樓酒肆。

    消息流動性很快,這些事情在茶樓酒肆輾轉不久,各個世家、宗派,乃至各地散修,都知道了。

    大家交頭接耳,議論著這些事情。

    這些事情,總結起來,也不過兩件。

    一件關乎定天宗,一件既關乎定天宗,又關乎金鱗等大宗派。

    第一件,定天宗前任宗主林翡在太上長老贏曦的幫助下,為奪取他人壽元,延長壽命,制造骨龍撞天之事。

    第二件,定天、金鱗幾個大宗派,手中掌握著幾個公開大秘境的密匙,近些年,自己瞞著大家,私自進過好幾次。

    這兩件事,無論哪一件事,都是罪不可赦,瘋狂踩人底線的。

    “難怪林翡毫無征兆地退位!這分明是奪取壽元失敗,怕連累宗派。”

    “連累宗派?林翡就不是個會為他人考慮的人,指不定是太上長老贏曦逼著退位的,畢竟奪取壽元之事,太上長老贏曦也參與了。我聽說,太上長老贏曦派人去林家,給林翡下了毒。”

    “下了毒就下了毒,林翡死了最好。”

    “若不是他,兇物會涌出?且不說損失,我派因兇物,光是弟子,就死了五個!”

    ……

    “你們關注點怎么都在林翡身上?還有秘境之事!枉我們信任他們,把幾個公開大秘境的密匙交于他們,他們居然私自進秘境。”

    “太囂張了!當我們都死了,不存在!”

    一時間,各個宗派世家義憤填膺,皆找上天水老祖、觀光寺主持,請求他們同自己前往定天等幾個大宗派,討個公道。

    “哪怕是此上定天等宗討公道,會流血,我等也絕不后退!”

    他們并不質疑這些事情的真假性,因為這兩件事,皆有確鑿的證據(jù)。

    ……

    定天宗氣氛沉悶,齊瀧端坐在宗主之位,表面看似看似冷靜,實則已經(jīng)亂了,廣袖下的手攥成拳頭。

    他壓著眉頭,目光一一掃過殿中長老、執(zhí)事,聲如寒冰,道:

    “林翡在太上長老幫助下奪取他人壽元之事,私進秘境之事,可查出來是誰傳出來的?”

    “尚未,宗主給我們些時間,我們很快就能查出來。”

    一個內門長老出列,道:

    “宗主,依我之見,或許是金鱗幾個宗派傳出來的。打壓我們,誰獲得利益最大?必然是汪宗主等人。”

    有人反駁,“秘境之事,關乎汪宗主等人,他們怎么會把自己的錯事抖出來?應不是他們傳出來的。”

    “論損害,誰更嚴重?他們此舉或許也不過是為掩飾他們不顧往昔情誼,損害我宗罷了!”

    “你此話有理,可汪宗主他們又是如何知曉林翡奪取他人壽元之事?這事連我們都不知!”

    內門長老爭執(zhí)不休,內門執(zhí)事同外門諸位,心里卻在權衡定天宗,還值不值得待下去,若是不值得待下去,要早早找好退路。

    “夠了!”齊瀧被吵得頭疼。

    “現(xiàn)下不是吵架的時候。既然暫且查不去是誰傳出來的,那便不查了!過不了多久,討要公道的各個宗派、世家就會上門,想想怎么應對。”

    爭議聲停歇了。

    在場之人紛紛商討應對之策。

    很快商討出應對之策。

    他們討要公道,那就給他們公道。

    林翡做出天理難容的惡事,便將他綁起來,交于他們處置。

    林翡現(xiàn)下也不是定天宗主,他對其他人造成的損失,定天自然不該承擔。

    說起來,定天也是受害者,損失了整整十年的宗運。

    幾次私進公開秘境,便給予一定補償,不過神仙散與鞍山靈脈的事情剛結束,宗派現(xiàn)下也拿不出多少錢,補償能壓低就壓低。

    再不濟,開放秘境,讓其他人進去幾次,扯平好了。

    反正汪宗主等人怎么做,他們就怎么做。

    只是……

    有人抬頭看了看齊瀧,小聲道:“宗主,太上長老……太上長老幫了林宗主,光把林宗主綁起來,交給他們,恐怕不足以平息怒火……”

    齊瀧皺起眉頭,道:“太上長老的事情,你們不必管。”

    他說罷,站起身,又看向站在一邊的林子音,道:“你還愣著做什么?把林翡給我綁過來,難不成要等到各個宗派世家找上門,討要公道時,才去請他!”

    林子音人都傻了,慌里慌張地聯(lián)系家里。

    齊瀧吩咐完,轉身就去長生殿。

    他就不明白,怎么這么多破事。

    他很快來到長生殿。

    “太上長老。”齊瀧行了一禮,“我有要事——”

    太上長老微微抬起手,道:“我都聽說了”

    齊瀧抬頭看向仙鶴。

    太上長老道:“林翡奪取壽元之事,我沒有幫助。林翡身受重傷時,我才發(fā)覺他在奪取他人壽元,要你上位,便是怕他連累定天。不過現(xiàn)在,我對外說,甚至立誓,我沒有幫助林翡,恐怕也無人信。”

    修士修為越高,天道束縛力越弱。

    如太上長老這般修為的人物,即便違背自己的誓言,天道降下的懲罰,也不足以讓他受到傷害,因此,他立誓根本無用。

    齊瀧聞言,卻是放松了幾分。

    他斟酌片刻,道:“我已命人去綁林翡了,你沒有幫助林翡,這便好辦了,可以使用禁術,搜魂證明您的清白。”

    太上長老看他一眼,淡淡道:“這樣也可,盡快把林翡帶來,我疑心這些事情,是林翡受人蠱惑,傳出來的。”

    ……

    林家,腳步聲匆匆。

    林家家主同長老快步朝林翡的住所走去,他們臉色難堪,目光陰沉。

    “哐哐!”他們很快來到林翡住所前,兩個侍衛(wèi)上前,抬手敲門。

    沒有動靜。

    “二哥?”林家家主示意侍衛(wèi)讓開,自己上前敲門。

    “二哥在嗎?”

    依然沒有動靜。

    林家家主收回手,給兩個侍衛(wèi)遞了個眼神。

    兩個侍衛(wèi)退后兩步,手臂肌肉膨起,手掌浮出靈力,猛然擊向闊氣結實的大門。

    湖藍靈罩升起,他們并未擊碎大門,反而觸發(fā)了防御陣法。

    剎那間,數(shù)道水劍憑空而出,襲向大家。

    林家家主低低罵了一句。

    林翡坐在房間內,陰沉的臉上,一對漆黑眼睛閃著詭異興奮的光,他側耳聽到外面的動靜,聽了會,緩緩笑了。

    “來人。”林翡道,“研墨。”

    顯而易見,爆出事情,他沒有好下場了,可能最后是死于公開處決,而非死于毒藥。

    林翡向來高傲,自然不想跌了面子,被公開處決,因此,他幾乎沒有猶豫,便打算用本命劍自刎。

    他當了多年的定天宗主,自然有常人沒有的寶物。

    這寶物能在他死后,將他魂魄納入其間,保他神魂快速進入輪回,攜帶一點記憶,轉世為人。

    擺脫□□,以神魂修鬼道,或者奪舍他人,都有可能會被其他人找到,因此,他目前最佳退路的就是放棄一切,轉世為人。

    轉世了,這一世因果基本就斷了。

    天底下,無人能找到他,即便是能掐會算,窺破天機的天機閣前任閣主出世,也休想找到他。

    屆時,攜帶一點記憶的他,將重新踏上修道之途。

    現(xiàn)在逼迫他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他不覺得委屈,現(xiàn)下只想做一件事。

    ——寫份遺書。

    萬一除謝霜外,其他人全死在虛無海,謝霜的半妖身份便無人揭露了。

    林翡不能忍受害他走到這一步的罪魁禍首,在他死后,逍遙自在,步步登高。

    書房房門發(fā)出輕微聲音,守在門外的綠衣侍女走了進來。

    林翡蹙起眉,道:“綠梧,怎么是你,元影呢?”

    元影是林翡身邊,伺候筆墨的人。

    綠梧鋪好宣紙,執(zhí)墨研墨,恭敬道:“不知。”頓了頓,接著道,“二爺,外面……”

    “不必管外面。”

    都快死了,林翡懶得在意這些小事,他蘸了筆,開始寫遺書。瀟瀟灑灑寫了幾百個批判仇人與世人的字,他在結尾寫出了謝霜的半妖身份,陰陽怪氣地嘲笑劍宗有眼不識泰山。

    寫完遺書,將筆一撂,林翡服下止痛藥,抽出自己本命劍,架到自己脖子上,而后吩咐綠梧,收好遺書,在他死后,向眾人公布遺書。

    綠梧驚恐地看著他。

    “記住,蠢貨!”林翡道。

    綠梧連忙點頭。

    刀刃割破脖頸,鮮血橫流,林翡倒在書桌上,他看著梧抬手收遺書,露出了扭曲的笑容,然而下一刻,笑容僵住了。

    一朵明亮的丹火浮于半空。

    綠梧抬手,將遺書置于丹火上,火焰如毒蛇一般,快速攀上遺書。

    遺書發(fā)焦,發(fā)黑,最終變成灰燼,落在他眼前。

    “你……”林翡不敢置信,怒目圓睜,他掙扎著想扶著書桌爬起,給對方一劍,可脖頸不斷流出的血液,帶走了他的力氣。

    丹火消失,綠梧收起紙灰,沖他笑,道:“林宗主,不好意思,沒了。”

    林翡自然知道沒了,他死死盯著面前熟悉的女子。

    “你不是綠梧,你……是誰?”

    對方抬起手,將他摜在書桌。

    “將死之人,沒資格知道。”

    林翡奮力掙扎,可一個喪失修為的將死之人,怎么可能掙脫一個有修為的修士?

