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撿到了
水池比想象的要深, 透明度還算不錯的海水并非壓抑的深藍色,隱約還能產生被窗外日光照射的感覺。
寧知夏自己拱了兩下,游得太慢, 最后徹底擺爛,任由身旁的人魚圈住腰, 不費力氣地帶領著他下墜。
寧知夏有些緊張,情不自禁地用嘴巴鼓氣, 眼珠子直溜溜亂轉。
一只手伸來,捏了捏他倉鼠似的腮幫子, 泡泡們呼嚕嚕吹出。
寧知夏看著奧德羅含著笑意的眼神,恍然間記起自己能呼吸的, 不好意思地咧嘴傻笑起來。
隨著魚尾擺動,銀色的鱗片偶爾擦過腿腹,寧知夏對滑膩冰涼的觸感已經習以為常, 隨著一群小魚從身邊游過,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掉在最后的一條, 看著它驚慌失措地噗噗加速。
他被逗得瞇起眼, 比劃著問:[你養的小寵物嗎?]
奧德羅搖了搖頭,輕柔的聲音隨之在青年的腦海響起:[是零食。]
那么大一群零食魚?!
寧知夏倏地瞪圓了眼睛, 驚訝的模樣似乎取悅到了對方。
奧德羅攬緊他的肩,近乎兩米的魚尾輕松自如地動了一下,抱著懷里的青年愉悅地轉了幾圈。
他們繞過赤紅的珊瑚叢, 穿過搖曳的海草, 沖散整齊排列的魚群,靈活有力的大尾巴隨意一擺, 掀飛了擋路的鰩魚。
如此霸道的穿行方式讓寧知夏為倒霉的魚群默哀的同時,也忍不住笑出一個泡泡。
很快他一路吐著泡泡, 被帶去了水底最深處,一枚碩大無比的硨磲出現想眼前。
[好大!]
放射狀的溝槽絢麗多彩,彎曲的殼頂張開,簡直足夠把他整個人都放進去。
寧知夏震驚地看向身旁人魚,銀灰色的長發在水里氤氳散開,每一絲弧度都充滿著誘惑。
他俯頭與寧知夏蹭了蹭臉,扇形耳鰭愉悅地扇動兩下,推著茫然的青年坐進大硨磲中央。
每一條人魚都會在成年之后,去尋找最順眼的硨磲,把它挪回巢穴打理干凈,用來儲存所有心愛之物。
奧德羅捧來無數珊瑚與珍珠,煜煜柔和的光芒反射到硨磲內壁。
他慢條斯理地堆放到青年身邊,滿意地圍著游了兩圈欣賞了一陣自己的杰作,修長的手臂伸過來,用屈起尖甲的指節勾起寧知夏的下巴。
[喜歡嗎?]
寧知夏哪里見過這樣的景象,腦袋一陣陣暈眩:[喜歡,不過你從哪兒搞的?]
奧德羅:[我的位面。]
寧知夏松了一口氣般拍拍胸脯:[還好還好,不用牢底坐穿。]
奧德羅很輕地笑了一下,尾巴翻攪起小小的水花,游到寧知夏身邊,攬住他坐過來。
影影綽綽的光影里,珊瑚礁里重新游曳著恢復平靜的魚群。
奧德羅偏頭掃了眼看得出神的青年,有些遺憾現在不是明月高懸的夜晚,不然他說不定也會說點什么今晚月色真美的奇怪語句……
過了好一陣,水面嘩啦翻動。
寧知夏被帶著再次浮出水面,爬上岸后身體徒然變重,半個身子不舍地浸在水里,小腿一搖一晃,攪弄著層層疊疊的水浪。
過足了潛水癮后,他癱在地毯,胸膛呼哧呼哧上下起伏,又滿足地哈哈大笑:“好好玩呀!”
奧德羅趴在池邊,一言不發地看著興奮雀躍的青年,最初的好奇心已經旺盛得快被其他情緒取代。
他撈起寧知夏的手,偏頭貼著掌心蹭了下。
耳鰭與發絲交替的觸感傳來,寧知夏覺得癢癢,哎呀哎呀又笑又叫,想要把手挪開。
奧德羅立刻用臉追著去貼他的手掌心,貪戀的又蹭了兩下:“好玩嗎?”
寧知夏誠實點頭:“好玩!”
他抬起眼,淺色的瞳孔目光專注而溫柔,如同傳承到的記憶里那般輕輕地詢問不屬于海域的生物:“下次再來嗎?”
寧知夏覺得手心也跟著發燙,避開視線小聲點頭:“來、來的呀……”
奧德羅笑了起來,結實有力的手臂撐起上半身,仰頭貼了貼青年微微發燙的臉頰,隨著嘩嘩的水流聲響,銀色魚尾重新沒入水面。
儲物間的門再次打開,寧知夏拎著那些潛水裝備放回曲半青在二樓堆放雜物的地方時,感覺自己就像半夜翻窗和黃毛鬼混的叛逆高中生,莫名了有幾分心虛的味道。
沒事噠沒事噠,小奧又不是黃毛。
他自我安慰著,扭頭看見買菜歸來的曲半青時,還是忍不住條件反射般一聳。
曲半青上上下下用審視的眼光,看了濕漉漉的大寶珠一遍,皺眉道:“你去奧德羅的水池了?”
原來對方知道啊!
寧知夏頓時神色輕松,點了點頭:“對呢!”
曲半青目光復雜,幽幽道:“你都不會游泳……”
“沒關系,奧德羅說喝了他的血和……就能在水里自由活動。”寧知夏有點不好意思地自動屏蔽一個關鍵詞,干笑著要去浴室洗澡。
曲半青看著青年紅通通的小嘴,等人跑去浴室,閉眼深吸一口氣,握拳邦邦錘心口——
啊!狡猾的壞魚!天殺的壞魚!
*
在初秋的長假前,聯名穿戴甲在勞模波波和摩琳的幫助下很快全部交貨完成,網上頓時掀起來各種各樣的開箱展示。
這可是歐皇的象征,數以萬計的搶購者里就殺出那么點幸運兒,換誰都要樂呵呵地炫耀一波。
自然了,評論區里總會出現拉踩的掃興評論,每個人的審美與消費觀也不同,再加上有些人不過是故意引起爭論累加熱度,倒也屬正常。
只是沒過多久,多出些自詡從事pr工作的賬號爆料,某個小店搭上地方官方后小牌大耍,不僅只接待網紅明星,甚至不是一般的合作壓根看也不看。
都不需要路人解謎,陰陽怪氣的語氣直指怪物美甲店。
無中生有的謠言就像一點火星,誰都不知道什么時候刮來一陣大風就能引發惱人的洶洶大火。
“你等著,我馬上找人壓下來!”
賀明珠來店里做美甲時,氣憤地談論起這些破事,把桌面拍得砰砰響。
胖橘不動如山地團在一旁,用爪子按了按女孩手背。
“你這性格還真是說風就是雨。”一杯養顏清火的花茶放了過來,曲半青看著她怒氣沖沖的模樣,又加了一盤焦糖布丁。
賀明珠抿了下嘴,端起茶杯道:“你們也太淡定了。”
“不就是之前被拒絕合作的商家搞出來的嘛。”
曲半青抱著餐盤勸慰道,“現在還只是捕風捉影的階段,又沒有影響到生意,暫時不用理會酸雞發言,省得還給你惹事。”
“我才不在乎呢……”
賀明珠面上滿不在乎,不過心里還在贊同的,想想也是,越是找人壓制,倒是給了別人心虛捂嘴的話柄。
她手指繞著發尾撥了幾圈,撐著下巴無語地嘆了口氣,“都是些什么人吶……”
曲半青聳聳肩:“要不說怎么叫樹大招風呢。”
“嗯?”
清理完貓毛的寧知夏倏地抬頭,樂呵呵地加入對話:“嘿嘿,我是大樹耶!”
“……”兩人無聲地齊齊看過去。
賀明珠不太優雅地翻了個白眼,把手搭在手枕催促:“還是快點開工吧寧老板,只有你干活的時候,我才覺得你是個聰明蛋。”
“哼,我一直都很聰明……”寧知夏不滿地皺了皺鼻子。
賀明珠有一陣沒來了,中途在其他店做過一次美甲,卸甲時為了避免不同產品的酸堿性有沖突,寧知夏多花了點指甲把甲面卸干凈。
“嚯,你這次指甲留得有點久啊!”
卸干凈甲面,寧知夏翻過她的手指仔細看看,不由愣了一下。
賀明珠的甲床條件不錯,尤其是因為經常做美甲很少摳壓指尖,導致甲床養長的同時,游離線也跟著長。
與甲殼連接的肉因此在指腹頂端冒頭,稍稍一碰,就會引起撕扯的痛感。
“唔……”
每根手指都是如此,情況比想象得還要糟糕,寧知夏不能立刻打磨邊緣,于是擰開軟化劑,小心地敷在指尖。
等了一陣后,捏了根櫸木棒湊過來,就要往指尖推。
“嘶……嘶……”
木棒還沒壓下來,賀明珠就情不自禁地開始吸氣。
寧知夏恐嚇:“你再抽氣我多收五百!”
賀明珠立馬閉嘴,有氣無力地揚了揚下巴隨他擺弄。
木棒貼在甲殼與指尖邊緣,軟化后的皮肉被往里按了按,一點點與指甲內壁分開,看著嚇人,但出乎意料沒有丁點痛感。
這時為了避免牽扯到游離線以下的皮膚,就不需要修剪,這層半透明的死皮過幾天會自行泛白,就像清理指甲內的污垢一樣,隨便用適合的工具鏟掉就好。
指尖的拉扯感減少,賀明珠頓時舒服了,又貪心地感嘆:“要是能有一勞永逸的辦法就好了。”
“那還不簡單。”寧知夏笑嘻嘻地給她出主意,“等砂糖柑上市了,自己每天多剝幾個吧。”
甜甜的砂糖柑誰不喜歡呢,賀明珠頓時哈哈大笑。
等一笑完,就聽寧知夏正經道,“以后還是得記著按時修剪,沒事自己推兩下也行。”
賀明珠自己也清楚,她嘆氣道:“最近忙著打理家業呢,整體暈頭轉向沒顧得上。”
曲半青瞧她一副疲憊的模樣,樂道:“喲,賀總忙什么呢?”
“最近不是有文物回歸嘛,集團也想迎合一下,可惜法律程序和道義感化都走不通,最后還是聯系了私人賣家談購買方案……”
賀明珠解釋著,不過如果能順利購回這些文物,對集團在國內的諸多項目也有益處,是一箭雙雕的好事。
寧知夏好奇道:“有進展了嗎?是什么文物?”
“一幅沒骨雙燕圖,還有螺鈿屏風……”大約是價格談不攏,賀明珠面露糾結,“可惜這些強盜獅子大開口,看今年的預算,大概只能挑一樣回來。”
雙燕圖?
寧知夏一愣,他與同樣詫異的曲半青對視一眼,倒是沒想到這么巧。
他想了想,建議道:“要不你和余城博物館那邊聯系一下?”
賀明珠:“嗯?”
寧知夏說道:“這次回歸的青花瓷梅瓶和雙燕圖都是放在國外同一家博物館的,要是回歸再次同展,應該是喜聞樂見的大新聞。”
“對啊!”
賀明珠聞言,瞬間有了點興趣,既然花了錢,自然是要輿論與熱度都獲得最大收益,心里的糾結頓時煙消云散。
她笑瞇瞇地夸獎道,“哎呀,寧老板的腦瓜子真是靈光!”
寧知夏驕傲挺胸:“哼。那當然。”
最近很流行簡單款的細閃美甲,漸變裸色之后再涂一層細閃,這種細閃膠一定要足夠細膩清透,營造出一種這是秋日陽光落在指尖,絕對不是我花大錢建構涂色的效果喲!
很少有這類細閃膠能達到寧知夏想要的自然效果,手上這瓶貴婦級的甲油膠就要見底,色號又常年斷貨。
寧知夏用得摳摳搜搜,被賀明珠發現了,威脅要把三花貓裝麻袋,這才打消殺熟的奸商意圖,給她順利完工。
等人開開心心地揮舞著新美甲離開后,寧知夏蔫蔫地把空瓶子丟進垃圾桶。
瓶桑,你的使命完成了!
前不久的大業務消耗量不小,寧知夏這個懶鬼總算肯收拾起櫥柜,清點著余下的色號。
“哐當哐當……”
不同品牌的精致瓶子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每到這時候,那些身子短短的小貓們就會撅個鉤子,充滿興味地扒拉不停。
于是寧知夏停下動作,警惕地朝身旁看去,腳邊空蕩蕩的一片,連根貓毛都沒有,仿佛在嘲笑他自作多情。
孩子靜悄悄必定在作妖……
寧知夏偏頭看去,這群小貓們一反常態蹲在窗臺。
胖橘從碗里叼著凍干蹦了上去,滿身肉浪晃呀晃,腦袋探出窗外一松嘴,那枚凍干就直直地掉了下去。
“嘶……胖橘你這敗家玩意兒!”
怎么還學挑食小孩往窗外倒飯呢!
寧知夏快步走過去,把小貓們一股腦兒地從窗外趕走,余光隨意一掃,花圃里似乎蜷縮著一團白乎乎的東西。
“哎呀!”
寧知夏眼睛倏地瞪大,喊上曲半青一起出去。
兩人急吼吼地繞到那片花圃,分開遮擋的枝葉,里面窩著一只狀態糟糕的白土松,周圍還堆了不少貓貓丟下的凍干。
寧知夏用手肘朝身邊捅了捅:“哇哦,我的寵物養了一只寵物。”
“你擱這兒疊buff呢?”曲半青一把將他推開,轉身去屋里找了干凈的箱子和毛巾出來。
小狗似乎流浪了許久,奶油色的毛毛一塊黑一塊黃,臟兮兮的有些打絡,雙眼防備地看了他們幾眼后,又沒有力氣地耷拉著眼皮,任由擺布。
曲半青感嘆:“好喪的小狗!”
寧知夏估摸著情況搞不定,干脆道:“還是直接送醫院看看吧。”
“也行也行。”曲半青答應著,用毛巾折了折,墊進箱子里,與寧知夏一起小心翼翼地把它抬進箱子里。
“嗚……”白土松有氣無力地哼哼了身邊,旁邊豎著尾巴觀察許久的貓貓們也圍過來。
一般來說,貓狗見面堪比世界大戰,不過家里的麻將小隊乖巧得不行,挨個與它碰了碰鼻子,就像在告訴小狗不用害怕。
“好寶寶!”寧知夏摸了摸它們的腦袋,嘿咻一聲抱住箱子塞進車后座,朝著醫院出發。
寵物醫院離得不遠,因為之前波波的工資越來越多,街區的救助項目資金充足,這次檢查沒有收費,也算是享受到了一點救助福利。
經過醫生檢查,寧知夏才知道這只雄性白土松還做過絕育手術。
“營養不良,后腿指甲脫落,不過還算幸運沒有別的大病。”
醫生像是見怪不怪了,嘆了口氣道,“這種情況要么是走丟,要么是被人遺棄。”
寧知夏看向醫生辦公室的角落,那只白土松似乎不喜歡這里,不叫不鬧,也不太樂意護士們觸碰,很沒有安全感地蜷縮成一團。
看起來是流浪時吃了不少苦頭,醫生有些無奈道:“寧老板,你看是把它送進街區的救助站嗎?”
“不了,我家貓撿的。”
寧知夏蹲下身,把它放抱回箱子里,嘴里嘀咕道,“不帶回去它們會鬧脾氣的。”
從醫院回來后,正好是飯點。
前幾天要么火鍋要么冒菜,吃得太過重口味,曲半青干脆買了幾籠小籠包陪著蔬菜粥算是換個口味。
小籠包是從附近的一家老店買的,皮薄肉多,醬色的油汁微微浸進白皮,鋪底的不是蒸籠布,而是褐色的松針,飄散的白霧里帶著一絲清香,筷子一夾就起,絲毫不沾皮,再往料碟里滾一圈,滋味簡直超絕!
寧知夏眼睛都看直了,但小狗還得安置,只能咽了咽口水,先把紙箱放在客廳角落,再和曲半青一起把屏風挪過去,做個簡單隔斷。
就在他忙活時,奧德羅也從屋外回來了,他見寧知夏一副要拆家的模樣,不由愣了愣,強調道:“地基真的還在,不用搬。”
“什么啊……”
寧知夏放下屏風,拉著他去看角落里的紙箱,對著窩在里面的大白團揚了揚下巴,“喏,你的信徒們撿的。”
奧德羅挑了下眉。
寧知夏把前因后果給他說一遍:“半青剛剛在賬號和街區大群都發了尋主信息,不過……”
他看了眼小狗,把聲音壓低了點,“我和醫生都覺得有可能是被遺棄的,所以先暫時養著……”
“哦,被遺棄嗎……”
奧德羅眼睫輕輕顫了下,低聲念叨著,蹲下身去。
他屈指翻了翻小狗的耳朵,忽而掀起嘴角嘲笑般說道,“小臟狗,你的牙齒和爪子都白長了。”
小狗聲音含糊地嗚咽了聲,把腦袋埋進了肚子里。
第52章 新來客
曲半青打斷有些人企圖傳輸黑化值的意圖, 提高音量大聲說道:“既然要養著,就取個名字吧!小狗小狗的叫著多沒意思。”
“有道理。”寧知夏點頭。
“我看看啊……今夜華燈初上,皎月清瑩良辰……”
寧知夏認真地陷入沉思, 片刻后深吸一口氣,仿佛靈光乍現, 捧起小狗的臉大聲宣布——
“你就叫小籠包吧!”
“……”
曲半青同情地摸摸小狗腦袋,“真可憐, 你攤上了一個取名廢主人。”
“嗚……”
小籠包對這個名字沒什么反應,枕在前爪發出一聲呼嚕嚕的鼻哼。
對于這個新成員的到來, 沒有人發出異議,等到了第二天, 趁著陽光明媚的好天氣,寧知夏替小籠包洗了個澡,然后抱去院子里曬太陽。
前院的花植總會趁著早上沒人的時候, 卷起水壺享受晨間淋浴, 加上奧德羅時不時地來修剪枝葉, 被養得格外茂盛嬌艷。
小籠包似乎挺喜歡小院, 沒事就用鼻子拱開半掩的房門,趴去窗臺下的位置安靜待著。
很快, 大家注意到了它的這點愛好,曲半青抽空縫了個黃橙橙的軟墊給它墊著。
小狗的肚肚毛是要保持干凈的,畢竟洗一次澡挺麻煩的。
那些打絡的毛發清洗干凈后變得柔軟蓬松, 焦糖色耳朵看起來像三角形的小曲奇, 只是有點沒精神地耷拉在頭頂。
奧德羅打理完花草進門,瞧見它趴在門口, 腳步一頓,歪頭一言不發地盯了許久, 忽然俯身,用手指撥弄兩下小狗耳朵。
除了偶爾嚇唬狐貍崽,奧德羅很少與這些毛茸茸的動物接觸,就連那一串忠心耿耿的小貓信徒也愛答不理。
寧知夏見他對小籠包的態度有些不同,不免來了興致,背著小手有些好奇地湊到他跟前:“原來小奧是喜歡狗狗的嗎?”
