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暑假結束, 隨著五條悟返回到高專繼續上課,近乎黏在羽取一真身上的白貓也再無蹤影。
面對酒見綾子的詫異,羽取一真淡淡回了句“出門玩了, 過一段時間才會回來”。
他壓根不在意這個借口找的是否拙劣——反正只要打開好感度界面, 跟在盤星教領導層和御三家長老們名字后的數值全是整整齊齊的-100,竟分不出誰高誰低。
不過,這幫人能給他爆金幣就可以了,羽取一真也不在乎好感度的數值。
頂多隔幾天就打開盤星教的經營模塊,確定他對這個宗教的支配度依舊是100%就行。
如今的羽取一真不方便出門,好在2006年的網絡發展還算成熟, 讓他能在網上搜索到許多有用的資料。
——例如,某方面的生理科普。
他以前不怎么熱衷交際, 偏好的游戲類型也不是御子柴那種專注戀愛的美少女游戲。
再加上他從來沒有戀愛經歷, 且對戀愛這件事情并不感興趣, 以至于當他初次面對悟那帶著壞心眼與小小趣味的逐步侵入時, 竟然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這可不行!
一有時間,羽取一真就開始惡補相關知識。
新世界的大門終于在這位單純的男子高中生眼前徐徐展開, 叫人大受震撼,仿若醍醐灌頂。
除此以外,五條悟那邊也隨時與羽取一真保持聯絡,共享[夏油杰黑化]事件進度。
雖然夏油杰對這個計劃的命名產生了一點小小的抗議, 但二比一, 他沒有話語權。
何況,這不是很貼切嗎?
不先來一波黑化戲碼, 怎么讓敵人相信他已經變壞到成為詛咒師、叛逃咒術界、進而成為可以拉攏的對象了嘛。
夏油杰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發現完全無法反駁, 只能默默閉嘴。
不過,他們還是很認真的打磨過劇本,決定先從姐妹校交流會下手。
恰好在五條悟掌握反轉術式與高威力廣范圍的[赫]之后,針對他的特級咒術師晉升討論,便開始提上了日程。
于是,夏油杰就在同其他學校的交流中,不經意表現出自己對沒能被評為特級咒術師的不滿。
而后,還在對抗戰中“不小心”打傷對手之后,又“不小心”將對方比作實在弱小的猴子。
簡而言之,嘲諷值過于爆表,險些讓京都校和高專校兩邊從吵架升級成聚眾斗毆。
之所以沒打成,是五條悟率先彈指放了一發[赫],直接犁出了三米深且望不見盡頭的溝壑。
對面瞬間就老實了。
但關于夏油杰心態出現異常的“問題”,已在眾人面前表現得相當明顯——計劃順利開始。
至于交流會,自然是東京校大獲全勝。
對此,東京高專的參賽選手半點也不意外。
拜托啦,他們這邊可是特級術師預備役加一級術師加會反轉術式的奶媽,這豪華陣容還怎么輸?
他,現在可是[最強]哦!
羽取一真看到郵件里這段話鋒一轉開始夸夸自己的話,眼底笑意十足。
這是悟在邀功自己做到了他之前所說的“預言”呢。
而后的發展也順理成章,夏油杰正式成為問題少年——專門在交上去的報告里寫些不滿高層輕視非家系術師、不滿任務,甚至開始質疑咒術師為什么必須要保護非咒術師不可的內容。
身為他們班主任兼校長的夜蛾正道很頭疼,開始找他談話。
但夏油杰在夜蛾老師面前又表現得相當正常,半點沒有報告里體現出來的偏激。
任務也完成得相當完美,并沒有傷害到普通人——似乎除了在報告與口頭上埋怨兩句以外,他本人并沒有實施任何違反咒術界規定的行為。
夜蛾正道想話療都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始,只能叮囑夏油杰注意心理狀態,有問題隨時可以來找他。
夏油杰在內心對夜蛾老師說抱歉,行動上依舊我行我素。
這些情況在之后的一年里反復出現,日漸嚴重,為夏油杰的徹底叛逃做足鋪墊。
在此期間,夏油杰憑借無數量上限的咒靈操控術式,以及吸收的特級假想咒靈[化身玉藻前],同樣躋身特級咒術師行列。
但也上了高層的密切監控名單。
——或者說,是來自某位[大人]的屬意。
………
一年后,時間來到2007年,蟬鳴不休的暑夏。
“來試試看。”
照例來盤星教過假期的五條悟僅穿了件黑色的薄短袖,雙手插兜,姿態隨意的站在這間終于被要求換成燈泡照明的寢殿里,羽取一真則距離他大約兩米之外。
從羽取一真的視角看過去,悟并沒有使用任何彰顯術式發動中的掌印。
而他的手中,正一手握著辦公用的鋼筆,一手握著紙團——同時甩手扔向五條悟。
紙團輕輕砸中目標后彈落在地,鋼筆的速度則越來越慢,直至停在五條悟的眼前,被他抬手捉住。
“嗯,自動檔管用了!”
那支鋼筆輕盈又靈巧的在五條悟指間轉動,整個人顯得格外神采奕奕。
“我還著手改進了下,現在的[無下限]不僅可以根據咒力攻擊的強弱來進行防御,連帶能從物體飛來的質量、速度及形狀來評估危險度。”
“雖然有努力嘗試看能不能將有毒物也納入篩選范圍里,但[無下限]和[六眼]都做不到解析化學方程式——所以很遺憾啦,這方面還是只能靠我自己來判斷!
羽取一真認真聽著悟解說,直到最后那句急轉直下成咕噥著的埋怨,令他沒忍住笑了起來。
“沒關系,”羽取一真說,“沒有人能比得上你!
那支輕巧跳躍著的鋼筆一停,盛滿愉快笑意的蒼瞳也朝羽取一真這邊望來。
“是嗎——明明得等到我能掌握分別同時發動復數的[蒼]與[赫]、長距離瞬移和領域展開后,才可以這么夸吧?”
五條悟笑瞇瞇開口,“現在說這句話啊,只能算是在恭維我哦!
他用了“恭維”這個詞語,好似在強調羽取一真也變成五條家內那些只會諂媚他的族人。
但無論神情抑或語氣,五條悟都仍舊保持著某種放松的安心與親近感,并沒有表現出任何抗拒或排斥的意思。
比起質問,這句話倒更像是熱戀期小情侶在用各種方式黏糊糊地傾訴著喜歡。
因為五條悟知道,羽取一真必定會這么回答——
“哪怕你不是咒術師,我也依舊這樣認為!
看吧。
五條悟面上的笑意加深。
“悟吸引我的地方,絕不可能是強大的力量!
在所向披靡的力量之下,卻仍始終堅守那顆對待一切生命的平等、鄭重與克制之心,才是悟真正的魅力所在。
這點光芒如此璀璨、不可動搖,是屬于靈魂底色的熠熠生輝,自始至終從未改變——無論是成熟可靠、值得信賴的五條老師,抑或少年時機靈活潑的高中生悟。
羽取一真沒有說出的這些話語,已通過那執著而堅定的神情,再清晰不過得傳達給了五條悟。
如此令人安心,讓他知道自己不論做出什么決定,永遠都會得到一真的支持。
五條悟無比愉快的想道。
不過——在討論正式的事情前,還是先給這只黑豆柴一點小小的獎勵。
“鋪墊差不多了,杰正在尋找合適的契機。”
當這記并不算久的吻結束時,五條悟用額頭輕輕碰了碰羽取一真的,姿態親昵無比。
似乎是羽取一真之前作出承諾時對五條悟這么做過,讓后者一直都非常喜歡這個動作。
“九十九由基……就是除去我和杰以外的第三位特級,之前特意來高專找過他了!
羽取一真對這個名字不熟悉,“勸他叛逃嗎?”
[教祖]那邊來游說夏油杰的人?
“……沒有啦!她要是這么勸,第一個就會被判定成詛咒師哦!蔽鍡l悟好笑道,“是向他介紹了下自己想要根除咒靈的目標,順帶安慰他說天元目前很穩定!
因為夏油杰刻意“透露出”自己黑化的一部分導火索是[星漿體]天內理子的死。
——雖說天內理子本人其實依舊活蹦亂跳的啦。
前段時間他過去伏黑家探望時,似乎跟津美紀關系變得特別要好了。
“不過嘛,誰知道天元現在是不是真穩定呢?也可能是高層隱瞞下來,再向普通術師們放出的煙霧彈!
五條悟聳了下肩,明確表示出對高層的不信任。
“總之這場談話挺好的,杰可以順勢踏出最后一步。只是……”
說到最后這兩個字,他有些許遲疑,那雙漂亮的蒼瞳也有些不知道該將落點放在哪里似的,改為盯著墻壁上的一道略深污跡。
“只是?”
羽取一真微微偏過腦袋,沒有催促他的走神。
“雖說杰只是努力表演了一年,但我也始終都在思考。”
五條悟的語速不快,將每個字都講得極清楚。
“說到底,會造成我們需要這么做的緣由,以及杰能合理黑化叛逃的情況,不都是建立在咒術界高層無法信任之上嗎!
按照一真之前委婉對他們進行的暗示,腐朽守舊的總監部早已被滲透,多年來都在不動聲色的排除異己,早已不是為保護非術師而存在的權利架構。
甚至比起拿著月薪拼死拼活的非家系術師,御三家所屬的術師不僅不會被強制安排任務,被委托請求支援時,還可以拿一筆巨款級別的出場費。
“如今運行的制度太過陳腐,是無法持續下去的!
五條悟抬眼,那雙慣常靈動的霧藍蒼瞳在火燭映照的此時此刻,好似燃起了某種更熾熱的、堅決的信念。
“倘若要徹底推翻這個現狀、重建新的秩序,我們又缺少更多的、強大的同伴!
“我想好了。等高專畢業以后……”
“我要成為教師。”
這個決定自五條悟的口中說出,并不令羽取一真感覺意外。
他始終都在閃閃發光著,逐漸走向28歲的自己。
即使上周目的他沒能得到多少支持,踏出的每一步路依舊堅定,從未動搖。
——而他已見過那時的悟了,是可靠的、親切的、負責的、永遠都值得信賴的五條老師。
“從杰那邊的情況就能看出來,高層…連同五條家在內,也絕對不會贊同我的想法,”
繼續向一真解釋的五條悟說到這里時,僅懊惱了片刻,便再度斗志昂揚。
“所以,我要發動自下而上的改革,重置整個咒術界!
這是他反復思考許久,最終確定下來的理想。
只是,剛才還信誓旦旦覺得肯定會得到一真支持的五條悟,在將話說出口后,又變得有點忐忑。
夜蛾老師那關先不說,連他也不確定自己到底適不適合教人……
“——好啊,”
沒過多少時間,五條悟便等到了對方的回應。
連帶那雙永遠專注在他身上,透著溫潤笑意的黑瞳,也并沒有露出半點不贊同的情緒。
“那我就自上而下的來幫你吧!
——羽取一真不僅沒有反對,還打算用自己的方式支持他。
五條悟險些因心底那不斷咕嘟咕嘟涌上來的高興,而不慎漏出了太過燦爛的笑容。
他輕咳了兩聲才努力繃住。
“欸——不擔心我搞砸?”
“就算當教師,悟也是最棒的!
“這么篤定?”
“這么篤定!
這次,沒等五條悟有所動作,羽取一真主動吻了上去,索要屬于他的[獎勵]。
“……”
“…………”
過了片刻,窸窸窣窣的動作響起在這間寢殿內,附帶壓低聲音的抱怨與控訴。
“就到這里為止?就到這里?你不覺得現在氣氛正好嗎?”
“!
“快點說話。”
“我們還沒有…咳,還沒有成年。”
“………”
第152章
暑期結束, 五條悟幾乎是氣鼓鼓地回到了高專。
哪怕坐在自己那張課桌前,戴著不透光的墨鏡,嘴角也是朝下撇的, 連用胳膊撐著腦袋的架勢, 也透出一股[超不爽]的情緒出來。
趁授課老師還沒來,夏油杰湊過去輕聲問他:“怎么了這是?”
他現在對外完全是一副瀕臨黑化的叛逆少年表現,遑論那身裝束——廣受不良熱衷的闊腿褲、與眾不同的丸子頭與純黑耳釘,怎么看都是不算是傳統意義上的好學生打扮。
以至于他現在連關心友人都得偷偷摸摸的,像特務在地下接頭。
至于五條悟,他只是在不爽羽取一真的固執。
為什么一定要成年才可以?
時年17歲的他身高已經突破一米九——站在商業街上, 放眼望去也找不出幾個人比他高吧?
何況一真還比他大一歲呢!
就這竟然也不行?
這家伙除了親親外就是不肯做到最后一步!
而且怎么說也不松口,讓五條悟想起了他對羽取一真的形容——黑豆柴。
真是半點沒錯, 平時看著呆萌呆萌的, 關鍵時刻簡直又倔又犟!
五條悟光是想起這點就要忍不住的生悶氣。
但這種緣由又不好和夏油杰講, 他只能憋著半晌, 才硬邦邦擠出一句“沒什么事,挺好的”。
夏油杰:“……”
這還挺好的呢?
該不會是他們兩個吵架了吧?
不應該啊, 就一真那極致差別對待的態度,哪怕去薨星宮把天元大人罵一頓,都未必舍得對悟說半句重話。
想不太明白,單身人士夏油杰只好絞盡腦汁思考還有什么事能把五條悟惹得如此不爽。
不過, 在他想出來第二個原因之前, 反而是五條悟先一步調整完心態,哄好了自己。
不就是等到成年嘛, 反正也沒多久了!
于是,五條悟又主動問起夏油杰另外一件事。
“九十九由基后來又找你了嗎?”
“沒有,大概真的只是特意過來接觸一下, ”夏油杰想了想,“可能是來做心理疏導?”
五條悟笑了一聲,“咒術師哪會有這種東西啦!
