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當羽取一真抱著[天內理子]的尸體, 從容踏入【星之子之家】這座已經垮塌小半邊的主殿時,尚留在內部的教徒們慌神了片刻,還以為是敵人攻入進來。
但隨即, 他們發覺是圣子大人帶著已死的星漿體歸來——既是指, 阻止天元大人同化的目標被圣子大人完成了!
啪。
啪啪。
啪啪啪。
自第一聲、第二聲開始,爭先恐后的掌聲熱烈響了起來,好似在歡祝這份信仰的勝利。
“是我們贏了!”
“圣子大人做到了!”
“圣子大人沒有讓星漿體與天元大人同化!”
“噢噢,我等信仰的天元大人終于得以恢復純粹之體!”
“外面的敵人也必定是圣子大人消滅的!”
“…………”
在那一句接一句的高呼之中,更多身著白袍的信徒朝羽取一真與[天內理子]包圍過來,宛若簇擁著墜落星辰的無數搖曳夜草。
他們在慶祝盤星教的勝利, 在歌頌教祖與圣子的偉大,熱烈掌聲好似落起了陣無窮無盡的雨, 喜悅的氣氛洋溢在這間尚且完好的地下避難所里。
羽取一真始終沒有任何表情, 黑瞳半閉半睜著, 望著不知名的方向。
這間避難所里的白熾燈安得太多了, 太過明亮,太過刺眼。
看不見湛藍的晴空。
但即使羽取一真僅是平靜站在眾人圍攏過來的中心處, 也沒有回應教徒們哪怕一句話——在他們看來,這亦是理所應當屬于圣子大人的淡漠神性。
高高在上,獨一無二。
“一真?”
有人喊了羽取一真的名字,他便順著聲源望過去, 是同樣穿著白袍的酒見綾子。
她擠開了那群圍在羽取一真身邊的教徒, 來到他身邊。
“嗯。”
羽取一真的黑瞳終于有了落點,“園田理事呢?”
“會長早就避難去了, 外面那個白發的……是五條悟吧?就在他對著另一處設施發動襲擊的時候。”
盤星教的分會很多,每一處分會的各種活動場所同樣不少。
哪怕東京只有【星之子之家】這個分會,都內同樣分布有好幾處設施——五條悟就是先隨機炸了另外一處, 才通過那邊的最高話事人問到園田茂所在的【星之子之家】大本營。
“那個五條悟,是來尋仇的嗎?”
即使從未沒見過面,酒見綾子好歹也從雜志、唱片宣傳海報和各種視頻剪輯里見過五條悟的樣貌。
在他剛露面時,還引發了教徒的小范圍騷動。
“畢竟我們不僅害他的任務失敗,還殺死了星漿體。來尋仇也是理所應當吧?你們反而該慶幸咒術界有著術師不能對普通人出手的規矩才是。”
羽取一真淡淡開口,有點遺憾園田茂已經逃走了。
不過,問題也不大。
“還好還好……”
聽到星漿體真的被羽取一真成功殺掉,酒見綾子深吸口氣,隨即又放松下來,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
太好了,如此一來,她不僅能在教祖大人洗脫嫌疑,連分會理事的位置也有望了!
“既然會長不在這里,你來組織大家清理廢墟,救助傷員。”
羽取一真順勢給酒見綾子下達指令。
“另外,幫我聯絡教祖大人。”
………
殘陽尚未徹底落盡時,[教祖]接到了來自【星之子之家】那邊的聯絡請求。
真令人意外,他在此前二度嘗試皆宣告失敗,還以為這次也會是以同樣的結尾收場。
結果在最后成功[阻止天元同化]的,竟然并非是[天與咒縛],而是[十方摩訶]嗎?
[虎杖香織]露出微笑。
“我要夸獎你。”
她溫和開口,讓處理過的聲線自手機中傳出,響起在僅有酒見綾子與羽取一真所在的會議室里。
“不愧是我指名的【圣子】,你相當出色地達成了我的期望。”
聽到這十分女性化的語式,以及難以分辨性別的機器聲線,酒見綾子瞪大眼睛看向黑發少年的側臉——
見鬼了,他之前說的竟然是真的!
羽取一真半點視線也沒有分給酒見綾子,而是刻意用一種相當恭謹的聲音回應道。
“承蒙夸獎,我已將[星漿體]天內理子的尸體帶回,有萬千教徒親眼所見。”
——他停頓片刻,再開口時的聲音低沉些許,又摻進幾分懊悔與不甘的情緒。
“我同樣殺死了五條悟,但他在瀕死時領悟反轉術式,不僅險些反殺我成功,更是一路追到盤星教……”
羽取一真將他和悟在拍單曲唱片MV中被指導過的半吊子演技,努力地全部發揮出來。
至少看旁邊酒見綾子明顯相信了這套說辭的表情,他應該演得挺成功。
“反轉術式啊……[六眼]還真是個怪物,無論哪個時代的都是。”
手機里傳來一聲輕笑,[教祖]沒有責怪羽取一真在殺死五條悟這件事上的失敗。
或許是他自身同樣有過嘗試,或許是他始終關注著【星之子之家】這邊的動靜,能從血跡斑駁的破碎衣衫推斷出他必定受過致命傷。
“那位被盤星教委托的[天與咒縛]呢?”