“那倒不是。”奧德羅略微回憶了一下,說道,“你初春穿那件狗耳朵衛衣時,和它挺像的。”
寧知夏歪頭:“???”
啥意思。
奧德羅淡定地摸了摸他的腦袋,留下一臉懵圈的青年去了客廳看電視。
最近交貨后寧知夏想放松一陣,接的預約不多,倒是賀明珠發來消息,匆匆忙忙地訂了一副穿戴甲。
看見對方的要求,寧知夏會心一笑,很快趕制出來寄了過去。
沒過幾天,雙燕圖預備回歸的消息鋪天蓋地傳遍全網。
眾人得知這幅畫與青花瓷梅瓶曾經同展百年后不由感慨萬千,等兩幅展品將于余城博物館再次同展的消息放出,人們更加激動難耐。
這是天大的喜事,不少人都專心看起了回歸活動的直播,賀明珠戴著一款雙燕美甲出席回歸活動現場,瞬間引爆全場,不少記者都為這位年輕的主要負責人拍下無數組特寫鏡頭。
她本就擁有一定話題度,全身穿搭都被扒出品牌款式,自然也包括那份穿戴甲。
現在因為一些被拒品牌暗地里帶起的爭議,不少嫉妒的同行也潑了些莫須有的臟水,氣憤的粉絲想要反駁,又不想平白無故的給對方增添熱度,心里不免有些憋屈。
這次活動的穿戴甲一出,賀明珠特意艾特了怪物美甲店表示感謝,余城博物館也緊隨其后,發布了雙燕圖與甲片細節展示圖,恨不得立馬加入商城開始出售。
網上瞬間又沸騰起來,無數粉絲與路人聞訊趕往曾經的抹黑貼,好好展示一波什么叫揚眉吐氣。
“哈哈哈哈頭一次看見官號那么急!”
“余城博物館:天殺的,誰敢動我財神爺!”
“笑死,你們也不看看給余城博物館后續的周邊售賣帶了多少熱度!”
“果然是怪物美甲店!這是參與兩次文物活動了吧?”
“我看誰還說小牌大耍,就這技術,人家只打高端局!”
“合作都是雙向選擇,人家拒絕合作擺脫你們找找自己的原因!”
私信和郵箱里又多了些合作邀約,寧知夏倒也沒急著接,將曲半青最近來整理的抹黑賬號發給賀明珠推薦的律所,再在平臺發布公告,硬氣的態度引得粉絲們紛紛叫好。
多省心吶,寧老板有事自己上!
有了這幾次的宣傳,寧知夏成功轉型升級,除了季節限定的穿戴甲,平日里挑著客人訂單與其他合作來接單,反正還有其他位面的收入,他完全不缺錢。
“嘖嘖……沒想到不缺錢三個字說出來這么爽!”
寧知夏吃著KFC單點的吮指原味雞,發出心滿意足的感慨。
“公子足智多謀,要不是您和賀小姐幫忙,我和小燕們不知要分隔多久。”瓷仙晚上特地過來吹波彩虹屁,這次身邊還飛了兩只眨著豆豆眼的小燕子。
小貓們看得目不轉睛,咧著尖牙,嘴里的電報聲發個不停,撅起屁股有些蠢蠢欲動。
“不客氣不客氣……”
寧知夏嚇得連忙起身,按住麻將小隊,招呼著奧德羅趕緊開通道把它們送回去。
要是這些燕子雀雀有什么三長兩短,到時候讓博物館可怎么活。
瓷仙只能聽話地帶著雙燕離開,長長的水袖從好奇轉動的腦袋拂過,小籠包腦袋甩成滾筒洗衣機,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來做客的非人朋友們都知道,店里又養了只小狗。
白天在院子里曬太陽,到了晚上就趴在幾團軟綿綿貓圈旁邊,任由曲半青給它梳毛,日子過得比上班打卡還準時。
起初小籠包還會因為看見這些奇怪的客人瑟瑟發抖,等它在半人馬們的懷里輪了一圈后,又恢復了往常無欲無求的喪喪氣質。
就連小三花時不時湊過來,用爪子調皮地拍拍它的黑鼻頭,也只是呼嚕一聲,把小三花輕輕拱開,隨后不停地舔舐前腿的毛毛。
“唉,今天的晚飯也沒吃幾口呢……”寧知夏看著小籠包的飯碗,愁眉苦臉地嘆了口氣。
這只白土松最近膽子倒是大了點,可惜食欲不好,一直吃的不多,他和曲半青換著花樣給它配餐也不見什么成效。
半掛似的胖橘豎起尾巴從他腳邊開來開去,寧知夏抬起腳,將它輕輕挪開,嘴里嘀咕著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那一定是你們的食物不合口味!”
呼啦啦進門的半人馬們聽見了人類的抱怨聲完全不以為然。
哈帕斯當即拿了塊看不出是什么生物的猩紅肉塊出來,熱情地要往小狗嘴里塞。
濃郁的血腥氣四處彌漫,小籠包喉嚨里發出嗚咽:“嗚嗚……”
寧知夏嚇了一跳:“誒你干嘛!”
奧德羅抬起手輕輕打了個響指,血兮兮的肉塊瞬間變成冰坨子,差點砸到了哈帕斯的馬蹄。
紅發半人馬咬牙切齒:“嘿,看著點!你差點凍到我的手了!”
奧德羅淡淡地說道:“是嗎?那你真幸運。”
血色的冰坨子被丟給屋外的植物,寧知夏剛松了口氣,心道還是小奧靠譜。
然而一抬眼,就見奧德羅用銀叉插了塊巧克力奶油蛋糕,目標明確地喂過去。
“誒誒誒!你又干嘛!”
真是一刻都不能放松!
寧知夏一把握住奧德羅的手腕轉了個彎,張大了嘴,“啊嗚”一口塞進自己嘴里。
他皺著眉頭,嚴肅地邊嚼邊警告這些家伙:“不可以亂喂!”
奧德羅眨了眨眼,忽然又插了塊蛋糕喂到了寧知夏嘴邊。
“啊嗚。”嚼嚼嚼……
青年的腮幫子變得鼓鼓囊囊。
奧德羅撐著臉,耐心地等他咽下嘴里的食物后,放置到瓷盤的銀叉發出一聲脆響。
冰涼的指腹力度溫柔地按在唇瓣壓了壓,輕輕向左滑動,抹掉了那些黑漆漆的奶油。
哈帕斯和米利的表情刷地一下黑了個徹底,蹬了蹄子,小聲嚷嚷:“他憑什么——”
摩琳翻了翻眼睛,發出一聲嘲諷意味十足的哼笑。
她將手掌蓋在皮皮眼前,慢悠悠道:“就憑他這些伎倆你們一百年也學不會……”
修長的手指調轉了個方向,那些甜膩的奶油很快被舔舐了個干凈。
冰涼的觸感久久不散,寧知夏臉色漲紅地抓了抓頭發,趕緊抽了張紙巾胡亂擦擦。
忽然,肩膀被人又拍了拍,寧知夏茫然轉頭。
米利把肉塊撕得更小,像模像樣地用銀叉弄到人類面前,期待道:“來,張嘴,啊——”
啊你個頭!
寧知夏頗為惱火,屈指敲了敲金發半人馬的漂亮腦袋,無情拒絕:“爪巴!”
“哈。”
墨暉對著受挫的兄弟發出一聲真心實意的嗤笑。
米利氣鼓鼓地白他一眼,抱著手臂,轟隆一下屈腿臥倒。
“哎呀……”哈帕斯大馬不依人地往青年身邊擠擠,幽怨道,“怎么他給的就吃……”
“可真是磕到了呢。”赫卡特面容扭曲地開始陰陽怪氣。
“磕?磕什么磕!”
群聊再次觸發關鍵詞,曲半青聞言臉色大變。
他踹了一腳結實的馬屁股,沒好氣地發出毒唯的怒斥,“是飯嗎?你就端上來。”
摩琳仰天長長地嘆息了一聲,這間屋子里的成分真是好復雜。
她這次過來倒不是做美甲,而是催著寧知夏畫下一期的款式圖稿。
“怎么這么快又畫……又畫……”寧知夏哼哧哼哧畫圖,嘴里嘀咕道,“我記得那家報.社叫魔法周刊才對?”
摩琳笑瞇瞇地回答:“親愛的,它也可以隨時改名叫時尚芭莎。”
“你們還挺與時俱進的哈。”寧知夏嘖嘖感嘆,筆尖動得飛快地畫完一款。
這時,一張新的羊皮紙又暗戳戳地移了過來。
摩琳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你還接點其他的活嗎?”
寧知夏一愣:“咋?”
“那個……哈哈哈……我看了一點你樓上的漫畫……”
摩琳面露羞澀,手指繞著皮皮的耳朵尖撥來撥去,“最近給報.社送圖稿時順便產出了一點殷小姐她們的同人文。”
“???”寧知夏猛地抬頭。
摩琳搓手道:“所以想約點插圖,正經的,接嗎?”
寧知夏:“……”
姐姐你賽道涉及得挺多啊。
他左看右看,也壓低聲音:“殷拂柳她們知道嗎?”
摩琳一臉正色道:“圈地自萌,怎么可以舞到正主面前!”
寧知夏忍不住拍了拍手:“你最近對我們位面涉獵的有點多啊。”
“哪里哪里。”摩琳謙虛道,“學無止境,應該的。”
現實做飯一塌糊涂,賽博做飯大展宏圖,有人起了頭,寧知夏半推半就與摩琳達成協議,決定下次給狐貍們送點零食當素材庫酬勞。
等約稿金主帶著美甲圖稿離開后,寧知夏嘿嘿一笑,悶頭捏著蘸水筆畫圖。
唔……青梅青梅……
好磕!
筆尖游龍走蛇,軟綿綿的狐貍球抱著小蛇在樹下納涼的景象浮現在紙頁。
就在寧大廚激情產出時,細密的光點從眼前灑落,一個小小的聲音忽然響起——
“你好……你好……”
嗯?
寧知夏倏地抬頭,看見桌邊一個有蝴蝶翅膀的花裙子女孩朝他飛來,她個子不過七八厘米,細細的光點隨著努力扇動的翅膀不停落下。
寧知夏忽然覺得鼻子有點癢癢,仰頭打了個暢快淋漓的噴嚏:“啊嚏——”
“哇哇哇——”
突如其來的大風迎面吹來,刮得女孩驚慌失措地大叫著失去平衡,像片樹葉似的打著旋兒從桌沿掉下。
寧知夏嚇得一愣,壞了,我噴飛了一個啥?
他惴惴不安地準備俯身去看,卻見女孩安然無恙地坐在奶油色的絨毛里,驚喜地捧著臉升了上來。
小籠包后腿支地,把腦袋擱在桌面,等女孩像玩滑滑梯一樣,順著它的嘴筒子落地桌面后,搖了搖尾巴,咧嘴叫喚了一聲——
“旺!”
第53章 賴賬小精靈
“唔, 真是一股大風,還夾著雨,好險好險……”
小花仙踮起腳尖, 感激地在小狗臉頰親了一口。
作為制作大風夾雨的元兇,寧知夏心虛地露出一抹假笑, 抽了張紙巾撕下一小塊,疊成規整的正方形遞給小花仙擦臉。
“噢!謝謝你!”小花仙接過紙巾, 往臉上擦了兩下,嘴里驚喜地念叨, “唔好軟好舒服……”
她的衣服是花瓣制作的小裙子,用細小結實的藤蔓穿縫固定, 精巧得像高定娃衣,不過被“大風”摧殘之后有些凌亂褶皺。
這可不是淑女小仙子該有的形象,她捏著裙擺看了看, 朝寧知夏露出一抹羞澀的笑。
寧知夏眨巴了一下眼睛, 忽然恍然大悟, 將手挪到她身旁朝內合攏, 形成了一個狹小的空間。
小花仙很感激地小聲道謝,舉起小手嘩啦啦釋放咒語, 細碎的光點閃閃發光,繞過凌亂的頭發與裙擺躍動不停。
寧知夏仰頭看著天花板,沒過多久, 就感覺到手心被人戳了戳。
“好了嗎?”
“好啦!”
寧知夏“唔”了一聲, 小心移開手,貼著桌面翻開掌心。
小花仙又扇動翅膀飛舞起來, 穩穩地落在青年軟和溫暖的手心。
除了多了一對蝴蝶般的半透明翅膀,對方就像個縮小版的人類少女, 優雅地捻起裙角屈膝行禮,長長的白金色麻花辮順著頸側垂落,發梢在掌心像羽毛飄過般撓了一下。
寧知夏想起了小時候上電腦課時,自己哼哧哼哧專心用放勾子抓豬,同班的女孩們就玩類似的網頁游戲,操縱著這些小不點種花賣錢換漂亮衣服。
“你真可愛嘿嘿嘿……”他一個沒忍住,用指尖戳了戳她的小腦袋。
小花仙一個沒站穩跌坐在手里,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有點傻氣地笑起來。
寧知夏不敢再戳了,很輕很輕地摸了摸她精致的麻花辮,瞬間懂了自己變小時為什么大家都愛逗著自己玩了。
因為是真好玩啊!
“啰啰你笑什么呢,我好像聽見有什么人在說話?”
曲半青把打牌打紅溫的半人馬們趕出門后,奇怪地環視四周,揉著耳朵嘀咕道,“難道沒吃拼好飯也會產生幻覺?”
“不是幻覺!”
寧知夏打開手掌,用氣音歡呼,“鏘鏘!迷你花仙子!”
“旺!”
趴著腿邊的小籠包也跟著抬起腦袋,那對緩緩張開又合攏的翅膀映照入黑亮的眼瞳。
小花仙仰著小臉自我介紹:“你好,我叫桃樂絲,是來自密林之森的花精靈。”
曲半青受寵若驚秒變夾子音:“你好你好……”
個子小小的花精靈很有禮貌,抱住曲半青伸來的手指上下搖了搖。
曲半青心都化了,悄聲道:“媽呀,哪兒來的?這小東西還真可愛。”
“是啊,都是精靈……”一道輕飄飄的聲音從客廳處傳來。
曲半青頓時臉黑了一瞬,恨不得對方是條啞巴魚。
工作臺過于明亮的燈光逐漸鍍上那頭絲滑的銀灰色長發,奧德羅坐過來,半瞇著眼審視著坐在青年手心的小姑娘。
寧知夏獻寶似的把手朝他眼前湊近了點:“看!”
奧德羅用手托著臉,慵懶道:“看見了,一只未成年的花精靈。”
寧知夏挑了挑眉:“可愛吧?”
奧德羅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還行。”
桃樂絲被那雙冷冰冰的眼睛看得不敢抬頭,大著膽子嗅了嗅,眼里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轉身抱住寧知夏的大拇指使勁搖晃,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著:“好多血好臭好臭……他不好聞……”
奧德羅壓低了眉眼,看她越是想躲,越要用指尖敲她腦殼,冷冷地改口道:“你也不好看。”
桃樂絲雙手捧臉,眼圈紅紅的發出一聲泣音。
寧知夏一臉疑惑,不懂他們怎么突然氣場不合了,隨手拍開那根涼悠悠的指尖,帶著桃樂絲閃躲開來。
一旁的曲半青倒是清楚,花精靈親近自然草木,喜歡一切純凈的事物,當然能一眼嗅到對方浸染在靈魂里的血腥。
桃樂絲抿緊了嘴唇,牢牢地抱住安全感來源的大拇指,警惕地看了奧德羅好幾眼。
發現對方似乎很聽香香人類的話,沒有撕爛自己翅膀的打算后,這才挺直了腰桿飛落在桌面。
她再次行了個禮,客人們用來搭手腕的手枕被當做了沙發,坐下后仔仔細細地撫平了花瓣裙擺,小手放在膝蓋,細聲細氣地說明了來意。
原來,在密林之森雨后初晴出現彩虹的日子里,這些愛漂亮的小仙子們會穿著花苞裙,拎著藤蔓編織的包包,聚在一起參加舉辦舞會,享用花蜜飲料,分享自己的新裙子。
桃樂絲穿著鳶尾花瓣做的小裙子前往舞會,卻發現與自己不對付的小仙子穿了同款,還被說成小學人精。
“我才不會模仿她呢!”桃樂絲氣鼓鼓地抱著手臂哼了一聲,沒一會兒又低落下來,翅膀也不扇動了,“可是我好難過哦……”
難過的花精靈挎著小包飛呀飛,不小心闖進了密林深處的陌生山洞,然后……
“哦,這個我熟。”
寧知夏摸著下巴點點頭,“初極狹才通人,復……飛數十步,豁然開朗。”
曲半青啪啪鼓掌,立馬舉著手機拍視頻,又是欣慰又是驕傲道:“我們家啰啰口條就是順溜!”
寧知夏揚起下巴:“哼哼~”
桃樂絲不明覺厲,也跟著拍了拍小手。
“是這樣的,我們這里是家連接許多位面的美甲店,你誤闖了而已。”
寧知夏陶冶了一下情操,又擺正了臉色,正經說道,“不過如果你想有些特別的裝扮,不如試試裝飾一下指甲?”
“我用花汁試過呢,可是有點怪怪的。”桃樂絲舉起自己的手,芝麻粒還小的指尖又紅又橙,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嗦辣條嗦出來的。
她仰頭期待道:“好心的香香人類,你能幫幫我嗎?”
寧知夏放下放大鏡,歪頭思考了一會兒,有點為難:“你的手指可真小,不然我可以給你畫……”
“有辦法呀!”
桃樂絲飛起來開心地轉個不停,最后停在小籠包的頭頂,拍著胸脯歡快道,“我可以把你和你的工具變小呀!”
“啊?”
寧知夏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指著自己愣道,“我、我嗎?”
桃樂絲:“嗯嗯!”
“為什么不能把你自己變大?”
“因為我還沒學會。”
寧知夏喉頭一哽,怎么是個半吊子小花仙?
桃樂絲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攏了攏小狗的腦袋毛遮掩住半個身子,聲若蚊蠅道:“別擔心,過了時效就能恢復唷!”
“不錯不錯,可真是個好主意。”
曲半青簡直笑出了聲,頗為期待地點了點頭,隨時準備抱住當初做的一箱子娃衣躍躍欲試。
寧知夏苦哈哈地扭頭看向奧德羅:“小奧……”
奧德羅眨了眨眼,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隨便幫他回憶:“說過的,我不擅長咒語。”
寧知夏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選擇認命。
他收拾好工具盒,把半人馬送的不需要插電的光療機也放進去。
隨著桃樂靈在空中舞動,無數細閃的仙塵隨風落下,亮晶晶的光點逐漸消散在青年四周。
很快,桌面上多了個盤腿端坐的小人。
曲半青笑瞇瞇地揮手:“嗨~”
寧知夏:“……”真是好熟悉的視角。
頭頂傳來一聲極輕的笑聲,奧德羅坐在桌邊托著下巴,繞有興味地伸出指尖,將縮小的工具盒推到青年身邊。
“謝謝!”
寧知夏也學著桃樂絲先才的模樣,抱著他的手指搖了搖,隨后扭頭對縮在臺燈后面的小仙子招呼:“來來,我們快點開始吧!”