咒術本就是基于負面能量才會擁有的能力,術師都默認自己要么被詛咒殺死,要么殺死詛咒——這些事情的發生是如此習以為常,以至于沒人覺得有什么問題。
所以,他才想要改變這一切。
既然九十九由基在夏油杰獨自回家的兩個月暑假中都沒再去找他第二回,基本上可以排除嫌疑,放進待觀察名單里。
他們之前還猜測過九十九由基是不是[教祖]那邊授意來教唆的人呢,打算順藤摸瓜……這下可惜了。
既然沒有敵人來接觸,夏油杰就要自己找機會先叛逃了。
“父母呢?”五條悟小聲問他。
“已經說服他們搬離日本了!毕挠徒軣o奈道,“多虧你愿意資助一大筆錢,我拜托他們隨便去哪個國家旅居一段時間都行……最好是五年之內別回來……”
然后被父母懷疑他腦袋是不是上咒術高專上到壞掉了。
哪有小孩把自己父母趕出國至少五年的,這跟流浪有什么區別嘛!
夏油杰好說歹說,終于讓父母相信他和同伴正在籌謀一項大計劃,如果他們繼續留在日本,未來可能會被他牽連,面臨生命危險。
雖然被再三叮囑一定要注意安全,但夏油杰總算是成功說服父母辭去工作,開始挑選出國第一站。
“謝謝你,悟!毕挠徒芤菜闪丝跉。
“客氣什么,”五條·有錢人·悟擺擺手,“就當做是你應得的活動經費!
等夏油杰解決后顧之憂,他們也可以開啟叛逃的最后一步。
但伴隨九月到來的,是另一個殘酷的消息。
比他們低一屆的灰原雄,喪命在了被錯估為二級任務的一級任務里。
七海建人則勉強逃出,請求支援——在戰力上是[最強]的五條悟自然被緊急派往目的地。
剛出差忙完自己任務的五條悟沒來得及歇一口氣,收到支援消息后立刻又出發了。
他變得越強,壓在他身上的任務便越多——準一級以上的術師太少,愈發活躍的咒靈卻不會跟著降低殺傷力。
連帶五條悟的休息時間也被迅速壓縮,與羽取一真通話的頻率也在緩慢下降,只能抓住調查的空隙,努力在郵件里多打兩個字,附帶一兩張風景或美食照片。
即使如此,五條悟也從來沒有抱怨過。
在正事上,他一向嚴肅對待,既不會推脫責任、也從不耍賴偷懶。
“無論如何……你先去好好休息一下,七海!
停尸間內,夏油杰低聲嘆出口氣,將染著血斑的白布緩慢拉起,直至蓋過這具殘缺不堪的尸體。
他平時與灰原雄的關系還不錯,空閑時也會聊上幾句。
五條悟去處理任務了,只有他能趕過來吊唁……以及安慰與灰原雄一同出任務的七海建人。
他們這一屆只有兩個人,如今凋亡一個,對另一人的打擊必然極大。
“任務已經交給悟處理了!
一級咒靈對非術師的危害性同樣很高,夏油杰這么安慰著沒能祓除咒靈的七海建人,卻在短暫的寂靜過后,換來一句自暴自棄似的低語。
“干脆,全部交給那個人不好嗎?”
眼睛蓋著毛巾的七海建人靠著墻,近乎是癱坐在凳子上,沒有任何精氣神可言。
夏油杰怔了下,沒想到會聽見這個回答。
七海建人在大家的心目中一貫沉穩,此刻卻被打擊到了這種程度嗎。
悟確實是[最強],他的天賦再加自身的聰慧與努力,就注定了不可能平庸。
普通術師就算窮極一生追趕,甚至未必能望得見他的背影。
——但這么想不對的。
七海建人這句話的既視感太重,以至于夏油杰難以抑制的恍神片刻,思緒被拉回跟羽取一真第一次出任務那時。
在更早以前,他就被平時看起來寡言少語的一真糾正過了。
“……因為是[最強],就必須擔負起所有人的期望嗎?”
夏油杰喃喃出口,末尾音節回蕩在這間空曠的停尸房內,敲出幾聲冷冰冰的輕聲回響。
七海建人怔住:“什么?”
“抱歉,我并沒有想要指責你的意思,也理解你失去灰原的心情!
夏油杰回過神來,“只是,悟同樣很忙,他也從沒有拒絕過任務……假使此刻是我去處理任務,悟站在這里,你會對著悟說[干脆全部交給夏油就好了]嗎?”
他本來不愿意在這種時候刺激七海,但對方這話與他曾經說過的何其相似,好似弱者在要求強者保護、強者則要求更強者保護。
那他這種算什么,是要求[最強]保護的弱者,還是被弱者要求保護的強者?
夏油杰的心底,突兀閃過這個念頭,轉瞬即逝。
注意力重新回到停尸間里時,仍舊僅有他和七海建人在。
“………”
而這句來自他的反問太過犀利,令沖動想要逃避一切的七海建人在很長時間內,都沒能做出任何回應。
夏油杰也沒有再出聲,只是過來坐在這位后輩身邊,默然陪伴著。
不知道過去多久,直至夏油杰的手機響起,接到了五條悟的來電。
“我這邊搞定了,等會就坐車趕回來!
電話另一頭傳來的聲音有點悶,似乎還打了個不怎么明顯的呵欠——但大體還算精神,“你那邊呢,杰?七海還好嗎?”
被提到名字,七海建人依舊維持著仰面靠在墻壁、眼睛上蓋著毛巾的姿勢,身體微微動了一下。
老式的翻蓋手機質量不太好,接電話時或多或少都會有漏音情況。
“他沒什么事,”
夏油杰看了眼沒有說話的七海建人,沒有和悟說他們之間剛才的對話。
“你也辛苦了,早點回來休息!
“好哦,剩下的就麻煩你了!
聽筒里傳來的聲音不算十分清晰,不時會伴隨一聲沉悶的金屬碰撞動靜。
大概在回程的新干線上吧,再加上人已經連軸轉了好幾天,難怪會犯困。
就算可以用反轉術式修復生理上的大腦損傷,積累的精神疲憊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散去的。
夏油杰又和五條悟聊了兩句,掛斷電話。
在重新恢復到無言的寂靜中,他聽見七海建人開口。
“……我還以為你們之間的關系很緊張!
據說之前還吵過幾架。
作戲被一通電話當場拆穿,夏油杰頓時有點尷尬的笑了下。
“這個……我們也只是在一點點地方意見不合而已。”
“是這樣嗎,”七海建人開口,“今天的你也與平時很不一樣。”
“他們都在說你變得很偏激,大概過不了多久,就會無法再忍受繼續當咒術師而退出了!
結果,竟然會為了維護五條悟而反駁他的話。
苦心演戲多時,一朝就要被當場揭穿假面,夏油杰都快聽得汗流浹背了。
“這個啊,也是有理由的……”
——他沉重嘆息著,垮下肩膀道,“也可以說我只是不太認同咒術界的某些理念,但歸根結底,如今在運行的秩序根本是錯誤的!
或許,就像是九十九由基說的那樣,原因療法比對癥療法更重要。
“錯誤嗎,”七海建人疲憊道,“大概,確實如此吧!
“你之后還打算繼續當咒術師嗎?”夏油杰問道。
“或許。我需要回去好好思考一下。”
七海建人拿下蓋在眼睛上的毛巾,撐著膝蓋起身時,好似又想起什么般,轉頭問夏油杰。
“聽你剛才的話,好像不是第一次這么說?”
“是啊,被狠狠教訓了一頓。順帶提醒,你最好不要再這么想了!
面對七海建人眼睛流露出的明顯困惑,夏油杰僅是笑了下,沖他一聳肩。
“會有人很不高興!
………
等五條悟也趕回高專后,他們每人都換了身黑衣,靜默佇立著,為灰原雄送行。
死在任務中的咒術師并不少見。
即使是往年畢業的學生,倘若沒有退出咒術界徹底轉行不干,或者成為安全系數相對高一些的輔助監督——也大多逃不開半途折損的命運。
咒術師不存在無悔的死亡。
五條悟站在墓碑前,想起這句話。
自小便接觸詛咒、了解詛咒的他,此刻既沒有悲傷、也不覺得憤怒。
他見過太多的死——受難者的枉死、詛咒師的處死、咒術師的戰死……這些常人一生接觸不到的死亡,卻是伴隨著他長大的、稀松平常的事物。
然而,五條悟仍舊不可避免的感到了惋惜與悵然。
許多咒術師的死亡,或許,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只有他一個人強是不夠的,他沒有辦法同時顧及到所有需要救助的人。
他需要更多更強的同伴,與他一起走在新的道路上。
“等畢業后,我決定要當教師。”
回去路上,五條悟對夏油杰說出自己的決定——換來后者的驚詫一瞥。
“……”五條悟的眉毛頓時豎起來了,“你這是什么表情?”
“咳,就是感覺你看起來不太像能教書的樣子……”
夏油杰干巴巴咳嗽一聲,“他同意嗎?”
這個“他”,指的是羽取一真。
“我為什么非要他同意不可啦?我是我,他是他。”
五條悟很想翻夏油杰一個白眼,但還是忍住了。
“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與任何人都無關!
——在夏油杰還沒有說抱歉之前,五條悟的聲音又變得輕快起來。
“嗯,不過呢,他當然會支持我啊。”
驕傲小悟把腦袋一昂,用一種得意洋洋但又拿某人沒辦法的語氣說道。
“畢竟我的魅力就是有這么大,他被迷到總是無條件支持我——這種情況也是很正常啦!
分明是互相喜歡對方喜歡到不行,五條悟卻偏要說成[只有一真被他迷得七葷八素哦,他可是絕對沒有哦,絕對沒有啦]。
夏油杰:“……”
被閃瞎了眼睛的夏油杰默默嘆口氣,感覺心好累。
“話說,”他選擇轉移話題,“等下次任務的時候,我大概就可以……”
叛逃了。
——九月十一日。
夏油杰接到針對舊頃村神隱事件進行調查的任務,動身出發。
第153章
夏油杰在去舊頃村之前, 先拿到了輔助監督——正金寺美里發來的任務概要。
據說這座村落的“神隱”傳說自江戶時代便已開始傳播,隨時代推移會在內容上產生些許演變,但大體來說, 并沒有非常顯著的區別。
以前的科技不發達, 舊頃村的地理位置又太過偏僻,別說始終沒有與外界聯絡的方式,連進村的路都僅有一條無法通行轎車的窄道。
夏油杰提前一周就收到了此次任務安排與概況,但由于同時還在執行其他任務,他必須要先把手頭上的這個處理完畢,再回學校修整并與輔助監督匯合, 一同前往舊頃村。
在路上,他也拿到了正金寺美里關于“神隱”傳聞的詳細調查報告。
“近十年來總共發生五起失蹤及非自然死亡事件, 地點都位于村落附近一個在傳說中被稱為神域的鐘乳石洞50米范圍內, 大致猜測是由咒靈造成的!
“其中一位年輕女性與一位孩童是失蹤, 另外四位中年以上或男性的尸體都缺少頭顱。后者的死亡特征一致!
趁夏油杰翻看報告的間隙, 正金寺美里抓緊時間向他解釋。
進村的道路無法通行轎車,她只能在距離舊頃村一公里左右的路口將人放下來, 在外面等待后續聯絡。
“村民們也都清楚這次委托,我們無需遵守保密條例,直接走訪村民確認傳說內容,以及祓除可能存在的咒靈即可。”
正金寺美里的余光瞄向后視鏡, 話語相當鄭重。
“我之前已進行過一次調查, 但那時并沒有發現在鐘乳石洞附近找到咒靈的蹤跡。因此,我們推測咒靈等級為準一級左右, 大概率能夠使用咒術。祓除時請務必當心。”
“嗯,聽起來不算麻煩!
夏油杰翻了翻報告,確認沒有更多的詳細介紹后, 便將它收了起來。
基于傳說的不同,有些咒靈需要特定的行為或方法才能觸發。
這種極易造成大范圍恐懼的咒靈一旦生成,幾乎在準一級以上——有些甚至擁有一套獨特的詛咒觸發邏輯,不會無差別攻擊普通人。
像舊頃村這樣的情況,并不算少見。
再加上不用秘密行動,這場任務于他而言更是輕松許多。
夏油杰下車與正金寺美里道別,獨自步行前往舊頃村。
正金寺美里不確定這次任務需要花費多久,便提前向委托人預訂了最多三天的空房借宿。
聽說他是來幫忙解決“神隱”事件的,夏油杰受到了村民們格外熱情的招待。
無論夏油杰詢問什么,他們都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因此,誕生在鐘乳石洞附近的那只咒靈轉天就被夏油杰解決掉了——普通人或弱小術師看不見的咒力殘穢,對他來說并不難辨認。
只是在村民心中,這處“神域”是不可輕易踏入的,以至于孤身前去鐘乳石洞的夏油杰返回時,他們還誤認為事件沒有解決。
換句話說,他們認為的“事件元兇”,還沒有被解決。
似乎是夏油杰在前一天交談時給他們留下的好印象,當他從鐘乳石洞回來時,兩個年紀大些的村民主動前來與他攀談。
“我知道這些案件的兇手是誰!
其中一個大叔神秘兮兮對夏油杰說道,換來后者困惑的表情。
“我已經解決掉‘神隱’的源頭了。”
夏油杰想告知他在鐘乳石洞那邊的經歷,但兩個人堅稱他們抓住的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將他帶到一個破舊的倉庫內。
或許在平時,這間倉庫僅用來堆放稻谷或農作物。
但此刻呈現在夏油杰面前的,是一對尚且年幼的雙胞胎女孩——沒有被衣服遮擋的皮膚上,盡是被嚴重毆打所造成的淤青與腫脹。
由于夏油杰一行人的到來,使她們明顯露出畏懼與瑟縮的神情,卻無法逃離這間狹窄而堅固的木牢,僅能帶著格外嚴重的不安與警惕,互相取暖般抱在一起。
夏油杰被這一幕驚得愣住片刻,才開口:“這是怎么回事?”
“就是這兩個人造成了一連串事件啊,”那個帶他過來的大叔不滿道,“用奇怪的力量襲擊過我們好幾次!”
奇怪的力量……原來這兩個小女孩是術師嗎。
“我剛才說過,事件的源頭已經被我解決了!