“已經死了,五條悟殺的。”羽取一真面不改色回道,“在[茈]的恐怖威力下,近乎尸骨無存。”
他還以為這個[教祖]十分看重伏黑甚爾,沒想到對方僅是隨口一問,很快便略了過去。
“這樣說來,一真是此次計劃能成功的關鍵功臣。我該如何獎勵你呢?”
手機傳來的聲音產生些微波動,似乎在試探羽取一真的想法。
“希望您將盤星教的經營權開放給我。”
沉吟片刻,羽取一真回答道。
“盤星教插手阻止了天元同化,這是足以動搖咒術界根基的大事件,必定會招致報復——即使咒術界不會對普通團體出手,盤星教也可能會面臨就此解散的結局。”
“我身為咒術師,也會被打上詛咒師的烙印,被整個咒術界追殺。”
“而您又不方便出面,這點世俗的事務也不值得您勞心。”
羽取一真的口吻堅定而沉穩,將此次大事件后續可能會發生的局勢展開,娓娓道來。
“因此,我希望能自您這里得到率領盤星教的準許,對抗整個咒術界。”
酒見綾子倒吸一口涼氣,不敢置信等著羽取一真——就好像聽到了瘋子在大言不慚。
但若是跟著他的思路去推測,卻又說得不無道理。
五百年一次的大事件被盤星教阻止,倘若不會受到任何報復,能讓他們繼續安穩的發展下去,才是荒謬。
電話對面,許久都沒有動靜。
在衡量利弊嗎,或許對于這個[教祖]而言,盤星教也僅是達成他計劃的手段之一,是枚好用的一次性棋子。
只要達成了此次目標,哪怕就此放棄也沒什么好心疼的。
但羽取一真也在賭——按照自上周目經歷中獲得的些許線索,這個[教祖]的目標絕不止到阻止天元同化就結束。
那么,他特意帶[天內理子]尸體回來的這份投名狀,到底成不成功……就在此一舉。
會議室的隔音極好,即使外面是教徒來來往往奔忙的動靜,此處仍然極度安靜,僅有懸在頭頂的燈泡因電流不穩定,不時響起輕微的滋滋聲。
“可以啊。”
良久,這部已工作至發燙的手機終于響起回應。
“就交給你吧,將這個盤星教。”
[虎杖香織]微笑開口,就此敲定了羽取一真未來在盤星教的地位。
“要好好表現喔,一真。”
………
五條悟與夏油杰返回高專后,按照已事先商量好的說辭,將各自的經歷寫成報告,交了上去。
這次[天元同化]的失敗,被歸咎于盤星教早有預謀,其教內圣子——羽取一真提前潛伏進咒術界,騙取咒術界信任,并于同化的關鍵時刻成功殺死[星漿體]。
高層為此商量許久,又分別讓五條悟、夏油杰及家入硝子來到總監部,再度進行一次口述報告后,終于作出如下決議。
【一、判定羽取一真為詛咒師并發布通緝,可將其就地處刑。】
【二、將非術師宗教——盤星教列為危險宗教團體,從普通社會層面進行打壓。】
【三、向咒術界隱瞞天元同化失敗的后果,對外宣稱天元依舊穩定。注:此條不可外傳。】
“——呼,差不多就是這樣。雖然后續還有一點尾巴,但和你們已經沒什么關系了。”
五條悟往后一倒,翹著二郎腿靠坐在這張略顯老舊、但被打理得相當干凈的沙發上。
視線往旁邊一瞥,順手又扯過來個抱枕在懷里,姿態隨意極了。
夏油杰則相當端正的坐在另一張單人沙發上,望著五條悟的目光十分無奈。
“注意禮儀啊,悟。”
來別人家里做客,卻擺出一副回到自己家里的架勢……他完全做不到。
“欸——有什么關系啦,反正大家都已經很熟了嘛。”
五條悟一歪腦袋,連帶語氣都相當無所謂的開口。
“再說我們這次來,也是為了讓天內和黑井放寬心嘛——啊,難倒惠和津美紀會介意?”