    林翡不再掙扎。

    死了,神魂就能在寶物的庇護下,轉世為人,他現(xiàn)在只需要知道對方的身份。

    這樣,轉世之后,就能找到對方報仇。

    維持著冷靜,林翡帶著報復之心,斷斷續(xù)續(xù)嘲諷,企圖獲得對方身份信息。

    “我不夠資格,還是你不敢說?怕被人逮住把柄……”

    對方但笑不語,加重力度,狠狠按住林翡腦袋。

    林翡驟然斷氣。

    他死得太快,寶物還未反應過來,將他的神魂庇護住,呼吸間,他被人碾碎了神魂。

    碾碎神魂前,林翡望著那雙宛如浸了寒水的眼睛,終于明白面前之人是誰。

    溫見雪!

    是溫見雪!

    溫見雪確定林翡魂飛魄散了,搜走他的寶物,點燃一盞燈,丟在書房一側的帷幔上。

    火勢敘述蔓延開來。

    溫見雪貼了張隱身符,拿出傳送符,掐符離開。

    林翡設置的防御陣法實在堅固,林家家主等人費了半天勁,也沒破開,煩躁之時,無意間抬頭,看到滾滾濃煙從住所內冒出,頓感不妙,收了煩躁,繼續(xù)攻擊防御陣法。

    待他們破開防御陣法,住所內已燃起熊熊烈火。

    此時正是徬晚,烈火映紅半邊天……

    ……

    吞金和晴天,溫見雪已經(jīng)讓它們提前離開林家了。

    利用傳送符,來到距離林家有些遠的城鎮(zhèn),溫見雪回頭看了一眼林家,冒犯地翻進無人小院,打算找個隱蔽之地,換掉衣服,撤去易容。

    剛找到蔭蔽之地,取下隱身符,溫見雪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頓住,緩緩低頭。

    皎潔月光從天空撒下,地面倒映出一個黑影。

    尚且沒通過黑影判斷對方是人是鬼,是男是女。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耳垂,緩緩下降,順著耳垂,滑到脖頸處,引出一片濕癢。

    黑影在背后,伸著頭,嗅他。

    他心沉了沉。

    莫非是林家人察覺異樣,追了上來?亦或者是……這間小院里面藏著見不得人的東西?

    溫見雪進來前,確信里面無人。

    “唰!”出于本能,他下意識召出藤蔓,勒緊藤蔓,一藤蔓抽至身后。

    皮開肉綻的聲音響起,淡淡的血腥味彌漫開來。

    溫見雪一點地面,旋身躍至遠處,他掐出丹火,看向黑影。

    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皮膚蒼白,戴著錐形銀耳墜的黑衣青年。他左臉被抽了一鞭,鮮血淋漓,此時,他抬起了手,修長有力的手指蘸了蘸血液。

    作者有話要說:

    第225章

    溫見雪認出黑影,微微一怔。

    謝瑯已經(jīng)回來了?

    他怎么會在這里?

    溫見雪剛從林家出來,警惕心極強,不太相信對方是謝瑯,因而沒有吭聲,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看著對方。

    黑衣青年輕輕嘶了一聲,擦去手指上的血液,大步走向他。

    溫見雪道:“站住!”

    謝瑯站定。

    “耳朵呢?”

    謝瑯微微蹙眉,目帶不解。

    他盯著溫見雪看了一會,明白了。一對尖尖的狼耳朵從頭頂冒出來,銀白絨毛在月光下散發(fā)著淡淡的光芒。

    “這個么?”謝瑯問,他說著,狼耳朵抖了抖。

    溫見雪總算放下心。

    他收起藤蔓,裙擺如花一般搖晃,快步來到青年面前,拿出雪白手帕,輕輕擦拭青年臉上血液,又氣又心疼,道:“你什么時候回來的?回來了也不聯(lián)系我,在我背后,嗅來嗅去。”

    “回來不久,你我聯(lián)絡玉佩是一對兒,規(guī)定范圍內,能感知到大概位置。我感知到你在林家,怕給你添麻煩,所以沒聯(lián)系。”

    “林家起火時,察覺你離開了林家,便跟了來。”

    謝瑯接著道:“你身上有林翡的味道,特別濃烈。”

    “易容成他侍女,與他待了幾日,自然濃烈。”

    謝瑯偏頭,蹭溫見雪捏著手帕的手,悶聲悶氣道:“我不喜歡。”

    “別動。”

    溫見雪那一鞭并未手下留情,因而,鞭傷有些嚴重,皮肉外翻,血液快速往外涌。

    溫見雪擦去大部分血液,注視著傷口,眉頭皺起,輕聲問道:“疼嗎?”

    謝瑯彎下腰,道:“有點。”他彎起眼睛,有幾分狡猾,“你親一下就不疼了。”

    溫見雪乜斜謝瑯一眼,拿出止血丹、止痛丹,塞進他嘴里,按住他喉結。

    喉結滾動,止血丹咽了下去。

    謝瑯垂下眼尾,缺少尖尖的狼尾巴冒了出來,左掃右掃。

    “你下手太重,還是疼……”

    脖頸被勾住,柔軟溫熱的物體貼了上來。

    狼尾巴停止晃動,謝瑯低頭看向溫見雪。

    溫見雪服用了解除易容丹效果的丹藥,現(xiàn)下已經(jīng)恢復原來模樣。

    但他還穿著侍女的淡青裙子,黑檀木般的頭發(fā)束成朝云近香髻,金釵冰涼而耀眼,幾縷垂著的發(fā)絲在瓷白皮膚上留下濃重陰影。

    謝瑯露出了尖尖的犬牙,他抬起手,撩過發(fā)絲,卡在溫見雪耳后,粗燥手指捏了捏溫見雪耳尖,而后摸到眼尾,輕輕摩挲。

    眼尾皮膚薄,泛出點紅。

    溫見雪有點不舒服,他正要向后仰,避開對方作怪的手。

    謝瑯攬住了他腰,陡然將他抱了起來,按在凹凸不平的假山上,兇悍地親了回來。

    青年太熱情了,有力的手臂緊緊勒住,手指將衣服揉搓出褶皺,與之相觸的柔軟的肌膚向下陷了一點。

    溫見雪困于其中,四肢百骸皆被他的體溫燙軟。

    他睫毛顫了顫,垂下眼簾,纖細手指攥緊對方衣服。

    越攥越緊,揪成一團時,院門打開,傳來腳步聲。

    小院子的主人回來了。

    溫見雪舒然抬起眼簾,直拍謝瑯肩膀。放開,不要親……尖尖的牙齒咬了他唇瓣一下。

    輕微的刺痛感使得溫見雪忍不住發(fā)出聲音。

    聲音尚未溢出,便被堵了回去。

    謝瑯抬起眼,暗紅的眼眸在黑夜散發(fā)著淡淡的光。

    他手臂用力,抱著溫見雪藏入假山內,更深地親近。

    “謝瑯!”溫見雪氣息不穩(wěn),緊張得發(fā)抖,他忍不住傳音,連名帶姓地叫對方。

    青年沒有長耳朵似的,咬著不放。衣料摩擦聲,伴隨著纏繞在一起,過于黏糊的呼吸聲,一并傳入溫見雪耳中。

    溫見雪眼尾的紅像一尾紗,拽入了衣領內。

    他呼吸不暢,神經(jīng)高度緊繃間,聽到院門關上的咔噠聲。

    小院子的主人走入了住所,腳步聲響亮,像是踩踏在溫見雪心里。

    溫見雪只是翻進來,脫下偽裝而已。

    “謝郎君!”溫見雪抓住一只狼耳朵,他被親得迷迷瞪瞪,沒有什么力氣,試了幾下,方才拽動狼耳朵。

    輕微疼痛漫上狼耳朵,謝瑯騰出一只手,握住了他手,將他手拉了下來。

    “真是犯規(guī)。”

    謝瑯收回舌頭,舔了舔溫見雪臉頰,低低喘了聲。

    他說話并未用傳音,小院子的主人察覺到動靜,小心翼翼朝此處走來。走到距離聲源處幾步時,院子主人凝聚出一道風刃,身影一閃,來到聲源處。

    月光照耀下,嶙峋假山間,沒有任何東西。

    聽錯了?

    院子主人收起風刃,轉身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第226章

    漆黑暗巷,左右兩扇高聳墻壁遮擋了月光。

    溫見雪云鬢凌亂,氣息不穩(wěn),雙臂松松勾住青年脖頸,雙腿盤住了對方勁腰,把臉貼在對方腦袋左側,瞌上眼簾。

    “出來了,沒人瞧見。”謝瑯往上提了一下溫見雪,低聲道。

    溫見雪睜開眼睛,左右看了看,確定出來了,長舒一口氣。

    夜風拂過,有些疼的濕潤唇瓣泛出絲絲縷縷涼意。他抿了抿嘴,惡從膽邊生,張口去咬對方左耳。

    “你怎么這樣混蛋?”

    謝瑯已經(jīng)收回了狼耳狼尾,他半瞇起眼睛,從喉嚨里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呼嚕聲。

    “右耳也要咬一咬。”

    溫見雪:“……”

    還把你咬舒服了。

    溫見雪松嘴,勒緊謝瑯脖頸,不悅道:“我想去換衣服。”

    謝瑯朝暗巷深處走去,道:“知道了。”

    “知道了,你放我下來呀。”

    謝瑯道:“別亂動。”

    溫見雪回頭看了看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巷深處,腦袋里浮現(xiàn)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你要我在這里換衣服?這里好臟,要換你換,我不換,我要去找個干凈的地方。”

    溫見雪放下腿,松開勾住謝瑯脖頸的手臂,他抓住對方肩膀,扭動身體,掙扎著想跳到地面。

    謝瑯抱緊了,轉而將他半扛了起來。

    “都說了,不要亂動。”

    溫見雪道:“你不要強人所難!”

    “在這里換。”

    幾步走到暗巷盡頭,伴隨著咔嚓一聲輕響,溫見雪眼前一亮,入目一個寬敞奢華的房間。此房間浸了薄香,置身其中,神清氣爽。

    “這里是?”溫見雪有些不解。

    謝瑯將他放了下來,道:“火麟戰(zhàn)車主臥。”

    火麟戰(zhàn)車,一種主攻擊,由幾匹火麟獸拉著,御空飛行的靈器。

    話音剛落,似乎是為了回應他,隱隱約約傳來幾道火麟獸的嘶鳴。

    “哪里來的火麟戰(zhàn)車?你買得么?”