夏油杰放緩語氣,再度向他們強調了遍。
但村民并沒有聽進去,他們固執的認定是這對雙胞胎引發了一連串災難,連另一個大娘也開始叫嚷。
“是啊,我的孫子也差點被這兩個殺掉!”
“那是他自己——”
雙胞胎女孩之一想要說話,被更蠻橫的訓斥堵了回去。
“閉嘴,怪物!”
“你們父母也是,擁有奇怪的力量!”
“果然應該趁你們還是嬰兒的時候就殺掉!”
“………”
這些刺向咒術師、刺向夏油杰的話語太過尖銳,幾乎是在瞬間就讓他意識到——
在極端無知與愚昧的境況下,普通人對咒術師所產生的惡意,往往并不亞于那些被負面情緒催生出的咒靈。
只因為擁有與普通人不同的力量,就要被迫承受虐待與囚丨禁,并將一切厄運與苦難的緣由歸咎于她們身上嗎。
即使有術師在為保護非術師的路上艱難前進著,過早失去了生命,也換不回他們的半分感激。
哪怕是保護了許多人的強者又如何,死亡依舊只能換來沉默,就這么安靜的、永遠的倒在了另一個殘忍的世界里。
夏油杰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卻直至此刻,發覺他仍舊難以釋懷。
他感覺自己內心忽然多了成倍的煩悶與焦躁,在整個胸腔里左沖右突,想要找個方向全部發泄出去。
——對,沒錯,只要他反過來,將這些愚蠢的村民全部殺掉就好。
夏油杰的腦海中,突兀浮現出這個念頭。
——就像殺掉幾只吵鬧的猴子那樣。
這是他之前表演過“偏激”時候說出過的話,此時卻清晰無比的回響在他耳畔。
血管也在突突跳動,好似催促他盡快做出決定。
“你們……”
夏油杰抬起手,墨似的漣漪在空氣中蕩開,被驅使的大型復眼昆蟲咒靈正待爬出——卻驟然一頓。
[我們與普通人又有什么區別?除了擁有咒術以外。]
是羽取一真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我要當教師,改革咒術界——為了減少不必要的傷亡。無論是術師,還是非術師。]
五條悟同樣找到了自己的理想,并決定為之奮斗。
——而他。
他似乎也應該,有一個關于未來的規劃。
但倘若他在這里犯下殺害普通人的罪行,就失去與他們站在一起的資格了。
夏油杰那幾乎要被負面情緒與壓力沖垮的頭腦,陡然清醒過來。
莫非,這其實是敵人的計謀?
不清楚,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悟與一真都將計劃的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而他絕對不能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候掉鏈子。
夏油杰抬手在身前一揮,指尖好似隨之切割開一道空氣。
那只幾乎要露出腦袋的節肢昆蟲型咒靈被收了回去,轉而爬出的是一只巨大的毛毛蟲型咒靈。
它將腦袋的部位朝向那兩個村民,張開了同樣驚人的口器——內里布滿了一圈又一圈的利齒,作勢要襲擊他們。
當普通人陷入瀕死的境地,也能看見咒靈。
這兩個剛才還疾言厲色的村民,瞬間就腿軟得坐倒在地,害怕到整個人都開始哆嗦。
“這、這是……”
“這才是‘神隱’事件的真正元兇!
夏油杰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當然,你們要是不信,我可以現場給二位表演一下,讓它一口咬掉其中某位的腦袋……啊別擔心,應該只會痛一會,很快就會感覺非常輕松了!
這話越聽越恐怖,讓大娘和大叔也下意識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這姿勢倒是與木牢里那對雙胞胎姐妹太像,只不過此刻的她們已經看愣了,忘記害怕。
“你、你不是來幫助我們的嗎……”
大叔壯著膽子問道,換來夏油杰沖他和善一笑——毛毛蟲咒靈也挪動著滿是尖刺的身軀,將大張著的口器朝他那邊靠近一點。
險些把大叔嚇得當場翻白眼。
“是啊,”
夏油杰瞬間冷下臉,“既然我是來幫助你們的,就給我記好了!
“如果沒有我們這些擁有[奇怪力量]的人存在,連真正怪物都看不見的你們,到死都只會認定是神明發怒——就像只未開化的愚蠢猴子!
那兩個村民胡亂點著腦袋,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明白了就滾吧,趁我還能忍住動手殺你們之前。”
轉身不再看他們的夏油杰抬起手,在召回毛毛蟲咒靈前,順帶讓它幫忙撞碎了眼前這個木制的牢籠。
“你們的父母呢?”
他問這對年紀看起來僅有四、五歲的姐妹,換來兩人的沉默搖頭——其中一位深發色的女孩,那只抱著娃娃的手也攥緊了,表情難過。
已經不在世上嗎……這下可難辦了。
他打算趁這次任務叛逃咒術界,但成為詛咒師就意味著往后生活十分危險,讓他一時間想不出該如何安置這兩個小女孩。
“別擔心,已經沒事了,我不會再允許他們欺負你!
夏油杰無聲嘆口氣,接著問道。
“你們還想繼續留在這里嗎?”
這次是格外堅定的搖頭,另一位淺發色的女孩膽子更大些,伸出又收回幾次,最終還是拽住夏油杰的襯衫一角。
意思很明確——她們想跟著夏油杰離開,去哪里都可以。
夏油杰這下是真的有點苦惱……但也不可能真把她們丟在這里。
即使拋開術師與非術師的立場,暴力毆打這對四五歲的姐妹并將其關進木牢里虐待的行為,依舊是極其惡劣且反人性的嚴重犯罪。
“等出去后,我先帶你們去報警。會有政府來嚴厲懲罰他們的。”
送他們去坐牢也算罪有應得。
遑論,他曾經和一真去做任務時,被后者教導過——普通社會的警察,有時也是非常有用處的。
想了想,夏油杰俯下身對她們說道,口吻十分溫和。
“至于你們,到時候可以再考慮去福利院、另找條件好的收養人家,還是跟著我……好嗎?”
他看著這對姐妹輕輕點了下頭,也跟著稍微松口氣——像他這種明顯只是個高中生的未成年,怎么看都不可能會是小孩選擇的對象吧。
很快,夏油杰就發現他的這口氣松得有點早。
………
當羽取一真接到電話時,外面的天空尚且蒙蒙亮,曦陽僅在天際線露出一道窄窄的邊。
“咳,一真!
是夏油杰的聲音,似乎在為什么事苦惱又不得不打電話來求助他,顯得十分不好意思。
“你介意我多帶兩個小孩一起投奔你嗎?”
羽取一真:“…嗯?”
第154章
為了避免被輔助監督發現他不告而別, 夏油杰是趁著夜色悄悄溜走的。
叛逃得十分鬼鬼祟祟,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做賊。
路過警察局時,順勢報了個警。
可無論私下怎么勸說, 那對姐妹堅持想要跟著他走, 夏油杰只好騙警察說他認識她們的遠房親戚,會將她們送過去。
這也是他熬了個通宵,坐著鬼蝠鲼咒靈緊趕慢趕朝盤星教這邊飛來的緣故。
二人約在盤星教附近的一個偏僻窄巷碰面。
羽取一真有點好奇這兩個小孩是怎么來的,但夏油杰暫時沒有空解答這個問題。
“不好意思,得暫時拜托給你照看!
夏油杰將這對傷痕累累的雙胞胎姐妹介紹給羽取一真——淺發色的是枷場菜菜子,深發色的是枷場美美子。
“按照原定計劃, 我得先回自己家一趟,偽造攻擊后的咒力殘穢和血跡!
將雙親哄去外國旅居還不夠保險, 機靈小悟建議他干脆在叛逃時順便偽造雙親的“死”。
既能讓夏油杰的父母不被敵人覬覦, 也恰好能坐實他詛咒師的惡名。
夏油杰聽完覺得很合他心意, 確定在叛逃時就順便去實施一下。
“而且, 我還得在外面閑逛兩天,”
——他小聲和羽取一真解釋, “不止等咒術界正式宣布我叛逃,也要等你這邊的消息!
夏油杰話里指的是那位[教祖]。
先定下他叛逃的名頭,羽取一真就能順理成章拿著這件事去詢問對方該怎么做了。
要是能當場見到那位[教祖]的真面目就更好。
“好。”
羽取一真對這份計劃的按部就班沒有異議,卻見到正打算離開的夏油杰又變得有些好奇, “怎么了?”
“你打算用什么理由帶美美子和菜菜子回盤星教?”
羽取一真思考片刻, “實話實說就好了。”
“……能行?”
夏油杰有點不敢相信。
不過,他也交代過這對姐妹無論什么都要聽羽取一真的, 應該沒什么大礙吧……
“放心!
——對此,擁有盤星教100%支配度的羽取一真,只用了一個單詞回應他。
………
五天后, 東京校高專。
“杰叛逃了!?”
剛做完任務返回的五條悟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聽到這個消息從夜蛾老師的口中說出。
“是的,他把舊頃村任務里的一大半村民都送進了警署,自己卻躲了起來!
夜蛾正道面色發沉,“還……慢著,你是不是在笑?”
是他的錯覺嗎,莫名感覺這小子沒有預料之外的震驚啊。
聽到[杰報警把村民抓起來一大半]的五條悟險些在心里笑翻了,表面上還要高高挑起眉梢,裝模作樣的繃起表情。
“哈?我怎么可能在笑?是夜蛾老師提前老眼昏花了吧!
“你……算了,”夜蛾正道捏了捏鼻梁,“杰的老家也已經人去樓空了,但輔助監督在現場發現了大量咒力殘穢與血痕,推斷……他大概對雙親也下手了。”
就是他給某人想出這主意的始作俑者·小悟當即表現得格外義憤填膺:“怎么可能!完全不敢相信。
他覺得自己第二句話有點沒發揮好,音調稍微起高了——好險夜蛾老師正處于巨大的思維混亂中,沒發現這點異常。
真是對不住了,夜蛾老師!不,校長!
五條悟在內心雙手合十,為向他隱瞞杰叛逃的真相而誠懇道歉。
“沒想到他會這么做,”
夜蛾正道聽不見五條悟在內心發出的懺悔,連那聲扶著額頭的嘆息都顯得格外沉卻無力,“我,”
“……已經失去了兩個優秀的學生!
五條悟聽到這句,終于沒忍住接了一句。
“也不一定,夜蛾老師。”
但轉身離開的夜蛾正道只是朝他擺了擺手,并沒有把這句安慰當真。
“……是真的啦!
五條悟看著那道身影徹底消失在拐角處后,又小聲嘀咕一句。
他拿出手機,給如今已成為詛咒師的夏油杰打電話——后者已經換了部新手機,號碼是一真轉告他的。
“喂喂杰,你現在在哪里呢?”
“新宿!
電話里的夏油杰如實回道,“你什么時候過來?我就在這邊等你!
“了解——馬上到。”
等最后這步[同期友人決裂]的棋走完,夏油杰就真正徹底脫離咒術界、成為“十惡不赦”的詛咒師。
通話終止,夏油杰收起手機,抬眼卻看見硝子正站在他面前。
“唷,好巧啊!
見到夏油杰朝這邊過來,叼著那支煙的家入硝子笑了聲。
“有火嗎?”
她如今染上抽煙的習慣,卻偶爾會忘記帶打火機。
夏油杰雖然不抽煙,卻總是能在這時候,從口袋里摸出一個打火機遞給硝子。
“沒想到會在這里碰見你,”
硝子將終于點燃的煙夾在指尖,神態相當放松。
“這兩天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任務的事先不提,雙親那個是被冤枉的?”
一真那次就已經拜托硝子幫忙隱瞞了——而她也做得很好——因此,夏油杰這次也沒有選擇在家入硝子面前繼續演戲。
“嗯,被冤枉的!
夏油杰笑了笑,目光轉向她,“硝子會相信我的這個回答嗎?”
為了讓所有人都相信他是真的叛逃,他和悟沒有告訴高專這邊的任何人,連硝子都一直被蒙在鼓里。
這其實也能保證她的安全,最大程度的避免被敵人盯上。
但聽到這句回答的家入硝子,在認真看著夏油杰幾秒后,“嗯”了一聲。
“相信哦。”
她的語氣并不顯得十分精神,卻平淡而直白地說出了自己真正的想法。
“反正就是私底下和那兩個家伙有著這樣那樣的打算吧,你們一定要成功啊。”
不僅沒有質疑,甚至為他們送上了祝福。
“借你吉言。”
夏油杰怔愣片刻,唇角笑意里摻上些許真切的愉快情緒。
他在高專度過的這三年時光,已經沒有遺憾了。
“既然是這么回事啊……”
家入硝子摸出手機,在夏油杰面前晃了晃,“還需要我給五條打電話嗎?”
“不用,”
夏油杰笑著搖頭。
“悟馬上就會過來!
——之后,便是摩拳擦掌即將登場的五條悟,與被迫磨煉演技的夏油杰,在新宿上演的訣別一幕。
………
與此同時,盤星教。
羽取一真出門一趟,而后突然帶回兩個小女孩的行為,并沒有引起特別大的轟動。
或者說,負面意義上的轟動。
畢竟,當教徒看見兩個身上與臉上有明顯虐待痕跡的四、五歲小女孩,只會升起眼里飽含淚水的同情與憐愛。
羽取一真從來沒有照顧過這么小的孩子,好在盤星教的信徒里有許多帶小孩業務熟練的長輩,幾乎不用他操心。
那對姐妹也很聽話乖巧,讓做什么就做什么,大多數時候都安靜待在原地,完全不鬧騰。
很多教徒甚至試探性的來問過能不能收養她們,被羽取一真全部拒絕。
當然,羽取一真自己也沒有養她們的打算,只是應夏油杰的委托,幫忙照看一段時間——至少不能把人給照看沒了。
而他在今日,終于收到了夏油杰的郵件。
“酒見,”
羽取一真關起參殿的門,轉身對自己的得力助手吩咐道。
“聯絡教祖,我有事找[她]。”
——而另一邊,[虎杖香織]也接收了這場通話請求。
“是遇上什么煩惱了嗎,一真?”