——沒錯,他和一真當時為天內理子及黑井美里找到的安置點,就是位于琦玉的伏黑家。
既然御三家之一的禪院家沒發現伏黑惠是屬于禪院家的直系血脈,就意味著咒術界那邊并不知道有這么個孩子住在這里。
而對于普通社會而言,位于偏遠舊宅地段的伏黑家,不過是無數在貧困中掙扎生計的、微不足道的其中一戶罷了。
用來作為需要隱瞞身份的天內理子與黑井美里的落腳處,再合適不過。
另外,五條悟還自掏腰包了一筆費用,既能讓黑井美里照顧津美紀和惠的生活起居,也足以養活她和天內理子。
畢竟年長的黑井擁有豐富的養孩子經驗,自身武力又足以應付一般暴徒,可以幫忙看護這對才不過五六歲的姐弟,不至于讓他們過早負擔起維持家庭的重任。
“不會啦,我跟惠都相當歡迎!”
在習慣性板著臉的伏黑惠還沒有出聲前,伏黑津美紀已經非常雀躍的開心拍手回道。
“理子姐姐和黑井阿姨能愿意住進來,我們好高興!”
何況按照黑井阿姨的說法,這也是悟哥哥希望她能來順帶幫忙照顧她和惠。
不過,可別小看她啦,這些支出她有記在日記本上,等以后有經濟能力了,就會全部還給悟哥哥的!
伏黑津美紀在心底暗暗握拳。
而且,惠在愣神了一會兒后,也表示他同樣會和她一起還哦!
“啊,得給天內和黑井另外做個假身份了,”
五條悟看向正在小心翼翼挑起羊羹的天內理子,把后者小小驚了下——好不容易叉起的羊羹噗嘰一聲,重新滑落回碟子里。
“你應該還想要繼續上學,綁帶加麻花辮的打扮記得換一下哦。”
“放心放心,黑井早就和妾身……不對,和我說過了!”
天內理子一拍胸口,以往喜歡在他們用的[妾身]自稱,也逐漸開始有意識的改口。
她將徹底拋棄[星漿體]的身份,作為一個平凡的、普通的少女,繼續生活在這世上。
“以前的學校是不能去了,我會轉學到附近的浦見東中學啦。”
見天內理子依舊這么活力滿滿,夏油杰也笑了起來。
“那就好,我和悟會時常過來看望你們的。”
他說完這句話,卻發現如今住進伏黑家的四人都是一怔,神情有些躊躇起來。
夏油杰疑惑:“嗯?怎么了?”
伏黑津美紀小聲開口:“一真哥哥呢,他不會再過來了嗎?也不能和悟哥哥在一起了嗎?”
她的神情沮喪極了。
畢竟,她一點也不覺得一真哥哥是壞人,同樣很希望以后能經常見到他。
——在夏油杰還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前,五條悟搶先說道。
“一真很快就會回來,”
他的聲音篤定而有力,連帶神情亦是一如既往的自信、驕傲,是百分之百交付給羽取一真的信任。
“因為,他向我保證過了。”
第142章
在酒見綾子的見證下得到[教祖]的放權, 羽取一真對于盤星教的支配度立刻抬升了一大截。
至少再打開盤星教經營界面時,不再顯示無可選經營方向。
【當前職位:盤星教圣子。】
【當前支配度:51%。】
【當前可選經營方向:貿易、科技、旅游、農業、宗教。】
由于這次接手的是宗教團體,里面多增加了一個宗教類別。
看了眼描述, 大體包括售賣護身符、繪馬和御神簽等相關物品, 出租盤星教擁有的不動產,以及收取信徒在宗教建筑內住宿的費用之類,基本上都是非營利性業務。
是因為宗教法人能在這些收入上免稅嗎……
羽取一真沉吟片刻,先關閉窗口。
他還不了解盤星教當前的經營狀況,可不能閉著眼睛亂選。
跟[教祖]的通話也結束了,酒見綾子小心地收起那部手機, 望向羽取一真的眼底滿是期待。
此后的【盤星教圣子】,已不同于曾經那僅比吉祥物強一點的存在——他變成了名副其實的教祖之下第一人。
早早站隊成功的她, 自然開始暢享對方曾經許諾給她的權利。
但羽取一真僅是平靜朝她望來, 那雙黑瞳沒有浮現任何激動或欣喜的情緒波瀾, 似乎根本不將這些世俗地位放在眼里。
酒見綾子怔了片刻, 條件反射低下頭。
黑發少年的心性遠比她要沉穩太多,難怪能夠在咒術界成功埋伏到最后一刻都沒被發現……
酒見綾子在心底默默想著, 甚至為剛才急不可耐的自己感到些許羞恥。
“結果比我想象得還好。”
這時,酒見綾子聽見羽取一真開口,伴隨著視線的壓力一道沉沉朝這邊襲來,令人生不起絲毫反抗的心思。
奇怪, 她之前明明還覺得對方只是個過分早熟的少年, 除此之外也沒什么特別大不了的特質……為什么現在對方再出聲,她卻覺得圣子大人的每一句話都是如此威嚴而莊重, 值得她拼盡全力的去完成?