桃樂絲怯懦地看向青年身后的那一位,小步小步地移了過去。
兩個只有手指高的家伙坐在香膏罐子上,中間倒放的抽紙盒很快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工具材料,如果用曲半青的那些食玩家具好好布置一下,還頗有點茶話會的氛圍。
桃樂絲看什么都稀奇,翻動著色卡什么都想往指尖招呼,于是寧知夏小手一揮,決定為了滿足她的心愿干脆全給用上。
當然啦,顏色用得多就不能亂來,寧知夏選了透白底色,握住變得比牙簽還袖珍的刷子微微傾斜。
因為白色甲油特別顯刷痕,想要甲面平滑,就得將筆刷取到快與甲面平行的角度,再輕柔地耐心刷勻。
隨后筆尖取石膏膠,像抹奶油似左右橫掃刷涂,呈現油畫的肌理感,只是白色的打底太過素凈,這時候就需要藍粉紫這些明亮的水彩做暈染,看起來就像各種口味的棉花糖湊在了一起。
“好像果汁倒在了指甲上哦……”
桃樂絲張開了小嘴悄聲念叨,忍不住地咽了咽口水,好在聲音很小,沒有人聽見。
只是水彩暈染還不夠精致,因為等干透后的模樣和粉筆糊糊黏在上面沒什么兩樣。
于是老演員珠光水彩就要上場啦。
寧知夏用了薄荷色與淡金色的珠光水彩,沿著不停色塊的交界處慢慢涂抹連接,很快即將變成粉筆糊糊的圖案瞬間質感升級,如同映照在指尖的夢幻星云。
“哇!”
桃樂絲激動地跺了跺腳丫,桌面被腳尖輕點著發出“噠噠”聲響,引得小貓們蹲坐到周圍的座椅探頭探腦。
然而這只是一根手指,其余的指甲不再選用肌理感與立體感都比較重的石膏膠了。
寧知夏指甲用平頭刷,沿著指甲邊緣從做到右橫涂,粉紅、月紅、薄綠、藍色……越來越多的色塊在筆刷來回涂抹,鋪出朦朧的層次感。
桃樂絲換著角度歪頭歪腦,看暈了眼都不知道他要畫什么時,寧知夏又換了極細的萬能筆刷,從上到下橫拉出一些藍綠線條。
待到筆尖又換了顏色,立起來點綴了明亮度最高的色點后,出現在桃樂絲眼前的,是一副池塘碎花。
反正油畫縮小之后的蓮花也很抽象,寧知夏按照三點為一簇的方式點綴了不少。
看著出現的效果,還算滿意地點點頭,腦袋忽然就被壓了個熊貓毛線帽。
寧知夏木著臉抬頭:“……”
“聰明寶貝都戴這個。”曲半青心虛地哄了哄。
最后封層之前,星云圖案的無名指還被鑲嵌了顆蝴蝶形狀的華子鉆,在燈光下閃閃發光,桃樂絲舉著手怎么看怎么喜歡。
天吶天吶!這才叫美甲嘛!之間用花汁瞎涂的簡直不忍直視!
“謝謝你,香香人類!”
小花仙轉著圈圈飛舞不停,胖橘再也忍不住了,朝著會發光會出聲的小蝴蝶撲去,巨大的陰影逐漸籠罩到另一個小人的頭頂。
寧知夏仰著腦袋,瞳孔微微一縮。
“不可以。”
一只長臂伸來,及時揪住胖橘的后頸皮。
四個爪爪在空中撲騰兩下,綠瑩瑩的圓眼睛對上奧德羅淡漠的雙眼,無辜地夾起嗓子:“喵……”
奧德羅將它丟到桌下,朝著險些被胖橘泰山壓頂的青年攤開手心。
“呼……嚇死我了……”寧知夏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掀起毛線帽抹了抹溢出的冷汗,又重新戴好扶著正了正。
他扯著奧德羅衣服的褶皺,像勇登高峰一樣,哼哧哼哧爬到人家肩膀站好,背著小手氣勢十足地俯瞰江山(工作臺)與臣民(貓貓狗狗)嘴里不停念叨著要扣橘愛卿的罐頭。
橘愛卿翹了翹胡須,叛逆地舔舐前爪。
“對了,桃樂絲呢?”寧知夏享受夠了188的視角,坐在奧德羅肩頭,抱住一縷銀灰色的長發輕輕扯了扯。
“這里呢……”
一個小小的聲音從小籠包的肚皮底下傳來。
眾人垂眼看去,就見她不好意思地飛出來,遠離那些壞貓們,直接停到了小狗頭頂,警惕地抱住了一只焦糖色耳朵。
小籠包搖了搖尾巴,也不敢仰頭,烏溜溜的眼珠子不停朝上看。
“哎呀,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小籠包這么開心……”曲半青蹲下身,手指撓了撓它下巴,輕笑道,“要是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就好了。”
寧知夏愣了一下,目光定格在小狗的前腿內側,那里的毛毛不知何時,被它啃得濕漉漉的。
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啊……
他憂心忡忡地看了一陣,扭過頭,像撩窗簾似的分開那些順滑如綢緞的發絲,湊在奧德羅耳邊問:“小奧你有辦法知道小籠包為什么不開心嗎?”
隨著嘰嘰咕咕的聲音響起,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廓。
奧德羅微微偏頭,想用手指將那顆小腦袋稍稍戳開一點,但又發現很容易把人給戳摔下去,垂眼抿了抿唇,盡量忽略耳朵傳來的癢意。
如果他的耳鰭還在,一定會敏感得像小扇子似的扇動不停。
“沒有辦法。”
奧德羅又聲音很輕的小聲補充,“這個真沒有……”
寧知夏有點失望地嘆氣:“好吧。”
奧德羅:“但是也不難。”
寧知夏精神一震:“真噠?”
奧德羅放輕了聲音,和快貼到自己臉頰的青年說著話,兩人的視線逐漸落向不遠處的桃樂絲身上。
此時通道快要關閉了,桃樂絲扇動翅膀準備就要打道回府,卻被曲半青叫住。
他朝二維碼的方向指了一下:“小姐,你好像還沒給錢。”
“錢……?”
桃樂絲小小雙眼出現一片茫然。
“精靈是不用錢的嗎?”曲半青奇怪到打量著她,“你不會要當賴賬小精靈吧?”
“賴賬?啊不不不!”
桃樂絲漲紅了臉,從小包里掏了掏,捧了一朵米粒大小的花朵準備交換。
然而她一抬頭,發現店里的作為擺設干花鮮花都很漂亮,她低頭看看手里蔫噠噠的小花,窘迫得快要把頭埋進小狗的毛毛里。
“沒關系,你不用付錢。”
剛說完悄悄話,寧知夏端正地坐到奧德羅肩膀,晃了晃小腿說道,“你只需要幫我們一個小忙就行。”
桃樂絲眨巴眨巴眼,小聲問道:“什么忙呀?”
“聽說花精靈能通曉動物心聲與過去……”
寧知夏指了指她身下毛發蓬松的白土松小狗,“我們想知道——狗狗的小腦袋都在想什么!”
第54章 福福
“它自從被我們撿來, 一直不太精神……”寧知夏示意她看向小籠包的前腿內側,凌亂的毛毛濕得打絡,里面的皮膚舔舐得有些紅腫。
他聲音悶悶道, “大家都很擔心它。”
半透明的蝴蝶翅膀撲簌簌扇動,桃樂絲飛快地湊到小籠包的前腿繞個不停, 小臉難過地蹙起眉,哎呀哎呀地小聲抽氣。
小籠包嗚咽著退后幾步, 用熱烘烘的鼻子拱了拱漂亮的花精靈,干脆像條白絨絨的毛毛蟲臥趴在地毯, 借著豐厚的毛量將兩只前爪努力藏住。
“好吧,我應該回報好心的香香人類。”
雖然使用這種魔法會有點累, 桃樂絲還是爽快地答應下來。
她原地轉了個圈,靠著小狗的嘴筒子斜坐在地毯,小小的手掌溫柔地撫摸著, 隨著背后翅膀緩慢地扇動, 無數光點如星辰般躍起, 緩緩凝結成一團朦朧的星云。
所有人抬頭看去, 星云里的景象逐漸清晰,有個清脆的聲音在屋里響起——
我叫福福, 是主人給我起的名字。
第一次見面時有點狼狽,同窩的兄弟姐妹個頭好大,踩著我的腦袋去嗅那根陌生氣味的手指。
我挨了好幾腳, 急得只知道嗚嗚嚶嚶, 結果一只暖烘烘的手把我舉了起來。
有個響亮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老板我要這只!”
媽呀,好高!
我的四只爪爪害怕得縮起來, 哥哥姐姐們大聲取笑我像個白土豆。
嗚嗚,我不想當白土豆, 還好在我嗚咽著小聲反駁時,那個男孩笑呵呵地說——
“你就叫福福吧,要做一只有福氣的小狗!”
福福比白土豆好聽,我激動地搖了搖粗粗短短的尾巴。
瞧,我有名字啦,也有主人啦!簡直是狗生贏家!
主人用背簍裝著我走了好遠的路,那是一座很大很漂亮的山林,里面有個小木屋,心里有道聲音說那里就是福福和主人的家!
木屋太小了,不好玩。但是主人說等我長大一點,就可以陪他去外面玩。
我認真吃飯,呼呼睡覺,主人穿好他的小褂子,拎著背包和黑匣子出門工作,他好忙,一直到了太陽不見的時候才會回來,叫醒睡在門口的我起來吃飯。
飯好吃,飯真香,我吃到肚皮鼓鼓的才會停下,哼哼唧唧地趴到主人胸口,他一邊拍嗝,一邊捏著帶有我牙印的筆寫寫畫畫。
就在有一天,我咬壞了桌腿的時候,主人叉腰長長地嘆息了一聲,給我套了個圓圈圈,帶我去了外面。
汪汪汪!
第一次出門有點興奮,我一個勁兒往前沖,主人嚇得磕磕絆絆地罵我是壞狗。
什么狗?福福聽不見!
沒過多久,我就不需要圓圈圈了,乖乖地陪在主人身邊踏遍山間的每一寸土地。
我累了他背我,他累了我背不動他,但是會趴在原地乖乖等他。
結束工作后,主人會帶我去附近的山谷,那里有好多好多的蝴蝶。
主人說要保護好這些小漂亮,不能讓那些壞網兜捕捉到手。
那些蝴蝶在陽光里飛起來又落下,停在花朵,停在主人的肩膀,停在福福的黑鼻頭。
主人說只要不弄傷它們,小狗也可以撲蝴蝶,我的尾巴搖個不停,樂顛顛地在林里奔來跑去,有時腳滑吃了一嘴泥,主人就會舉起黑匣子對準我。
我越長越大,變成了一只大狗,叫起來特別兇,趕跑了好多壞網兜。
主人呼哧呼哧追上來,笑個不停,夸獎我很厲害,比有編制的小狗還厲害。
我用腦袋頂起他的手心蹭蹭,福福不知道什么是編制,福福只需要主人摸摸頭就好啦!
就在有一天,我和主人照常巡邏領地的時候,有刺鼻的濃煙竄起,我不舒服地打了個噴嚏大叫起來。
風聲呼嘯,灼熱的氣浪像怪獸一樣咆哮嘶吼,空中飄蕩著旋轉的火花,主人催著我像發瘋一樣跑。
平日里安靜的小路多了許多突突車,一波又一波的人沖了進去。
主人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煉獄般的山林哭得很難過,炙熱的火舌快要吞沒他們常去的山谷,他說他可能再也看不見那些漂亮蝴蝶了。
我舔舐著他的手背,不停地叫嚷。
沒關系,有福福陪著主人,我們可以去其他地方看小蝴蝶。
主人沒有說話,他撿起了根樹枝,向平常做游戲那樣丟了出去——
“汪汪!”
我看見了越過頭頂的樹枝,四條腿不受控制地追了幾步,追得離身后的那道身影越來越遠,躍起來一口咬住。
有個戴著奇怪頭盔的人突然將我抱起來,我嚇了一跳,殺豬般地掙扎叫喚,朝著遠處的主人求救。
“福福不哭哈,爸爸愛你!”
他沒來救我,呲牙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轉身隨著好多人沖進了滾燙的光影里。
樹枝從嘴里掉落在滾燙的地面。
不是要做游戲嗎?
別走,回來!回來!
我不明白,只能焦灼不安地低吼,他聽不見,就在我想追上去時,被人猛地塞進了背簍里。
那輛車只有兩個輪子,穿過枯樹、穿過黑煙、穿過逆向而來的車隊,又黑又黃的泥沙揚起來,吹得耳朵翻了過去。
我被顛得想吐,但是主人知道了一定會說福福是沒禮貌的小狗。
我有禮貌,我忍住了,而且努力地咽了回去。
轟隆隆的大蜻蜓飛過山頂,車輪子揚起碎石泥沙,很多人來來往往大聲呼喝,嘈雜吵鬧得不停。
我被丟到了亂糟糟的小棚子里,立著耳朵坐得很端正,保證主人回來可以第一眼就看見福福!
“這狗是誰的?一直不吃不喝坐在這兒多危險吶!”
“護林員的…你別說了…”
“啊……”
過了好久,久到我快要暈倒時,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肆虐的火龍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有氣無力地搖了搖尾巴。
“福福?福福你來。”
帶我下山的男人把我領去了一間臨時搭建的小屋子,旁邊停的大車轉悠著晃眼睛的燈光。
我看見了主人,他和好多人都躺在一起,安靜得動也不動。
濕漉漉的水珠吧嗒吧嗒落下,砸在焦黑的手背。我用爪子碰了碰,又用鼻子拱了拱,主人睡得好熟,怎么還不起來摸一摸福福的腦袋?
滾燙的夜風吹過我耳尖的毛毛,吹過面前的白布,所有的人都在歡呼雀躍,我什么也聽不見,什么也看不見,低低地發出了一聲嗚咽。
他們夸主人是英雄,我不喜歡,非常不喜歡!
福福只是主人的小狗,福福不想當英雄的小狗!
畫面里的小狗跑出了男人居住的高樓,一路走走停停,去了曾經的山林,那里已經是一片焦土,仍有嫩綠的新芽從枯樹周圍冒出。
它低頭用鼻子碰了碰嫩芽,轉身離去,漫無目的走下山,身邊的景象從村落到城市,漸漸出現了一棟種滿花植的小房子。
香氣濃郁的花朵被幾只小蝴蝶包圍,小狗停下腳步看了許久,垂著尾巴走進去,選了窗臺下的位置團好。
好累,不走了,就在這里睡一覺,希望今天也能夢見主人帶福福去看小蝴蝶。
金色的星云化為光點消散,屋子里陷入一陣沉默。
“我……我……”
桃樂絲紅著眼眶抽抽噎噎,倏地飛起來,在福福的眼前舞動不停,似乎想讓它看個過癮。
曲半青用小翅膀蓋住眼睛,盲人摸象般挪去廚房翻找冰袋。
淚珠大顆大顆從寧知夏眼里涌出,他用力吸了吸酸溜溜的鼻子,隨手抓住一縷銀灰色的發絲胡亂擦拭了兩下。
隨后衣領一緊,被奧德羅拎到手里,有些無奈地用指腹抹掉他臉上殘余的淚痕。
“原來你叫福福,這個名字真好聽……”
寧知夏被送到了小狗身邊,他墊起腳,小小的身體全趴在它的嘴筒子上,劃動四肢努力摸摸,“你的主人很了不起,他很愛福福,我們也很愛福福,他說得沒錯,你是最有福氣的小狗。”
他話剛說完,身體不收平衡地滑向一邊,“啪嘰”摔到地毯。
地毯很軟,一點也不疼,寧知夏爬起來拍了拍衣服。
福福掀開眼皮,專注地盯著小人許久,忽然湊近了些,黑黑的圓鼻頭頂住他的肚皮,發出一聲低低的呼嚕。
通道關閉前,寧知夏讓福福跟著桃樂絲進入密林之森的位面。
也許在那里會讓福福的心情變好一些。
作為管理局局長的奧德羅什么也沒說,只是讓桃樂絲記得明天通道開啟時把它送回來。
“嗯嗯,我知道了!”
桃樂絲飛起來坐了小狗的頭頂,手里捧起亮晶晶的光點,鼓起腮幫子用力一吹,濃厚的霧氣里出現一條如絲縷般的小路。
福福搖了搖尾巴,沖屋里的眾人與小貓叫了一聲,與桃樂絲沿著小路漸漸消失與濃霧之中……
“好了,不哭了,眼圈腫得都要睜不開了。”恢復正常的青年仰躺在沙發,乖乖地讓曲半青給他更換冰袋。
連敷了好幾次,寧知夏早早地上樓洗漱,打開了空調爬上床。
空調的冷風吹得骨頭發酸,不吹又覺得熱,所以當奧德羅抱著枕頭敲響門框時,寧知夏沒糾結幾秒,就自覺地為人形空調騰開了位置。
路過的曲半青冷笑連連,翻了個白眼就走開,抓緊時間得意吧,等冬天來了不把你踹出來才怪。
銀灰色的長發在軟枕散開,奧德羅側過身,一言不發地戳了戳青年的臉蛋,又很輕地捏了捏耳朵。
房間里的溫度頓時變得涼爽適宜,下巴磨蹭在軟被邊緣,寧知夏盯著天花板眨了眨眼,發現自己好像沒有什么困意。
微涼的指尖捏住下巴緩慢摩挲,忽而抬起來,扭向一邊。
猝不及防對上那雙淺色的眼瞳,寧知夏迷茫地眨了下眼,聽見奧德羅輕聲問:“想什么?”
“福福和他的主人。”寧知夏也朝他側過身,小聲回道。
“難過?”
“嗯,有點……”過了一會兒,寧知夏小聲說,“好吧,其實是超級難過。”
奧德羅不太理解,他并沒有人類那么強烈的共情能力,但是身旁的青年耷拉著眼皮,很不愉快的樣子看得他微微蹙眉。
他伸手貼在寧知夏身后,像哄小孩似的撫摸著他躬起的脊背:“不難過。”
寧知夏將被子向上拉了拉,悶聲悶氣地說:“奧德羅,我有時候真不敢相信,有人會義無反顧地就去拯救熱愛的世界……”
奧德羅問道:“你會嗎?”
“我可能做不到,只會扛著福福快點跑……”寧知夏沮喪地埋低了頭,“我怕疼,如果要死,我希望能死得好看一點。”
在背脊撫摸的大手一頓,往上輕輕地揉了揉后腦亂蓬蓬的黑發。
奧德羅:“很多人也做不到。”
溫柔的話語總是令人心生平靜,寧知夏想了想,又問道:“那你呢?”
“你指什么?”
“唔……去拯救世界當個英雄之類的。”
奧德羅沒有說話,將那顆不停亂拱的腦袋往頸窩靠,淺色的瞳孔凝望著窗外月亮,直到均勻的呼吸噴灑在頸側,他才聲音沉沉地說出自己的回答。
人魚是災禍的源頭,配不上如此高尚的稱謂。
*
自從桃樂絲出現后,福福心情好轉了許多。
每天晚上準點蹲在門口,等花精靈的仙塵出現后,沖寧知夏叫了一聲,搖著尾巴去了密林玩。
等到了位面快關閉時,又叼著一籃子鮮花呼哧呼哧地回來。
“好玩嗎?”