[她]對羽取一真喊的格外親昵,半分也沒有顯露自己仍在防備對方的事實。
“夏油杰在任務中違反對非術師出手的條例規定,又因爭執而殺害雙親。如今已徹底叛逃咒術界了。”
羽取一真開門見山,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仿佛只是在公事公辦。
“鑒于我曾經與他關系不錯,他剛才打電話來問我是否能投靠盤星教。”
“哦?竟然發生了這種事嗎!
[虎杖香織]更是表現得不動聲色,沒有提他在背后授意高層做了多少動作。
“他可是特級,自然要答應的!
這是[她]預期會有的結果之一,并不對此感到意外。
雖說將夏油杰一直留在高專那邊也沒什么問題,但總歸還是放在眼皮底下更方便[她]監視。
遑論,這也算是為了以后的[他]方便行事而提前鋪路。
得知這個好消息,[虎杖香織]心情不錯,在聽到羽取一真繼續詢問“那么,該如何優待夏油杰”時,更是直接回了一句。
“讓他成為新一任的教祖。”
直接成為教祖?
羽取一真沒料到是這個回答,在沉默片刻后,立刻試探問道。
“如果他直接當上教祖,您該去哪里呢!
“我?”
[虎杖香織]輕聲笑道,沒有回避這個問題,卻也沒有如實托出。
“我打算開始一場漫長的旅行。”
………
“旅行?”
已經來到盤星教的夏油杰目露困惑,關起門來和羽取一真偷偷商議。
放在他們面前的手機則保持著與五條悟的通話,開了外放。
“那個[教祖],真的就這樣把整個盤星教讓給了我們?”
羽取一真微微搖頭:“這說明[她]想要利用盤星教做到的事情,已經全部完成了。”
才能這樣慷慨的放棄盤星教,根本不在乎它有沒有被別人搶走。
五條悟插嘴:“那杰想要接近對方的計劃失敗了?”
羽取一真:“我想,應該沒有!
上周目見到的夏油杰,后面跟著(已故)。
而此刻,這個[教祖]根本沒有提[她]想要見夏油杰、或是想要他去做什么的意思。
那場交流并非毫無價值,羽取一真終于可以肯定一點——[她]只需要夏油杰的身體,是死的最好。
“我懷疑……[她]讓夏油杰當教祖,根本不是將盤星教送出去。”
在腦海里組織好語言,羽取一真開口的語速不急不緩。
“千年來,盤星教內部都沒有留下歷任教祖的名字與資料,教祖卻始終存在。換句話說……”
“——任何人都可以成為教祖,只要那家伙想。”
腦筋反應極快的五條悟接上這句話,隨即輕嘶出聲。
“不妙啊,杰可能真得犧牲了……快努把力啊杰,偷偷學會反轉術式、驚艷我們一下嘛。”
內容聽起來有點離譜,令夏油杰卡殼了下才回道:“…這又不是努力一下就能辦得到的事!
能治愈自己的反轉術式是每個術師都渴望掌握的技能,但會的人依舊寥寥無幾——難道是他們不想學會嗎?
五條悟:“別這么說嘛,要不讓一真用[業雙]和你切磋切磋,我保證他不率先使用雙刃……”
夏油杰:“……你是想讓我坐輪椅至少三個月起步嗎?”
五條悟:“哎嘿。”
……竟然還試圖萌混過關。
夏油杰虛起眼睛,轉頭卻看見羽取一真的那雙黑瞳格外亮晶晶,一副[啊悟這樣真是超無敵可愛他已經完全被迷住了]的表情。
“…………”
呵,這反應更是絲毫不必感到意外。
他們平時黏在一起就已經夠閃了,沒想到分隔兩地也能再度讓他的眼睛吃飽狗糧。
而電話另一端的五條悟,明明半點也看不見羽取一真的反應,卻依舊發出了一聲盛滿笑意的輕哼,就像已將對方表情盡數望進眼底似的。
……夏油杰突然感覺自己,現在,真的有點多余。
多虧這兩人在正事上的靠譜,讓黏糊又默契的粉紅泡泡氛圍沒有一直持續下去。
“好啦好啦,咱們說回正題。既然對方的要求如此明確,我們這邊反而好辦了!
五條悟笑瞇瞇開口,說出羽取一真同樣打算實施的下一步計劃。
“——就讓杰來真正的,死上一次吧!
第155章
既然活著的夏油杰釣不出腦花, 那就用死掉的夏油杰來釣吧。
這個最后敲定的方案,被五條悟命名為[夏油杰詐尸]計劃。
——除了夏油杰對這個計劃的名字頗有微詞以外,一切都再度有條不紊地展開。
酒見綾子對夏油杰成為新任教祖這件事感到分外震驚, 但看羽取一真點頭表示這確實是教祖的意思, 便也只好帶著滿肚子疑問向盤星教內宣布了這則通告。
領導層無人反對。
這很正常,他們之中的一半人被羽取一真發配去監獄里吃牢飯,一半人被發配去抓雞種菜。
至于底層教眾,他們平時就沒有接觸教主是誰,即使換了一個新上任的,于他們而言也沒有任何區別。
而夏油杰, 其實也沒什么空管教眾。
想要達到順理成章的死亡,得先滿足[合理的被某人殺死]這一條件。
夏油杰身為特級術師, 要想被殺死且不讓那個[教祖]起疑心, 可選的“動手對象”極少。
同為特級的九十九由基或許能夠做到, 但一來沒有她的聯系方式, 二則無法確定她的立場,怎么想都可以直接排除在外。
羽取一真現在與夏油杰變成了同陣營, 雖然下手相當容易,但對應的風險也很高。
最終,三人還是敲定由五條悟來動手。
正好他們之前在新宿街頭上演過一次同期友人分道揚鑣,往后就當是繼續把這個劇本續寫下去。
而為了符合如今詛咒師的身份、以及達成他在訣別街頭說出的[創造一個不會產生咒靈的世界]的理想, 夏油杰需要提高實力、收斂錢財。
成為詛咒師或許是計劃之下的刻意為之, 但說出口的理想卻是真實的。
只是,如何讓世界不會產生咒靈……九十九由基提供了兩種思路, [去除全人類的咒力]和[讓全人類都能控制咒力],夏油杰目前尚且沒有頭緒該走哪一條。
索性時間還有許多,他需要先解決眼下在覬覦他身體的敵人。
收斂錢財這件事已經有羽取一真的【經營盤星教模塊】在做了, 擁有[咒靈操術]的夏油杰只需要加倍努力的吸收咒靈就行。
為此,羽取一真特意安排盤星教額外開發了除靈業務,只要有感覺被邪祟附身、或是家里出現靈異事件的,都可以來盤星教尋求幫助。
盤星教現任教祖與圣子將會親自出馬,幫忙除靈。
只除了夏油杰有點沉默。
這怎么感覺跟他在高專干的活沒有區別?
還變得更忙了,他一個人要對接好多單。
他覺得這樣下去實在不太行,和羽取一真商量招募一些詛咒師人手,即使只能幫忙篩選哪些是誤報、哪些是不用他們出手的低階咒靈、哪些才是有價值的二階以上咒靈也好。
同樣連著跑空好幾趟的羽取一真也同意了,招募的事情就交給夏油杰來做——要求只有一點,聽話。
暫時不聽話也行,他有的是辦法讓人聽話。
總而言之,盤星教的除靈業務不僅是可以同時提升羽取一真和夏油杰實力的絕佳方式,還能為前者的小金庫創收。
甚至五條悟有時忙不過來,還可以將自己的任務分一部分給他們。
一舉三得,完全找不到理由拒絕。
菜菜子和美美子舉手也想幫忙,被丨干脆利落地丟去上學了。
而除去提升實力以外,羽取一真還記得上周目的悟想要改革時,所面臨的高層刁難。
恰好,如今已是紅名的他行事時,不再需要有多少顧忌了。
悟那邊傳來消息,說原本是五年制的高專,由于他們那屆出了兩個詛咒師,兼之剩下的兩位又是不需要再接受教育的特級與治療師,便決定三年級就直接讓他們畢業了。
而他也向夜蛾老師表達了自己的理想——后者雖然有些許詫異,但并沒有拒絕,只說他可能會很辛苦。
原本咒靈的等級與數量就已逐年增加,咒術師的人手又根本不夠用。
目前現存的三位特級:夏油杰叛逃、九十九由基拒絕合作,僅剩五條悟還愿意留在高專。
他可以留在東京高專當教師,但往后不可以此理由來推脫被安排給他的任務——這是上層給出的要求。
五條悟本身也即將繼任五條家主的位置,那就代表他還有五條家的事務要忙。
即使這樣,五條悟也答應了下來。
他并不覺得辛苦——但羽取一真很不高興。
他之所以來打二周目,唯一目標就是給悟一個美好的結局。
這越來越往一周目的作息靠近是怎么個情況?
當他不存在嗎??
“是誰提出的這個要求?”羽取一真冷冰冰問道。
“我也不清楚,夜蛾校長轉告我的,”五條悟笑起來,在電話里揶揄他,“怎么了,不開心?”
羽取一真“嗯”了聲,“我會想辦法解決!
至于想什么辦法,羽取一真沒有在電話里明說,反而讓五條悟有億點點好奇起來。
這要怎么解決?一真和杰已經在私底下幫忙分擔他的部分任務了耶。
羽取一真的動作很快。
他結束與悟的通話,又要來夏油杰的那部手機,撥出一串號碼。
這回,電話內的待機音響了許久,才被人接起。
“誰?”連這個單詞,也帶著些小心翼翼的味道。
“禪院直哉。”
羽取一真聲音淡淡,一口喊出他的名字,“看來你還有點自知之明,沒有換手機號碼!
倘若電話打不通,他就直接去禪院家里找人了。
禪院直哉:“…………”
啊啊啊果然是這個魔鬼!他剛才就在糾結要不要接這個陌生來電!
這家伙不是叛逃了嗎,到底還有什么事情找他!
“有……有什么事情嗎?”禪院直哉硬著頭皮開口,“如果是紋樣的話,我還沒找到……”
“你現在是禪院家主了嗎?”羽取一真直截了當問他。
禪院直哉:“……當然不是啊,我爹還活著呢!你在想什么啊!”
羽取一真:“嘖!
禪院直哉:“…你怎么好像比我還不高興?”
他也想當家主啊,問題是現在他老爹的身子骨還硬朗得很,就算再續個二十年也毫無問題!
“不管你用什么辦法,找到提出這個方案的上層。必須包含人名和地址!
羽取一真思考片刻,發現也沒有更好的人選后,索性連死馬也拿過來用。
他將五條悟接受任教高專的條件和禪院直哉簡單介紹了下,便直接讓他去找人。
禪院直哉:“…………你會不會把我想的太萬能了,一真君?”
他這句話說得格外誠懇,但羽取一真當做沒聽見。
“五天之內沒拿到名單,”羽取一真說,“我就親自來禪院家找你。”
掛掉電話前,他給出了明確的死線要求。
“哈?等下……”
禪院直哉的話沒能說完,聽筒里已經傳來忙音。
“……”
他盯著手機,再一次開始悔恨起自己當初為什么想不開,要去湊那個交流會的熱鬧。
老老實實待在家里不好嗎?下人欺負起來不好玩嗎?閑著沒事干往那破學校跑!
禪院直哉在心底發泄完怨念,又變得害怕起來。
連甚爾都被他們殺了,要是被那個惡魔找上門來,自己也肯定會死的……
他可不想死,半點也不想。
…………
羽取一真沒有等到第五天,便收到了禪院直哉的郵件。
這次,他乖乖發到了羽取一真的號碼郵箱里,看來是對自己能逃脫惡魔掌心這件事已經完全不抱希望了。
而羽取一真也不去辨認真偽。
有什么好辨認的,殺錯這次,下次也能殺對。
反正他都紅名了,而這些高層對他的好感度都是-100——殺錯殺對,有什么區別嗎?
既能當做是一種警告與威脅,還能為悟以后的改革理想鋪平道路。
黑豆柴的動物擬態,讓羽取一真即使大搖大擺走在咒術界的地盤上,也沒有人能發現他的身份。
那些用來防御非術師與可疑術師的領地結界,更是不會攔截一只可愛的、無害的狗狗。
趁著深夜,羽取一真按照禪院直哉給的地址,從偌大的宅院一路摸到對方休息的臥室。
他用發動了[黑閃]的前爪,一巴掌把人拍出兩米遠,近乎是暈頭轉向的被迫醒來。
“什么……什么情況?”
在他醒過來前,先一步感受到臉上傳來的劇痛,忍不住哎喲哎呦的叫嚷起來——張口又吐出一灘帶著牙齒的血沫。
“小井戶光?”
解開了擬態的羽取一真平淡開口。
“你竟敢……”
被喊了名字的小井戶光話還沒說完,羽取一真便抽出手中的[業雙],讓后續訓斥盡數停駐在一聲徹底啞火的氣音里。
【社交】界面已經顯示出他的名字,確定沒找錯人,可以殺了。
誰有空等他在這里慢吞吞說完又臭又長的一串,又不是沒辦法skip的過場動畫。
羽取一真確定對方的名字后面已帶上(已故),正要離開前,望著血泊緩慢暈開的腳步一頓。
…………
轉日,收到消息的總監部,近乎瞬間嘩然滿堂。
“什么,小井在家里被殺了。俊
“他家里不是有布下的結界?”
“據說結界毫無反應,第二天早上的仆人去敲門時,才發現他的尸體已經僵硬多時了!
“怎么可能!莫非是[天與咒縛]……”
“按照之前[天元同化]事件的報告,唯一的零咒力[天與咒縛]已經死了,這點毋庸置疑!
“那還能有誰悄無聲息的做出此等事來?”
“不,應該問兇手為何要這么做,小井最近有得罪誰嗎?”
——在眾人紛紛否認后,首座出聲讓他們安靜,示意自己還有說話要說。
“此外,”他繼續開口道,“發現第一現場的仆人,看見有人用沾著血的刃器,在小井戶光的尸體旁刻出了一個標識!