但酒見綾子來不及多想,身心都升起一股難以反抗的沖動,要她必須將羽取一真的一字一句都記在心里。
“僅僅只是【星之子之家】的分會理事, 就能夠滿足你嗎?”
酒見綾子:“是……欸?”
她茫然抬頭。
原本以為羽取一真要履行當時的承諾,卻沒想到對方說出了這么一句。
“到時我的事務繁忙,沒有精力管理所有分會,也不可能每個人都去接觸。”
在酒見綾子聽來,就是羽取一真想要保持【圣子】身份的超然神性,就必不可能每件事都親自去做。
例如像【教祖大人】那樣,只需要通過式神或通訊設備下指令就足夠了,外界自然會有代行者替他四處走動,達成計劃。
羽取一真如今身為掌握實權的【圣子】,雖然不至于也完全不露面,但確實不能再像以前一樣。
“確實如此……”
酒見綾子越想越有道理,完全不清楚羽取一真其實只是懶得管那些瑣碎的雜事。
就像一周目前找加茂長吉、后找加茂乃吉那樣,羽取一真也得在盤星教給自己找個干活頂用的助理。
而當他翻了翻游戲里目前顯示出來、且他認識的盤星教人員列表時,發現無論是盤星教經營界面的忠誠度,還是個人對他的好感度,都是這位酒見綾子最高。
先選她試試,不行再換。
“你,想成為圣子對外的代言人嗎?”
羽取一真不急不緩開口道。
在能夠統領所有分會的前提下,他說出的每個字都極具誘惑力。
“我、我可以?”
酒見綾子睜大眼睛,驚喜的看著羽取一真輕輕點頭,再次給予她肯定的回應。
“倘若你不愿意,我就去找園田茂。”
“我很愿意!”
酒見綾子豁然起身,生怕他反悔似的,立即朝羽取一真鞠了個九十度的直角躬。
“請圣子大人放心,我必不辜負您的期望!”
不愧是支配度提高的結果,對忠誠度越高的盤星教人員,效果就越明顯。
羽取一真又來回翻了下那份盤星教名單,覺得應該不止這么點人。
應該是他還沒見過。
“嗯,我一直都很看好你。雖然教祖大人讓我找孔時雨幫忙,但我覺得你也同樣能夠勝任這個任務。”
羽取一真輕描淡寫的一句夸贊,就讓酒見綾子在心底暗自歡喜起來。
“現在需要我做什么?”她迫不及待問道。
“先將各個分會的會長、代表董事或者法人……嗯,基本上就是一些主要的負責人,都叫到這里來。”
羽取一真想了想,“有坐得下他們的房間嗎?”
“有。禮拜堂沒有被破壞,那里就算幾百號人也坐得開。”
酒見綾子點頭說她需要幾天時間安排后,困惑又問了一句。
“為什么要把他們喊來?”
這次,羽取一真沒有回答她。
…………
數日之后,禮拜堂。
雖然被稱為“堂”,但它被修筑得極為寬敞,在正前方搭建出一個加高的木制講臺,身后的墻壁則掛有一面巨大的盤星教旗幟。
太過明亮的白熾燈光自頭頂傾瀉而下,甚至令羽取一真感覺有些刺眼。
按照他的要求,被酒見綾子邀請來的人都是各個分會的主要負責人,年齡大多在四十歲上下,朝講臺看過來的神色各異,都有著自己的小算盤。
羽取一真的【盤星教圣子】頭銜自進二周目之初就有,可他始終沒有真正以圣子身份活動過,教祖也從未給予他真正的權力。
因此,這些在社會地位上都頗有些體面的中年人,在收到酒見綾子通知的第一反應是質疑。
若非酒見綾子也好歹是在盤星教稱得上有名有姓的老人,又在【星之子之家】的園田理事身邊工作多年,他們甚至不可能真的推掉其它事務,特意趕來這里。
可即便如此,站在講臺上的那位黑發少年在這些人眼中,也不過是個稚氣未脫的小鬼罷了。
頂多算個會招手的吉祥物。
“教祖大人怎么可能讓這個毛頭小子成為我們的領導人?”
“我聽說就是他成功阻止天元大人被同化……”
“那倒也說得過去。”
“但他還太小了吧,有沒有成年?”
“可笑,肯定是有人幫他。”
“話說他不是去年去過演唱會的那個誰嗎?”