    火麟戰(zhàn)車十分罕見,價值不菲,溫見雪想買,都未必能買到。

    謝瑯遞給他一個質量極好的儲物戒。

    溫見雪不明所以,接過儲物戒。儲物戒并未對他設防,他的神識輕而易舉就沒入儲物戒,瞧見數(shù)件驚人寶物。

    “虛無海同行修士,因著我兩次相救,異常感激,給了這些東西。”

    溫見雪退出神識,看向謝瑯。

    “你不相信?”謝瑯道。

    兩人對持幾息,謝瑯敗下陣來,道:“靈船沉了,他們想坐我?guī)サ撵`船,這些是上船的費用。”

    費用?同行修士怕是滿臉寫著心不甘情不愿幾個大字。

    溫見雪便猜到事情沒那么正氣凜然,聞言,忍不住笑出聲。

    “不許笑。”謝瑯捏住溫見雪臉頰,冷聲道,“有什么好笑?”

    溫見雪收斂了笑容,由于被捏住了臉頰,他說出的話有些含糊。

    “我沒笑。”

    謝瑯冷哼一聲,松開他臉頰,道:“瞧瞧有什么需得著。”

    溫見雪也不跟謝瑯客氣,盤坐下來,挑選自己用得著的靈器。挑挑選選,拿了不少,溫見雪站起身,把儲物戒遞給謝瑯。

    謝瑯接過儲物戒,隨手丟進妖族自帶小空間。他同溫見雪一般,不怎么喜歡戴這些有裝飾功能的東西在身體上。

    唯一想戴的是與對方一對的玉指戒,不過因他們明面上的關系,現(xiàn)下是不能戴的。

    右耳戴著的銀色錐形耳墜輕輕晃了一下,他來到溫見雪身旁,垂下眼簾,勾了勾溫見雪手指,淡淡道:

    “收我這么多東西,沒有什么表示?”

    兩人說話時,火麟戰(zhàn)車已離開暗巷,駛向劍宗主宗。由于行駛時,開啟了隱身術,因而并沒有什么人察覺到火麟戰(zhàn)車。

    溫見雪掐訣推開左側黑漆雕花窗戶,一片漆黑。他放出神識,朝火麟戰(zhàn)車下方看去。

    山岳與湖泊都盛在月光內,唯有從各家各戶散發(fā)出的燈火沖破月光,連成數(shù)條橙黃綢帶。

    綢帶最密集處,火光大作,那里是林家。

    此刻,林家,林翡住所,還燃著熊熊大火。溫見雪放的火并非凡火,極其暴虐,一旦沾上,便難以撲滅。

    天亮時,他們能撲滅,算是極其幸運了。

    溫見雪收回神識,合上窗戶,看向謝瑯,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啊。”謝瑯上下打量溫見雪,打量片刻,把他逼到角落里,撐起雙臂,姿態(tài)強勢的將其困在自己與木質墻壁之間。

    “這應該取決于你能給什么,不過你既然這樣問了,那我便得好好想想,要一件平日里得不到,難以得到的東西。或許……”

    溫見雪矮身,從他手臂下鉆了出去。

    謝瑯:“……”

    謝瑯幽幽轉身,看向溫見雪。

    “你慢慢想,我去沐浴了。”

    溫見雪發(fā)現(xiàn)圍屏后面有個浴桶。既然有地方沐浴,他就不滿足只換衣了,抬手拔了金釵,放下頭發(fā),溫見雪走到圍屏后面。

    衣料落地聲響起。

    謝瑯朝圍屏看去,縷空十字連海棠形云簇紋屏心影影綽綽能看到青年姣好雪白的上半身。

    水氣自圍屏后升騰起,屏心如圖糊了層霧,什么也看不見了,但敏銳的狼鼻子嗅到舒緩筋骨,去除疲倦的草藥味。

    目光微暗,喉結滾動,謝瑯不緊不慢,朝圍屏走去。

    “我想好了。”

    剛繞過圍屏,尚未看清風景,迎面一件輕薄里衣,甩在他頭頂,蓋住他臉,遮住了他視線。

    “你出去,等會說。”溫見雪仿佛就貼在他耳邊,說出的話,格外清晰。

    謝瑯扒拉下衣服,漆黑的眼珠子在眼眶內一轉,定定看向溫見雪。

    溫見雪頭發(fā)打濕,散在水面,之前被衣服嚴實包裹住,與他不同的溫軟肌膚幾乎沒入水里,朝他看過來的濕潤目光像小鉤子,勾住他全部心神。

    里衣上殘留著對方淡淡的體香。

    他把這件里衣塞進空間,走到溫見雪背后,彎下身,撩起一點水,往溫見雪肩頸處澆。

    “我想伺候溫宗主沐浴。”

    溫見雪仰頭看向謝瑯。

    謝瑯彎著眼睛,展現(xiàn)出幾分甜膩的笑容。

    溫見雪一眼看穿他的心思,不合時宜地想到一個詞。

    衣冠禽獸。

    他忍不住笑了。

    謝瑯道:“我去虛無海這段日子,宗內大小事務,都要麻煩溫宗主,溫宗主實在辛苦。”

    “現(xiàn)下我回來了,溫宗主就不要費心操勞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好好休息。若是覺得宗主這位置舒服,休息好了,便拿去,宗主位置對我來說,遠遠比不上……”

    “你手往哪里摸?”溫見雪收斂笑容,抓住探入水里的爪子。

    謝瑯睜眼說瞎話,無辜道:“肩膀,我想給你按按肩膀。”

    溫見雪道:“你確定你摸的是我肩膀?”

    “或許是在虛無海傷得太重,現(xiàn)下腦子有些不清楚,不太確定就是肩膀。”謝瑯低聲道,“你讓我仔細檢查一下,是不是肩膀。”

    溫見雪正想拉開他手,呼吸一滯,身體發(fā)顫,攥緊了謝瑯的手。因為攥得太用力,他的手指骨節(jié)泛白。

    片刻,忍不住悶哼一聲,伴隨著悶哼聲,他眼睛蒙上層水霧,淡淡的紅從眼尾蔓延了出來。

    “似乎不是。”謝瑯歪頭道,他松了力度,收回手,舔了舔手指。

    溫見雪思緒混亂,他恍惚了一會,方才緩過神,掐訣引水,潑向謝瑯。“臭不要臉的色狼,出去。”

    謝瑯擠進浴桶,掐住他腰,一把將他撈入懷里,悶笑道:“溫宗主,我特別會伺候人沐浴,你試試,別急著趕我走。”

    水花濺了出去,打濕地板。

    謝瑯把打濕的衣服丟在一邊,簡單擦去道侶身上的水,攬住臀部,抱了起來,跨出浴桶。“怎么樣,我伺候得好不好?”

    溫見雪咬著唇瓣,摟緊青年脖子。修剪整齊的指甲扣住指下蒼白皮膚,扣得太用力,扣破了對方皮膚,鮮血染紅他指縫。

    謝瑯道:“疼,你松手。”

    溫見雪睫毛帶著水,凌亂不堪,他抬起眼,輕輕喘氣,道:“活該。”

    謝瑯往上顛了顛,道:“再說一遍。”

    “不許亂動。”溫見雪松了松手,他咬住青年右耳,冰涼的錐形銀耳墜貼在一邊,“你敢亂動,以后別想靠近了。”

    解除了危機感,確定對方全心全意喜歡自己,溫見雪便沒了束縛,肆無忌憚地展現(xiàn)經(jīng)歷過風霜雪雨后的自我。

    謝瑯因著溫見雪這句話,不敢置信地垂下頭,看向他。

    溫見雪疲倦的眉眼舒展出笑意,松開一只手,點了點他鼻尖,“小狗狗,乖。”

    “我不是狗。”

    “小狼,謝瑯,謝郎君,謝宗主,夫君。”溫見雪貼在他耳邊說話,溫熱氣息盡數(shù)撒在他耳上,“你喜歡哪個稱呼?”

    艸。

    謝瑯呼吸沉重,幾乎昏頭,幾步走到床榻邊,重重壓了下去,胡亂親吻懷中人。“喜歡,都喜歡。”

    晨光刺破灰暗,謝瑯高挺鼻梁掛著汗珠,將其蹭到了溫見雪的鬢角處。

    溫見雪眉眼懨懨,往謝瑯懷里縮了縮。謝瑯赤著上半身,結實飽滿的肌肉,觸手可及,他蹭了蹭被抓出淺淺傷痕的胸肌,尋了個舒服的位置。

    “天亮了么?”

    謝瑯斜窗戶一眼,道:“外界動向,我注意著。”

    溫見雪放心了,閉上眼睛。沒一會,呼吸均勻,徹底睡著了。

    論起休息重要,還是修煉重要,謝瑯想也不想的會選后者。

    但顯然,對方不這樣認為。

    謝瑯糾結幾息,沒有搖醒溫見雪吸收身體里的東西,提高修為。他借著燈光,理了理耷拉在溫見雪眼前的碎發(fā),隔著衣服,給溫見雪舒緩酸痛。

    本來是想回宗了,哄著對方,在早已建好的,心儀已久的地方雙修。但聽到水聲,沒忍住,就地辦了。

    定天宗。

    一個內門執(zhí)事,行色匆匆找到齊瀧,他快速行了一禮,道:“宗主,林翡住所起了火,林翡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227章

    定天宗。

    一個內門執(zhí)事行色匆匆找到齊瀧,他行了一禮,道:“宗主,林翡住所起火,林翡死了。”

    齊瀧站起身,冷聲道:“仔細同我說說。”

    內門執(zhí)事已從林子音口中獲取詳細情況,聞言,說了。

    說罷,他補充道:“火滅后,林翡尸骨無存,未尋到神魂,無法得知是自殺還是他殺,另外,林翡的貼身侍女綠梧不見了。”

    內門執(zhí)事退下了。

    齊瀧皺起眉頭,思量片刻,聯(lián)系太上長老。

    “太上長老,林翡死了,現(xiàn)下無法證明您并未幫林翡奪取他人壽元了。”

    太上長老那頭沒有說話。

    齊瀧愧疚不已,道:“早知如此,我便親自去捉拿林翡。”

    從太上長老口中得知,林翡受人蠱惑,透漏奪取壽元與私進秘境之事時。

    他就想到蠱惑林翡之人會再搞些事情,但因心情煩躁,沒有親自去捉拿林翡。

    如今思來,著實后悔。

    或許他去了,事情便會不一樣。

    齊瀧認為林翡之死,與蠱惑他的人脫不了干系。

    或許蠱惑他的人就是綠梧。

    “事已至此,后悔無用。”過了許久,太上長老才開口,“你也不必過于自責,即便無法證明我清白,我也不會有事,最多被譴責一二。”

    太上長老冷笑了一聲。

    各個門派世家算什么東西?一根手指就捏死了。

    即便我真幫了林翡,又能奈我何?