“旺!”
寧知夏嘿嘿笑了一聲,把花束擦進玻璃瓶擺好。
不知道和那些花精靈們玩了些什么,瘋得四只爪爪都是泥,還好福福是懂事的小狗,知道蹲坐在門口不亂動,乖乖地等著寧知夏來幫忙擦爪子。
“哎呀,臭腳丫。”寧知夏擦完聞了聞,把它趕去曲半青的方向,嘀咕道,“去給你二干爹聞聞。”
福福又叫了一聲,搖著尾巴跑去廚房,爪子踩在地板發出一串啪嗒啪嗒的聲音。
因為福福主人的地位不可動搖,寧知夏與曲半青退居二線,拿到了干爹的名號。
至于奧德羅……
奧德羅淡漠地表示人魚不需要認一條狗當幼崽。
不過說歸說,偶爾還是會慢條斯理地剝幾條零食小魚塞進狗嘴里面,氣得胖橘幽怨不已,仿佛像引狼入室的深宮怨婦。
而另一邊,桃樂絲騎著小狗神氣地出現在密林舞會,炫耀地展示了一圈精美的指甲,收獲了無數花精靈羨慕的驚嘆。
她被大家簇擁在一起,抱著手臂驕傲得直哼哼,掀起眼皮瞅了眼當時說自己是學人精的花精靈,冷哼一聲,下巴揚得更高。
哎呀,爽歪歪。
桃樂絲過足癮,帶著交好的姐妹們穿過山洞,來到了美甲店。
“喲,帶朋友來了?”
被一圈花精靈圍在身邊親昵地嗅嗅,寧知夏習以為常,熱情地打招呼,用指尖和她們挨個碰碰。
“對呢!她們也想做美甲!”桃樂絲快樂地飛舞不停,她顯然是和女伴們商量過的,決定用附著在翅膀的仙塵付款。
花精靈沒有貨幣,亮晶晶的仙塵對于她們來說就是最寶貴的東西,而且仙塵需要定期清理,脫離身體后沒有力量,只要寧知夏喜歡,將是她們唯一拿得出手的交換品。
寧知夏沒有猶豫地答應了這筆交易,拿了空罐子擰開放到桌上。
曲半青提醒:“小心啊,弄到地板很不好掃。”
“嗯嗯!”
花精靈們歡喜地笑起來,排著隊飛到罐子邊,背過身扇動翅膀,細細的仙塵如流金般落下,不少小貓都蹲到桌邊,伏低腦袋看得專注無比。
只是再怎么小心,還是地板還是沾染了不少亮晶晶的光點。
曲半青拿起掃帚哼哧哼哧清理干凈,又撒一點,掃帚又動一動。
那夜路過身邊時的嘀咕猶在耳邊,就在曲半青準備完工時,奧德羅不經意地掃了眼地板,手指一推,快要裝滿的罐子直接推到了胖橘面前。
胖橘瞇起眼,聳了聳鼻子:“啊嚏!!!”
曲半青拎起掃帚兩眼一抹黑,發出一聲憤怒的尖叫。
第55章 仙塵
“他是不是海里游久了腦子有泡……”一地的亮晶晶閃爍不停, 曲半青氣得跳腳,攥緊了掃帚就想幫那條壞魚手動排水。
冷靜,不能動手, 因為被反揍很丟面兒!
曲半青很慫地背過身掃地,幽怨的背影像極了被資本壓迫的無產階級人士。
“不要欺負半青。”
寧知夏見勢過來, 不贊同地砸了奧德羅一拳。
奧德羅不吭聲,握住他的腕骨, 抬起來湊在嘴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
寧知夏脖子一縮, 瞧見奧德羅神色淡淡地看著他,有些不太服氣的模樣, 旁邊的掃地聲掃得呼呼飛起。
“哎呀,又不是小朋友,怎么還鬧別扭呢……”
寧知夏頗為苦惱, 叉腰看著他們兩個, 忽然靈光乍現, 握拳砸在手心激動提議, “這樣吧,我來做小魚餅干請你們吃, 吃完大家還是好朋友!”
話音一落,不知是打通了哪路關竅,奧德羅與曲半青就像被激活了似的, 迅速面無表情地握了握手, 連灑落的仙塵都悉數飄起來回到罐子里。
“不用了。”
他們飛快丟下了句話,一人去屏風后的客廳看動畫片, 一人去陽臺晾衣服,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人影。
花精靈們面面相覷, 互相攤開了手露出一個迷茫的表情。小餅干是什么?難道是香香人類的終極秘密武器?
各種各樣的猜測里,寧知夏愣愣地僵立在原地,臉色漸紅,惱羞成怒地用力吸了吸鼻子。
*
花精靈翅膀的仙塵很漂亮,而且每一位精靈的仙塵顏色都不相同,寧知夏本想收集到透明小瓶子里當擺件,隔天閑著沒事,突發奇想抹到了甲片,發現效果還挺不錯。
普通的極光粉包含里云母、氧化鐵、金屬箔等材料混合制作,在不同底色能展現不同效果,也就意味著在保持珍珠的光澤感中又增添了寶石折射的偏光質感。
一些足夠細膩的極光粉可以與透明色膠調和,制作成細閃膠,避免了蹭粉不均帶來的斑駁粗糙風險。
寧知夏用得最多的幾瓶細閃膠斷貨已久,網上已經把僅有的庫存炒出來天價,這下手里的仙塵無異于雪中送炭。
新的季節意味著新的撈錢產品陸陸續續出現在眾人視野,平臺很快推出了秋季限定活動,就在粉絲們討論怪物美甲店又會出什么款式時,勤勞的寧老師已經吭哧吭哧開始動工啦!
一場秋雨后,隔壁店的桂花樹開得茂盛,醉人的桂花香鋪天蓋地彌漫整條長街,輕飄飄地透過了半掩的玻璃窗。
寧知夏坐在窗邊,對著甲托苦惱地擠眉弄眼。
這次的甲型是圓方型,圓弧的棱角可以彌補手指根部較粗的不足,達到整根手指勻稱的既視感。
甲片長度沒有很長,總體來說是比較方便辦公和打游戲的款式。
寧知夏拿了筆刷用奶黃色的色膠給甲面打底,既然甲型比較圓潤柔和,那就不能再選用張揚的風格了,不過該用的亮點還是得有。
銀白的仙塵粉與透明色膠調和后變得波光粼粼,不必貪多,只需要用一點如流痕般鋪在指尖的位置即可。
之后繪制的圖案便是金秋最茂盛的桂花,只是底色不再是清透的裸色,具有透明感的水彩不再適合上色,寧知夏換成了雞蛋黃與蟹殼紅的暈染色。
就著先才用仙塵涂抹的位置,筆尖勾勒出四個“U”連接為一朵,又以不同角度湊成為一組呈傘狀放射的花穗,雞蛋黃為底色,蟹殼紅點綴花蕊,雖如針尖大小,每朵厚實圓潤的花瓣都展現得靈動可愛,恍如秋月籠罩。
一陣帶著香甜花果香氣的秋風吹過,寧知夏停筆,側目看向窗外,那些米粒般的小花打著旋兒飄向拂動的銀灰色發絲。
院子里陸陸續續種了些能結果的花植,這時有不少爭氣的盆栽已經碩果累累。
奧德羅的背影修長,袖口挽到手肘前,露出一截線條結實的小臂,慢條斯理地修剪枝條。
隨著剪刀“咔嚓”一聲,仿佛他指尖托起的不是漿果串,而是一朵優雅綻放的玫瑰。
成熟的漿果還掛著露珠,奧德羅摘下一粒慢慢地含進嘴里,鋒利的尖牙刺破表皮——
“!”
寧知夏愣了一瞬,視野里的身影竟然輕輕地顫了顫。
奧德羅舉起那串漿果面露不悅,身后的福福搖著尾巴過來,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嘴果子,歪著小腦袋,困惑地眨了眨眼,看著對方拎起剪刀大刀闊斧地摧殘那株盆栽。
寧知夏假裝自己什么都沒見到,倏地低下頭。
過了半晌,肩頭抖動,青年嘿嘿嘿地露出個笑,又拿出了一枚杏仁型長甲片,用銀光貓眼膠刷刷涂抹。
貓眼膠吸光的效果很多,寧知夏沒有用最常見的寬光,左右晃動磁條吸出側光,又打圈似的使磁粒集中成一輪圓光落下甲面正中。
封層后蹭冷藍偏光的仙塵,雖沒用色膠調和,但這些仙塵沒有絲毫顆粒感,如霧般絲滑,指腹一抹便與甲片貼合,宛如月下冷泉般清透自然。
之后再上磨砂封層,筆尖蘸藍綠、紫黛交替繪制落花,不需要精心勾勒,越是隨性越好。
等到最后再抹一層仙塵粉,整個甲面便成了流泉得月光,與花、與月、與水、與霧,融合成一副空靈幽靜之色。
兩個款式一冷一暖,放到店鋪預售鏈接后很快引起掀起熱潮。
極光粉這些工具粉越來越貴,各個品牌商家取的名頭也混雜起來,粉質粗了顯廉價,太輕薄又閃粒分散斑駁。
而寧知夏的實拍圖里,光澤如月透薄紗般靈動自然,整個款式的質感一下子被拉高,這下粉絲們夸贊的同時,許多同行驚嘆他真是大手筆,居然高價買下了瀕臨斷貨的進口細閃膠。
寧知夏可不敢說自己的材料來自于那些花精靈,不停地給同行們回復對對對,認下了自己人傻錢多的名聲。
他布置完預售頁面后,又去美甲話題區逛了一圈,話題區最近舉辦了新一輪的款式展示大賽,平臺官方也發來鏈接,歡迎優質博主投稿。
寧知夏倒是挺感興趣,不過他沒有馬上思考款式,因為他今天還有別的日程。
吃過午飯后,他朝還在舔飯盆的福福叫了一聲。
“旺?”
毛茸茸的腦袋升起兩個焦糖色的尖耳朵,軟乎乎的,還輕輕地抖了抖。
“過來過來,我們要出去一趟。”
寧知夏捏了把又軟又彈的小耳朵,給它套了牽引繩帶上車。
奧德羅似乎知道他們要哪兒,倚靠在門前想了一陣,還是搖頭拒絕:“我不去了。”
“為啥?”寧知夏問道。
奧德羅坦然道:“我不喜歡那類地方。”
“哦……”
對方沒有要多解釋的意思,他也不會刨根問底,寧知夏倒也不強求,只是莫名覺得奧德羅的模樣看起來比往常還要淡漠幾分。
他踮起腳,第一次學著對方最喜歡的互動方式,笨拙地偏頭與他蹭了蹭臉。
奧德羅驀然露出個笑,表情變得柔軟起來:“記得給我帶蛋撻。”
“沒問題!”
寧知夏點點頭,答應得飛快,轉身上車和曲半青一起開車出了城。
即使已經入秋,郊區一座公墓的樹林仿佛與長眠的英靈有關,依舊朝氣蓬勃。
莊嚴的大理石門口,有個高大的男人看了眼手機,又看向寬闊的行人道,總算看見那道白乎乎的身影出現在視野。
“你就是寧先生吧?你好,我是盧曉。”男人自我介紹,與兩個青年握了握手。
寧知夏點頭:“你好你好。”
蹲坐在旁的小狗似乎還記得他把自己帶下山,也記得他收養了自己,搖搖尾巴仰著腦袋叫了一聲。
“福福啊……”盧曉似乎看見它就看見了從前的好友,抹了把臉,整理好情緒帶路,“走吧,我和這邊的管理員說過了。”
自從得知了福福的來歷,兩人很快得知了那位護林員的身份,輾轉打聽聯系到了盧曉。
“這家伙在我家時一直不太開心,溜達時突然掙脫繩子跑沒了影兒,不愧是方明輝養的狗,四驅跑起來我蹬自行車都追不上……”盧曉大抵是沒想到還能看見福福,心里很開心,一路上話也多起來。
談話間,寧知夏知道了那位方先生和他是高中好友,家里人都走得早,無牽無掛地去了深山當護林員,重點保護山谷里的一群瀕危蝴蝶。
“他挺了不起的,我們打心眼兒里佩服他……”一行人挺在了一處墓碑前,看著黑白照片,盧曉抽了只煙,又點了三柱香插到香爐前,喃喃道,“小方,你兒子來看你了啊,晚上可別托夢罵我沒看好福福,它精得很,餓不著。”
寧知夏笑了一聲,與曲半青也上了香,把從院子里帶來的蝴蝶蘭花束放了過去。
隨后他們都默契地退到了一邊。
白毛蓬松的小狗蹲坐在墓碑前,對著印在照片的青年哼哼唧唧,仿佛要把最近的經歷一股腦兒的說給主人聽。
盧曉抽幾口煙,抹了把眼睛,又叼著煙繼續抽。
似有清風拂過兩道樹梢,沙沙作響仿佛故人魂歸。
寧知夏有點難過,背過身使勁擦了擦眼睛,肩膀被人輕輕地撞了一下。
“別哭了,傻啰啰。”曲半青安慰道,“主神喜歡這樣的靈魂,他說不定已經帶著小光球在某個位面做任務呢。”
寧知夏不哭了,聲音有點哽咽:“真的嗎?”
“額……有可能。”曲半青尷尬地摳了摳臉。
寧知夏嘴巴一撇,水汪汪的眼睛又要抖成荷包蛋。
“旺旺旺!”
這時,手背傳來濕潤的觸感,福福用黑鼻頭碰了碰他。
寧知夏用力吸了下鼻子,問道:“說好了嗎?”
福福沒有吭聲,只是搖著尾巴回頭看,喉嚨里輕輕地“嗚”了一聲。
“那走吧。”
寧知夏重新牽起繩子,盧曉熄滅了煙頭,深深凝望著墓碑,手插兜里跟在了兩個青年身后。
福福大步流星走在最前面,就像從前在山林里那樣,走啊走,它小小的腦袋堅信自己有一天能與睡著的主人再次重逢。
烈士陵園門口,他們告別了盧曉,帶著福福回家吃飯。
低溫慢煮的肉塊鮮嫩多汁,貓貓狗狗們吃得肚兒溜圓,全都癱在客廳的地毯呼嚕不停。
“這是新的款式,波波你只需要打底就好,其余的我們來做。”
寧知夏給優秀員工波波庫拉安排著下階段的工作,波波庫拉揮舞出一根觸手抵在光滑的大腦門前,開心道:“波波保證完成任務!”
“很好很好。”寧知夏背著小手很滿意地點了點頭。
過完了大領導的癮,捧著兩盒蛋撻,嘩啦啦往它的櫻桃巨嘴里倒。
曲半青擠擠眼睛:“甜吧?”
“甜!”
波波庫拉嚼完了這些小糖豆,又張大了嘴巴,一根觸手往里面點了點示意還想要。
“行嘞。”曲半青又拆了四盒繼續倒。
他們兩人借口說工作室團建,把那家店剩下的蛋撻全部打包回來,堆滿了整個后備箱,雖說不能填飽海怪的肚子,過個嘴癮還是可以的。
寧知夏拍了拍它果凍似的大腦袋,余光瞥見客廳里也正熱鬧。
花精靈們不停飛舞,小籃子里的鮮花往貓狗的毛毛里插了不少。
胖橘打了個響亮的噴嚏,帶著麻將小隊顛顛跑開,只剩福福吐著舌頭傻樂。
失去裝扮對象的花精靈們原地轉悠了一圈,又瞄準了靠在沙發看電視的奧德羅。
幾次相處下來,桃樂絲對他的懼意稍褪,小手一揮,挎著花籃的花精靈簌簌飛了過去。
順滑柔軟的長發浮現月色般的光澤,三位小精靈嘿咻一聲,各自托舉起一縷發絲上下左右地有序舞動,又有其他精靈飛來,不停地在籃子里挑挑揀揀,選出絢爛幽香的花朵使勁往發絲縫隙里插。
半晌后,一集動畫片放完。
奧德羅終于回過神,察覺到了頭發的變動。
修長的手指拎起垂在胸前插滿鮮花的麻花辮,他眉頭緊蹙,似乎陷入了沉思。
“噗。”
一聲笑音傳來,奧德羅倏地抬頭。
淡漠冰冷的人魚此時被這群花精靈們打扮得像個精靈王子,郁悶的神情就要呼之欲出。
寧知夏可不敢再笑了,趕緊抿著笑意夸夸:“小奧超級好看!”
奧德羅從發間取下一朵紫羅蘭,插到青年的黑發里,似笑非笑地說:“你也好看。”
“哦……哦我、我知道……”
寧知夏瞎幾把亂答,在對方低低的笑聲里倉皇地挪開眼,心口跳得飛快。
第56章 寵物美甲
幾場秋雨落下, 天氣轉涼,余城向來濕冷,曲半青都把拖鞋全部換成了毛絨的, 踩起來很舒服,偶爾還有小貓用臉蹭來蹭去呼嚕不停。
寧知夏也換了套厚被子, 委婉地表達了夜里不太需要人形空調的必要。
奧德羅倒也沒說什么,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抱著枕頭噔噔噔下樓。
沒過幾天,他從管理局回來時, 手指上多了枚玉石戒指,周身冰涼的氣息盡數壓制, 竟和常人無異,甚至多了股柔和的暖意,引得貓貓狗狗們沒皮沒臉地貼了過去。
“你哪兒搞的玉戒?”曲半青一眼就看出那東西不是俗物。
“找祂要的。”
奧德羅舉起戴著戒指的那只手, 沖他比劃。
曲半青驚叫:“什么!”
奧德羅不再理會, 夾著枕頭重新往樓上走。
好一個魚生易如反掌!
曲半青牙齒咬得嘎吱嘎吱響, 整個人氣得陰暗扭曲, 他媽的,主神這個偏心眼兒的家伙!
寧知夏倒是不知道奧德羅搞了什么名堂, 捏著他又軟又滑的長發,睡眠質量好得不得了。
于是隔天李小姐上門來訂穿戴甲時,捧著他的臉左看右看, 愣道:“寧老板, 你皮膚是怎么保養的給我也說說唄?”