底下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動靜,被評頭論足的羽取一真隱約聽到了幾句,但他的神情依舊淡然且從容,屈指輕敲了下話筒。
一瞬間傳遞至整間禮拜堂的雜音,足以令這些人都閉嘴。
接著,羽取一真才出聲宣布。
“遵照教祖大人的口頭指示,從今天開始,”他說,“盤星教歸我羽取一真全權管理。”
下一句話還沒說出口,立刻就有人拍桌抗議。
按照羽取一真的吩咐,酒見綾子安排人在禮拜堂擺了數張桌椅,方便這群負責人按照所屬分會,各自圍坐成一桌。
“我反對,”
那人說話鏗鏘有力,提高的音量足以令在場所有人都聽見。
“并非我們不信任教祖大人的安排,而是你的年齡與閱歷尚且不足,一來就全權管理整個盤星教,實在令人擔憂。不如先花幾年時間沉淀一下,學習相應的管理課程如何?”
他這話說得很巧妙,既沒有直接反對教祖的安排,也沒有讓羽取一真下不來臺,而是打算先拖延幾年,勸他去讀完幾年課程再來擔任這個職位——合情合理,無法反駁。
即使有51%的支配度,也不夠做到讓眾人無條件支持他啊。
……算了,本來也沒覺得能省下這筆支出。
羽取一真微微挑起單邊眉梢。
此刻,這副戲謔似的神情近乎與五條悟平日面對不自量力的敵人那時一致,像是被無意識間傳染的某種習慣。
緊接著,他重新將話筒遞到嘴邊。
“開始喝吧。”
——這句命令的語句通過音響的放大,瞬間傳遍整間禮拜堂,甚至產生了些許交疊的回音。
臺下坐著的眾人,皆目露疑惑。
“……喝?”
而在此刻,忽然從某處傳來輕微的一聲清脆而空靈的敲擊音。
似乎是竹制的驚鹿敲擊在石頭上的聲音?
眾人面面相覷,不明白此處哪里來的傳統日式庭院。
但在下一秒,有數位白袍的教眾自旁門魚貫而入,一手拎著茶壺,一手執著茶杯,將后者添滿滾燙的熱茶,又輕輕擺在每個人的桌前。?
這個問號仍浮現在眾人心底,身體卻已經自動將那杯熱茶舉起,湊到嘴邊,使勁一飲……
“燙燙燙燙,燙死我了!!”
“好苦,這是什么劣質的茶葉!”
“呸呸呸呸,連茶沫都不撇干凈嗎,誰泡的這茶,零分!”
此起彼伏的抱怨瞬間響起在這間禮拜堂內,比一周目那群吃爛飯的加茂家族人反應還大。
羽取一真不為所動,僅看了眼界面。
【品茶:招待上流人士的不二之選,為賓客呈現一場優雅到極致的茶道藝術,便是一場茶與禪、賓客與主人的心靈交融——無論如何,這都提升個人氣質與社交禮儀的最佳途徑。
您可以選擇:
—>1金/人:粗劣的苦茶,用熱水草率沖泡碎茶渣的結果,比刷鍋水的味道稍微好上一點。大概。
—>10金/人:普通的淡茶,大多數人喝不出差異的速溶抹茶,或許能略帶些許的余香。
—>100金/人:精細的濃茶,來自茶道大師的抹茶手藝,靈巧碾磨的每一片天然茶葉都將令品茶人如親臨賞花觀月,使人不覺癡迷。】
擁有節約美德的羽取一真,毫不遲疑地選擇了1金/人。
這也是眾人此刻抱怨連天的緣由。
他們各個位高權重,曾幾何時喝過這么難喝的茶!?
不僅茶葉沒磨到位,該嚴格遵循的茶道流程更是一樣沒有!
這小子是在故意刁難他們嗎!
混賬!
當有一人放下手中的茶杯時,氣得起身就要離場而去時,這場【品茶】就被終止了。
【品茶結束,你的個人氣質與社交禮儀增加了!】
羽取一真對這套流程堪稱爛熟于心,意念一動就是【品茶】重新開始。
“別著急走,開始喝吧。”
鐺——
又是一記流水竹筒輕嗑在石頭上的空靈回響。
于是,原本想走的人條件反射坐了回去,跟隨在場眾人一起,再度端起那杯被添滿的、熱騰騰的粗茶。
“燙燙燙!!”
“呸呸呸!!”
哪怕被強迫喝上一口,就能把所有人都燙得險些原地起飛。
這到底是何等詭異的招數,為什么他們會如此心甘情愿地喝這種劣質的燙茶水!
立刻就有人把茶杯放下,想要起身質問——
“開始喝吧。”
又一聲驚鹿敲擊的回響。
又一聲。
又一聲。
……
在不知道多少輪之后,打個嗝都會從嗓子眼里反涌上苦水的人,急著想上廁所解決內急的人,盯著面前這杯又被添滿的、熱氣騰騰的刷鍋水,逐漸目露驚恐。
不要、不要再來了啊…!!