    他從頭至尾都不將污蔑放在心上,能證明就證明,不能證明就罷了。

    為此煩心,簡直是浪費時間。

    齊瀧卻還在愧疚,“都怪我……”

    就在此時,一道傳音響起。

    “宗主,他們上門了。”

    他們指的是上門討要公道的各個門派、世家。

    昨晚,觀光寺住持便帶著各個門派、世家代表人,為私進秘境之事,去找汪禹等人討要公道了。

    汪禹等人火急火燎列出賠償,但他們并不接受,要求汪禹等人交出幾個公開大秘境密匙。

    雙方撕扯了一個晚上,也未達成一致。

    汪禹幾人放話,“定天宗若是交出秘境密匙,他們便也交出秘境密匙!”

    于是,這些人便一同來了定天宗,想看看齊瀧怎么說。

    齊瀧能怎么說,自然是不同意。

    進秘境可以,要靈石也可以,但交出密匙,這是不可能的。

    齊瀧收起愧疚,端坐在主位,自以為溫和,道:“幾個公開秘境的密匙,除了我們幾個大宗,誰敢保管?”

    “齊宗主這話說的,好像除了你們幾個大宗,其他宗派世家便上不得臺面,一塌糊涂了。”

    齊瀧嘴角勾出一絲笑容,道:“你們非要這樣理解,也沒有辦法,總之,密匙我是不會交出,我不認為你們能保管好密匙。”

    “你!”幾人拍案而起。

    觀光寺住持攔住了他們,捻了捻佛珠,問道:“關于林翡……”

    齊瀧道:“原本我是想將林翡綁了,交于諸位,以求公道,可現(xiàn)在林翡死了,想必你們也聽說了此事,自然沒辦法將他交于諸位,還望……”

    “林翡死了,自然不提,但你宗太上長老幫助林翡奪取他人壽元的事怎么說?”一個脾氣火爆的世家代表人怒道,“去往虛無海的人,現(xiàn)在還未回來!他們若是出事了,你宗太上長老,必有責任!”

    他說罷,環(huán)顧四周。

    “你宗太上長老何在?為何不在此處,莫非想逃避責任?”

    齊瀧自然容不得外人詆毀太上長老,立刻道:“太上長老并未幫林翡奪取他人壽元,自然不需來此。他來此作甚?來此接受你們毫無道理的指責?”

    “毫無道理的指責?”在場饒是脾氣好的也被氣笑了。“齊宗主說出這話,才是毫無道理。若非有證據(jù),誰來你宗?我們可沒膽量污蔑贏尊者!”

    贏曦的修為,配得上尊者的尊稱,因而外界部分人提及他時,稱呼贏尊者。

    “誰知那證據(jù)是不是偽造的?你們口口聲聲說證據(jù),那便向我證明,那證據(jù)確實是真的,如不能向我證明那證據(jù)是真的,那么一切指控,都可以定義為污蔑。”

    齊瀧目光一一掃過在場之人,聲如冰霜。

    “諸位應當知道污蔑定天,污蔑贏尊者的后果,還望三思而后行。”

    “你……”在場之人氣得不行,如同生吞了一只蒼蠅。

    觀光寺住持眉頭緊鎖,久久未舒。

    齊瀧抹去冷意,站起身,客客氣氣地笑道:“諸位,我有事要忙,便不陪你們了。關于秘境,我還是那句話,密匙不可能交出,你們好好商量,要什么賠償。若是非要為難我宗,那么,休怪我宗不認賬。”

    瞧瞧這說得什么話!

    到底誰才是受害者!

    眾人怒不可遏,甩袖就走。

    誰稀罕你那點賠償?狗屁大宗。

    有幾人拉拉扯扯,舍不得賠償,卻也被人一把薅走了。有點骨氣行嗎?寧可站著死,也不能跪著活。

    當天中午,離開的眾人便宣布同定天宗斷交。

    從今往后,不會提供任何幫助,更不會有任何合作。

    齊瀧得知此事,并不在意。

    宗派實力與資源放在這里,過不了多久,這些與宗派斷交的宗派便會陸陸續(xù)續(xù)貼上來,甩都甩不掉。

    “宗主,有件事不知當說不當說……”幾個內門長老行了一禮,道。

    齊瀧見他們猶猶豫豫的模樣,心中有一絲不詳,道:“有話就說。”

    “汪宗主等人交出了密匙,與我們斷交的宗派世家,投向汪宗主等人,恐怕……恐怕不會回來了。”

    齊瀧:?

    “什么時候的事?他們不是說,定天不交出密匙,他們也不交出密匙嗎?”

    “各個宗派世家宣布與我們斷交前一刻。”

    “你們不早說?”齊瀧怒道。

    “我們也是剛知道此事,那邊保密做得太好了。”

    齊瀧沉著臉,摔了筆。

    “汪宗主,你們什么意思?”齊瀧找上汪禹等人。

    此刻,汪禹等人正在觀光寺,與定天宗斷交的宗派世家商討其他方面的合作。

    聞言,將齊瀧請到一邊,笑瞇瞇道:“定天財大氣粗,自然不在意與他們斷交,我們這些小宗派卻是在意。

    “畢竟再小的合作,再小的幫助,累積起來,也是極其驚人的數(shù)量,冒然斷了,對我們這些小宗派,有很大的打擊。”

    “我們離不開這些宗派世家,還望齊宗主見諒。”

    齊瀧抓住了汪禹的衣領,冷冷道:“你們算計我。”

    汪禹緩緩撥開齊瀧的手,“齊宗主誤會我們了,我們沒有算計你,正如剛才所說,是為宗派考慮。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仇敵好。”

    李秀那張布滿皺紋的臉,展開了笑容。

    “汪宗主說得是。”

    岫煙倒了一杯茶,道:“齊宗主喝口茶,消消氣。我們雖然得到了各個世家門派的青睞,卻也失去了幾個開放秘境的密匙,這不見得是好事。”

    齊瀧怒極反笑,抬起手,點了點幾人,轉身就走。

    汪禹同岫煙兩人對視了一眼,輕蔑地嗤了聲。

    得知私進秘境的事泄密后,他們便想著如何減小損失。

    輕而易舉,他們想到利用定天宗減小損失。

    有了定天宗做襯托,他們最后交出密匙,不但不會受損,還會得到更多的東西,擴展宗派。

    齊瀧太年輕了,若是林翡,不會被他們利用。

    他第一時間便會交出了密匙,盡最大可能降低眾人的厭惡,籠絡人心,維護定天宗的名聲。

    ……

    齊瀧怒氣沖沖來到定天宗長生殿,打算狀告汪禹幾人,卻被仙鶴攔在了外面。

    “主子正在修煉,宗主過些時日再來吧。”

    “我有急事。”齊瀧拂開仙鶴,朝長生殿內走去,他已然被汪禹幾人氣得失去了分寸。

    仙鶴身形一閃,再度攔在他面前。

    “宗主,主子正在修煉。”

    齊瀧盯著他,盯了好一會,扭頭來到長生殿外,等待太上長老修煉結束。

    ……

    “謝瑯?”

    溫見雪醒來,模模糊糊朝身旁摸了兩下,沒摸到謝瑯,腦袋清晰了些,撐著被褥爬起。

    他身體感覺不到什么酸痛,但身體里面不太……撐起的瞬間,溫見雪皺起了鼻子。

    房門被推開,謝瑯著一身白衣,快步到床榻邊,他彎下腰,蹭了蹭溫見雪額頭,道:“醒了?要起來嗎?”

    火麟戰(zhàn)場本來是要回宗,但后來不方便,就停在了荒郊野嶺。陽光從密密匝匝的樹枝間穿下,斑駁地落在窗沿。

    溫見雪全身溫暖,他張開雙臂,抱住青年的腰,“你怎么不給我清理……”

    “留給你吸收,提高修為。”

    溫見雪道:“雙修時,我已經(jīng)吸收了不少,肚子難受,不想了。”

    謝瑯坐了下來,親了親道侶哭紅的眼睛,把人抱到懷里,邊給他揉肚子邊低聲道:“我出去買了些吃食,你吸收了,去吃點。這些吃食,比昨晚喂你的果子好吃。”

    溫見雪道:“你就哄我吧。”

    “真的,不騙你,騙你是小狗。”

    “記住你的話。”

    溫見雪吸收完畢,穿好衣服,束起頭發(fā),遮住吻痕,坐到桌前。謝瑯打開了食盒,食盒內裝著清淡的小菜、粥。

    “嘗嘗味道如何。”謝瑯勺了一碗粥遞給溫見雪。

    粥里放了不認識的花瓣,入口帶著淡淡的香,很合溫見雪胃口。

    溫見雪藏著喜歡,不動聲色地喝粥,“一般般,小狗。”

    謝瑯噗地笑了出來,撩起衣袖,道:“不好吃給我,我吃。”

    溫見雪背過他。

    “你脖子上的咬痕沒遮住。”

    “嗯?”謝瑯凝起水鏡,左看右看,沒看到什么咬痕,他斜溫見雪一眼,“本來還想告訴你,你睡著后,外界發(fā)生了什么,你騙我,便不與你說了,自己去打聽吧。”

    溫見雪正過身,他放下碗,走到謝瑯面前,拉開對方手臂,坐到對方大腿上,勾住對方脖頸。

    “謝郎君,我不騙你了,說說。”

    “不說。”

    溫見雪按住對方喉結,“說不說?”