能有什么保養法子,總不能把人魚安眠枕推銷出去吧。
寧知夏只能不要臉地嘿嘿笑:“天生麗質。”
李小姐撇撇嘴:“哼。”
她最近行程不少, 等會兒還要坐飛機去國外看秀,想先量好甲片尺寸把款式定了做成穿戴甲。
“那也行, 你想做什么樣的?”寧知夏咬著筆蓋,捧著小本本專心記錄尺寸。
除了記錄指甲寬度還要測量拱形高低,她甲面的弧度要比平常人更高一些,到時候甲片不貼合,留了中空的部位一旦進水就很容易感染綠膿桿菌。
“最近不是又流行油畫風嘛……我想把養的寵物畫上去,一只手就挑一個指頭就行!”李小姐騰出只手給他發照片,那是只漂亮的銀虎斑緬因,威風凜凜像個驕傲的小國王。
果然是富家貓,不用想都知道畫出來能把屁股坐平,還是定制穿戴甲節約時間。
寧知夏瞄了圖片一眼,開店這么久他還沒畫過這樣的款式,心里也來了興趣,點頭答應道:“照片發我吧,我晚上試試。”
“行呢。”李小姐開心地應了一聲,拎著新包同他揮揮。
送走VIP大客戶,寧知夏干勁兒滿滿,提起筆就要開工。
窗外日頭西斜,照射在桌角的光線逐漸偏移流轉,寧知夏的眉頭卻越皺越緊,最后像團流體似的軟綿綿趴桌上不吭聲。
啊……好難……怎么會這么難……
工具筆“吧嗒”一聲落在桌面,彩色墨點濺花了快要成型的甲面圖案。
亂得像雞窩的發絲被風吹得一翹一翹,寧知夏托著臉,相當艱難地嘆了一口氣。
油畫講究色彩冷暖,明暗強度,薄厚層次,筆觸構圖稍有差距,創造的光感效果也就不同。
寧知夏沒有正經接觸過油畫,仗著有點畫技,原以為用水彩丙烯也能搞定,可惜呈現的效果不好,就像他能畫出一只小貓,但缺少神韻,至少現在看來和圖片的差別還是挺大。
用這樣的作品交差,就算李小姐不介意,他可不好意思收人家幾千塊的酬勞。
他像遇到了一道數學題,做不出來就不罷休的模樣,吃完飯后悶不吭聲地又回到了工作臺,在腦海里捋了一遍順序,又扯了張練習紙挑燈夜戰。
曲半青明早天不亮就要去郊外找農戶們收山貨土雞蛋,準備早點休息,上樓時看他不停地擦了重畫,就知道這傻子犯軸了。
他背著手過去,想拎筆瀟灑地指導一下,再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
畫筆游龍走蛇般刷個不停,寧知夏抑制不住虛心求教的心情,湊過去定睛一看,一只像從火場奔出的潦草小貓映入眼簾。
兩人對視片刻,齊齊陷入略微尷尬的沉默。
曲半青廢了半天勁,走了個自取其辱的流程,故作平靜地咳了一聲,留了句:“好好參悟爸爸的墨寶。”背著手走了兩步,隨后提速嗖嗖離開。
“唔……”
寧知夏抿住唇,目光幽幽地看向對方消失在樓道的背影,埋頭重新捏起了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奧德羅從儲物間出來時,腳邊圍來一串小貓,他俯身隨手挑了只抱懷里輕撫背毛,視線越過屏風,追尋著那道半遮半掩的身影。
夜里的燈光過于明亮,籠罩著青年的背脊,額前發絲自然垂落,半掩著專注的神情,幾縷陰影投在了他挺翹的鼻梁。
寧知夏心里莫名的煩躁,揉了畫廢的紙團丟到一旁,想著要不給李小姐退款算了,突然聽見耳邊一個聲音問:“煩什么?嘴撅那么高。”
他嚇了一跳,抬眼瞧見奧德羅丟開了奶牛貓,慢悠悠朝這邊走來。
“你沒看海綿寶寶嗎?”寧知夏話一說出來,才意識到今晚電視都沒開,即便是先才來做客的狐貍崽和塞壬們,大家似乎都默契地保持安靜。
“去抓螃蟹了,明天看。”
奧德羅似乎很有規劃,哪天去管理局工作,哪天看動畫,哪天又會水池里泡尾巴……所有日程都安排得明明白白,雷打不動。
他拉開青年旁邊的椅子坐下,托著半邊臉,扭頭看向桌面少見的狼藉景象:“畫不出來?”
在向來擅長的領域受挫,寧知夏垂眼不吭聲,沉默了一會兒才應了一聲:“嗯……”
奧德羅問:“畫廢了多少?”
“也沒……”寧知夏聲音含糊,手指暗戳戳地在桌面像毛毛蟲似的扭動幾下,將一堆廢甲片攏到手心里蓋住,眼不見為凈地嘀咕,“也沒多少。”
“這樣啊……那一定是這只貓長得太難畫,你才煩得抓亂頭發給燕子當小窩。”
奧德羅慵懶的聲音里染上幾分笑意,歪頭看了一陣平板屏幕里放大的照片,從寧知夏手里抽出了筆。
眼前的練習紙還印著寧知夏用鉛筆勾勒的輪廓,他將就著筆沾了點熟褐色勾勒輪廓五官。
寧知夏有些意外,發現他沒有一開始就鋪色,反而從眼部開始點睛,就像女孩子化妝先繪制眼妝再涂抹其他妝面一樣。
最困擾的五官定點完成,隨著筆刷揉涂,逐漸浮現出油畫特有的立體感,寧知夏這才從震驚中緩過神,發現對方是真的善于此道。
寧知夏像是發現了什么有趣的事,萎靡許久的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聲音也跟著揚起來:“小奧你居然會油畫?”
奧德羅“嗯”了一聲,淺色的眼瞳如往常般淡漠而又平靜:“我的父親教過一陣。”
面對青年疑惑的目光,奧德羅很懂他想問什么,又補充道,“他不是人魚。”
寧知夏還是頭一次聽見他說起自己的家人,不過對方沒有要深入多說的意思,他也就不問,只是嘴里忍不住贊揚:“如果在這個世界,那他一定是個大畫家!”
真可惜,他已經是骨頭了。
奧德羅當然不會把心里的話說出口,飛快畫完那只令青年苦惱大半天的貓咪,筆在指尖轉了個圈,隨手隔在了一旁。
“哇!你畫得簡直和照片一模一樣!”
寧知夏蹭到他身側,細細地觀摩了許久,嘴里嘰里呱啦地夸獎這里也好看,那里的筆觸也很厲害。
嘴里就像吃了無數塊小蛋糕,蹦出來的字眼兒沒有哪一個是讓人不愛聽的。
奧德羅沒有說話,手肘支桌邊撐臉瞧他,手指撥了下他翹起的發絲,慢慢別到耳后。
時間已經太晚了,本想讓人上樓洗洗入睡,余光瞥見青年的動作,眼里的笑意凝固了下,漸漸被疑惑取代。
寧知夏把那枚甲片放到甲托,當做樣品般擺在一旁,重新取了枚新的,一步步開始打磨涂底色,擺出一副準備繼續繪制的架勢。
奧德羅蹙眉:“太晚了,直接用我畫的交付訂單吧。”
“不不不……”寧知夏揉了揉犯困得快要耷拉的眼睛,努力保持清醒振奮的狀態,扭頭同他說道,“那不是我畫的,不一樣。”
事實上如果利用非人朋友們的魔法在技巧上偷懶也不是不行,但寧知夏不太愿意。
就像一場游戲,自己打出來的道具和破譯版得來的道具,到手都很爽,但是感覺不一樣,得來太容易,滿足的閥值也跟著變高。
這些空洞的成就感,或許會讓他早早地對這個愛好失去興趣。
寧知夏一五一十地和奧德羅說了,又嘿嘿笑起來,不好意思地嘀咕,“而且我想用這個款式參與比賽活動,為了公平起見,更不能用你畫的啦!”
之前的聯名款式太多都是水彩技法,寧知夏畫了上百份,技藝變得純熟是好事,但也連帶著許多筆觸技法成為固定習慣。
或許他自己也認識到了這一點,才會接下不擅長的精細油畫繪制。
可惜就算是剛才認真觀看了一遍,自己畫起來仍有點磕磕絆絆,擺明就是眼睛會了,腦子和手改不掉習慣性的毛病。
奧德羅看了一會兒,輕輕地捏了一下他的耳垂:“錯了,你落筆不對。”
寧知夏本就被他盯得莫名緊張,聽他一說,低低地“唔”了聲,腦袋瓜子嗡嗡作響,死手別停,畫啊,怎么又畫錯啦!
奧德羅靠過去,直接握住了那只手,指腹滑過手背牢牢包裹,領著他落到空白的練習紙,順著筆桿壓住微微發顫的指尖,在紙頁模擬色塊筆觸。
油畫就像不同色塊由深到淺的圖層疊加,鋪色下筆利落,不再是水彩時的輕提按壓,寧知夏抿著唇,任由對方帶著自己感受了幾次,心里有了數。
等奧德羅松了手,寧知夏專心試了幾次,一幅圖被拆分成幾個圖層,混沌的腦袋一時間變得清晰明了起來。
他又換了色膠在甲片上嘗試,果然效果好了許多。
因為是在甲面操作,不可能選用真的油畫材料,寧知夏手感來了,連忙換了黏稠度較高的色膠開始拿了甲片操作。
清透裸灰底膠與仙塵調和打底,底層深色鋪色,由深到淺逐層覆蓋,五官點睛后,毛發色塊以枯筆飛絲覆蓋,厚重凝練的立體感漸漸凸顯,就開始換了拉線筆。
一筆一畫根據緬因豐厚毛量的長度和方向調整筆觸,層次少的地方加高光,相反的部分涂抹陰影,展現出貓咪絲柔般的毛發效果,叫人一看就知道是被養得油光水滑的健康貓貓!
最難的部分已經完成,寧知夏越畫越順手,最細的拉線筆貼和甲面,拉出耳尖的聰明毛和胡須。
看著與照片里端坐的國王小貓差不多的圖案,寧知夏松了口氣。
他對自己的杰作還算滿意,很有好勝心地揚了揚下巴:“雖說比不上你的,等我再練習幾次說不定就趕得上啦!”
“學習同樣的時間你未必比誰差,如果你喜歡我不介意你成為我的學生。”奧德羅托著半邊臉側頭看,青年不勝歡喜的模樣映刻入眼底,或許是煜煜燈光閃爍,淺色的眼瞳里微微發亮。
“我是不是還要付學費?”
“確實。”
“那請你吃小餅干?”寧知夏搓搓手,大有一副馬上就奔進廚房的念頭。
奧德羅蹙眉盯著他:“……你不能恩將仇報。”
“嘿嘿……逗你的。”寧知夏拿起甲片和筆,邊畫邊嘀咕道,“我再練一個,等會兒去吃你撈的大螃蟹?”
奧德羅欣然同意:“這個可以。”
輕輕的笑聲里,吊燈搖曳著發出明亮的光芒,兩道身影在地面拉得老長,蹲在桌角的小貓們歪頭看了看,搖搖晃晃的影子交匯之時,翹起尾巴興奮地撲踩不停……
有了一位專業的人魚老師殷殷教誨糾正筆觸,寧知夏進步神速,沒幾天就把成品寄給了李小姐,隨后發布展示圖參加了話題區的比賽。
果然,他一出手,本就是神仙打架的賽區頓時火爆起來。
“天吶,老師的手是打印機嗎?還原度簡直百分百!”
“太好了,我也想把家里的寶貝畫在指甲,這樣隨時隨地都能看見它們!”
“老師能不能再出個寵物系列的穿戴甲啊!把店里的麻將小隊畫出來我一定買!”
“我看買家姐姐返圖啦!25張票票!好耶,美術生找到了就業新方向!”
“別卷了別卷了嗚嗚嗚……”
寧知夏笑瞇瞇地翻動李小姐發來的彩虹屁,屁股要是長了根尾巴早就翹得老高。
對方付了款還介紹了一位留子大顧客,說晚點回來定制幾套穿戴甲,等去學校后給土著們開開眼,寧知夏自然表示沒問題。
秋風卷走了最后幾絲殘影的燥熱,桂花如同墜落的繁星鋪滿一地碎金,屋檐有水珠淌下來,淅淅瀝瀝跳動在青磚,廚房里咕嘟咕嘟的土雞湯飄出香味,寧知夏深深地吸了一口。
哎呀,這樣的日子不用坐在逼仄的辦公室可真爽。
曲半青心滿意足地買到了幾只肥肥的土雞,老了太柴,七八個月剛好,塞在砂鍋文火慢燉,金燦燦的油珠飄了一層,被湯勺左右撇開,舀起還未放鹽的清亮雞湯。
幾只小貓翹首以盼,此起彼伏地叫個不停。
“別急別急,能把你們舌頭都燙掉……”曲半青嘟囔著,用開罐器撬了個地雷罐頭分完餐,這才盛了熱湯出來,往不同顏色的飯碗里都舀了一勺用來拌罐頭。
他嘴里念叨著外面的小貓哪里有這個條件,垂眼搜尋了一圈,愣道:“福福呢?跑哪兒去了?”
“昨天追著桃樂絲去密林之森了,他們新發現了處花林,說那里的花比狐貍崽帶來的好看,非要去摘了……”
寧知夏搖頭晃腦地嘆道孩子大了要出去闖闖,半掩的大門被人推開敲了敲,走進一個穿衛衣的女孩。
“你好,是寧老板嗎?”舒少清晃了晃手機,“我有預約的,想來訂幾副穿戴甲。”
“噢噢請進!”
寧知夏沒想到李小姐介紹的客人這么早就到了,連忙招呼她坐下,這時候正是午飯時間,曲半青見客人來了干脆給她端了碗土雞湯。
舒少清倒是頭一次見有美甲店用煲湯招待客人的,濃郁的香味隨滾滾熱氣撲來,她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周身濕漉漉的陰雨氣息盡數消散,滿足地發出一聲嘆慰:“真想回校前吃個十來只雞再走。”
寧知夏面露驚恐,你們留子是什么饕餮轉世嗎!
女孩喝完整碗湯還有些意猶未盡,擦了擦嘴,才記起正事。
“我要做個六副,這些是款式……”她把款式圖發給寧知夏,最后又發了張照片,“另外我也想訂寵物美甲,就像李李的那一副。”
寧知夏點開照片,看著屏幕里的小狗,有些驚訝地挑起一邊眉。
唔,一只白土松,長得和福福還挺像。
第57章 小貓甲
白土松這類小狗就像微微烤焦的大吐司, 小時候胖嘟嘟的一團跑起來豬里豬氣,長大了倒是會穩重許多。
像福福這么標志好看的土松,寧知夏還是頭一次見, 這下在舒少清手機里也看見了,不免有些驚訝地笑了一聲。
“怎么了?”舒少清問。
“前不久店里撿到一只白土松, 叫福福。”寧知夏指了下照片,“你家這只如果不是粉鼻頭, 和福福簡直長得一模一樣。”
“這樣啊,還真巧……”舒少清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看著照片, 眼里流露出幾分落寞,“我家這只叫米花糖, 是我奶奶送我的,不過上個月……已經去世了。”
寧知夏錯愕地“啊”了一聲,視線慌亂地搜尋了一圈, 撈起三花貓塞進舒少清懷里以示安慰。
“沒關系。”
舒少清撓了撓小三花的下巴, 輕輕地笑了一下, 只是笑容有幾分苦澀和無奈“人的壽命比貓狗長太多了, 養的時候就注定就會有那么一天,我只是沒想到會那么難挨。”
這樣的話題是養寵人不愿面對的事實, 寧知夏磕磕巴巴地應了一聲,又趕緊拍胸脯保證把每款穿戴甲畫得讓她絕對滿意。
寧知夏的技術早有耳聞,舒少清自然是一百個放心, 按每款千元的價格付了一千二當做定金約好了取貨時間就先離開了。
女孩有些孤單的身影步入雨中, 或許她曾經的身旁有一只小狗,從搖搖晃晃的胖毛團, 再到威風凜凜的騎士,又變成遲暮的老友……但現在什么也沒有了, 她手插著風衣兜里,用另一只手遮擋著前額往轎車跑去,逐漸消失在寧知夏的視野之中。
六款穿戴甲除了寵物款,其余的被曲半青接手了,之前秋季限定款在波波庫拉和摩琳的幫助下已經快要完工。
趁著狐貍崽們過來哼哧哼哧打包的時候,寧知夏忙里偷閑,拿起一枚中T形方甲,埋頭搗鼓。
倒不是他變得勞模,而是評論區對麻將小隊的呼聲高到超出想象,嚷著要出小貓美甲。
“你說你一天除了吃就是睡,要不然就是橫沖直撞地到處闖禍,怎么有那么姨姨喜歡你呢?”寧知夏蹲下身,撐著半邊臉歪頭看著朝他開來的半掛橘貓。
胖橘慢悠悠地走了兩步,就像轉彎的大卡車般身體傾斜,哼唧一聲就地癱倒,四只爪爪開花拉成滿弓,翻出肚皮倒著對他眨了眨眼。
果然貓是不能粘橘色的,利落精干的貍花貓也不例外,全身金燦燦的毛毛蓬松好聞,簡直像只小金豬。
寧知夏盯著它幾秒,猛地把臉埋進肚皮亂蹭,習以為常的胖橘打了個哈欠,偏頭含著爪爪舔得咂吧響,仿佛用行動回答了主人剛才的問題。
貼了一嘴貓毛,寧知夏又是嫌棄又是滿足地去洗手間清理干凈,繼續回工作臺磨甲片。
搞都搞了,就不能整得太乏味。
寧知夏給甲片貼了月牙形的法式貼,海綿蘸乳白色膠拍打上色,有了輔助貼就不需要考慮ab點是否對齊,比手繪要省事得多。
又拍又撲的動靜吸引來了小三花,最近天氣降溫,它的毛毛也變長了,剛喝完盆盆奶,胡須還粘著奶味,蹲坐在桌邊舔爪梳毛。
“嘬嘬嘬……”
寧知夏笑瞇瞇地喊它。
小三花抬起頭細聲細氣地“咪咪”兩聲,叼起自己的小耗子玩具,拱到寧知夏腿上團成貓球自娛自樂。
“輕點咬哦,半青給你們縫的小玩具可沒剩多少了……”寧知夏低聲嘀咕著,開始在甲片指尖的左右兩端拍了灰黑與淺橘的色塊。
三花貓毛發的色塊分明界限清晰,但如果在甲片也這樣呈現就會過于死板,于是寧知夏在點了膠珠之后,照舊用小海綿拍勻與底色銜接。
當他用勾線筆畫完貓眼的標志性豎瞳后,整個甲面就像個方腦殼三花。
寧知夏覺得有些滑稽,嘿嘿笑了兩聲,拿起打磨鉆頭抵在甲尖邊緣,一點一點往里打磨出月牙弧度,留下的兩個并不尖銳小角就變成了貓咪耳朵。
這類款式沒有什么技術含量,寧知夏一鼓作氣接連畫了幾套,胖橘,奶牛貓,惡霸貍花,還有一只暹羅挖煤工……等他過完了癮,才想起要拍照片。
他打算去專門堆放拍攝道具的箱子找背景布,翻找到一半又突然停下,目光漸漸游移,一旁的胖橘正抱著雞肉干啃得吧唧吧唧響。
“吃我這么多罐頭,起來干點兒活吧您嘞!”
胖橘猝不及防被人一把撈起,強行按趴到燈光下,圓溜溜的貓眼瞪得發直,宛如過年時躺在木板無力掙扎的年豬,面露凄凄地仰頭哼唧。
又是吃魚油,又是營養配比慢燉原切肉,一身皮毛濃密油量,燈光下金絲絨般的毛毛拉高質感,頓時勝過背景布百倍。
寧知夏舉著相機咔嚓咔嚓,把拍好了的實拍圖放到賬號店鋪,等秋季限定全部發貨后再開售。
不同于以往的杏仁或方形甲,這次的小貓頭甲片別出心裁,僅僅是隨意拍攝的展示視頻,轉發量瞬間破萬。
視頻里的甲片如精致可愛的小巧擺件,安靜地呈現于金燦燦的皮草背景里,隨著光影輪轉,鏡頭逐漸拉遠,瞬間露出胖橘一張“本來上班就煩”的幽怨胖臉。
“什么!真的是小貓甲耶!”