面對眾人的詢問,首座沒有隱瞞,但語速極為緩慢。
“大犬座。更詳細點描述,它擁有最亮的那顆……天狼星。”
第156章
雖說他們是咒術師而非天文學家, 并不了解大犬座抑或是天狼星。
但對于此刻的總監部而言,這兩種都不可能會是什么好兆頭。
小井戶光悄無聲息的死亡,就好似背后兇手在對他們發出冷淡的、輕蔑的嘲弄。
[我可以殺一個躲在自己家里的小井戶光, 自然也可以殺你們。]
在很長的時間內, 會議室內死寂而沉默。
此刻,他們倒像是在吊唁這位已然故去的同僚了。
許久,其中一人才緩慢開口。
“這等羞辱,絕不可再發生二次,F場是否有檢測到咒力殘穢,可以推斷出兇手殺人時使用的術式?”
“發現尸體的時間太晚,周圍的咒力殘穢已散干凈!
首座表示沒有任何發現, 卻也補充了新線索。
“按照尸體的解剖報告來推斷,小井死于類似刀劍或匕首的利器割喉而亡, 兇手沒有給他死前求救的機會!
“另外, 在他的臉上還殘留有第二道嚴重傷勢, 造成了下顎骨粉碎性骨折, 推斷是……某種鈍器!
說到鈍器時,這位始終面色沉凝的首座略作停頓, 似乎也不太理解為何兇手要小井必死的情況下,還要多補這一擊。
“鈍器?”障子門后的人員紛紛追問,“是什么樣的鈍器?莫非那個兇手完全沒有使用術式嗎?”
總監部首座:“從尸檢報告上來看,是這樣。”
家入硝子的解剖報告很詳細, 但在鈍器的種類這方面, 她也給不出太準確的判斷。
好困惑,她能理解有重物將骨質疏松的老人家下頜骨打碎, 但到底是什么東西造成的,從痕跡上竟然完全判斷不出來!
這份附帶尸體照片的報告在眾人手中傳了一圈,無人能猜測出那塊凹陷到底是用什么武器造成的。
非要形容的話……這個硬幣大小的凹坑, 其中有大概三到四處,痕跡似乎更深一些?
“也不排除對方的術式便是能繞開結界防御、不引起任何動靜的潛入小井家中。”
待眾人看完后,首座再度做出猜測。
“…………”
又是一陣沉默。
除去小井戶光到底是被誰殺的以外,眾人其實更關心另一點——他因何而死。
謀財?復仇?被競爭對手雇傭?
這才是他們是否會成為下一個目標的關鍵。
但這種猜測要是在兇手尚未明晰身份之時問出來,倒顯得他們畏首畏尾、做賊心虛,且毫無同僚情誼了。
此刻,忽然有人出聲——“慢著,”他好似想起了什么,目光透過被燭火映照的半透紙門,朝某個方位望去。
“我知道有一人符合這個要求。”
“什么?”首座問。
“禪院家的,就是那個[天與咒縛]。”那人微微壓低聲音,“據說之前的星漿體被殺的關鍵,就是仗著他能在高專結界自由進出,連天元大人都無法察覺到他……”
“能隨意進出結界,殺人沒用術式而是咒具……確實很符合要求!
“啊那人,我記得五條那小子的報告里有寫!
“但他不是已經死了?”
“不好說啊,五條說他把尸體交給那個治療師火化了,誰知道背地里有沒有做什么交易……”
“我想起來了,小井是不是之前提出了讓五條在當教師的同時不得拒絕任務?”
“那小子真是膽大包天!必須要……”
“咳…恕老夫提醒,五條大人乃是我等的現任家主!
參與會議的五條辰雄聽不下去了,聲音低沉的強調道。
竟敢在他面前如此妄加揣測五條家主,豈非等于在打他的老臉——何況,在場人員里也不是只有他一個五條家的!
這老家伙,不會當他們五條家好欺負吧?
雖說他也不贊同五條悟去當什么高專教師,但不等于在此刻能容許他人當面踩在五條家主、踩在五條家的臉面之上。
“怎么會,作為咒術界現存的二位特級之一,我等尊敬五條家主還來不及,如何會想對他做什么呢?僅是想要詢問五條家主關于此事的一二想法罷了!
被五條辰雄出聲警告,對面變臉也極快,連笑著與他解釋時,同樣變成了一副和和氣氣的口吻,佯裝自己方才并沒有想要[會審五條悟]。
哼,聽聲音是加茂家的哪位吧,大概是趁機想要壓倒五條家。
只是打算敲打對方的五條辰雄也沒有當面拆穿,讓各位重新將注意力放在如何追查兇手上。
——在這間暗流涌動的會議室之中,眾人各自有著自己的小算盤,小井戶光倒徹底成了無人緬懷的那位。
“無論如何,各位最近都記得加強戒備!
會議最后由首座發言,給予這間會議室內的眾人忠告。
“至于動機,在五條悟之前已同意條件的情況下,暫且不必懷疑他。”
何況,如果五條悟真想殺小井戶光,壓根不必饒恕險些殺死他的敵人,還和他做什么交易。
真要殺起來,他自己親自動手不是更快嗎,別說那個組合技[茈]能瞬間把整棟樓都拆光,就算威力稍低些的[赫]或者[蒼],在座也沒人能挨得了一下。
這些話都不必說出口,大家想起[特級]所代表的含義,哪還有反駁的。
“至于小井戶光,只能繼續安排人調查線索……”
禪院直哉在電話里小聲復述道,感覺冷汗都在后背稀里嘩啦地淌。
早知道這家伙是去殺人的,他就不提供人名了!
這下可好,他也成了同謀——倘若被總監部發現,下一個被處死的就是他了!
已經成了詛咒師的對方倒是輕松,在外面瀟瀟灑灑的給他打電話下指令,半點壓力也沒有!
禪院直哉感覺他整個人都快氣炸了,同時又慌得要命,還得按照那個惡魔的要求,把會議內容給他竊聽過來……
羊毛也不能只逮著他薅吧。
“你這不是做到了嗎,”羽取一真若無其事道,“你現在揭發我也無妨,只看你愿不愿意同樣被通緝了!
“順帶一提,你要是通緝就沒用了,別來投奔我,我不收!
當間諜的禪院直哉才是最有用的禪院直哉。
就像能接近[教祖]的夏油杰才是最有用的夏油杰一樣。
哦不對,還能給他提供咒力結晶。
“…………”
羽取一真的話太過冷酷無情,令禪院直哉此刻的內心仿佛化身成一座轟隆作響的活火山,給堵得終于忍不住仰天噴火。
“不是吧,我這么辛苦幫你打探到了消息,”
又是熟悉的敢怒不敢言,禪院直哉給憋得在庭院里來回踱步,難以置信的問羽取一真,“我就沒有半點酬勞嗎??半點也沒有???”
這么聽起來確實有點不太厚道。
羽取一真想了想,對他開口:“禪院甚爾的尸體埋在我這里!
確切地說,是埋在盤星教的后院某處,被當成天內理子的尸體處理了。
他還記得禪院直哉似乎挺崇拜禪院甚爾的,倘若對方想要,可以哪天帶著麻袋來偷偷挖走,見他堂兄最后一面。
禪院直哉:“…………”
禪院直哉深深吸了口氣,感覺自己快要控制不住體內洶涌的咒力了。
好想把手上的電話給捏成渣渣,就像他想對這個惡魔做的那樣!
……但禪院直哉不敢。
崇拜堂兄和他惜命這兩件事情,并不沖突。
羽取一真能輕而易舉殺掉小井戶光,自然也能輕而易舉殺掉他——就算羽取一真殺不掉,他背后還站著個五條悟!
別以為他不知道,這兩人表面上不死不休,背地里照樣黏糊得很。
看這小子,殺上層不就是為了給五條悟出氣嗎?
哼,別以為他會真的找死。
禪院直哉深呼吸幾下,把滿肚子的怨氣又壓回去。
“所以呢,你這次又想干掉哪個?”他問,“你真就這么明目張膽嗎,還在尸體邊上畫星座?不怕被聯想到盤星教?”
“聯想到又能怎么樣,”羽取一真絲毫不在意,“我已經被通緝死刑了,還能多死幾次?”
禪院直哉:“……我還真是無法反駁!
重點是逐步篩出排斥、欺負、壓榨悟的那幫人。
羽取一真問出那個想要審問五條悟的人叫加茂成之后,便想要掛斷電話,被禪院直哉緊急叫住。
“你能不能緩兩天再動手?”
他盡力忍住話語里的抱怨,讓這句建議用一種更平和的口吻,用那種不會激怒眠龍的語氣……好吧,就是卑微的勸諫道。
“不然,他們肯定要知道內部有臥底的!
哪有這邊會議剛結束,那邊人就嗝屁的?想要利用他也就算了,能不能讓他這邊暴露的風險小一點啊…!
短短幾句話來回,禪院直哉對羽取一真的底線已經一降再降,能順利等到繼任禪院家主都要謝天謝地的程度。
“…………”
電話另一頭的羽取一真有點沉默,令禪院直哉的心瞬間提起。
這個惡魔,最不會聽別人意見了!
“——好吧!
哪怕羽取一真屈尊紆貴似的答應了這個請求,禪院直哉的心情也頓時好轉——甚至大松了口氣,這才放心掛斷電話。
不過,他拿[提供情報的也是同謀]來威脅自己的這招還挺好用的,等回頭就有樣學樣,去威脅那位給他提供情報的長老。
反正聽對方這架勢,他也不可能只干這一次兩次活了。
唉,還有[束縛]在身……
禪院直哉垮下肩膀,慢吞吞朝自己的房間里走去。
明明還沒成年,如今卻感覺年齡已三十有余。
…………
盤星教。
羽取一真答應拖延動手,倒也不全是為禪院直哉的間諜身份著想。
他確實有另一樣更重要的事情,比趕著去暗殺高層更重要。
悟的生日,快到了。
這次,津地智也特意打電話來聯系他,問羽取一真有沒有給五條悟辦一個生日驚喜會的打算。
雖然五條悟和羽取一真不會繼續活躍在娛樂圈,但并不妨礙他們已經成為好友。
“潤子啊,加奈啊,美和啊,熟人肯定都會來啦,”津地智也笑道,“這次就不是演唱會了,我們私底下一起慶祝!
“之前看美和給你們的采訪,悟說他之前的生日都很沒勁——哈哈哈,這次來給他準備城堡蹦床、會唱歌的仙女教母和能扭出狗狗氣球的小丑怎么樣?”
“……”羽取一真聽得黑瞳都震顫片刻,“這是給五歲小孩過的吧?”
“當然啦,我們也會準備大人果汁,偷偷喝一些啦,沒什么問題的。”
津地智也壓低聲音,帶著些許得意的壞笑——仿佛他們正打算帶小孩第一次干點無傷大雅的壞事。
“大家都覺得這安排沒什么問題,來拜托你幫忙探探口風,看主角喜不喜歡!
“——這件事就拜托你啦,我們的小英雄!”
羽取一真聽著已經被掛斷的通話,有點哭笑不得。
能說出準備城堡蹦床、仙女教母和氣球小丑來,這些人根本就是在把悟當小孩寵啊。
……不過,他們的年齡確實都比他和悟大至少十歲,拿他們當晚輩看待也不稀奇。
羽取一真盯著手機屏幕,正在思考要發郵件還是打電話時,悟恰好打了過來。
“我聽說了,狗狗座!
對方的聲音超級低,似乎生怕被誰聽見。
而且,還管大犬座叫狗狗座……羽取一真沒忍住漏出一點笑聲,被耳朵靈敏的五條悟抓個正著。
“果然是你干的啊,我一看那標識就猜出來了。”
五條悟輕哼出聲,“某人還真是囂張哦,上層都被嚇成熱鍋螞蟻了,夜蛾校長說本來要給我任務都轉給其他人了,讓我這幾天就待在東京,哪兒也別去。”
羽取一真的嘴角微微上翹,笑得更高興了點。
他想了想,決定正好趁此機會向悟打聽喜好。
五條悟這邊正要接著給羽取一真叮囑:“我和你說,你之后千萬小心點……”
羽取一真:“你喜歡城堡蹦床、會唱歌的仙女教母和能扭狗狗氣球的小丑嗎?”
五條悟:“………”
五條悟:“嗯?你問我什么???”
第157章
羽取一真聽見五條悟這么問, 又認真復述了一遍。
五條悟握著手機,心里那股正在為他安危而擔憂的緊張感,頓時變得有點不上不下的。
就像仙女教母正舉著她那根魔法棒, 扇著翅膀在他頭頂來回轉圈——還在不停往下抖那些亮晶晶的閃粉。
不僅危機全無, 耳邊甚至開始響起公主音樂。
說要緊事的關頭呢,干嘛問他喜不喜歡這些小孩玩意啦!
五條悟啞然許久,才狐疑開口問自家戀人:“你不會要給我準備這些……”
說到這里,超級機靈小悟忽然想起再過幾天就是12月7日,話語順勢一轉,“過生日吧——?”
相比想要表達[你小子準備做啥呢]的前半句, 最后幾個字的語氣明顯迅速上揚,吐字時漏出的笑意更是止也止不住。
大概, 就連津地智也也沒想到羽取一真在面對五條悟時, 會表現得如此誠實。
“嗯, ”羽取一真坦白道, “智也大叔他們想給你過生日慶祝會,問你喜不喜歡這些準備!
五條悟拖著長長長長的語調, 既軟又開心,卻還要努力假裝正兒八經的“噢——”了一聲。
這反應實在太可愛了,羽取一真又有點沒忍住笑。
“那我就和他們說你喜歡了。”
他輕咳一聲,開口說道。
一聽這話, 五條悟頓時眉梢一揚, 連帶聲音都跟著大了些:“等下,我還沒說自己喜歡呢, 你們不要把我當小孩來哄——這可是我的18歲生日呢!”
但他的語氣又相當開心,完全聽不出半點不樂意。
非要形容的話……莫非是,在傲嬌?
沒忍住一直在笑的羽取一真沉思片刻, 從善如流再次向可愛小悟確認。
“不喜歡嗎?”