    “其他人知道溫宗主這么霸道嗎?”

    喉結在指尖滑動,謝瑯笑著握住他手,攬住他腰,俯身親吻。溫見雪氣都喘不上時,對方才松口,道:

    “齊瀧拒交密匙,否認贏曦幫助林翡,失了人心,致使討要公道的宗派世家與之斷交,倒向汪禹幾人。”

    “汪禹幾人都不是些省油的燈,一開始說,定天不交密匙,他們也不交,齊瀧一與各個宗派世家鬧翻,他們跑得比兔子都快,連連示好,交了密匙。據(jù)說齊瀧意識到自己被他們設計了,臉都青了。”

    “按現(xiàn)在局勢看,定天大不如前,但只要贏曦活著,定天就有可能重回巔峰,正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若是贏曦死了就好了,他死了,再慢慢處理汪禹幾人……”

    謝瑯把玩溫見雪手指。

    溫見雪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像松竹一般秀雅。

    “你想做什么?”溫見雪聽出幾分不同尋常的陰森,“你想殺了贏曦?”

    “你覺得可能嗎?”

    溫見雪認真想了想,道:“以卵擊石。”

    “是了。”謝瑯將自己的手指擠入他指間,再緩緩握緊他手,“所以要從長計議,急不得。目前宗派托你的福,已經(jīng)徹底穩(wěn)定,趁這個時機,幾個大宗都不注意,可以好好發(fā)展一番。”

    “秦三四你怎么看?”溫見雪這段時間其實一直在想怎么安頓秦三四。

    秦三四已經(jīng)恢復靈根,現(xiàn)下在宗內養(yǎng)傷。

    之前安排他去了林家。

    為了不暴露自己是幕后黑手,溫見雪命令宗內人不可提起宗內有個臉部受損的人。

    謝瑯道:“能怎么看?繼續(xù)掃地。他不掃地,我豈不是要花錢另招個人?”

    溫見雪緩緩看向謝瑯,沉默數(shù)秒,道:

    “你不覺得這太浪費他天賦了。”

    謝瑯露出犬牙,他湊到溫見雪眼前,鼻尖抵住溫見雪鼻尖,“他?天賦?他有什么天賦?劍玩得沒有我漂亮,長得也沒我好看,他連我一根毛都比不上。”

    溫見雪:“……”

    “你吃什么飛醋?”溫見雪向后仰了幾分,背靠在桌沿。

    謝瑯坐直身體,冷哼一聲,道:“此事回宗再說。”

    兩人吃過飯,黏黏糊糊一會,準備回宗。

    謝瑯收拾桌子,溫見雪則去疊被子,他抖開被子,幾縷狼毛飄了出來。

    “你在換毛?”溫見雪算了算時間,分明不是換毛期。

    謝瑯收拾桌子的動作一頓,旋即若無其事道:“昨晚你拔下來的。”

    “我拔了嗎?”溫見雪有點迷茫。

    記憶里,后半夜,謝瑯確實變成妖形,但溫見雪還沒摸到他,他就變回了人形。

    “你確實拔了。”謝瑯看向溫見雪,“這不是你第一次拔,剛在一起時,你也拔了。”

    溫見雪蹙起眉頭。

    剛在一起時,受不了,確實是拔了,但昨晚明明沒有拔……

    謝瑯加快動作,收拾好桌子,湊到他身旁,打斷他的沉思。

    “我用換下來的毛給你做了圍脖和暖手抄。”謝瑯從自己的小空間里掏出雪白的毛領圍脖和內部加了狼毛的銀白暖手抄,“這樣冬天出門就不冷了。”

    “誒?你怎么做的?”溫見雪接過毛領圍脖和暖手抄,針腳密實,做工精美,試了試,特別暖和。

    “請教了專門做這些謀生的修士,用特殊材料粘連裁剪而成。”謝瑯又掏出一床厚實的被子,“我還做了被子,填完毛,有點重。”

    溫見雪接過被子,確實有點重,但特別軟,特別暖,帶著淡淡的草木香。

    “你好厲害。”溫見雪望向謝瑯,眼睛亮晶晶。

    謝瑯覺得自己應該謙虛一下,撥了撥耳墜,道:“給你做得不錯,其他都做得很丑。”

    “看看。”溫見雪收起了這些東西。

    謝瑯完美夫君包袱很重,收起床榻上的狼毛,拒絕給他看。溫見雪笑著跳到他背上,“下次我跟你一起做,一樣一種,不夠換洗。”

    “行啊。”

    兩人悄無聲息回到宗派。

    秦月等人忙完事情,才看見他們。

    “你們……”秦月愣住,她楞了一會,幾步走到謝瑯面前,“你不是同花傾城那貨去虛無海了嗎?怎么會與見雪在一起?”

    謝瑯笑道:“剿滅了骨龍,擔憂宗派,御劍提前回來了。”

    謝瑯剛回答完,劉嶂幾人就圍了過來,噓寒問暖。

    秦月想問花傾城為什么沒跟著回來,想問為什么聯(lián)系不上花傾城,又問不出口,一時間,僵在原地。

    “謝瑯。”溫見雪扯了扯謝瑯衣袖,傳音道。

    謝瑯余光掃了眼秦月,對劉嶂道:“你問花長老他們啊,花長老他們剿滅骨龍后,受了些傷,打算坐靈船回來,穩(wěn)妥一些。至于為什么聯(lián)系不上,那是因為,有人設了隔絕消息的陣法,處在那陣法內,消息互不相通。”

    劉嶂:“原來是這樣……”不對,他什么時候問了花傾城等人?

    秦月聞言,放心了。

    簡容道:“既然謝兄與花兄都沒事,那我便回門派了,門派有些事要我處理。”

    溫見雪道:“我送送哥。”

    “謝霜回來了,你可以休息了,要不要同我回天水派?”簡容問。

    謝瑯聽到這句話,敏銳地看了過來。

    溫見雪察覺到謝瑯的目光,低低笑了聲,道:“不了,哥,我想留在主宗,萬一哪里用得上我。”

    簡容道:“也好。”

    ……

    當天晚上,大家聯(lián)系到了前往虛無海的人,各家對了對人,確定沒有傷亡,欣喜若狂。

    齊瀧自然也收到這個消息,但他此時沒有心情理會,筆直地站在長生殿外。

    “宗主,你已經(jīng)等了一個下午了,要不先回去?主子結束修煉,我會告知你。”仙鶴道。

    齊瀧沒有理會它。

    仙鶴目中閃過一絲情緒,它快步走進長生殿,來到高臺。

    太上長老正用神識,翻看玉簡內的信息。他身旁堆疊著好幾枚玉簡。

    單扶搖身著一系暗紅廣袖衣袍,腰系革帶,他站在高臺下,低眉順眼,姿態(tài)恭敬。

    太上長老翻看完手中玉簡,睜開眼,看向單扶搖,語氣聽不出喜怒,“他們研究了多少年?”

    單扶搖半跪在地。

    “沒用的東西。”太上長老將玉簡盡數(shù)丟給單扶搖,“一個小女孩都能弄出來的東西,他們研究幾十年弄不出來。”

    單扶搖道:“也不是沒有一點進展,他們已然能……”

    “能什么?”太上長老道,“別再用那只能讓妖物失去控制的丹藥糊弄我。”

    單扶搖低下了頭,不說話了。

    太上長老看向仙鶴,“有事?”

    仙鶴行禮,道:“齊瀧求見,似乎有什么急事。”

    “讓他來見我。”太上長老道。

    單扶搖站起身,收起玉簡,后撤兩步,恭敬離開。

    齊瀧得到召見的消息,迫不及待走進長生殿,他走得太急,沒注意路,轉角處,撞上單扶搖。

    “你眼瞎啊!”齊瀧拍了拍衣袖,訓斥道。

    單扶搖讓開路,行了一禮,笑道:“齊宗主,太上長老等你。”

    齊瀧聞言,不再理睬單扶搖,快步去見太上長老。穿過正殿,來到后殿,行走在靈氣充沛的綠蔭間時,齊瀧這才想起什么,他問仙鶴。

    “你說太上長老在修煉,那他怎么在這里?”

    齊瀧認識單扶搖,畢竟單扶搖隔一段時間,便會來宗派。

    仙鶴并未回答。

    齊瀧只得壓下疑惑,行走片刻,他見到了太上長老。

    “聽仙鶴說,你有急事?”太上長老道。

    “是。”齊瀧憋不住火氣,將汪禹等人設計他的事,盡數(shù)說了出來。

    太上長老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道:“你告知我這些事,是希望我怎么做?出宗找到他們,訓斥他們一頓么?還是說,與他們開戰(zhàn),搞得生靈涂炭?”

    齊瀧道:“我……”

    “看來我對你的期望太高了。”太上長老道。

    齊瀧聽到這句話,總算冷靜下來了。

    “太上長老,我是心急宗派,才中了他們的計,我懷疑他們就是蠱惑林翡爆出奪舍壽元、私進秘境的幕后黑手……”

    “你不用說什么了,你要搞清楚,當務之急是什么。”太上長老道,“宗派丟了人心,又丟了眾多潛在資源,可以預見,未來會走下坡路。”

    齊瀧臉色慘白。

    “下去吧。”太上長老搖了搖頭。

    齊瀧離開后,仙鶴道:“主子,看來之前選他做宗主,不是明智之舉。”

    太上長老道:“若是秦三四在,我怎么會選他?也怪林翡短視,把宗派后路都給堵截了。”

    仙鶴想了想,道:“有個人,我覺得比齊瀧靠譜,但他修為沒有齊瀧高,入宗時間也太短,所以之前沒敢向您推薦。”

    “你指得是慕容復?”