“哈哈哈哈胖橘和我周一進入公司的表情一模一樣誒!”
“懂了,親子相,我就說這種小貓一看就是我親生噠!”
“好消息,寧老板有求必應;壞消息,這家伙沒開商品鏈接!”
“這家店的質量是出了名的少而精,也不知道能不能搶到啊!”
“區區限量……這一次,我失去的都要奪回來!”
雖說拿到其他美甲店也能做,但是不同類型的小貓個個憨態可掬,尤其是每一副款式還心機地附帶了對應的小貓照片。
大部分人突然有了收集癖,非要等待原版開售才肯罷休。
寧知夏看了一圈評論,眉頭一皺,當即給視頻文案添加了一句[貓不賣!],這才放心地去丟開手機去客廳陪貓貓球們玩逗貓棒。
晚上的時候,曲半青做了紅燒冬瓜排骨,冬瓜軟爛入味,排骨咸香撲鼻,他特意多留了湯汁,等著下一頓吃的時候,就能燒點嫩豆腐和萵筍塊。
寧知夏偷嘗了兩塊奧德羅的生魚片,冰涼滑嫩的口感讓他不禁打了個哆嗦,耳邊忽然響起一聲叫喚,幾人偏頭看去,原來是福福從密林之森回來了。
最近也不知道和桃樂絲發現了什么好玩的地方,經常滾得一身草屑回來。
他抖了抖毛,躊躇地在門口小踏步,有些心虛地瞄了眼曲半青的方向。
“你、你你你……”昨天剛洗的澡,今天爆改挖煤小臟狗,曲半青氣得牙癢癢,朝它屁股拍了幾巴掌,趕進了衛生間。
寧知夏處理著一地黑爪印,沒多久就聽見曲半青被甩了滿臉水珠的崩潰聲音。
奧德羅半瞇著眼,悠閑地吃著生魚片,耳邊一陣陣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他洗干凈一塊排骨,朝著福福的飯盆里丟了進去。
寧知夏:“……”你們果然積怨很深。
為了尊重曲半青的辛勤勞動,寧知夏盤腿坐著一邊往福福嘴里塞雞腿肉,一邊同它講道理,讓它這幾天先乖乖看店。
福福:“嗚……”
寧知夏摸著狗頭:“沒事,等我開售小貓穿戴甲的時候,他忙起來就沒空管你啦!”
福福:“旺旺旺!”
曲半青被一圈貓咪圍著,捏著破爛的小耗子縫縫補補,聞言倏地抬頭。
果然屠龍少年終成惡龍,好一個黑心的資本家!
過了幾天,六款穿戴甲全部完工,舒少清如約來店里取貨交尾款。
福福很盡職地充當迎客門童,搖著尾巴顛顛兒湊上前,沒有注意到對方瞬間瞪大的目光。
“喏,這是所有的穿戴甲,卸甲時不要太暴力,只要你沒看膩,絕對夠你戴滿整個學期。”寧知夏把禮品盒遞給她,卻發現女孩沒有接。
舒少清直勾勾地盯著面前搖尾巴的小狗,嘴里喃喃著:“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確實,不過鼻頭顏色還是不一樣的。”寧知夏觀察著她的神色,朝客廳拋出個小球,福福瞬間被吸引了注意,樂顛顛地追了過去。
舒少清看了許久,有些落寞地收回視線,接過禮盒準備出門的時候,腳步忽而一頓,猶豫著開口:“寧老板,我想和你商量個事……”
寧知夏一愣:“?”
“所以……”
夜里,曲半青繼續縫補再次被咬壞的小耗子玩具,穿針引線的手法逐漸暴躁,干脆停下動作蹙眉問道,“你是說舒小姐想要領養福福?”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吧。”寧知夏點了點頭,余光瞥見桃樂絲有些緊張地趴在福福頭頂,揪住了它的一撮毛毛。
桃樂絲眼睛都不敢與他對視了,像個等待考試成績的小學生,怯生生地問:“那你怎么說?”
“我說考慮一下,事實上……”寧知夏停頓了下,偏頭轉向乖巧蹲坐的小狗,“我更想尊重福福的意見。”
舒少清家境很好,未來也有留居國外的打算,準備了奢華的莊園,富裕的條件足夠福福撒歡享樂,但她顯然是將對去世寵物的情感加之在福福身上。
寧知夏能理解,但不太贊同,這樣對福福來說不太公平。
不過出于尊重,是留在這里,還是跟著富家小姐去當狗上狗,應該交給福福自己決定。
福福歪著腦袋,聽不懂大家在說什么,只是聽見不停地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寧知夏。
桃樂絲當然不想福福離開,不過還是如實轉達了寧知夏的意思。
她湊到那只焦糖色的三角耳旁邊,嘰里呱啦說了一堆小狗語,隨后扇動翅膀,輕盈地飛到小狗面前,不安地搓著手等待它的決定。
福福看看她,又扭頭看了眼寧知夏,仰頭“旺”了一聲,親昵地碰了碰面前長著蝴蝶翅膀的女孩。
“真的嗎?真的嗎?”
桃樂絲肉眼可見地興奮起來,像是被驚喜砸暈了般嗖嗖飛舞不停,從小籃子簌簌撒花“福福說想和我去密林之森!”
“什么?”眾人皆是一愣。
福福搖了搖尾巴,又叫了一聲。
“最近我們發現了一處山谷,和應該和福福以前居住的地方很棒,現在我們正在幫忙還原小木屋呢!”桃樂絲說出了他們這段時間在忙活什么,聲音激動得還有點發抖。
“原來是這樣……”寧知夏哭笑不得,怪不得經常滾一圈草泥回來。
不過小狗和花精靈修建的屋子……大家不約而同地想象了一下,嗯,完全想象不出是花苞房還是小狗窩!
寧知夏輕輕地撫摸著小狗毛茸茸的腦袋,最近他不再舔舐前腿,那些泛紅的皮膚已經消腫,情況好了許多。
他猶豫片刻,轉頭看向身旁一直沒說話的奧德羅。
胖橘趴在他懷里,舒服地呼嚕不停,好像知道怎么做才最可愛,甚至擠出了幾聲奶貓般的夾子音。
奧德羅捏住了小貓的嘴巴,非常平靜地淡聲說道:“他是這個位面的生物……”
“唉……”
想來也是這個道理,大家嘆息了一聲,失望地垂下腦袋。
很久,那道慢悠悠的聲音再次響起——
“所以等它壽終正寢的那一天,記得要把尸體帶回來。”
奧德羅看著他們沮喪的表情,說完了剛剛莫名其妙被打斷的話。
眾人楞楞地盯著他許久,發現他沒有什么要補充的條件了,像禮花筒綻放一邊,發出震破屋頂的歡呼。
雖說中途也能回店里看看,但現在福福和花精靈們一看就處于發現山谷的興奮中,肯定顧不上常來。
曲半青各種凍干零食酸奶塊塞滿了背包,一時間充滿感慨地摸著狗頭:“福福,你要記得常回家看看啊。”
“旺!”
福福叫了一聲,拖著背包隨桃樂絲走進了門外的白光處。
隨著他們的身影漸漸消失,曲半青用手帕揩了揩眼角:“真是兒大不中留,我突然想起來當年上大學,和你在高鐵站分別的時候了。”
他這么說著,寧知夏也記起來了,幽幽道:“你在我行李箱里塞了十斤臘肉……”
濃厚的煙熏味染滿了整個行李箱的衣服,導致他很久之后都覺得自己像塊行走的二刀臘肉。
兩人吵吵嚷嚷不停,到沒有注意窩在沙發里的奧德羅撐著臉發呆思索著什么。
隔天上午,他難得準點去了管理局,在自己的辦公室里翻找一堆厚重的資料冊。
“先生,你找我?”
陸槐敲了敲門,推開半掩的房門進來。
不同位面的資料卷軸有些凌亂地在桌面散開,修長的手指翻動了一頁又一頁,總算停駐在印有山谷圖案的資料頁。
陸槐錯愕道:“您找什么呢?”
奧德羅沒答,從冊子里取下了那一頁,隨口問道:“新一批管理員培訓好了?”
“好了。”
向來熱衷于摸魚翹班的領導總算主動問起了工作,陸槐頗為欣慰地回道,“這批管理員里面,有個叫方明輝的新人還不錯,可以隨時配備系統投放位面。”
“嗯。”
奧德羅應了一聲,將手里的資料丟給他,“套個種田系統,送去密林之森吧。”
“得嘞!”
陸槐領命抱著資料冊走出辦公室,關門的瞬間,余光不經意地朝里面瞥了一眼。
有顆金燦燦的小光球憑空浮現,碰了碰奧德羅的腦袋,好像在慈愛地夸獎他。
嗯嗯,真是個好孩子。
第58章 美甲接力(一更)
秋雨綿綿, 幾陣大風刮過,街邊鋪滿了落葉,來往行人踩得沙沙作響。
曲半青買菜回來徑直往廚房去, 中午通常吃得簡單,于是端出砂鍋, 切了些五花肉放進去煸炒出油,打算做鍋辣白菜豆腐對付一下。
熱氣騰騰的紅湯咕嚕冒泡, 嫩嫩的豆腐塊泡在里面顫動不停,蔥白和小米辣灑進去, 足夠浸得滿身濕氣的身體暖和起來。
“雞腿雞腿雞腿……”
寧知夏幫忙把十來個雞腿放進冷水泡出血水,等著鹵好了, 晚上拿給狐貍崽們吃,當然,在他們來吃之前, 自己也能提前分一個解解饞。
“可以了, 出去玩吧你。”
曲半青見他還想幫著熬鹵水, 捏住圍裙搓干了手, 把人半哄半推地趕了出去。
一腔熱情無處釋放,寧知夏撇撇嘴, 抬眼就見窗欄前,女孩撐著低調的黑傘,逗貓逗得嘎嘎嘎亂笑。
和對方有些日子沒見, 寧知夏欣喜招呼:“鹿瑤光!”
“誒嘿, 寧老板!”
鹿瑤光聞聲倏地一抬眼,傘布內側印著五六個笑顏如花的男人, 齊刷刷隨她看來。
嚯!
寧知夏喃喃道:“你的傘,好特別。”
“是吧, 我也覺得。”鹿瑤光穿著煙黑色的洛麗塔裙,收了傘進來,得意道,“搶了好久才買到呢!”
她這次帶著穩定器和手機,一看就知道是要來拍素材了,寧知夏心領神會地去工作臺招呼她坐下。
“想做什么款式的?”寧知夏一邊問著,一邊看向她的手,發現她手上已經做好了八個甲片,還留了對食指沒有完工。
“嘿嘿……”鹿瑤光擺好了穩定器,解釋道,“最近不是美甲接力嘛,還差兩個我實在找不到美甲店了,來你這里補上。”
“也行。”
寧知夏爽快答應。
鹿瑤光開心地歡呼一聲,剛把手擺上來,笑容有些狡黠:“你技術太好,不如給你上點難度?”
寧知夏挑眉,聽她一說完,完全不在意哼笑了聲,擼起袖子就開工。
她手上完成的穿戴甲畫面圖案不一,但一眼看過去都屬于共同的“名畫”主題,或是池塘睡蓮,或是干草堆,又或是花園少女……
寧知夏分到的是詠紫鳶和水上橋,想要在小小的甲片展示名家風范并不是易事,不過他什么也沒說,像是考試抽到了練習題般淡定自若。
他對照著原畫圖片,色彩斑駁被視線一寸寸掃過,隨即拆分成合適的色系印入腦海,他不再多看一眼,手指捏緊了工具筆,就在亞克力板調和出需要的顏色。
好快!
看著青年提筆涂抹的速度,鹿瑤光不由咂舌,她一路做著美甲過來,不少美甲師都不愿費事還要擔下出丑的風險,要么委婉拒絕,要么也是思量規劃許久才開始動筆。
整手甲片雖說圖案不同,但也必須有一定的主次才能顯得融洽,寧知夏現在負責的這只手大多是朦朧遠景,那么他的紫鳶尾就不能成片搖曳了。
淡紫般的薄云覆蓋底膠,構圖里取兩束高低不同的鳶尾落于左下側,再由斑駁光影從右灑落。
左暗右明的光影錯落,筆觸點落質感鮮明,近處刻畫細節,遠處打柔暈染,不同色塊層層疊加,細膩筆鋒下的鳶尾呈現出原畫的獨特韻味。
而另一幅水上橋也很快完成,配合著另一只手左右兩邊的花瓶,朦朧而又充滿詩意。
鹿瑤光看傻了眼,甚至覺得面前的青年輕松得都沒有使出全力。
裹滿色膠的拉線筆刻畫完細節之后,被放到一旁。
寧知夏涂著封層,心里已經吹響了小口哨,多虧他上完人魚老師的1對1大師課后勤練習,要是放著前些天他可是畫不了那么悠閑。
“好了,收工!”
鹿瑤光不停地贊嘆中,寧知夏拍了拍手,風輕云淡地收拾工具。
“你也太厲害了,是去哪里培訓了嗎?”鹿瑤光欣賞著手指,感嘆道,“比以前畫得更好了誒!”
進步被客人發現,寧知夏臉上的笑意更大了,謙虛地說著哪里哪里,等把人送出門,才興奮地跑去和曲半青炫耀。
美甲接力也是平臺新的熱點話題,鹿瑤光屁股都快坐得沒知覺了,總算湊夠了素材,剪輯完發布出來。
她的鏡頭都沒有露臉,主要集中在美甲師的操作上,十來分鐘的視頻放完,評論區各種討論不停,最多的還是不免比較哪個美甲師的技術最好。
“紫鳶尾真是絕了!這筆觸氛圍和原圖最接近!”
“真的誒,請問小鹿是哪位老師啊?感覺不管是遠看近看,都能完全頂住鏡頭!”
“明明其他的也很好看啊,為什么都夸這兩款,不會是自己請的水軍吧?”
“還有哪款能經得住和紫鳶尾對打,你倒是說說啊?”
“確實,這兩款是最后做的,明顯在構圖上還配合上其他的甲片,不然就這么爭奇斗艷下去,花里花俏一會兒就能看膩。”
一時間評論區爭來爭去誰都不服氣,甚至還有視頻里參與的商家裝成路人自夸,很快就有不嫌事大的人直接搞了投票。
結果很沒懸念,寧知夏畫的兩款甲片直接斷層,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一波酸浪被人掀起。
“看桌面擺設和美甲師的手……我猜是怪物美甲店吧?”
“其他都是普通店,色膠和工具怎么能和這種隨便就千八百一款的網紅店比。”
“博主不是寧的親友嗎?借機捧人家也表現得太明顯了吧?”
“我猜肯定早就透露給人家要畫什么了,你看視頻里裝都不裝一下就動筆,演得也太假了吧?”
這下連鹿瑤光也坐不住了,別人不清楚,她體驗完全過程還能看不出不同美甲師的實力嗎?
畢竟,加起來坐了快十來個小時候的屁股就是見證!
鹿瑤光:[票數最多的兩款確實是寧老師做的,不過我給他上了難度哦!]
新放出來的剪輯畫面里,鹿瑤光直接掏了罐三原色拼盤色膠出來,賊笑著推到青年手邊。
然而對方也只愣了一下,什么也沒說,蘸取顏料就開始調和。
隨著筆刷攪拌,一整排色塊依次落下,整塊亞克力板就成了他的色板,從開始到結束,沒有在中途多調一種顏色,并且色板里每種顏色盡數用上。
最好笑的是等完工后,鹿瑤光拿起那罐沒用完的三原色罐子,從寧知夏眼皮底下摸進兜里,笑呵呵地直接帶走。
“笑死,小鹿你也太節約了吧!”
“他又卷!又卷!”
“媽也,寧老師的眼睛比色卡還準!”
“這就是美術生的固定技能嘛!懂了!我要去找我學美術的好朋友幫我畫!”
視頻一出,先才叫囂的人沒了聲音,不過記仇的觀眾們很快摸出對方是家連鎖店,將對方從美甲備選名單里直接劃為雷區。
“哼哼,還想潑我臟水,一點用都沒有!”
寧知夏身披橘黃毛毯,得意地轉了一圈,狐貍崽們捧著花籃,嘴里又軟又甜地叫著“哥哥好棒”,小手捏起花瓣配合撒花。
趁著曲半青還在廚房忙活,寧知夏抖了抖毛毯披風,踩著用紙箱堆成的寶座就要登基。
當他威風凜凜甩著毛毯就要回過身時,奧德羅剛好推門進來,極為費解地看著面前的景象,挑了挑眉。
啊!
一股羞恥感油然而生,寧知夏像屁股著火似的彈射起飛,腳下一滑,上半身直接撲了過去,讓人張開雙臂接了個滿懷。
寧知夏捏緊他手臂的衣服,痛苦閉眼。
啊,好丟攆……
青年的嘟囔聲在耳邊響起,奧德羅沒忍住,喉嚨里溢出一點笑聲。
他抱著寧知夏像抱貓似的轉了一圈,放下來,輕輕地拍著他的背,學著他的語氣低聲道:“不丟攆。”
尷尬對于厚臉皮的家伙來說,來的快也去的快,收拾好客廳,就拋下奧德羅奔進廚房。
這個季節就是貼秋膘的時候,寧知夏滿足地吃完了兩個雞腿,懶洋洋地癱在沙發,用幾包進口水果糖使喚狐貍崽們打包禮盒。
“起來,今天說好要騎動感單車的……”曲半青走來,就見他一副壓榨童工的寧扒皮模樣。
他往樓上看了一眼,那輛健身器材都快成了晾衣架,不由蹙眉道,“你幾天沒騎了?”
“不記得了。”
寧知夏抱著小三花又貼又蹭,含糊道,“唔……而且騎車有點枯燥……”
“我揍你一頓就不枯燥了。”
曲半青打算明天就把那擋道的玩意兒掛上二手商城出掉,又氣又笑地在電視搗鼓,調了個健身跟練視頻出來,“來來來,自己跟著人家蹦著玩會兒。”
他念叨著養人類真是一刻都不能省心,像豬圈趕豬遛彎似的,把這家伙從沙發推起來。
寧知夏無奈地起身,等人走后,探頭看了兩眼,就摸著遙控器丟到胖橘面前,胖橘在主人擠眉弄眼的瘋狂暗示下,抬爪按下了暫停。
嘿嘿!