他很努力想要將這句話問得誠懇,但滿含笑意的口吻讓它更接近一種親昵的揶揄。
尤其是這種問法,堪稱傲嬌大殺器!
五條悟:“………”
五條悟:“喜歡啦,喜歡!真是的,這下真是被你拿捏住啦。”
口中好似抱怨般說著“真是的”,自舌尖送出的每個音節卻與羽取一真同樣,半點也沒有責怪的成分。
比起往年在五條家度過的無聊生日宴會,他自然更愿意跟城堡蹦床、仙女教母和氣球小丑待在一起……他以前只在電視上見過呢,肯定超有趣!
更何況,這場生日會是他們特意為他準備的。
他也交到許多與咒術界無關聯的朋友了。
哪怕,這些人還把他當小孩對待……
羽取一真:“啊,智也大叔說他們還會準備大人果汁。”
五條悟:“好耶!”
是他從來沒有嘗過味道的大人果汁!
五條悟笑哼哼的掛掉電話,從刮著冷風的室外溜溜達達回來時,家入硝子還在來回翻那份她之前交上去的解剖報告。
“怎么了,還是沒找到原因?”
“是啊,我在豬肉上用各種鈍器模擬了好多次,還是無法確認這傷口到底是受什么東西擊打造成的!
對著這幾張局部放大的照片,真是越看越迷茫。
家入硝子下意識要從口袋里摸出一根煙,又想起這里是教室,便姑且忍住了那顆蠢蠢欲動想要吸煙的心。
他們明年三月就要畢業了,又馬上要放新年假,如今的絕大多數課程都被自由活動與任務取代。
但這兩天的天氣太冷,家入硝子不想出門,又懶得待宿舍里,索性就來教室里邊曬太陽,邊翻之前的解剖報告。
之前按高層要求交上去了一份總結,她自己則保留了原檔。
她是真的想不通,到底什么武器能打出這種效果。
正好原本要出差的五條悟被緊急取消任務回來,她還想著對方的戰斗經驗豐富,說不準有頭緒呢。
結果他拿來解剖報告翻了幾頁,就出門去打了半天電話。
“你有頭緒了嗎?”家入硝子問他。
多少猜到一二的五條悟努力壓平嘴角,假裝自己也不清楚。
“不知道哦!
他背起雙手再身后,但高興的情緒怎么也止不住——就像盛夏的冰鎮草莓波子汽水,細碎氣泡在陽光下咕嚕嚕的不停往上冒。
這副表情實在太過明顯,令家入硝子虛起眼睛看他:“………剛才是在給那位打電話?”
她朝五條悟豎起代表戀人的小拇指。
五條悟眨巴眨巴兩下蒼瞳,無辜看著家入硝子。
可惜有那副圓鏡片的漆黑墨鏡遮擋,對方什么也看不見,反而變成了默認。
“——唉,虧我還在努力想線索!
家入硝子默默將手里這份報告收起,對折,放一邊,假裝不存在。
五條悟都快被她這舉動給樂得不行,“不繼續找鈍器了嗎?”
“不了,反正上面也只是讓我盡力而已!
家入硝子撐著腦袋開始專心曬太陽,姿態懶散——連語氣也透不出半分干勁,渾身散發出一股忙里偷閑的倦怠感。
“現在我的力已經盡完了,要開始盡情享受閑暇時光!
她在人生上并沒有什么非要達成不可的目標,對五條悟那改革咒術界的理想也沒有多少興趣。
但作為一同度過高專三年的朋友,她并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事情上,稍微偏向熟人一點。
五條悟笑了起來,“謝啦,硝子。”——他說,“改天請你喝酒哦。”
聽到這句話,家入硝子的耳朵微微一動。
“你竟然會請我喝酒,”她驚奇轉過目光,“之前還乖乖遵守規矩呢?”
家入硝子早在去年就和庵歌姬他們一起喝過酒了——哪怕當時她還沒到法定允許喝酒的年齡。
不過,反正連煙都習慣性抽起來了,喝兩杯酒也不算什么。
但五條悟更偏好在休息時吃各種甜食,反而對煙與酒都沒有任何興趣。
現在,對方竟然會主動和她說要請喝酒。
家入硝子感覺有點不可思議,“你大概能喝多少?”
她以為五條悟已經自己偷偷嘗試過喝酒了。
“欸——不知道!”
五條悟這句話答得干脆利落,在家入硝子對著他露出無奈眼神前,又轉而笑瞇瞇補充道。
“反正等我生日那天就能嘗到酒的味道了,提前約好請客也沒什么關系嘛。就這樣說定了,拜——”
目送五條悟心情超級好的離開教室,家入硝子沉默了下。
生日也是18歲吧……還沒到法律規定允許喝酒的20歲呢。
哎,也沒關系,她本來就覺得身為最強術師的五條會乖乖遵守很多規矩這點,已經是足夠令人驚訝了。
家入硝子換了個姿勢曬太陽,邊迷迷糊糊想道。
看那家伙一口氣掃蕩超多甜食的迅猛架勢,酒量應該也不差吧。
………
當12月7日的零點到來時,羽取一真的郵件如約而至。
[生日快樂,悟。]
在五條悟堅持不懈的顏表情轟炸下,原本只會寫文字的羽取一真也被帶歪了,在后面加上一個五條悟常發給他的超可愛笑臉。
老實說,用羽取一真自己的臉,也未必能笑出這么個陽光燦爛的爽朗表情出來。
五條悟捧著手機,光是腦補一下這畫面,都能給他樂得在床上來回打滾。
[收到了哦——]
他也回出一個在沖對方眨單眼wink的顏表情,躲在被窩里偷偷笑得開心。
實際上,在零點尚未到達之前,他就已經格外期待這封郵件了。
——期待,卻并不忐忑,只因五條悟知道它一定會來。
這份期待就像在奶油蛋糕上撒了一把甜甜的巧克力彩針糖,而郵件則是在這份蛋糕上又撒了滿滿一大把。
簡而言之,快樂加倍!
五條悟抱著黑豆柴玩偶又翻了個身,手機正好再度振動一次。
[大約八點,到這個地址。]
[好——]
在今天之前,五條悟從來沒想過自己的生日會被五顏六色的氣球、飄帶與彩屑包圍。
記憶里那位總是端坐于主位之上,表情淡漠接受一板一眼恭賀的幼童身影,似乎逐漸如晨霧般模糊、淡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進門就用數聲拉響的禮炮來歡迎他的抵達,齊聲喊出“悟,生日快樂!”的熱鬧與歡騰。
他們竟然真的有邀請漂亮的仙女教母和穿得圓滾滾的笑臉小丑,而且搭起來的城堡蹦床超大。
五條悟緩慢閉了下蒼瞳,又再度睜開。
他的內心被某種特別的情緒充盈著,宛若用掌心捧起了一簇溫暖又明亮的躍動火焰。
原來,即使成為了咒術界的最強,他也并不會覺得寂寞。
很喜歡大家,所以一點也不寂寞。
“哇,沒想到你們都有空,智也大叔、潤子姐姐、美和姐姐、加奈……咦,小杏理?”
五條悟笑著挨個望過去,最后卻驚訝看向半個身子縮在津地智也身后的少女——被念出名字的對方似乎顯得有些內斂而害羞,但手里同樣拿著已拉開的慶祝禮炮。
但聽到五條悟能一口念出她的名字,佐木杏理有點開心,抿起嘴不好意思笑了下。
“我都聽主持人說了,無論給我姐姐的賠償,還是讓給我時尚雜志資源。”
佐木杏理朝五條悟認真鞠了一躬,腦袋壓得很低。
“真的,很感謝你對我和姐姐的幫助!
“算是驚喜之一哦?”津地智也輕拍了拍佐木杏理的肩膀,對怔愣的五條悟笑道。
“本來她的姐姐花衣也想過來一起道謝,但她面部的整容修復手術還沒有做完,擔心嚇到你!
“怎么會啦!蔽鍡l悟嘟囔道。
“哈哈哈,看吧,我就說他不會嫌棄啦!”
沒想到,津地智也當即朗聲喊了一句——而在話音落下后,從大廳邊上的一個房間內,走出一位身材十分窈窕的年輕女性。
“真的很謝謝你,五條先生!
她戴著擋住大半張臉的口罩,聲音非常好聽。
如果沒有五條悟當時威脅主持人后續必須要給予她們的補償與幫助,這對姐妹未必能撐得過來。
“花衣和杏理之前就已經找到我了,但我想著你們這邊太忙,就一直沒打擾你,”津地智也沖他擠擠眼,“正好等到生日這天,我們也一起來給你慶祝。”
五條悟也沒想到自己當時的舉手之勞,竟然被佐木杏理和她的姐姐惦記了這么久。
還有之前得救的荒生潤子與矢野加奈,也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感激。
那雙總是顯得靈動而意氣風發的蒼瞳,此刻好似朦上了淺淡的柔和霧氣,在這些人的笑臉上逐一的、認真的望過去,直至最后,與羽取一真的黑瞳撞在一處。
對方也朝他露出一個微笑,好似在問——
還喜歡這個安排嗎,悟?
五條悟連半刻也憋不到,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無論是去年高聲呼喊他名字的演唱會觀眾,抑或在論壇里用各種方式表達對他喜愛的粉絲,還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好友與戀人。
“好喜歡大家!
他說。
第158章
在這場為他專門舉辦的生日派對上, 五條悟玩得超級開心。
他戴上紙制的生日王冠,被所有人圍著唱生日祝福歌、許愿、吹滅蠟燭——整套流程都是以前的他從來沒有體驗過的。
五條悟也一絲不茍地照做,這副格外認真的架勢, 比平時對付特級咒靈還要鄭重無比。
荒生潤子他們好像也在此刻變成了小朋友, 陪著五條悟整整齊齊坐在準備好的小板凳上,被氣球小丑的各種把戲逗得樂不可支。
他們每人都分到了扭出各種花樣的氣球,小馬、小蝴蝶、小狗狗、小貓咪、小烏龜……就好像沒有那位小丑做不出來的東西。
五條悟能用[蒼]將這棟建筑物掀飛,也可以用[赫]或[茈]輕松將這里夷為平地。
他能做到這里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比任何人的力量都要強大。
但此時此刻,五條悟依舊會為小丑在扭氣球小動物上的靈巧與熟練而歡呼, 跟著大家一起鼓掌。
還有揮舞著亮閃閃仙女棒的教母,會笑瞇瞇唱著歌帶他們做各種有趣的小游戲, 例如蒙眼貼鼻子——五條悟絲毫不夸張的說, 擁有[六眼]的他在這游戲上堪稱無敵。
像普通人蒙住眼睛就會被遮擋視線啦, 但他的眼睛比較特殊, 就算正常的視野被遮擋,他也可以通過附著在物體上的咒力殘穢來構建類似熱感相機圖像的畫面, 輕松勾勒出詳細的物體輪廓。
更何況,哪怕是其它類似山手線、雙六、百人一首和翻花繩之類的游戲,他上手也超快的啦!
每個人都興致勃勃參與著這些許久沒有拾起的童年時光,在音樂、笑聲與鼓掌中歡鬧——
時年快四十的津地智也被攛掇得不行, 還挽起袖子跑城堡蹦床上做了個前空翻, 險些閃到腰,又哎喲哎呦的下來了。
五條悟趴在羽取一真肩頭, 快笑得不行。
當然啦,他們其實不會對輸家有懲罰措施,津地智也純屬童心大發, 外加不信邪自己已經老了。
優勝獎勵則是各種超可愛造型的水果奶油蛋糕、夾心糖果和大人果汁,好耶!
“對了,我剛想起來,”
五條悟將糖果塞給羽取一真,自己啊嗚一口將又香又甜的拇指小蛋糕整個送進口中,腮幫鼓鼓的問羽取一真,連含糊吐字間都浸透了奶油的香甜。
“硝子沒來是因為高專那邊得留一個人,和你一起待在盤星教的杰怎么沒來?”
“我有問過,”羽取一真想了下,“他說自己有點事不方便來,托我給你轉達他的祝福!
至于夏油杰具體有什么事情要處理,羽取一真絲毫不關心——可能是去處理信徒報上來的靈異事件,也可能是去招募詛咒師。
“有點事?什么事情非要現在做?”
五條悟小聲嘀咕一句,也沒有特別往心里去。
夏油杰能來他很高興,不來也沒什么關系。
畢竟大家都是快要成年的人啦,各自有自己的事要去忙也很正常。
五條悟吃完了第五塊奶油小蛋糕,蒼瞳滴溜溜一轉,開始盯上旁邊的大人果汁。
“我就喝一杯,嘗嘗看味道,”他小聲和羽取一真咬耳朵,“反正不是我買的,這里也沒人查年齡……”
這輪游戲結束,優勝者除了在任何事情上都一如既往全能的五條悟以外,還有意料之外的智也大叔。
“好好好,”眉開眼笑的津地智也直奔啤酒而去,“我終于能喝一杯了!”
荒生潤子無奈笑著沖矢野加奈一聳肩,很遺憾她們差點點就能贏過對方,獲得獎品。
“你確定要喝嗎?”
羽取一真想了想,不知道該怎么和悟解釋他已經在上周目就得知了對方完全不會喝酒的事實……記得是說他的術式功率輸出會變得不穩定。
那假設此刻有他在,就算冒出咒靈威脅也不需要悟使用術式的話,喝兩杯應該,也沒有關系?
在羽取一真點頭說“試試看你喜不喜歡”之前,那句不太確定的遲疑已經讓五條悟的蒼瞳危險一瞇。
“小瞧我?”
五條悟格外不服氣——他當然知道硝子早就和歌姬她們出去喝酒不知道多少回了,看上去酒量也大得很——但他就算之前沒有喝過,在酒量上也不可能差太多吧!
“沒……”
羽取一真來不及阻止,就見到五條悟舉杯豪邁一悶——將大約食指高的那么一杯啤酒,全部灌進肚子里。
——啊。
羽取一真還沒開口說話,津地智也先半驚嘆半笑著的“哇哦”一聲。
“喝得很爽快嘛!年輕人,就該有這種氣勢!”