    “是。”

    “他以前是劍宗的人,我不放心。”太上長老沉呤幾息,“你去看著齊瀧,只要他不犯蠢,定天遲早回到從前。若是單扶搖那邊研究出來了,莫說回到從前,便是……”

    太上長老眼睛透出野心。

    一瞬間,他遮掩了野心,淡淡道:“去吧。”

    “是。”

    作者有話要說:

    第228章

    ……

    “姑爺。”

    定天宗宗門口,一行人見單扶搖走了出來,滿臉笑容地迎了上去。

    單扶搖回頭。

    天色漆黑,燈火纏繞的雄偉建筑伏在山脈間,有些模糊。

    單扶搖看向最高的山岳,那山岳峰頂修筑著長生殿,他看了一會,收回目光,道:“回去吧。”

    為首之人立刻召出青鳥輜車。

    單扶搖坐上輜車,閉目養(yǎng)神。半路,他被吵醒,點開聯(lián)絡玉佩,青年焦急的聲音從聯(lián)絡玉佩那頭傳來。

    “姑父,你在哪里?父母又要抽查我狀況。”

    單扶搖睜開眼睛,不緊不慢道:“知道了。”

    “他們即刻就要見到淬火符箓。”段復在書房內踱步,時不時透過半開的窗戶,朝外望去。書房外,花藤架子前,一對身著華服的夫婦正同一個黑衣老者說話。

    這對華服夫婦不是旁人,正是他現(xiàn)在的父母。

    單扶搖道:“等著吧。”

    “姑父,需要多久?”段復急不可耐。

    單扶搖因著研究久久未出結果,本就有些煩躁,聞言,眉宇浮現(xiàn)幾分怒火。他按了按眉心,壓下了怒火,淡淡道:

    “總不會讓他們知道段青云已經(jīng)魂飛魄散,借不了你身體還陽。”

    段復放低了聲音,道:“姑父,若是有朝一日,他們發(fā)現(xiàn)了真相,會如何?”

    單扶搖含笑道:“怎么,后悔為了獲得更好的資源,殺了段青云?”

    段復,或者說余千奇確實后悔為了獲得更好的資源,殺了段青云。

    若是當初不殺了段青云,老老實實待在劍宗,依照他的天賦,現(xiàn)在說不準,已經(jīng)隨著前往上界的同門,來到劍宗主宗。

    而不是在段家,日復一日,過著雖然富足,卻心驚膽戰(zhàn)的生活。

    可現(xiàn)在說后悔又有什么用?

    在單扶搖的蠱惑下,步步錯,他沒有回頭路了。

    數(shù)年前,段復還小,隨親生母親來到上界,見到單扶搖。單扶搖指著意氣風發(fā),眾星捧月的段青云,問他想不想成為段青云?

    他說想。

    于是,單扶搖策劃了一切,幫助他殺了段青云,又向死了兒子,幾近崩潰的段氏夫婦提出還陽計。

    ——在與段青云有血緣關系,且有共同特征的人的身體上,畫上聚魂陣,召回段青云的神魂。

    初招回的神魂很脆弱,在此人身體內待足時間,他便使用還陽術,助段青云奪舍此人,重回人世。

    段青云已經(jīng)魂飛魄散,怎么可能招得回神魂?

    段氏夫婦走投無路,昏頭了,竟信了單扶搖口中的還陽計,將他過繼到膝下,求單扶搖讓段青云重回人世。

    單扶搖自然答應。

    現(xiàn)在,段氏夫婦時不時抽查他狀況,便是為了同段青云溝通,他們堅信段青云的神魂已經(jīng)在他體內。

    抽查一般是段家候選繼承者所學符箓,偶爾會問以往的事。

    為了應付段氏夫婦的抽查,段復不得不求助單扶搖。

    單扶搖大部分時間都能解決抽查,少部分時間,不能解決,便用召回神魂過程中,神魂受到損傷,失去一部分記憶為由,應付段氏夫婦。

    段復回神,深吸一口氣,笑道:“姑父說笑了,我沒有后悔。”

    “沒有后悔最好,待他們死了,你成為段家家主,一切好了。”單扶搖道。

    段復道:“我成為段家家主,也是姑父的功勞。”

    為殺掉段氏夫婦,單扶搖告訴段氏夫婦,他需要大量修士神魂才能助段青云還陽。

    段家上下腦子都有病,段氏夫婦腦子更是有病,背地里,真去殺人取神魂了。

    段復心知,事情暴露那天,便是段氏夫婦命絕之日。

    他頓了頓,接著道:

    “待我成為段家家主,姑父想要什么,只要我能滿足,一定盡全力滿足。”

    單扶搖道:“我說了,只要段家家主手上戴著的龍鳳紋扳指。”

    段家家主,段青云父親手上戴著的龍鳳紋扳指是段家傳家寶,據(jù)段家人說,只是一個有象征意義的扳指,沒有什么作用。

    段復不明白單扶搖為何要此物。

    那東西莫非涉及單扶搖要害?

    現(xiàn)下他太被動了,碰上抽查便要求助單扶搖。

    段復猜測,單扶搖之所以大部分時間都能解決抽查,可能是他的妻子,段家二小姐段秋梅在背后指點。

    段秋梅身為段家人,跟段家家主關系極好,為何幫著單扶搖行騙?他不得而知。

    若是扳指真涉及單扶搖要害,拿到龍鳳紋扳指……

    段復目中閃過一絲暗光,垂下眼簾,低低道了聲是。

    單扶搖撩起車簾,讓涼風吹進來。

    不再多言,斷了聯(lián)系。

    ……

    沒等多久。

    段復拿到了描著淬火符紋的紙張,他將其拿出去應付段氏夫婦。

    段氏夫婦眉開眼笑。

    段復站在一旁,沒有吭聲。

    段家家主輕咳一聲,道:“段復,你不要擔心,我們已經(jīng)給你找好了新的軀體。青云借你身體重回人世時,你的神魂便能進入新的軀體。”

    段復瞄了一眼段家家主左手大拇指戴著的龍鳳紋扳指,抬起頭,乖順道:“我明白了。”

    ……

    幾日后。

    前往虛無海的人回來了。

    關雎臺舉辦慶功宴,眾人迎著人,前往關雎臺。

    謝瑯回來后,擔起宗主職責,溫見雪便歇下來了。

    今日慶功宴,他瞧著秦月想來卻不好意思開口,便主動拉著她,同謝瑯來了。

    “說不說?”

    前往虛無海的人融入了各自宗派家族,心中卻不約而同想著一個事。

    要不要說出劍宗主宗謝霜是半妖。

    他們不著痕跡看向走在溫見雪身旁的謝瑯。

    他們的實力還不足以抗衡違背誓言時,天道降下的懲罰。

    罷了。

    他們糾結一下,憋屈地放棄了。

    謝霜有作孽的痕跡,再說不遲。

    當初立下的誓言是:若是說出謝霜半妖身份,則全家暴斃,魂飛魄散。

    李帆是定天宗派去虛無海的其中一個內門長老,他放棄說出謝瑯半妖身份后,又被另一件事壓住,郁悶不已。

    “怎么不見我宗派的人?”他小聲嘀咕。

    前來迎接的各個宗派世家代表聞言,笑了一聲。

    李帆蹙起眉,看向他們。

    “你們笑什么?”

    有人抱拳朝他行了一禮,道:“你宗與我等不是一個層次,小小慶功宴自然不敢叫上你宗。”

    這話什么意思?

    慶功宴沒有邀請宗派一并籌辦?

    以往大型活動,缺了誰都不可能缺了定天宗,今日為何這樣奇怪?

    李帆看不懂,詢問緣由,汪禹笑道:“李長老,你等不必多想,吃完酒回去問問你家齊宗主便知。”

    我家齊宗主?齊宗主是誰?

    我們只認識林宗主。

    李帆幾個去往虛無海的定天宗內門長老傻眼了,但沒有一人同他們解釋,他們只得匆匆吃了酒,回宗詢問發(fā)生了事。

    李帆幾人走后,籠罩在慶功宴上,古怪的氣氛散了。

    有人聳肩道:“雖然不想遷怒李帆幾個功臣,但想到他們是定天宗的人,便忍不住生氣。”

    “是極,是極。”

    有人附和。

    而去往虛無海的人從身邊人嘴里得知這段時間的變故,感慨萬千。

    汪禹站起身,朝謝瑯與花傾城敬酒,“骨龍之事能順利解決,多虧了謝宗主、花長老,我代表金鱗宗,向你們表示感謝。”

    岫煙與李秀也站起了身,笑著表示感謝。

    謝瑯笑盈盈道:“我與花長老,不過是做了些小事。骨龍之事能順利解決,完全是同行道友的功勞。”

    “謝宗主太謙虛了,論起功勞,我們都不比不過你與花道友。”同去虛無海的人端著酒杯站起身,“我們敬你們一杯。”

    謝瑯笑著飲下杯中酒,花傾城隨后也飲下杯中酒。

    溫見雪坐在一旁,打量花傾城,猝不及防聽到汪禹點他名字。

    “溫宗主,宴上珍饈可還合胃口?”

    昨晚,謝瑯打著商討事務的名頭,光明正大留他在寢殿,把他喂得太飽了。他現(xiàn)下根本沒有動慶功宴上的東西。

    但汪禹如此問,溫見雪不好拂眾人面子,便笑道:“自然合。”

    頓了頓,溫見雪接著道,“宗主回來了,我作為劍宗主宗暫代宗主,便退下宗主位置了,煩請汪宗主,不要稱呼我宗主了,以免他人誤會。”

    汪禹放下酒杯,笑道:“溫道友將劍宗主宗打理得井井有條,退下宗主位置,未免太過可惜。”

    “宗主比我打理得更好。”溫見雪道。

    “汪宗主如今說這話是什么意思?”謝瑯轉動手中酒杯,轉了兩下,哐啷一下放在桌面。

    他看向汪禹,聲音極冷,道:

    “莫非想挑撥我與嫂子的關系?我這個人直來直去,有話就直說了。你若是想挑撥我與嫂子的關系,死了這條心吧?我們的關系,任何人都不可能離間。”

    汪禹表情僵了一下,旋即恢復自然,溫和道:“謝宗主莫要生氣,我只是可惜溫道友的才華被埋沒。”

    “你的才華才埋沒了。”謝瑯道。

    汪禹:“……”

    汪禹扯了扯嘴角,道:“謝宗主脾氣未免太過暴躁?”