寧知夏滿意地摸摸小貓頭,正準備抱住貓去樓上看漫畫。
就在這時,房門開了又關,一道好聽的聲音傳來過來。
“我陪你。”
奧德羅從儲物間出來,嘴里叼著頭繩,隨意地將長發攏成高馬尾束好。
黑亮的瞳孔微微一縮,寧知夏遲疑不過一秒,倒回來點開健身視頻,果斷道:“走起。”
真是想要小豬跑兩步,就得面前吊顆大白菜,曲半青翻了個白眼,搖頭晃腦地上樓給他們騰地。
具有節奏感音樂響個不停,寧知夏聽著倒計時的電子音恍如度秒如年,不停抱怨人為什么要長兩條腿,直接啪嘰一下,軟綿綿地癱倒在沙發搖起小白旗。
強度愈來愈高的動作對于奧德羅來說,似乎沒什么挑戰性,比起寧知夏脫力的模樣,全身清爽,連汗都沒出一滴。
他穿著居家薄衫,俯身做俯臥撐,手臂繃緊的肌肉線條富有張力,動作又穩又快,比屏幕里汗流浹背的肌肉男不知道好看多少倍。
“嗒、嗒、嗒……”
隨著起伏的動作,衛褲的繩頭時起時落,勾得幾只小貓耳朵立得筆直,樂顛顛地拱進去。
小掃帚似的尾巴來回拂動,它們瞄準目標似的,一口撲咬住衣擺,半瞇著眼呼呼拉扯。
隨著衣角掀起,露出缺少日曬的蒼白皮膚,一截爆發力極強的窄腰明晃晃地暴露在視野。
寧知夏倉皇移開視線,又覺得自己的動作很突兀,刷地一下又把腦袋扭回來。
看!為什么不看!赤身魚尾的模樣都看過來,有什么好害羞的!
看得越久,奧德羅輕松自如的模樣越是勾得寧知夏泛酸。
烏溜溜的眼珠子一轉,他壞心眼地從貓窩里挖出了還在打哈欠的小三花,隨后輕手輕腳地湊了過去。
很快,精壯的背部多了只半趴的三花貓,像小船在海浪似的上下起伏,新鮮的體驗使它“喵喵”叫個不停。
一只毛乎乎的小爪子調皮地拍了拍的臉頰,奧德羅動作沒停,游刃有余地單手撐著,騰了只手出來,屈指彈了下頸側的貓腦袋。
寧知夏歪頭看他,迫不及待地問道:“重嗎重嗎?”
奧德羅倏地停下動作,眼皮輕輕眨了兩下,嘴角牽出一點笑容:“你坐上來也行。”
“唔!”
白皙的皮膚漸漸爬滿薄紅,寧知夏支吾著瘋狂搖頭。
“不坐嗎?”
淺色眼瞳里的目光舔過青年每一寸肌膚,奧德羅聲音里帶了絲笑意,體貼地給出第二個選擇——
“踩我,也可以。”
寧知夏的眼睛驟然瞪大,一朵粉紅的蘑菇云從頭頂轟隆迸發。
天吶!一條天天看動畫片的魚,怎么能說出這種話!
第59章 不速之客(二更)
這幾天管理局出奇地悠閑, 死纏爛打的胖橘窩在奧德羅懷里去上班,整張貓臉都洋溢著又幸福了的表情。
奧德羅帶著外面的潮濕氣息進來,路過休息室時, 余光瞥見不少管理員女士們圍坐在一起。
光屏里的人類女子溫柔撫摸鱗片,奧德羅挑了挑眉, 走過去隨口問道:“這是什么?”
顯然是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嚇得一聳,所有人紛紛抬頭, 發現對方注意力落向了那道光屏。
有人回答道:“一部奇幻戀愛電視劇,講述人類公主和魔龍的故事!”
這時, 光屏里剛好出現巨龍鱗片的特寫鏡頭,引得女士們捧臉驚叫起來。
奧德羅疑惑:“人類不是喜歡帶毛的?”
向來冷淡的領導難道插入娛樂話題, 有下屬趕緊解釋:“人類的xp分很多種,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毛茸茸,其實鱗片的觸感也不錯嘛, 您看這部劇的女主角就愛的死去活來!”
愛的死去活來……
淺色的眼瞳漸漸瞇起, 饒有興致地看了一會兒。
“……你說得很對。”奧德羅冷不丁低喃著, 要走了電視劇的名字, 夾住胖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走開。
與此同時——
快樂的走調小曲兒從嘴里哼出,寧知夏正在專心地看著為手里的甲片封層。
等會兒西格大陸將要舉行一場拍賣會, 摩琳邀請他帶著拍賣款式出席,有了神秘魔法師的名氣加成,價格一定會再創新高。
兩個奸商一拍即合, 又是商量款式和魔法圖案, 又是輸送魔力附魔,細細搗鼓了好幾天才算完工。
摩琳還有事, 今晚先去了拍賣現場,留寧知夏在店里完成最后的工序。
這款甲片是符合貴族們審美的華麗式樣, 大拇指鑲嵌整顆透明鴿子蛋,周圍堆砌碎鉆和蝴蝶雕花做裝飾以此襯托主石。
其余四枚甲片,兩指是以琺瑯雕花的技法,鎏金線條與色彩斑斕交織,描摹出花碟纏繞的圖案。
另外兩指是蹭了淺金色的仙塵,蘸拉絲膠做出布契拉提的質感,細線全部由下往上,一根接一根,速度又快又穩,每根線條干凈利落沒有半分傾斜,之后再以馬眼鉆鑲嵌,在左右對角拼湊出麥穗紋樣。
這類起源于17世紀的切割工藝似得尖端閃亮度極高,荒蕪之砂的形狀多是如此,省了不少重新打磨的功夫。
既然是要拿去拍賣的東西,那就不能再用尋常包裝盒了。
曲半青買了點木材自己敲敲打打,給他做了個精巧的小木匣,頂部是用木條嵌好固定的整塊玫瑰紋玻璃,甲片底下鋪了層純白毛皮,精致得像是珠寶盒。
充足的附魔為兩種咒語充能,一種是裝飾魔法,適合女孩子們跳舞時,另一種則是攻擊魔法。
可惜摩琳說得太快,寧知夏只記得單詞較短的那一句,就在他瘋狂回憶時,半掩的門縫里探出了對抖來抖去的尖耳朵。
“寧寧我來接你啦!”
灰撲撲的大尾巴搖個不停,皮皮從門口歡呼著蹦過來。
他踮起腳,透過匣子頂部的玻璃瞧見了那套甲片,一時間眸光閃動,“真是好漂亮哦……”
他突然理解了那些不缺騎士保護的貴族為什么熱衷于附魔穿戴甲,誰能拒絕眼前的漂亮小玩意兒呢!
“好啦,我們快走吧。”
寧知夏披好摩琳送來的魔法袍,全身都被遮掩起來,戴上兜帽,只留下白皙的小下半張臉,很符合西格大陸吟游詩人傳頌的形象。
裹挾著烈焰的黑馬打了個響鼻,隨著車輪壓過,雪地留下一串消融的水痕。
西格大陸的上城區一如既往地繁華熱鬧,仿佛無論日夜如何輪轉,充斥在不同宮殿莊園的悠揚樂曲永遠不會停歇。
“好了,我們到啦!”
馬車停在了華燈閃爍的拍賣會門口,金光四射的大門恍如皇宮般奢靡,許多貴族富商搖著羽毛扇徐徐進入。
皮皮仔細檢查了一番寧知夏的兜帽,像個合格的使魔般先一步下車,繞到另一邊踮腳,準備替他打開車門。
寧知夏正在車廂里手忙腳亂研究門鎖怎么開,外面的皮皮聲音超大地喊道:“請貴客下車!”
車門咔噠一聲開了。
沃日,居然還是聲控的?
他倏地停下動作,眼疾手快地握住內側把手避免飛撲,自然無比地微微俯身出來。
腳剛一落地,遮掩在兜帽里的臉色瞬間凝固。
凜冽的風吹得衣袍獵獵作響,拍賣會門口的達官貴人們不由側目。
只見這位看不清面容的神秘魔法師身姿挺立,對著周圍華麗的陳設看也不看,步履不疾不徐地沿著臺階走來,步調優雅自如得像極了一位教養良好的大貴族。
啊,救命救命……好滑啊我的天……
鞋底沾染了雪水,簡直就像穿了雙滑板鞋,寧知夏低著腦袋,內心瘋狂吶喊。
他恨不得腳趾抓緊了走路,生怕一個不小心當眾滋溜出去。
皮皮拉住青年的手,仰頭崇拜地望著他搖搖尾巴,寧寧真厲害呀,簡直和那些講究排場的大魔法師一模一樣!
拍賣會的內場熱鬧無比,皮皮向侍從報了摩琳的名字,牽著寧知夏繼續往里走,過了好半天,總算來到了包廂。
包廂就像個小型茶廳,繞過舒適的沙發,茶桌擺滿了熱茶與精致的點心,透過正對著的落地玻璃窗,寬闊的視野足夠看清會場拍賣臺的一舉一動。
難怪都想往金字塔尖上走,誰不想享用特權待遇呢。
寧知夏放下懷里的木匣,端起熱茶小口小口得喝。
皮皮往嘴里塞了兩塊小蛋糕,含糊不清地說:“寧寧你等一等,我去叫主人過來!”
想必摩琳還在和拍賣會的主辦方討論等會兒的安排,寧知夏點了點頭:“去吧,我在這里等你。”
“好哦!”
皮皮舔干凈嘴邊的奶油,一蹦一跳地就要出門,忽然記起自己的使魔身份,又強行板起小臉做出穩住的模樣,只是身后的大尾巴止不住地掃來掃去。
沒人陪自己說話,寧知夏安靜地喝了半杯茶,視線又開始在茶桌搜尋,看看哪個小蛋糕不聽話,適合進肚子里面壁思過。
就當他挑中一個果醬夾心的小蛋糕時,包廂門忽然響起了腳步聲,寧知夏以為是摩琳來了,回頭卻發現是個衣著精致的貴族男人。
“男爵……男爵……”一旁的侍從迎上前去,伸手要攔,“這是摩琳女士的包廂……”
“一個魔女而已,她的包廂就不能進了?”
每位貴族都有高薪聘請魔法師與騎士保護的習慣,男爵仗著豐厚的家底肆意慣了,不屑地將侍從揮開。
“你就是那位大魔法師?”男人瞇眼打量面前的青年,雖看不清臉,但露出的下巴莫名勾起了興趣,伸手想要捏著抬起,直接被一把揮手擋開。
男人也不惱,大魔法師嘛,有點脾氣也是理所當然的,這樣玩起來才更有意思。
寧知夏冷笑了聲,還能不知道這種人起了什么齷齪心思,就在對方要喊隨從進來綁人時,撈起桌上的盒子打開,先下手為強地飛快念動咒語。
“轟隆——”
男人臉色忽變,還來不及呼喊隨從,就被一股力量重重地擊飛出屋外。
巨大的動靜引得走廊震動,其他包廂的賓客紛紛開門,驚呼不已地看向寧知夏的方向。
他手里的匣子如同潘多拉魔盒,無數黑紫色的蝴蝶密密麻麻飛舞而出,爭先恐后地躥進男人驚叫的嘴里。
“先生,饒、饒了我!啊——”
震動的翅膀一撲一扇,喉嚨連著肚子發出劇烈的灼熱痛感,男人瘋狂慘叫,捂住喉嚨滾個不停,不顧侍從們的攙扶,痛苦萬分地奔出蝶群,直直地從樓梯摔了下去。
隨著那人摔到底的動靜,走廊搖搖欲墜的燭臺哐當掉落,視線越過轟得破爛的包廂門,寧知夏默默地關上了木匣,蝶群消失不見。
他一言不發地坐回沙發,眸光顫動不已。
啊,我畫了個什么咒語,威力居然這么大。
此時沒有人膽敢上前問話,也沒有那位貴族的隨從過來維護主人的尊嚴。
長久的沉默充滿眾人對這位大魔法師的深深敬意,哪怕就是路過破爛的包廂門,也會朝著對方的背影恭敬鞠躬。
一旁的侍從心驚膽戰,貴客沒有用魔法復原包廂,顯然余怒未消,對會場的服務充滿意見,于是趕緊請了其他魔法師前來修復,又為他換了更精致的點心與水果。
摩琳牽起皮皮過來時,瞥見侍從們正在收拾打斗后的殘局,心頭一跳,暗道大寶珠有個三長兩短自己就能直接長眠不起。
她加快了腳步趕到包廂時,看見對方翹起二郎腿吃蛋糕時,徒然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不用長眠了。
了解完剛才的經過,摩琳不屑道:“膽敢用圈養的獵犬相提并論,能撿回條命真是便宜他了。”
聽她的語氣,想來不算招惹上什么麻煩,寧知夏放松下來,摸了摸皮皮的腦袋
皮皮耷拉著耳朵一臉沮喪:“我沒有保護好寧寧……”
“不怪你,我能保護自己的。”寧知夏按住木匣,指尖“嗒嗒”輕點頂部的玻璃,得意道,“我可是大魔法師呢。”
“嘿……”
又軟又彈的大耳朵從發頂升了起來,皮皮破涕為笑拱進他懷里,親昵地抱住他脖子蹭蹭。
此時的會場燈火通明,仿佛剛才的沖突只是個無人在意的小插曲,不過許多人對于等會兒這間包廂要出售的貨物,顯得興趣更高。
西格大陸皇權與魔法并存,拍賣的東西有珍奇珠寶,也要稀有的魔法材料,金銀銅三種貨幣都是一比一百的兌換匯率,能拍出上千金幣的,大多是傭兵團或者魔法師冒著生命危險得來的魔法材料。
又一塊魔法水晶拍出了兩千金幣的高價,摩琳眼饞地看著那塊水晶被人撤走,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不買嗎?”寧知夏好奇問道。
“我自己也能去秘境森林里找,再說一口氣花那么多錢,我這不是白來了嗎?”摩琳露出一臉舍不得的表情,兩千金幣都夠小貴族一年的開銷了,哪里經得住她這么大手大腳地花錢。
寧知夏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繼續專心看拍賣,流水般的拍品之后,很快輪到了他們帶來的那盒附魔穿戴甲。
“上次起拍價是五百金……”
摩琳的話音剛落,會場的拍賣師打開盒蓋,興奮地叫價:“附魔穿戴甲,那位魔法師的新作,起拍價——八百金!”
嚯!
摩琳瞪直了眼睛,沒想到拍賣會的奸商們直接抬高了價格。
然而隨著燈光下如同珠寶般精美的穿戴甲逐一展示,眾人的驚呼聲接連不斷地響起。
尤其是貌美的模特念動裝飾魔法的咒語后,輕盈彩蝶環繞飛舞,每走一步,腳下甚至有盈盈蓮花綻放。
呼喊聲里頓時多了許多女士的叫喊。
“一千金!”
“一千五百金!”
“三千金!”
一聲出價打破了剛才魔法水晶的價格,比起甲片的裝飾作用,許多目睹了包廂全過程的貴族們對它的殺傷力充滿了興趣。
那位大魔法師親手制作的附魔甲片向來都是孤品,況且比起需要旁人保護,自己念叨咒語折磨敵人的快感更具吸引力。
這聲呼喊沒有成為最終贏家,仿佛吹響了戰爭的號角,會場內充斥著令人心驚的叫價。
寧知夏還在腦內換算,摩琳已經捂著心口站起身,如施法般不停喊道:“繼續繼續,再來高點!”
“四千八百金一次!”
“四千八百金兩次!”
“很好,五千八百金!”
隨著貴族們狂熱地追捧,拍賣師的聲音越來越高,木錘啪嗒一聲落下,這套附魔甲片最后被拍出七千六百金的高價,成為了一位女公爵的戰利品。
“嘖嘖……早知道我就買下那塊魔法水晶了……”摩琳遺憾地感嘆道。
拍賣會要黑心地抽走百分之二十的利潤,剩余的部分他們兩人對半分,寧知夏相當于一晚上就有三百萬的進賬。
沃日,我又暴富了!
寧知夏計劃明天就把KFC單點個遍。
“我打算召集一批魔法師學徒開家附魔美甲店。”摩琳親眼目睹了貴族們的雄厚財力,眼里瞅著這些金燦燦的家伙,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高級魔法師都熱衷于為貴族效力,資歷中等的魔法師也有固定收入,初出茅廬的魔法師總是要磋磨許久,才能立足。
摩琳思慮許久,倒不如拉著這群人一起穩定賺錢。
寧知夏就知道她請自己來,不是單純地參觀拍賣會,端起茶杯問道:“需要我做什么?”
“很簡單,一位經驗豐富的技術指導老師。”摩琳笑瞇瞇地給自己也倒了杯熱茶。
盛滿熱茶的瓷杯在茶桌上方一碰,發出“鐺”的一聲清響。
寧知夏嘿嘿一笑:“成交。”
選擇合適的學徒還需要時間,寧知夏表示不著急,歡迎隨時過來報道,相當嘚瑟地返回了自己的位面。
回來時位面通道已經臨近關閉,工作臺放了盒沉甸甸的荒蕪之砂,想來半人馬們一定來過。
寧知夏噔噔噔上樓去洗了澡,可惜吹風機壞了不能用,他用毛巾邊擼腦袋邊下樓,客廳里的電視正播放著最近大火的電視劇。
他不在意地路過,余光隨意瞥了一眼,頓住腳步,一步一步地退了回來。
難以置信,坐在沙發看魔幻偶像劇的居然是奧德羅,而且神情格外專注,仿佛看的是什么科研教學視頻。
奧德羅瞧見了他,主動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寧知夏坐過去,樂道:“這龍的特效還做得挺好看的。你怎么突然看電視劇了?”
奧德羅沒答,倒是饒有興致地觀察起他的神色:“它不是毛茸茸的,你也喜歡嗎?”
“龍嘛,嗖嗖嗖飛上天,又帥氣又拉風嘛。”寧知夏摸著下巴說道。
奧德羅不言不語地挑起一邊眉。
寧知夏心領神會,連忙補充:“當然,人魚也非常好看!”
奧德羅滿意地“嗯”了聲,抬手想摸他頭發,卻發現發絲有些潮濕。
“哦,是樓上的吹風機壞了,我到樓下來吹。”
他說著就起身,直接板正地平躺在地,把腦袋塞進了貓咪烘干機里,手指交叉安詳地放到肚皮。
“……”
奧德羅的表情有些凝固,似乎震驚青年熟練自然的動作。
半晌后,他拿起吹風機拍了兩巴掌,把人撈起來:“修好了,我幫你吹。”
“啊,也行,記得不要逆風吹哦。”有人主動服務,寧知夏自然樂意,滿心歡喜地盤腿坐在沙發,側身扭了扭,方便他吹毛。
舒服地暖風吹得寧知夏像貓一樣瞇起眼,嘴里喃喃道:“話說……你不能用魔法之類的直接把頭發一下哄干嗎?”
穿插在發絲里的手指頓了頓,奧德羅面不改色道:“不會。”
“哦……好吧。”寧知夏繼續瞇起眼享受,似乎全然忘記對方每次從儲物間出來時,那頭長發永遠柔順飄逸的模樣。
奧德羅自然不會故意幫他回憶,隨著指縫里的發絲漸漸驅散濕氣,吹風機的動靜跟著停下。
噪音消失,一群躲遠的小貓們重新圍了過來。
寧知夏舒服得不行,往后一倒,磕到了對方的肩頭,低低地“唔”了一聲,反手揉著腦袋。
奧德羅眨了眨眼,同蹲坐在腳邊的貓貓們展示——
瞧,可愛吧?
寧知夏擼了把自己柔順的頭發,很滿意地窩進沙發,翻開穿戴甲的售賣情況。
小貓甲的價格是268一副,搭配香膏與海藻泥當做禮盒,每款只售一百份,從開售起不過一分鐘,胖橘和小三花的款式最先售罄。
三花花魁的魅力無人可擋,沒想到胖橘也朝著銷冠邁進,寧知夏樂得捧著它的胖臉揉搓。
胖橘幽怨地瞇著眼睛,沖身旁看電視的人求救似的“喵喵”叫喚。
你看他啊……臉又不是湯圓……
奧德羅慵懶地掀起眼皮,對視半秒后當沒聽見,將注意力落回跳動黃色方塊的屏幕。
“砰!”