這杯酒仿佛是一個信號,宣告游戲環節結束,大家開始隨意品嘗起由高級餐廳配送過來的自助餐,喝著普通的飲料或啤酒。
但光喝酒吃東西又有些無聊,荒生潤子笑瞇瞇提議,連帶邀請仙女教母與氣球小丑也一起加入。
“來玩真心話大冒險怎么樣?”
“好啊!”
眾人紛紛贊同——但等他們看向五條悟和羽取一真時,后者頗有點無奈的舉起手。
“我這邊大概不行,”羽取一真有點沒忍住笑,“悟喝懵了!
這消息太過震撼,令眾人沉默片刻后,不由自主睜大眼。
“就那一杯?”
“就那一杯。”
剛才還被智也大叔夸贊“喝酒很有氣勢!”的五條悟,此刻已處于一種很微妙的安靜狀態——仿佛機器因故障而突然報錯,在芯片與接收器之間飛速傳輸的數據流驟然卡頓,中斷,化作一行行閃爍著[error]的字符。
五條悟也是如此。
在那杯酒下肚的瞬間,他的味覺還沒來得及向大腦傳遞“好苦”或者“好澀”的感想,平日敏捷的思維此刻卻已卡了頻,像一臺信號不良的老式收音機。
他看上去呆呆的,好似大腦正在動用全部的力氣去消化剛才喝進肚子里的酒,暫時沒空分給外界。
哪怕羽取一真喊自家戀人的名字,也只能得到一聲慢吞吞的“欸”。
實在是過分可愛了。
但仔細想想,無論悟做什么,他總是覺得很可愛,可愛得要命。
“要去休息嗎?”
羽取一真笑起來,低聲哄這位一杯酒就能放倒的醉貓。
——但漂亮小悟可聽不得這句話!
就好像某個關鍵詞觸發,那雙正處于茫然中的蒼瞳立刻掙扎著清醒一些。
“什么,我才喝這么一點,”五條悟板起臉,“怎么可能懵了呢?你不要胡說!
他剛才只是有點呆住而已,絕對沒有醉!
就算現在的大腦不受他控制,總是想要命令他閉上眼睛躺倒睡覺,他也絕不會屈服!
“不就是游戲嘛,我要玩!”
那雙蒼瞳偏要和身體本能對著干,瞪得又圓又大,看起來格外精神。
這氣勢把羽取一真都唬住了,慢半拍才點頭:“啊,好!
五條悟:“嗯!”
還是五條悟:“什么游戲?”
羽取一真:“………咳!
羽取一真想讓這位醉了至少八成的悟休息,但奈何對方堅稱自己沒醉,非要用玩游戲來證明自己不可。
荒生潤子與高汐美和他們,已經紛紛開始捂起嘴偷笑。
總是顯得聰慧、早熟、能力強大且具備相當責任感的少年,忽然露出了如此孩子氣的一面,讓她們也覺得可愛極了。
“好好好,來玩來玩——”
荒生潤子笑著招呼大家又圍坐在一起玩真心話大冒險。
這種通常搭配撲克牌來玩,大家分別抽一張牌,抽到小鬼的輸家需要選擇真心話還是大冒險,具體內容則由抽到大鬼的人來決定。
比起玩游戲的技巧,更看重抽牌的運氣。
剛開始幾輪,羽取一真和五條悟都沒抽中鬼牌,只看著酒杯又被其余人喝空好幾次、抑或詢問一些無傷大雅的小秘密——荒生潤子還唱了首歌,好聽到仿佛身處演唱會現場。
時間已經邁過下午,逐漸來到夜晚。
羽取一真知道五條悟很努力的想要證明自己沒有醉,可他已經好幾次看到對方的腦袋突然歪一下,又迅速坐直。
連帶翹起的純白毛毛也隨之一抖,像被風陡然壓低一截又抬起的蒲公英。
羽取一真又有點忍不住笑,卻能被五條悟察覺到,當即氣勢十足的反盯回去,就像在說——怎么啦,我超精神的,剛才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但在另一方面,五條悟又格外坦誠。
他和羽取一真挨著坐,趁其他人視野被桌面遮擋,更靠近對方那側的左手好似突然有了自己的想法,悄悄用兩根手指散步到羽取一真的手旁邊,再摸索著握住,扣緊。
羽取一真抿起嘴,感覺自己的心臟忽然跳得極快,大腦也隨之點燃布滿星空的綻放煙花。
他分明還沒有來得及喝人生中的第一杯啤酒,卻已充分體驗到[酣醉]的滋味。
在羽取一真看過來時,五條悟還沖他壞壞笑了一下。
可惜這只醉貓此刻仍舊迷糊著,并沒有如他所堅持的那般清醒,連帶這個笑容也透著點暈乎乎的味道,怎么看都不像是壞笑。
但,五條悟是格外滿足的。
他喜歡這種形式的生日派對,喜歡特意趕來為他慶祝的大家,喜歡總是用柔軟目光看著他的一真。
僅是想到這些,就足以令五條悟開心笑起來,在新一輪開始的真心話大冒險中,伸出右手去抽牌。
“哎呀,是大鬼!笔敢凹幽涡χ氖,“小鬼是哪位?”
羽取一真亮出自己抽到的小鬼。
這么多輪下來,他和悟都是要么一個人抽到大鬼,要么一個人抽到小鬼。
這還是第一次,大鬼和小鬼都被他們抽中。
“好巧好巧——”
其余人也為這罕見的幾率鼓掌,“一真還是選擇大冒險?”
羽取一真之前抽到小鬼牌時,選擇的都是大冒險。
大家也不會真的刁難人,頂多去城堡蹦床上翻幾個跟頭,或者喝一口酒、唱首歌、用氣球扭出小狗之類。
五條悟也同樣——由于大家都能看出他現在醉得不行,連大冒險都沒敢讓他繼續喝酒。
而現在換成由悟來指定他的大冒險內容,應該也是差不多的。
哪怕再過分一些,羽取一真也樂意配合。
他點頭:“嗯,還是選大冒險!
邊這么應著,羽取一真邊看向五條悟——對方的表情沒有什么改變,以至于他拿不準悟眼下到底是不是依舊醉著厲害。
但拿著大鬼牌的五條悟看上去似乎在沉思,又好像什么也沒想。
當那雙極瑰麗的蒼天之瞳自手中的撲克牌抬起,看向羽取一真時——
他聽見五條悟開口,聲音清澈,帶著柔軟的、壓低的笑意。
“——說你愛我!
羽取一真的心跳,停了半拍。
第159章
愛是什么?
愛是凍結理智的冰, 愛是點燃欲望的火,愛是一切情緒與感性的混合體,愛是比喜歡更高的等級, 愛是……
愛是全部。
羽取一真的手仍然與五條悟的緊握, 連指尖都開始發燙。
他確信對方同樣如此。
他的大腦就好像被倒入了一大罐蜜糖味的陽光,無關緊要的信息情報被盡數曬干、過濾,僅留下那雙望著他的漂亮蒼瞳——像湛藍碧空下一道涌起的海浪,猝不及防就撲進他的心底。
“我……”
思緒恍惚,羽取一真帶著耳邊擂鼓般的心跳聲正要開口,話語卻是一頓。
他默默轉頭, 對上這些炯炯有神盯著他們使勁瞧的八卦目光。
五條悟的聲音不小,在場所有人都聽見了他指定的大冒險內容——尤其荒生潤子與高汐美和, 在此時此刻堪稱容光煥發, 神采奕奕。
但羽取一真被這么多雙飽含期待的眼睛圍觀, 只感到莫大的視線壓力。
“哎呀, 派對結束啦,走咯走咯!”
見羽取一真似乎有點害羞, 秒懂的大家立刻笑嘻嘻起身宣布散場,轉眼間便走得好似不見蹤影。
——實際上,都躡手躡腳的趴在門后偷聽。
可惜,這招騙得過羽取一真, 騙不過擁有[六眼]的五條悟。
但他只是笑著收回目光, 也有點醉了似的斜撐著腦袋,那雙望向羽取一真的漂亮藍瞳里盛滿了極耀眼的點點粼光, 仿佛有人揮手間撒落夜空里的一捧繁星。
五條悟并不會盲目索取愛,也從沒有過分渴求愛。
他曾感覺自己在這世上活得暢快,但那時天地間僅倒映他孤寂一人, 強大力量所帶來的自由感令人沉迷,卻并非現實。
現實是,他想要成為教師,想要培養更多的同伴,想要改革咒術界,想要救助更多的生命。
現實是,在這條與現今咒術界背道而馳的道路上,他從最初開始便并非孤寂一人。
現實是……早在給出愛之前,他就知曉自己已得到了對方的愛。
五條悟微瞇起那雙似醉似醒的眼眸,在羽取一真鄭重說出“我愛你”時——
傾身吻了上去。
……酒的香氣,似乎也挺好聞嘛。
在徹底墜入那片漆黑的、溫柔包裹著他的深海前,五條悟腦海里浮現出最后一個念頭。
…………
第二日。
家入硝子打著呵欠拉開推門,跨進教室,意外發現自己僅剩的同期已經提前到了。
而且看上去相當精神,坐姿筆直端正,墨鏡倒是沒有戴著,那雙純白睫羽眨動下的藍瞳淡漠,是與平時截然不同的冰冷神情。
倘若說平時會歡快和她打招呼的五條屬于[正常],那此刻在座位上的五條,就跟基因突變沒什么區別。
“嗯?”
家入硝子揉了下眼睛,懷疑自己是昨天通宵太困而看花了眼。
……沒有錯,還是冷淡版本的五條,連朝她這邊看過來的眼神也宛如幽靜湖底,望不見半分波瀾。
有那么一個瞬間,家入硝子甚至以為自己是遇見了被世人高高舉起供奉的淡漠神明,無悲無喜。
見鬼了!
家入硝子剛要驚呼,話語卻在舌尖打了個轉之后,猛然想到一種可能性。
“……一真?”
[五條悟]微微點頭,承認自己是用[八相輪卡]擬態出了這副樣貌。
“好久不見!
頂著五條悟外殼的羽取一真和她打招呼,“悟還在睡,我擔心他今天翹課被夜蛾老師罵,就用來幫忙上課了。”
——在那間屬于悟的宿舍床鋪上,一只漂亮的純白長毛貓正四仰八叉躺著,睡得格外香甜。
昨夜他們是在距離派對地點更近的盤星教度過的,由羽取一真在第二天早上將二人分別擬態成[五條悟]與白貓,將整個上午大概都不會醒來的悟送回高專。
家入硝子:“………”
不,她覺得就算是夜蛾老師來,也能一眼看出[五條悟]不對勁。
至于五條本人現在為什么還要睡,這個問題太過耐人尋味,她還是不要深究為好。
“我們已經不上理論課了,有任務就去做任務,沒任務就自由活動!
家入硝子拉開椅子,懶洋洋趴在桌面——又因為靠窗位置能享受到的陽光太好,她曬著有些犯困,便忍不住打起盹來。
“啊,不過五條明年畢業后想當教師來著,夜蛾老師好像給他加了一些關于教育的基礎理論課!
[五條悟]:“幾點,在哪?”
家入硝子:“嗯——不清楚!
她畢業后百分之百是留在高專當醫師的,自然不會記住五條悟的[教育理論課]會被安排在什么時間。
比起五條的課表,還是羽取一真版本的[五條悟]更讓她稀奇。
“你擺出這模樣真的很能唬人,”家入硝子想了想,“如果五條真的是這種性格,大概會有很多人怕他!
[五條悟]看了她一眼:“悟不是這種性格,就沒有人怕他嗎?”
想起那些人的態度,家入硝子沉默片刻。
“……比起怕,大概更多轉變成其它情緒了吧,我想!彼f,“與主攻治療的我不同,其余術師都是依靠力量來劃分等級體系的吧?他們往往會更喜歡用力量來評判他人高低,卻又很難帶著正面的情緒。”
“嗯,這也是當然的,畢竟咒力的來源就是負面能量。”
家入硝子的語氣平淡,內容卻顯得異常犀利且尖銳。
這些是她平常不會對人提起的真實想法,但就像夏油杰會由于信任度超過80%而會更容易聽從羽取一真的意見那般,對羽取一真擁有正好感度的人也會更有更高幾率向他說出幾句真心話。
而且,家入硝子說的沒錯。
在咒術界,即使悟表現得足夠親切與友善,依舊有人會強烈的排斥他,看他就像一根釘在肉里拔不出去的刺。
甚至,還有他的敵人始終潛伏在暗處,密謀著要給他致命一擊。
羽取一真越想越氣,越想越氣,當即起身就要走——被家入硝子喊住,“這是要去哪?”
“既然沒有課,我先去忙點自己的事。”
羽取一真頭也不回,硬是用五條悟的身體走出了大魔王的氣勢。
如同來時那樣,他直接頂著五條悟的樣貌順利離開高專,買最快的新干線車票到京都,又切換擬態成為黑豆柴,一路殺向加茂家。
那個上次會議想要趁機刁難悟的加茂成之,他的死期到了!
找不到[教祖]在哪,他還找不到加茂成之在哪嗎。
上周目是加茂家主的羽取一真對加茂家以及人員分布都了然于心,在貼著宅邸的墻根趕路時,還能保證自己不會被人看見。
加茂成之果然沒有留在總監部,而是急匆匆趕回了加茂家宅邸。
他大概信任加茂家的結界多過總監部吧,但很可惜,加茂家的結界歡迎的也不只有他。
正生著氣的羽取一真相當順利就找到了加茂成之,并耐心等到了他獨自落單——
沒有給對方呼救的機會,羽取一真起爪就是一記[黑閃]拍暈,再解除擬態,拔出[業雙]補上致命一刀。
甚至不用確認名字,他上周目就見過這家伙了。
加茂成之倒在了木制地板上,也并不妨礙羽取一真用沾著血的刃尖,在尸體旁邊深而重地刻下大犬座標記。
——做完這一切,羽取一真又熟練切換回黑豆柴形態離開,跑了幾步才忽然發現有哪里不對勁。
身后的加茂家宅邸實在太過平靜,意味著還沒人發現加茂成之已經被他殺死了。
可他剛才在宅邸內解除了黑豆柴擬態,結界似乎也毫無反應。
與他上次趁深夜前往小井戶光家里不同,此刻是陽光高照的上午,羽取一真不相信守備隊會睡著。
為什么沒有觸發結界的警報?