    “你頭一天知道?”

    汪禹道:“你這樣的脾氣容易得罪人。”

    謝瑯道:“其他人光宏大量,定不會與我一般計較。汪宗主不會要與我計較吧?”

    汪禹暗自咬了咬牙,冷笑道:“謝宗主真會說笑。”

    謝瑯朝他笑,“大家都說我很會說笑,汪宗主今天才意識到,不知缺了多少樂趣。”

    在場不知誰笑出聲,接著此起彼伏的悶笑。

    溫見雪低著頭,也在悶笑。

    汪禹第一次同謝瑯對上,根本不知謝瑯這么會說,巧舌如簧!他臉上的笑容快維持不住了。

    盯著謝瑯看了一會,汪禹心中吸了口氣,淡淡道:“現(xiàn)下不知劍宗主宗是溫道友做主還是謝宗主做主……”

    他說到這里,當即改口,“不好意思,忘了,溫道友已經(jīng)退下宗主之位。”

    “哦,沒關系。”謝瑯道,“汪宗主年紀大了,記憶不好,能理解。”

    汪禹:“……”

    汪禹不再想著搞幺蛾子,懟回去了,他正聲道:“我有個問題想問謝宗主。”

    “汪宗主有什么問題?請說。”謝瑯道。

    汪禹道:“聽說你宗之前與定天宗走得很近,有成為定天宗附屬宗派的意愿?”

    謝瑯道,“誰說劍宗主宗有成為定天宗附屬宗派的意愿?你不能因為定天宗頗有大宗風范,愿意扶持剛成立的小宗派,就說我宗有成為他宗附屬宗派的意愿,這是歪曲事實。”

    “呵呵,真的是歪曲事實嗎?”

    作者有話要說:

    第229章

    “定天宗提攜之恩,我宗沒齒難忘,若是對方碰到難處,定當鼎力相助。”

    溫見雪站起身,直視汪禹。

    他的目光很是清亮,話語溫和,條理清晰,像一股春風,有著撫平煩躁的力量。

    “然,如今定天宗行徑,令人心生寒意,我宗同在座宗派世家一般,不能與之茍同。”

    “汪宗主大可放心。”

    他看向上座的岫玉宗宗主岫煙、鶴衣宗宗主李秀,微微一笑。

    “岫宗主與秀宗主也請放心。”

    謝瑯笑道:“嫂子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現(xiàn)場一片寂靜,隨后,在場人交頭接耳,紛紛點頭贊許。

    汪禹嘴角微微一掀,道:“有你們這番話,大家自然安心了。”

    岫煙兩人也附和道:“是了,放心了。”

    ……

    “汪禹這老狐貍,挑撥離間不成,三言兩語,差點把劍宗主宗按到各個宗派世家的對立面。”

    慶功宴結束,已然是深夜。

    暮色沉沉,蛙鳴不斷。

    花傾城端坐在回宗的火麟戰(zhàn)車內,把玩他從不離手的百花鐵骨扇,皮笑肉不笑道。

    “岫煙兩人雖沒有出言為難,瞧著也不像安生的主。”

    “所以我之前同你說,要時刻提防他們。”

    謝瑯滿身酒氣,他既是前往虛無海的修士之一,又是劍宗主宗宗主,宴會上,自然少不了應酬。

    聞言,他盤坐于一旁,回了這樣一句,隨后,伸手拽住溫見雪衣袖。

    “我頭疼得很。”

    “知道了。”溫見雪撥開他手,“回宗了,我給你們煮醒酒湯。”

    話音未落,謝瑯又拽住他衣袖。

    “我想睡會。”

    “你去。”

    “你陪我睡。”謝瑯居然抱住他腰。

    溫見雪一僵,看向旁邊兩人。

    花傾城在宴會上也沒少喝,他瞇起眼睛,沒有什么反應,似乎是喝醉了,腦子轉不太過來。

    秦月與溫見雪一般,沒有喝酒,此刻十分清明,見此情景,遲疑道:“謝霜好像醉得不輕?你要不先送他去睡覺?”

    溫見雪順坡下驢,把謝瑯扶到內間床榻上。他替青年脫下外衣,又脫了銀靴,掐訣凈手,正想出去,青年手臂一撐,坐起,拉住他腰帶,把他勾了過來。

    “陪我睡覺。”

    溫見雪抬起眼,仔細看謝瑯。

    對方眼睛清亮,哪有一點醉意?

    “你哄我。”

    謝瑯握住溫見雪的手,甩出一張符,拽掉他穿著的白靴,攬著他腰,一卷,將其按在床榻上,攏在懷里。

    “不如此,怎么叫你光明正大陪我睡覺?”謝瑯理直氣壯,他將下巴擱在溫見雪頭頂。

    “你沒有醉,不頭疼?睡什么?”溫見雪問。

    謝瑯閉上眼睛,道:“方才逗你玩兒,我真醉了,方才只是用術法使了個清亮障眼法。”

    “你此刻才是逗我玩吧?”溫見雪去扳謝瑯的手,原以為會很難扳開,不料,輕而易舉便扳開了。

    溫見雪爬起,俯身去探青年鼻息,鼻息平穩(wěn),竟睡著了。

    看來真醉了。

    溫見雪收回手,朝緊閉房門看了一眼,脫掉外衣,拉過疊在一旁的被子,挨著謝瑯躺下。

    罷了,陪他睡一會吧。

    若是秦月等人問起,他便說,謝瑯醉得分不清東南西北,發(fā)酒瘋,非要自己陪著睡。

    小叔子喝醉了,非要嫂子陪著睡,傳出去大概很難聽。

    基于此,溫見雪應該擔心自己名聲,可他此刻卻升起背德的刺激感。

    他吹了吹謝瑯眼睛,靠近了幾分。

    秦月見溫見雪這么久還沒從內間走出,擔憂他一時心軟,真的陪睡,站起身,想去看看情況。

    “兩個男人,睡一起有什么關系?”

    花傾城這時出聲了。

    “他們是叔嫂……”

    花傾城意味不明地笑了聲,他點了點桌面,漫不經(jīng)心道:“那也是兩個男人。”

    他說罷,接著道,“再則說了,這里就我們,我們不說,誰知道?喝醉了,鬧一鬧,多正常的事,別一驚一乍。”

    此話確實。

    秦月糾結一下,坐回原位。

    花傾城此時閉上了眼睛養(yǎng)神。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秦月看向花傾城,“你是不是受了重傷?”

    花傾城睜開眼,“何出此言。”

    秦月指出他氣勢沒有從前盛了。

    自然沒有從前盛了。

    元嬰離體,化為分身,他的修為等,也被一分為二了。

    為免親戚朋友擔心,他請大家為他保守這個秘密。他與謝瑯不同,大家自然愿意賣他這個人情,紛紛應下。

    但他不曾想到秦月如此細致,竟能看出異樣。

    但凡她用靈力探查一番,便能得出正常的答案。

    花傾城心中驚訝,表面卻不漏出一絲破綻,笑著道:“我沒有受重傷,這事你問謝宗主,或者問其他人,都知道。”

    “我沒有錯,你氣勢絕對變弱了。”秦月道。

    “你……”花傾城湊到秦月面前,“說這話是不是看上我了,為了引起我的注意?”

    秦月愣了一下,抓過果盤里的毿金果按花傾城嘴里。

    “你個醉鬼,也不拿鏡子照照?我怎么會喜歡你?我喜歡隔壁阿福都不會喜歡你。”

    花傾城眼睛灰暗了一瞬,很快恢復正常。

    他取下毿金果,挑剔地掃秦月一圈。

    “你以為我看得上你嗎?要胸沒胸,要臉沒臉,花樓姑娘比你強百倍。”

    “你說什么?”

    秦月一口氣沒喘過來,抽出長鞭。

    “賤人,你給我死!”

    ……

    火麟戰(zhàn)車入了劍宗主宗。

    溫見雪察覺回了宗,叫醒謝瑯。謝瑯懶懶散散地往他身上靠,“頭還是有些疼。”

    “到宗了,我給你煮醒酒湯。”溫見雪催促謝瑯起身。

    謝瑯按住他后腦勺,笑著親他。

    “辛苦嫂子。”

    溫見雪故作惱火,邊推搡邊道:“你便是這樣感謝嫂子的?”

    “我就是這樣感謝嫂子。”

    謝瑯將他壓在身下,密密麻麻的吻順著嘴唇落到脖頸,道:“實不相瞞,我覬覦嫂子已久。兄長早逝,嫂子不如從了我?”

    就在此時,房門被一道巨力撞碎。

    幾雙眼睛看了過來。

    四周安靜了。

    靜得有點可怕。

    “你……你……”

    秦月持著長鞭,表情錯愕。

    花傾城倒在碎木間,向后仰起腦袋,盯著他們。他輕咳了一聲,正想爬起。

    簡容示意身旁的兩個師弟把擋路的他拉開,面色鐵青,幾步走到床榻邊,抽出本命劍,架在謝瑯脖子上。

    “畜生,我今日便送你去地府懺悔。”

    謝瑯:“……”

    溫見雪反應過來,起身阻攔,急切道:“他喝醉了。”

    “喝醉了,還會耍流氓,可怕得很。”簡容冷冷道。

    “哥,不是……”

    溫見雪話還沒說完,便被簡容打斷了。

    “閉嘴,你一邊去。”

    “簡兄,謝霜是劍宗主宗宗主,殺了他會挑起兩宗事端。你冷靜一點。”花傾城企圖搶救。

    簡容看著謝瑯,道:“既然如此,你自宮吧,否則我必殺你。”

    謝瑯:“……”

    謝瑯看向花傾城。

    花傾城扇開百花鐵骨折扇,遮住臉。

    看不見我。

    我盡力了。

    不關我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第230章

    謝瑯移開目光,道:“冒犯嫂子實屬無意,還請簡兄冷靜。”

    “你自宮了,我就冷靜了。”

    溫見雪頭皮發(fā)麻,他小心翼翼拉了拉簡容袖子,道:“哥,這是誤會。”

    簡容掃溫見雪一眼,目中帶著恨鐵不成鋼。

    “這個畜生這樣冒犯你,你還要替他說話?若不是發(fā)生得及時,他把你如何了,你便是哭也晚了。”

    溫見雪看向謝瑯。快解釋呀。

    謝瑯朝他投了一個安撫的眼神。

    “大舅哥。”

    簡容冷冷盯著謝瑯,他將長劍往謝瑯的方向壓了幾分,劍刃割破皮膚,一條嫣紅血線出現(xiàn)在謝瑯脖側。

    “誰是你大舅哥?”