忽然一聲巨響,整個屋子如地震般顫了顫,機警的貓科動物們團在窩里懶洋洋地翻了個身。
寧知夏剛想起身去看怎么回事,大門被人哐當一聲拍開,有道身影逆光出現在門口。
十五六歲少年拖著長長的綠鱗龍尾,一雙金燦燦的眼里豎著菱形的黑瞳仁,鋒芒畢露地從鼻腔里哼了聲,叉起腰在諸多目光中大喊——
“打劫!把你們這里亮晶晶的東西全部交出來!”
“……”
喧囂的風聲后,回答他的是屋內眾人的一片沉默。
奧德羅長腿交疊,攬住身邊嚇傻的青年,發出一聲涼悠悠的嗤笑。
真是絕了,為什么還有傻子往冰山撞?
寧知夏臉上掛著難以置信的表情,歪頭看向面前的龍角少年,從心底生出如此疑問。
第60章 龍島
“你說你們這些傻大個, 要打劫也不挑準地方,這下舒坦了吧?”
曲半青費勁地用熱水浸泡一根凍得梆硬的龍尾,嘴里念叨不停, 把嚇傻的少年說得愈發無地自容,抽噎著抹了把辛酸淚。
頭一次出遠門找亮晶晶, 誰會知道運氣背到極點,遇上了個壞脾氣人魚, 差點就變龍肉刺身了嗚嗚……
始作俑者懶懶搭著青年的肩,往沙發仰倒, 氣定神閑地喝了口茶,一副你能把我怎么辦的表情。
“你們也不早說這里不是珠寶店……”少年吸了吸鼻子。
沒有人能阻擋龍族對珠寶金幣的熱愛, 越閃耀珍貴越好,每一龍巨龍最幸福的夢想就是從金子寶石堆砌的大床醒來,清點自己洞窟的財富。
翠影作為一頭剛被趕出父母洞穴的亞成年龍, 好不容易在龍島選了個心儀的住處, 毛坯變精裝的唯一方式, 就是用大量的財富填滿洞窟!
他每天起得比雞早, 吭哧吭哧到處搜尋珍寶,但是與兄長姐姐的洞窟相比還是差之甚遠, 被嘲笑了的小龍氣不打一處來,聽從了巫師的建議,跨越峽谷, 飛往了新的地界。
光搜尋遺跡的速度實在太慢, 于是翠影惡膽向邊生,干脆學習其他巨龍的方式打劫, 做足了心理準備之后就動身,飛了半天好不容易看見巨樹頂端一棟小房子, 原以為是妖精們的珠寶店,沒想到妖精沒有,兇神惡煞的大魚倒有一條!
小龍出師不利慘遭滑鐵盧,蔫頭耷腦地同眾人說了經過,想到又要空手而歸被兄弟姐妹們嘲笑,綠絲綢般的頭發都變得黯淡了些。
“唔……”
寧知夏神情專注,一根手指落到人家向后彎曲的龍角,從底端滑到尖尖。
不愧是魔幻生物,一對龍角長得和翡翠似的,要是桃樂絲在,豈不是能享受一下帝王綠的滑滑梯!
翠影被玩著龍角也敢怒不敢言,從鼻腔里噴出口龍息,不遠處冷冰冰的視線襲來,火星子蔫巴似的化為一口熄滅的黑煙圈。
“就算是珠寶店也不能搶,這是不對的。”寧知夏玩夠了龍角,板起臉教育小龍不要投機取巧。
翠影閉上眼睛點頭:“嗯嗯嗯……”
寧知夏摸著下巴,又拖長了調子:“不過……”
翠影掀起一只眼皮:“不過?”
“哎呀呀,不就是想要在你的兄姐面前好好炫耀一波嗎?”
寧知夏牢牢抓住未成年龍的求異心理,擠眉弄眼地手肘捅了捅他,“我能幫你做美甲,你懂美甲嗎?就是把指甲變得亮晶晶,保準讓你回去后只有讓他們羨慕的份兒!”
翠影抬頭瞅他,狐疑地眨了下眼:“美甲?”
龍不懂,但龍很好奇。
“喏,就是這些。”
寧知夏翻了一溜串買家返圖給他看,或華麗或精美或酷炫的款式看得頭次進城的鄉巴佬龍瞪圓了眼睛,就差喊出聲“俺也想搞搞哩”。
既然指甲上的裝飾后,能讓自己看起來更酷炫,這感覺好像也不錯。
翠影捂住顫動的心口,恨不得那些亮晶晶的荒蕪之砂在指甲堆成高樓大廈,糟糕的審美令眾人嫌棄不已。
“哼,那你說,怎么弄。”翠影隨他走到工作臺,抱住尾巴哼聲哼氣,聲音低低地嘟囔,“我可不要那些粉粉的蕾絲裝飾……”
知道往指甲殼上做蕾絲效果有多麻煩嗎,你想要我還不給呢。
寧知夏也跟著哼了一聲,抓住少年的手扯過來打磨。
或許是受本體影響,他人形的甲片有些尖銳,不過沒有奧德羅的長,稍微把尖端修得圓潤一點就行。
現在來做美甲的男性也有不少,大多是潮酷方向的,寧知夏也接待過幾次小愛豆,對于這類款式還算駕馭得住。
他給甲片都涂完黑色甲油膠后,抬起頭,目光定定地端詳起少年的臉龐。
青年不笑的時候有些冷淡,翠影不太自在的紅了臉,想要偏過頭去,又被人鉗住下巴扭回來,尾巴倏地卷成了個圈,結結巴巴地說:“你看什么看。”
寧知夏不答,松了手轉身去柜子里翻找色膠,選了個接近他眼睛底色的貓眼膠。
事實上他可以直接涂膠,不過選了黑色為底色,更能接近瞳光折射的質感。
當流金般的甲油涂滿中指,翠影眼睛都亮了起來,尾巴搖晃不停,勾得小貓們抬起爪子躍躍欲撲,曲半青忍不住懷疑對方是條狗狗龍。
“亮晶晶……亮晶晶……”少年嘴里興奮地喊個不停,就目前的效果來說已經相當滿意。
不過寧知夏顯然不是想要做尋常的貓眼效果,吸出寬光后,揮舞小磁塊,將所有磁粒全部集中的中間,其余區域瞬間變得黯淡。
翠影尾巴不搖了,想把那些光點摳回來,剛一伸手,手背就挨了一巴掌,鼻腔里發出不服氣的哼哼聲,又很慫地把手縮了回去。
“再動就把你凍住哦!”寧知夏人假魚威地發出警告。
尾巴剛剛回暖,翠影回頭看向屏風后的身影,嘴里拖起長調子,不情不愿地應了一聲。
照燈固定后,寧知夏取了雕花膠,用楔形硅膠筆像鋪面皮一樣,將甲片除了貓眼光聚集的地方全部鋪勻。
做完這些,他不許翠影亂動,起身咚咚咚地往樓上跑,沒過一會兒手里拿了個還沒用的浴花回來。
翠影果真一動不動,眼珠子追隨著青年的身影重新落到甲面。
只見寧知夏隨意剪下一截浴花的網狀片,直接像給小餅干壓形狀似的,壓到了那些雕花膠上面,手一移開,甲面周圍很快出現龍鱗一般的花紋。
尾巴的鱗片接近墨綠色,但這一些光線下又會變得發黑,看來還是得分層暈染。
寧知夏捏著筆刷涂完了一層墨綠色,又換了噴槍,讓曲半青幫忙在對角處噴了一點黑色色膠覆蓋,交界處再換回筆刷暈染,使得漸變過渡自然。
翠影已經看出他是在做自己的眼睛了,激動地擺動尾巴,當對方要再看眼睛做參考時,不由分說地把眼睛瞪得比胖橘還圓溜。
看,盡管看!
巨龍的豎瞳并非是簡單的一根線,而是接近黑色菱形,甚至中間還有一點墨綠豎痕,看起來瑰麗又神秘。
這對于寧知夏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當即提筆畫完,涂完封層后,呈現的巨龍之眼甚至比面前這頭未成年龍的更顯威嚴。
單涂完中指,其余指甲不再使用貓眼膠,直接用雕花膠壓出龍鱗作為背景,染涂為相同的墨綠色后,換了流動性稍強的造型膠,一筆一畫勾勒出荊棘,蹭上銀色仙塵粉末。
當然不能所有指甲都是差不多的花紋,于是當做到另一只手時,寧知夏換了花樣,用造型膠順著甲面中線描摹,制造出巨龍背脊凸起的龍鱗。
簡直太酷啦!
翠影雀躍地噴了口火星子,差點撩到了寧知夏的頭發。
寧知夏擼了把腦袋發現沒有焦味,這次放心下來,笑容甜甜地朝對方攤手:“好了,付錢吧。”
翠影愣了一下,似乎完全沒想過這個步驟:“錢?”
又是一個想賴賬的家伙嗎?
曲半青拎起他的尾巴,吸塵器嗡嗡滑過地毯,吸完了又丟開,帶著機器換到別地,嘴里嘲笑:“哦喲,原來是窮鬼小龍啊,怪不得打算珠寶店當小偷。”
“偷,巨龍的事能叫偷嗎?”涉及尊嚴,翠影脖子一橫,理直氣壯地喊,“我那是明搶!”
寧知夏失望至極:“你沒有錢嗎?”
翠影幽幽道:“誰出門打劫還帶錢呢?”
空氣安靜兩秒,他與曲半青兩人面面相覷,好像……是這個道理。
寧知夏像被扎破的充氣玩偶,失望地癱軟到沙發,就差被奧德羅疊吧疊吧收進懷里揣好。
“唉,你別,你別……”
翠影手忙腳亂,糾結得仿佛做了個違背祖宗的決定,咽了口唾沫大手一揮,“要不你隨我去我的洞窟,想要什么你自己選吧!”
什么?龍窟誒……
寧知夏腦海里不禁想像堆積如山的金銀財寶,垂死病中驚坐起,瘋狂點頭:“去去去!”
又要去陌生位面,還是一群體型超乎想象的家伙,曲半青有點不放心,但寧知夏揚言不如龍穴焉得龍寶,叛逆地告別曲相父就要遠航。
于是當大門打開后,翠影蹦了進去,回頭喊了一聲,寧知夏當即樂顛顛地緊隨其后。
“我去去就回!”
寧知夏踏出門外就要瀟灑走一回,隨后一腳踩空,像斷了線的風箏般直溜溜地栽下去。
“我的啰!”
曲半青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媽的都說了通道是座樹屋,這死孩子咋看都不看就往外沖呢!
然而下一秒,他被人大力推開,裹挾著冰涼氣息的長發從眼前掠過,瞬間消失在門口。
“哇啊啊啊啊——”
峽谷的冷風沒有給寧一點心里準備,呼啦啦往喉嚨里灌,一張小臉血色盡褪,就在他以為自己快死定了時,有人一把將他拽進懷里。
隨著一抹蒼翠的身影襲來,奧德羅摟住懷里的青年,穩穩落于覆滿龍鱗的脊背。
山風破開,一條威風凜凜的巨龍扇動強壯有力的翅膀,日光下的鱗片如同翠玉般漂亮,每一次勻長的吐息伴隨著濃厚的魔法氣息,足以讓峽谷的生靈望而生畏。
“嗚呼!”
選擇性失憶的青年忘記了剛才狼狽尖叫的場面,盤腿坐在龍脊,發出暢快地呼喊。
眼前山峰起伏連綿,排列整齊的飛鳥發出清亮的鳴叫,甚至有些膽大的小家伙停駐在龍背,偷懶搭個順風龍。
“真不敢相信,我居然在騎龍誒!”寧知夏享受著龍騎士的待遇,心里美得不行,往身后靠去,仿佛感受到對方胸膛的震動。
草木香氣的山風獵獵吹過長發,奧德羅低笑了幾聲,將下巴壓在柔軟的黑發里蹭蹭:“讓他多飛幾圈好了。”
“那是另外的價錢……”
翠影仰頭發出一聲郁悶的龍嘯,用力一扇加快了速度,拖著長長的尾巴朝著龍島飛去。
越過峽谷,越過瀑布,越過荊棘密布的叢林,高峰林立的島嶼很快出現在視野。
寧知夏用手遮擋刺眼的光線,驚喜道:“龍島好大呀!”
“當然,畢竟我們的個子也很大!”這里是大陸面積最大的龍島,可以容納四五十頭巨龍,還有多余的山頭供剛孵化的幼龍玩耍。
翠影像個合格的導游,不停介紹著自己的家鄉,繞著龍島盤旋了好幾圈,徐徐落到一處繁盛山林。
不同顏色的巨龍有對居住地有不同偏好,翠龍喜歡綠植,于是翠影的洞窟外到處都樹林香花,漂亮得像是夢幻雨林。
寧知夏順著他的尾巴滑溜下來,好奇地仰頭張望。
翠影追著尾巴繞了幾圈,像小狗睡前的熱身活動一樣找到了感覺變回人形,他揚了揚下巴,驕傲地從鼻腔里哼了一聲,給他們帶路:“進來吧,我家到了,待會兒可要尖叫聲小一點哦!”
隨著長滿毒刺水火不侵的藤蔓嗖嗖推開,眼前豁然開朗,金光如水波般晃動不停。
雖說早有準備,但當他看見堆積如山的金銀珠寶時,還是很沒出息地發出一聲感嘆:“翠影你好有錢哦!”
“當然啦,我可是巨龍嘛。沒有一頭巨龍會窮得只剩下一枚金幣,你想要什么就自己挑吧。”
翠影跳到一堆金山坐下,欣賞著自己的指甲,抬眼看見青年的笑容逐漸擴大,連忙補充,“只許選一樣!”
他見證過人類如同蝗蟲過境的貪婪,可不想自己輪為一枚金幣都沒有的貧窮龍。
“當然,當然。”
寧知夏滿口答應,事實上只要他表露丁點想要包圓的心思,身后的人魚不介意展示什么叫做真正的打劫。
海底的財富是這里的千萬倍,一枚金幣從修長的手指間來回翻動,奧德羅閑散地靠著像是從哪兒啃下來的金柱子,安靜地望向洞窟里堆積最高的金山。
“呼呼呼呼……”
寧知夏簡直像被捕水母的海綿寶寶附身,歡脫地撒丫子在金山狂奔,當他費勁力氣爬到最高處,又倏地坐下來,舉起雙臂敞快滑到底。
除了屁股有點膈得慌,可以說是相當過癮啦!
“小奧快來玩呀!”寧知夏完全忘記選擇報酬的事,熱情揮舞手臂讓奧德羅加入金山滑梯小游戲。
奧德羅走來,輕車熟路抱起他,隨著幾個起落,動作輕盈地站到了金山頂端。
翠影沒想到還能這么玩,也吭哧吭哧爬上去,興奮搓搓手也想試試。
金幣堆再次骨碌碌響個不停。
“嗚呼!小奧這次好快!”
“啊,那我下次慢點。”
當少年抱住尾巴簌簌滑落下坡,旁邊蜜糖般的歡笑聲莫名襯得他很想汪汪兩聲。
寧知夏小臉紅撲撲的,扭頭問他:“好玩吧?”
翠影幽怨地鼓起腮幫子,一拳砸得金幣嘩啦作響。
不好玩!非常不好玩!
寧知夏才不管他,痛快地過足了癮,抱住瀑布般的金幣天女散花,這才記起自己應該選個值錢的帶走。
挑什么好呢?寧知夏低頭思考著,發現不管撿哪一個,翠影都露出肉痛的表情,真是一頭小氣龍。
“就要這個吧!”寧知夏洗麻將似的翻開無數寶石,挑了個扇形的寶石小盒。
那些用來鑲嵌的寶石都很細碎,翠影松了口氣,爽快道:“你拿走吧。”
“為什么選它?”奧德羅接過小盒子看了兩眼,不覺得有什么特別。
“我現在又不缺錢,當然要選用得上的呀。”寧知夏拿過小盒子,高高拋起又落于手心,他像是對這份酬勞越看越滿意,歡喜道,“你瞧,用來裝你送我的鱗片剛剛好!”
奧德羅微微一愣,仿佛空蕩蕩的心口被什么砸中,竟然攥緊青年后腰的衣物,低低地嗯了一聲,隨后嘴角緩緩勾起。
就在這時,尖堆的一枚金幣骨碌碌滾落到腳邊。
寧知夏低頭,地面的寶石隨著地面震動如石子般顫動不停。
“翠影……翠影……”
洞窟外忽然傳來幾聲呼喊,翠影面色一沉,撇了撇嘴巴發出聲不情不愿的冷哼。
煩人的兄姐們就跟聞見骨頭香味的大狗似的,一窩蜂地朝他的洞窟跑來,喊了幾聲見無人答應,拔高了聲音又叫喚——
“翠翠兒……翠翠兒……”
啊煩死了!
在沒有絲毫掩飾的偷笑聲中,翠影朝兩人瞪了一眼,寧知夏頓時笑得更歡,縮到奧德羅背后小聲模仿:“翠翠兒,有人找你哩!”
面色漲紅的少年咚咚咚跺著腳跑到洞窟門口,深吸口氣,扯著嗓子大喊:“克魯波ber你煩不煩!”
明亮的光線如日食般被遮擋,幾個布滿鱗片的龍腦袋探進來占據洞口,有龍壓不住好奇心,試探性問道:
“翠翠兒,聽說你搶到公主啦?”
“沒有的事,不要亂傳!”
翠影氣勢洶洶地怒吼,叉腰死死擋住洞口,眼神里莫名帶有幾分閃爍。
“真的?”
“真的!”
“放你的龍屁,剛剛三姐說她在峽谷親眼看見你背上有人,而且你尾巴搖得比狗還歡!”
另一頭紅龍擠過來,伸出一個指甲尖把翠影撥開,“少廢話,讓我看看你搶的公主……噢噢噢!”
逐層遞進的高昂驚呼里,摟抱在一起的兩個漂亮人類映入巨龍們亮晶晶的眼瞳。
小小的,軟軟的,真是好可愛!
更為龐大的生物出現,寧知夏被盯得渾身不自然,干巴巴地舉起手:“嗨?”
“哇哦!不得了!”
幾個你擠我我擠你的龍腦袋頓時僵住,異口同聲地大喊,“翠翠兒居然還搶到了兩個公主!”
話音剛落,翠影從凝滯的氣氛里感受到某種熟悉的危機感,麻利抱住尾巴,像螃蟹似的一步一步挪開,迫不及待地表明自己和這群傻子不熟。
奧德羅不動聲色地盯著它們,半晌后,露出尖牙,冷冷一笑。
“呼——”
“呼——”
凜冽的冰雪席卷而來,盤旋在死一般寂靜的龍島久久回蕩,寧知夏用金幣給新堆的雪人點好眼睛,嘚瑟地展示給奧德羅瞧。
翠影仰頭,看著洞口的幾個大冰坨子,幸災樂禍地感嘆——
哈,真是世道好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