第143章
【品茶結束, 你的個人氣質與社交禮儀增加了!】
【當前職位:盤星教圣子。】
【當前支配度:89%。】
在這間寬敞的禮拜堂里,頭頂的白熾燈光依舊明亮,但已無人再敢發出哪怕半個音節。
所有人都在小聲的、努力的吸著涼氣, 用被燙到發麻的舌尖去舔已經被燙掉一層皮的上顎。
有些耐熱能力差些的, 往后幾天大概都會滿嘴燎泡,講話吃飯都齜牙咧嘴。
當然,燙嘴還不是最嚴重的問題。
由于他們在圣子未知手段的強迫下,不停歇地在喝苦茶——保守估計已經喝了三十多杯——就算一杯只喝一口就重新開始,他們的胃容量也受不了這么多的水杯灌進肚子里啊!
于是,當坐在禮拜堂的時間被延長到一個小時后、兩個小時后, 終于有人開始坐不住了。
好想上廁所、好想上廁所、好想上廁所……
他們想起身離席而去,卻被不知名的力量一次又一次的按在座位上, 依舊只能不停歇地繼續往肚子里倒茶。
為了某些中年人那份特有的好面子, 他們又不好舉手給尚未成年的圣子大人打報告, 當著所有人的面說他們想去上廁所……
丟人, 太丟人了!
……可要是沒憋住,那可就是突破心理極限的丟人了!!
他們憋得滿臉通紅, 只能在心底發出無聲吶喊。
救命啊,能不能先放過他們啊!
圣子大人到底想要他們做什么,能不能直說啊!
無論要錢還是要權都給他好了,他們只想離開這個恐怖的喝茶地獄……!
此時此刻, 當新的那杯刷鍋茶又一次被放在他們面前時, 終于有人徹底坐不住了。
哪怕在這里朝一位比他至少小三十歲以上的少年低頭,也比等會憋不住導致自己被一直嘲笑到進墳墓的強。
他顫顫巍巍舉起手, 讓全場——包括圣子大人的目光也同樣朝這邊望來。
“請問……圣子大人,”
這位分會的代表理事開口,感覺都已經憋出了飄忽的顫音。也有可能是茶水太燙嘴的緣故。
“這個茶, 到底要我們喝到什么程度才肯終止……”
倘若說教祖大人對于盤星教的支配手段是深居幕后,從不露面,除去關鍵時刻的簡短指令外,在絕大多時候都放任自流——在場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可能都從未與教祖有過直接交流。
那么,這位圣子大人就是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效率高到僅用一個下午就讓眾人對他低下頭顱,并徹底領悟到——
他可不是善茬。
他是“那邊”的人。
聽到這句眾人最關心的問題,剎那間全場都變得靜悄悄的,連吸涼氣的動靜都消失了。
早已內急的所有人都屏息凝氣,迫不及待聽到圣子大人的回答。
不管他想要什么,先給就是了!
在全場矚目中,站在講臺上的羽取一真仍然面無表情,對著話筒淡淡出聲。
“你們,”他說道,“還有人在心底不服我。”
“只要還有人反對我宣布的內容,這杯茶,一直喝到明天也不會停。”
明天!?這誰忍得住啊!!
整個會場齊刷刷倒抽一口涼氣,發出小聲的嘩然動靜。
羽取一真說完這句話,還沒有選擇開始新一輪的【品茶】,就見有個人憤然拍桌。
“三村,是不是你!”他怒斥道,“我看你眼睛鬼鬼祟祟的,肯定還對圣子大人心有不滿!”
另一個人也立刻怒斥同坐一張桌的同僚。
“黑山!你要是敢再對圣子大人口出妄言,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中津!對我們盤星教的圣子大人放尊重點!”
“本川!”
“天井!”
“宮代!”
“……”
在羽取一真端上由系統精心準備的茶水前,他發現底下這幫人可比上周目的加茂長老們沉不住氣多了,已經開始互相指責對方的不忠,且從輕微口角程度迅速上升至人身攻擊。
畢竟不是一個家族出來的啊,沒有血緣關系。
羽取一真在心底輕輕搖頭,黑瞳掃了眼沒有關上的游戲窗口。
【當前支配度:95%。】
可以,再多吵會也不錯。
羽取一真深刻吸取上周目支配加茂家的教訓,不刷到100%絕不停手。
什么80%就夠了,那不還有20%的人反對他嗎?
不,他這次要搞,就得搞絕對的一言堂。
羽取一真有點站累了,轉頭示意邊上的酒見綾子給他搬一張椅子來坐。
酒見綾子正目瞪口呆看著底下這幫往日呼風喚雨的領導,竟然會在這間禮拜堂里吵得面紅耳赤、不可開交——聽到羽取一真喊她都沒回過神來,愣了片刻才趕緊去給他搬椅子。
不可思議,莫非這就是羽取一真的術式嗎,屬于那個咒術界的超自然能力?