    謝瑯示意花傾城把房間里其他人帶走。

    待房間里只剩簡容、他、溫見雪,他才道:“我就是謝瑯,與溫見雪是道侶,方才只是同溫見雪鬧著玩。”

    “你哥死了,你長得與他一樣,便可以肆無忌憚奪他身份,逃避罪責?”

    “大舅哥,不曾騙你,我確實是謝瑯。我當初并未被斷腸鬼奪舍,進入蓮都,是為尋碧天蓮,解決林翡等人放我體內的引魔珠。在蓮都拿到碧天蓮,出來后,為避免麻煩,我改了名,對外宣稱是謝瑯的雙胞胎弟弟謝霜。此事,大舅哥去問我現(xiàn)在的師父,下界劍宗分宗宗主便知真假。”

    簡容聞言,蹙起眉。

    良久。

    他收起了劍,對溫見雪道:“穿好衣服,我有事對你說。”

    簡容來劍宗主宗就是為了找溫見雪說件事,誰料踏進火麟戰(zhàn)車,正好遇上花傾城和秦月打架,撞破了房門。

    “好的。”溫見雪乖巧點頭。

    簡容走了出去。

    溫見雪松了口氣,走到謝瑯面前,彎身看他脖側的劍傷,“叫你逗我,被割了一劍,好了吧。”

    謝瑯環(huán)住他腰,吸了吸鼻子,“嫂子,疼。”

    “你還來。”溫見雪又好笑又心疼,他拍開謝瑯的爪子,翻出藥膏,給對方上藥。

    謝瑯坐在床邊,支著腿,抓住他一縷頭發(fā)把玩,道:“你不也喜歡聽我叫你嫂子?”

    “胡說,我沒有。”

    謝瑯一把將他按在懷里,胡亂親吻,“有沒有?”

    “混賬,我給你上藥呢。”溫見雪拍謝瑯胸膛。

    謝瑯低低地笑,濕漉漉的唇瓣蹭他鬢角。這樣一通折騰,藥膏糊了溫見雪一手,他有些惱火,于是張開了五指,將藥膏一一擦在對方臉頰。

    謝瑯頂著滿臉藥膏,眨了眨眼,道:“我傷口不在臉上。”

    溫見雪給他涂均勻了。

    “我瞧著就在臉上。”

    “好生霸道。”

    溫見雪權當沒聽見,捏了捏對方耳朵尖尖。

    “你還要不要我給你上藥了?”

    謝瑯半瞇起眼睛,呼嚕了聲,松開他,微微側頭,讓他更好上藥。

    “大舅哥好兇。”

    “有你兇?”溫見雪站起身,繼續(xù)上藥。

    謝瑯道:“自是比我兇。”

    “你確定?”

    這一劍并不深,上藥后,很快就愈合了。

    溫見雪收起藥膏,穿好衣服,簡單束起頭發(fā),對謝瑯道,“我先出去了。”

    謝瑯道:“我的醒酒湯。”

    “記著的。”

    ……

    簡容同花傾城等人站在一塊。

    溫見雪出了火麟戰(zhàn)車,快步走了過去,道:“哥,你要同我說什么事。”

    簡容將溫見雪帶到一邊,道:“之前聽你提起蘭家被滅,你母親遭追殺之事,祖父派人順著金康花露這條線索追查脅迫蘭家研究控妖術的人,走遍上界,探查無數(shù)地方,并未發(fā)現(xiàn)誰大量購買過金康花露。”

    頓了頓,接著道:

    “雖未發(fā)現(xiàn)誰大量購買過金康花露,但我們發(fā)現(xiàn),有些人經(jīng)常購買金康花露。

    “這些人都是家里開店鋪,或者干脆就是制藥師,煉丹師,藥師,購買金康花露,實為必要。”

    “我們正在派人調查他們,或許能查出什么。與你說此事,便是望你有個可能查不到脅迫者的準備。”

    溫見雪沉思幾息,道:“哥,這些經(jīng)常購買金康花露的人是誰?”

    簡容早已料到他會問這個,將準備好的名單遞給他。

    “你若想去調查,千萬注意安全。”

    溫見雪確實想去調查,謝過簡容,他將名單折好,放入乾坤袋。

    “另外……”簡容猶豫道。

    “怎么了?”溫見雪疑惑。

    簡容道:“你不要由著道侶亂來,容易出事。”

    “好……好的。”溫見雪被拎起來,抖了又抖,臉皮薄,實在掛不住,連連應下,而后狗攆一樣,遁走了。

    簡容見狀,微微一怔,笑了出來,而后,不知為何,有種失落感。這失落感不知從何而起,叫他百般不適。

    溫見雪遠離簡容后,冷靜了下來,他來到小廚房,熬醒酒湯。

    熬好后,讓秦月給花傾城帶了一碗,自己則打了一碗,放進食盒,打算帶給謝瑯。

    “最后怎么解決的?”秦月見溫見雪提著食盒要走,叫住他。

    溫見雪抿著嘴角,輕笑道:“誤會,具體,你可以問問我哥。”

    秦月口嚴,即便知道了,也不會張揚出去。

    溫見雪簡單解釋了,朝火麟戰(zhàn)車走去。謝瑯已經(jīng)穿好衣服,他閉著眼睛,靠在床頭假寐。

    溫見雪把狼薅了起來。

    謝瑯喝了醒酒湯,又小瞇了一會,總算不頭疼了,他起身活動了一圈,詢問溫見雪,簡容找他有什么事。

    “金康花露的事。”溫見雪回答。

    謝瑯盤坐到溫見雪對面,道:“沒查出什么東西?”

    溫見雪拿出名單,復述了一遍簡容的話。

    謝瑯拿起名單翻看。

    溫見雪熬藥時,看過名單了,他拿出傳訊符,聯(lián)系藤妖前輩。

    這些年,藤妖前輩可查出什么了?

    “你那邊查到些什么。”

    溫見雪很快聯(lián)系到藤妖前輩,對方聽罷此事,反問道。

    溫見雪讓謝瑯將名單復制了一份,傳送給藤妖。

    藤妖瀏覽完名單,這才道:“我這邊沒有什么勢力、人手,從金康花露這條線索入手,太過困難,所以查了些時日后,轉變了方向,從蘭家結識的人入手。”

    藤妖說到這里,溫見雪不由想起,在藤妖前輩記憶里,聽到的祖父母的對話。

    從他們的對話中可以知曉,他們早早就認識脅迫者。

    溫見雪蹙起眉,道:“然后呢?”

    藤妖道:“查到了些東西,但不太確定,給我些日子,讓我確定一下。假設真是他,那么……”思量再三,藤妖接著道,“很是棘手。”

    很是棘手?看來脅迫者身份不低。

    “藤妖前輩,你現(xiàn)在在哪里?可需要我派人協(xié)助你?”

    “不必,人多了,容易暴露。”

    “那前輩注意安全,有事聯(lián)系我。”

    掐斷與藤妖的聯(lián)系,溫見雪看向謝瑯,道:“謝宗主,你看了這么久,看出什么了?”

    謝瑯將名單遞給他,“我要是僅憑一張紙,便看出什么了,這天底下,便沒有什么事,可以瞞過我的眼睛。”

    “是了。”溫見雪笑道,他收好名單,站起身,拉著謝瑯離開火麟戰(zhàn)車,叫吞金和晴天尋幾個靠譜的內門弟子來。

    “你這是要去調查這些人?簡兄那邊不是在調查么?”謝瑯問。

    “多查一遍總沒有錯。”

    謝瑯盯著他看了會,道:“等幾日再去查。”

    “為何?”

    “到時候告訴你。”謝瑯背著手,扭頭就走。

    溫見雪:?

    出于信任,溫見雪讓吞金和晴天不必尋人了,過幾天再說,他快步跟上謝瑯,道:“我現(xiàn)在就想知道。”

    “不告訴你。”

    “謝郎君。”

    “我不吃撒嬌這一套。”

    溫見雪:“……”你確定?

    幾日后。

    天空晴朗,溫見雪披上傅銀馬甲,見過丹行管事張焦成后,脫了馬甲,拿著購買的藥材回宗。

    他找了個能從早曬到晚的地方,把藥材整整齊齊鋪好,而后捧著零嘴,不緊不慢朝宗主寢殿走去。

    按照之前的約定,今日,謝瑯便要告訴他為何現(xiàn)在才能查人。

    宗主寢殿沒有人。

    謝瑯應是在處理新弟子歷練一事,溫見雪坐在殿前,慢吞吞吃完自己那一份零嘴,前往浴池。

    他打開謝瑯修筑的水牢。

    水牢內,已經(jīng)被他堆滿東西了。

    這些日子,也忘了同謝瑯說,借用了他的水牢,不知對方是否有其他作用,溫見雪挽起袖子,決定把東西整理整理,騰出一半的空地。

    “你……”

    溫見雪整理到一半,聽到水牢外傳來謝瑯的聲音,扭頭一看,謝瑯站在水牢入口,一臉震驚地看著他。

    “你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這里的?”

    謝瑯說著,環(huán)顧四周,“怎么這么多東西?”

    溫見雪向謝瑯解釋完后,肉眼可見,謝瑯表情僵住了。

    溫見雪連忙道:“這個水牢你要做其他重要的事嗎?不好意思,我這就把東西全收拾了。”

    謝瑯吸了口氣,道:“沒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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