羽取一真有點想不明白。
但他畢竟是在玩游戲,對結界以及咒力之類的知識都僅有一個理論上的基礎概念,再深入就是一頭霧水的狀態了。
因此,羽取一真也只能先將這個困惑記在心底,又按原路再度返回高專。
悟現在說不定已經醒了,他便特意繞路到對方常去的甜點店里打包了兩塊小蛋糕,又在隔壁的家庭餐館點了兩份之前大受對方好評的餃子。
來回花費五個多小時,但頂著五條悟擬態的他此刻心情明顯好轉許多,再見到家入硝子時還主動朝人點頭,令被打招呼的后者格外迷茫。
還以為要忙很久……這么快就回來了,還變得挺開心?
她怎么也想不到羽取一真這趟暗殺之旅實在雷厲風行,總監部人員再度喜提-1。
東京高專依舊風平浪靜,但剛發現加茂成之身亡的加茂家與總監部,已經陷入人仰馬翻的恐慌狀態。
天狼星!那個恐怖的天狼星殺手又出現了!
哪怕是御三家之一的加茂家也根本護不住他們的性命!
那個家伙到底想要什么?
下一個目標又會是誰?!
——這些被總監部緊急開會拉出來討論的內容,全部跟此刻的羽取一真無關。
他只是擰動宿舍的門把手,推開,毫不意外被一只大白貓迎面撲過來,又軟又蓬松的長毛將他的視線都全部擋住了,連半點路都看不見。
“喵——”
這只有著超漂亮藍瞳的大白貓還要拖著又輕又甜的軟綿綿腔調,質問某人去了哪里。
羽取一真先用一只手把自家超可愛的大貓貓托在懷里,拎著蛋糕和餃子的另一只手舉起,向他展示。
貓咪的嗅覺格外靈敏,令瞬間就聞出是什么好東西的五條悟當即又是一聲軟綿綿的“咪嗷”,那雙又大又圓的藍瞳也瞇了起來,拿腦袋去蹭羽取一真。
和總是不好意思變成黑豆柴給他玩的一真不同,他五條悟可是很懂得利用自身優勢,非要讓戀人被迷得暈乎乎不可——
哼哼,實在是輕而易舉啦。
貓咪擬態被解開,五條悟笑著親了親羽取一真,才將蛋糕和餃子都拆出來,放在桌上。
雖說在外人看來就是五條悟親了五條悟,一副相當微妙的畫面出現了。
“好耶,是最近剛上的新品柚子檸檬蛋糕和芒果布!還有我喜歡的Ina Bauer餃子!”
雖然一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宿舍還沒看見一真有點不爽,但見到對方是給自己買午飯和甜點去了,五條悟剛要鼓起的悶氣早就立刻拋得干干凈凈,連蛋糕都高高興興切了一半和他分享。
羽取一真和五條悟就這么擠在這張并不寬敞的單人書桌上,被陽光下瓷貓貓與黑豆柴玩偶靜靜注視著,一起度過這段溫馨的時光。
不過,吃到半途的五條悟還是用手指悄悄戳了一下他。
羽取一真剛咬了口餃子:“唔?”
“貓的嗅覺很敏銳哦,”五條悟挑起單邊眉梢,“我剛才有聞到一點點血腥味呢,你遇到了什么麻煩嗎?”
遇到麻煩倒沒有,主動找別人麻煩才是真的。
羽取一真咽下食物,將他去殺加茂成之的前因后果和五條悟講了一遍。
五條悟聽呆住。
這么點功夫,這小子竟然就跑去京都宰了個老頭!
“你這只黑豆柴,真是的,也不擔心會被總監部抓到小辮子,派人追殺……”
五條悟蹙起眉嘀嘀咕咕,表情流露出明顯的擔憂。
“我不擔心!
依舊維持五條悟擬態的羽取一真輕輕搖頭,望向他的目光與看家入硝子時全然不同,柔軟而溫潤,像細雨后落滿陽光的初春晴空。
“我答應過悟的,要自上而下的來幫你!
“——!
五條悟說不出話。
他忽然發現,能被輕易就迷得暈乎乎的,好像也不只有一真。
第160章
自生日派對徹底結束后, 羽取一真與五條悟在關系上保持著一種[對外佯裝背叛之仇不死不休,私底下談戀愛黏黏糊糊]的默契。
轉年開春,又有三位總監部高層相繼死亡, 強烈的恐慌情緒如落在荒原上的野火, 轉瞬間熊熊燃起一切。
當他們發現待在御三家內部也并不安全時,幾乎很難再保持往日的從容與高高在上。
天狼星亦如其在某個傳說中的寓意那般,在此刻化作一顆明亮卻冷酷的死兆星,高懸于所有人的頭頂。
而更關鍵的問題在于,他們甚至對兇手一無所知。
在報告里,他們僅能將其總結為:神出鬼沒, 確定擁有某種躲避結界的手段;疑似更擅長使用匕首或刀之類的咒具,也有可能是術式發動的媒介;極其囂張, 會刻意使用標記來挑釁咒術界。
本體不明, 動機不明, 手段不明。
唯一明白的一點是:兇手目前殺的都是總監部成員。
“……”
這份總結很好, 還不如沒有。
看完報告的首座將那疊紙丟開,目光在辦公室逡巡一圈, 最終落在窗臺的那盆白松上。
它品相極好,常年濃綠的針葉錯落有致,樹姿端莊且古雅,延伸開來的樹冠如龍翔鳳翥, 既蒼勁有力, 又柔軟舒展,每一分修剪都恰到好處, 是他數十年來養護的心血。
這種真松盆景的藝術價值極高,縱然懂行的人出價千萬,他也絕不肯賣出。
然而, 他發現此刻的白松蒼翠依舊,卻似乎折了一根枝干。
一根細弱的、不起眼的枝干。
它既沒有發黃,也沒有枯萎,更沒有遭蟲害——只是靜靜的,斷折了一枝,落在下方的泥土里。
亦如被不斷修剪的總監部。
首座的心亦如這根枝干,緩慢沉了下去。
………
夜蛾正道帶的這屆正式畢業,他也徹底升任為東京高專的校長,非特殊情況不再帶學生。
與此相對的是五條悟高專畢業,開始接起夜蛾正道曾經的工作,成為一年級新生的咒術教師兼班主任。
對于甚至還沒到20歲的五條悟是否能勝任高專教師這個職位的問題,總監部只討論了一次。
因為收到消息的羽取一真出手,相當利落的宰了兩個在會議上投反對票的老頭。
于是,總監部默許了五條悟即將在開學時,成為一年級的“五條老師”。
也可以說,他們在死了這么多人以后,終于稍微反應過來——或者說是察覺到——想要對五條悟不利的人,就是兇手盯上的目標。
“不愧是腦子已經不中用的老人家,要殺這么多次才能反應過來!
羽取一真收到[表決通過]的消息,淡淡開口。
禪院直哉沒敢搭腔,氣勢很弱的問了句:“沒什么指示我就掛了……”
他算是怕了這個活閻王,說動手就動手,今天聽見人名,第二天就能傳出死訊。
禪院直哉覺得他要是不聽話,估計當天晚上就能見到他的堂兄。
……還是趕緊給他找找那個咒紋的來源吧,正好現在加茂家死了兩個長老,亂成一團才好渾水摸魚。
“嗯,下次有異常再向我匯報!
羽取一真掛掉電話,儼然成了禪院直哉上級的模樣。
雖然這個上級冷酷無情,除了使喚禪院直哉外一點好處也不給。
不過,至少他沒有像上周目那樣,因為嘴賤而挨對方一頓毒打——羽取一真自認為對禪院直哉已經格外寬容。
上一個說悟壞話還沒禪院直哉這么過分的總監部高層,尸體早就硬透了。
羽取一真收起手機時,正好看見夏油杰從外面走進來。
他最近為盤星教吸納了好幾個能干活的詛咒師,其中一位名叫菅田真奈美的年輕女性最有用,負責管理財務上的事情。
隱約聽說她十分仰慕夏油杰,是為了夏油杰才加入盤星教的。但羽取一真并不怎么在意。
“去除靈了?”羽取一真問夏油杰。
“差不多,最近在網絡上出現了一個有趣的傳聞!
夏油杰在他的位置上坐好,邊將袈裟的袖子抻平。
身為【圣子】的羽取一真穿著紋付羽織袴,當上【教祖】的夏油杰自然也不好天天穿著普通衣服晃悠,便選擇了與他氣質相稱的袈裟。
雖說二人的穿衣風格不怎么統一,但盤星教本身就是外部現代化,內里傳統和式的混搭風,想想也就無所謂了。
羽取一真“嗯”了聲,“傳聞?”
“實話說,我也不清楚這個傳聞的源頭是哪里!
夏油杰攤開雙手,示意自己也是跑了個空。
“剛收到消息時,我還以為會生成類似鳳凰火的咒靈。利久也很篤定的和我說,他在那個地方感受到了咒力波動。”
鳳凰火,在日本古代傳說里并不罕見。
它與玉藻前或河童一樣,也相當容易因普通人之間產生的畏懼共識,而生成假想咒靈。
在不同的傳聞里,鳳凰火被賦予了不同的涵義。
有說鳳凰火是一種自鳳凰扇動翅膀時落下的火焰,也有說是鳳凰涅槃時遺留在人間的火焰,也有說是某種無意間獲得鳳凰火焰的鳥類精怪。
古代那些復仇或守護之類的傳聞暫且不提,最近誕生的傳聞大有與時俱進之勢:
“大致總結來說就是在著名的諾查丹瑪斯大預言里,人類會在十年后面臨殘酷的大滅絕,來自鳳凰的火焰將會自天際接連墜落,帶著象征暴虐的荒御魂從新宿開始點燃大地,徹底燒盡一切活著的生靈,而后重啟整個世界。”
聽夏油杰念完這個所謂的預言,羽取一真沉默看著他,表情就像在說[你這也信]?
夏油杰:“……”
夏油杰握拳輕咳:“實際上,諾查丹瑪斯是一位十六世紀的法國占星家兼預言家,他怎么可能結合日本神話編出這些內容!
意思是他也壓根沒相信這個傳聞。
“但有時候,新的都市傳聞之所以會被大眾接受,除去有些內容本身具有一定知名度以外,噱頭也是很重要的。”夏油杰說,“就像2012年人類會滅絕的瑪雅預言,同樣有許多人相信。”
可能就是這個瑪雅預言給了傳聞靈感,才能編出不知所謂的[諾查丹瑪斯大預言]。
而人類滅絕、世界重啟的內容又足夠帶給一些會相信這些的人以恐懼——再經由信息傳播速度極快的互聯網發酵,負能量就容易傳染并蔓延。
只要有一小撮人相信,哪怕被其余人提出質疑,也會因爭吵而引爆更多的負面情緒炸丨彈。
負面情緒并不僅有恐懼,消極、厭惡、排斥、沮喪、輕蔑、乃至連幸災樂禍下的咒罵,都屬于負面情緒的一種。
詛咒是極復雜的負能量混合體,而點燃它的導火索可能僅需要一則離譜的、傳播度夠廣的流言。
“但你又說在新宿感知到了咒力?”
羽取一真打開游戲界面看了一眼,確定這個傳聞沒有觸發新的委托或任務后,便顯得有些興致缺缺。
或許是他完全沒按照游戲正常流程走劇情的緣故,系統已經很久沒有提示新任務了。
“嗯,利久是這么說的,只是我過去后什么也沒發現!
夏油杰說,“不過,本來鳳凰就是象征守護與繁榮的祥瑞,哪怕在佛教里也被認為是孔雀明王的化身之一,或是迦樓羅的原型……總之,鳳凰涅槃的傳說我有聽過,鳳凰滅世實在有些離奇!
與希臘神話里那只能夠在火中重生的不死鳥不同,涅槃在佛教里的本意是指如油燈燃盡后火焰熄滅,其超脫一切生死、滅盡一切世間法、斬斷一切苦果業孽,最終達到不死不生、不垢不凈、不瞋不滅的狀態,徹底超脫的圓滿狀態。
亦如鳳凰在熾焰中自焚而去,跳出因果輪回,僅余下幾縷鳳凰火在世間。
無論怎么說,鳳凰可是日本皇室的御用紋樣,不怪有人會因為這則傳聞吵起來。
“可能是為了博取關注度。”羽取一真點頭。
這在現實世界里也并不顯得多么稀奇,每天都有大量的虛假信息被發布上網,廣泛流傳——有時會緊跟著有人辟謠,有時沒有。
“大概吧,就是害得我白跑一趟,還要讓利久以后注意仔細甄別……不過這種流言通常也就傳十天半個月,很快就會被人遺忘了。”
夏油杰又和羽取一真聊了會,談起美美子與菜菜子最近在學業上截然不同的表現,又提到天內理子與黑井美里在伏黑家過得還不錯——尤其天內理子在新學?恐鍡l悟與羽取一真的親筆簽名,交到不少志同道合的好友。
直到他看了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起身和羽取一真先道別。
“我之前與一位信徒約好這個點見面,先走了。”
他只是暫且坐這里休息片刻,還有很多事情要忙。
羽取一真趕著殺總監部和五條悟對著干的老頭,要不就是到處清野怪攢咒力結晶,很少會去見信徒,都是由夏油杰來處理的。
“嗯,”他停頓片刻,又出聲問夏油杰。
“那個[教祖]一直沒來接觸過你?”
他都殺了快十個總監部高層,還以為暗地里掌控總監部的那家伙多少會有一點動靜。
夏油杰的步伐略微遲滯稍許。
“沒有,”他回頭朝羽取一真聳了下肩膀,“大概是[她]還沒有察覺到我們的計劃吧!
說完這句,夏油杰又對他笑了下,才轉身快步離開參殿。
留下羽取一真坐在原位沉思許久,拿出手機,給五條悟編輯郵件。
[對于夏油杰詐尸計劃,我們可能需要做一點細節上的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