她光是看見這些屬于盤星教領導層的負責人們竟然一杯接一杯的乖乖喝茶,大腦就震驚到現在還沒完全清醒呢!
在感嘆的同時,酒見綾子的心底悄悄升起莫大的慶幸。
還好、還好她不用喝這爛茶……
“吵完了嗎?”
羽取一真坐在椅子上,等著這間禮拜堂的人互相罵完一輪,才舉著話筒再度開口道。
這道平靜到近乎淡漠的聲音不急不緩,自布置在四面的音響傳出,把所有人都嚇得一個激靈,整個空間的氣氛頓時又被壓得死寂無比,好似聽見了魔鬼在說話。
“吵完了就繼續喝吧。”
在“喝”這個單詞從羽取一真嘴里吐出的那一刻,臺下眾人全都聞之悚然色變——
不、不要再喝了啊!!!
當眾人心底的那根弦已被身體與心靈的重擔壓得逐漸繃緊時,這杯尚未端上來的茶,就是令這根弦徹底崩斷的最后一根稻草。
【當前支配度:100%。】
哦?
羽取一真挑了下眉梢,還挺驚訝這一句話就能漲5%的支配度。
他還沒開始選【品茶】呢。
也好,能省一點金幣是一點。
“很好,感謝大家都愿意支持我。”
羽取一真站起身,終于在無數雙苦苦期盼的眼神中,說出了他們最想聽到的內容。
“關于盤星教今后的發展方向,酒見會陸續傳達給各位。”
“大家可以走了。”
——!!
啊啊啊感謝圣子大人,他們終于可以解脫了!
轉眼之間,整個禮拜堂都跑沒了人影。
隱約還能聽見“我比你地位高,我先去!”之類的爭執。
總而言之,這幫管理層已經被他搞定了。
羽取一真輕輕聳了下肩膀,將話筒交還給近乎震驚到麻木的酒見綾子。
“記得安排人打掃下衛生,”他說,“或許有已經憋不住了的呢。”
“………”
酒見綾子腦袋一格一格地,緩慢轉向羽取一真,整張臉上都寫滿了敬佩與無語。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難以置信道,“就這樣……這樣就成功了?”
“有什么不成功的,之后有誰敢不服,就請過來繼續喝茶,喝到同意為止。”
羽取一真無所謂道,“不想喝茶,我還有飯可以招待。”
“他若是不愿意上門,等我親自過去,就不止是喝茶吃飯了。”
他的[業雙]同樣相當親切和善,可以免費幫他們正一下骨頭。
“………”
酒見綾子倒吸口氣,沒想到羽取一真看著不過是個氣場冷漠的半大小子,動起手來竟是如此兇殘。
就連惡魔都做不到這種程度吧,談笑間就請人連喝幾十杯熱騰騰的刷鍋水!
見羽取一真準備離開禮拜堂,她連忙跟上。
走著走著,酒見綾子的腦海中,靈光一閃。
“你還不會,”她遲疑出聲,“也這么對待過咒術界的那些人,就是,你給我的名單……”
否則,酒見綾子很難想象他是怎么做到一口氣得罪六七十個老頭。
話剛出口,她頓時心里一緊,生怕自己也被送上品茶席位。
羽取一真腳步同樣放緩些許。
“嗯……”
他的聲音自前方響起,傳入酒見綾子耳中。
“比這個還要再粗暴一些……吧。”
只是補充點水分而已,哪比得上牙都被爛飯硌掉幾顆,以及真正被他一槍送走的那些老頭呢。
酒見綾子:“……”
酒見綾子“!!!”
………
作為支配程度達到100%的圣子大人,羽取一真很快就拿到了盤星教的經營策略。
簡單概括:傳教拉攏新教徒——從教徒那里收取錢財供奉——錢財進行商業與政治的投資及宣傳——吸引更多教徒。
如此氣派又恢弘的建筑,就是依靠這種簡單且粗暴的斂財手段蓋起來的。
這種宗教團體會在政府那邊暢行無阻,自然也是花了一大筆政治獻金進行打點。
那些能夠避稅的宗教法人,同樣賺得盆滿缽滿——園田茂甚至擁有專屬的私人飛機。
總之在這種種環節中,最不被盤星教考慮在內的,就是被狠狠榨干資產的教眾死活。
其中倒有些相當富裕的金主,但那筆錢與其說是供奉,不如說是來投資、運營盤星教,從中獲得相應的好處。
“嗯,我大概理解了。”
羽取一真放下手中的哪疊報告。
“總之,先抓一波違法的家伙,丟監獄里去吧。”
酒見綾子一愣,沒想到羽取一真上任沒幾天就要求在教內展開清算活動。
“欸,啊?這些都是宗教團體的正常經營行為……”
“也有鉆規矩空子的惡棍。無底線強迫教眾上交錢財的、和商人政客勾搭侵占教內資產的、趁機對教眾實施侵犯的……”
羽取一真一口氣點出好幾種,語氣冰冷,“這些都抓起來,我不需要。”
酒見綾子下意識回道,“但其中有些還是之前請喝過茶的……”
“那就再選拔上來一批。倘若不服我,可以請過來再喝一次茶。”
酒見綾子:……這位恐怖的閻王少爺啊,現在誰敢來見你。
不過,她也早就看不慣這些渣滓了,羽取一真愿意花費大力氣清理掉,她還挺樂意的。
“我知道了,會安排下去的。”
她嘆口氣,收起桌上這摞沉甸甸的資料,“你是打算讓盤星教轉型嗎?”
羽取一真“嗯”了聲,耐心給這位還挺好用的助理解釋道。
“咒術界很快就會對盤星教發難。但他們不能直接動用咒術來剿滅非術師集團,只能通過普通社會的常規手段。”
“因此,我們必須要先內部清理一遍,讓他們抓不到把柄,無計可施。”
酒見綾子這才想起他們之前干過的大事,捂著嘴連連點頭——隨即,她又不放心問道。
“那你呢,你是術師吧?…會被他們派人追殺嗎?”
——對于這個問題,羽取一真僅是揚起嘴角,罕見露出了一個冰冷的、輕蔑的笑意。
“何止,我還要反過來追殺他們。”
反正都當上詛咒師了,那些一周目對悟不敬的高層們,這次一個也逃不掉。
第144章
當然, 想要對付那群高層,得有個名頭。
畢竟他整頓盤星教還能稱得上有理有據,但倘若他毫無道理的直接殺進總監部或者御三家, 來一個七進七出、血流成河……那就真的和殺人狂魔沒什么區別了。
聽起來確實很爽, 也是他玩無雙或肉鴿類游戲一貫的套路,可是悟未必會對此感到高興。
嗯…沒關系,他可以先抓緊時間讓盤星教給他賺金幣,然后反過來在咒術界那邊也安插點人,只要逮到高層們想要陰謀悟的小辮子,他就能順理成章的動手。
所幸基于刷鍋茶的威力, 那些被內部清洗的領導層極其部下,沒有一個敢抵抗的。
其中有些被帶走的人還齜牙咧嘴的, 滿嘴都是沒有消完的燎泡。
酒見綾子找的借口也相當大義。
——你愿意為了盤星教犧牲嗎?
愿意是吧, 好, 報警帶走。
不愿意?你不應該是盤星教最虔誠的信徒嗎?真是看錯你了, 原來你根本不配成為盤星教的一份子,報警帶走。
這招一出, 整個盤星教的領導層頓時人人自危,生怕大義的巨錘砸在自己的腦袋上。
他們太心虛了。
身居高位,或多或少都干過一點虧心事——只是影響惡劣與否的差別。
羽取一真也沒有一口氣把人全部抓完,只先將有明確證據的人都送進監獄里去, 順便給盤星教博個好名聲。
至于那些小偷小摸的, 恰好踩在法律灰色地帶的,羽取一真都先留下來了。
得有人給他干活。
不過, 他們這些漏網之魚很快都會后悔自己還不如住進監獄里去——至少監獄親切又體貼,還會關懷他們的身心健康,堪比住進單間養老。
等人抓完一波后, 羽取一真順勢向教眾推出新的發展方向。
有想要退出盤星教的,之前供奉的錢財都會一分不少的還給他們。
不退出盤星教的,統一簽訂合法正規的勞動合同,安排高于市場行情的薪資待遇。
愿意將自己貪斂的財物全部吐出來的,他也會網開一面。
這些都不需要羽取一真親自去做,身為圣子的他只需要待在【星之子之家】那間最豪華的、類似于辦公室的參殿里下達指令,自有人會去執行。
等這些基礎改革差不多完成后,羽取一真又讓酒見綾子通知那些被留下的領導層過來,他要開會。
收到消息的人紛紛大驚失色,感覺嘴里泛苦、口腔起泡、腿肚子都開始打顫。
乃至在心理上,都立刻產生了[必須得去廁所]的條件反射。
但他們不敢不來。
因為還有一些人,已經想來都來不了了。
他們如今都聽話得不能再聽話了,應該不會再被請去喝茶……吧?
很快,這些人就發現——
這位恐怖的圣子大人,還不如請他們喝茶。
“我決定將今后的盤星教發展方向定為非營利性業務(宗教)與養殖(農業)。”
羽取一真放下手中的文件,對底下這群安分如鵪鶉的管理層宣布道。
這些人立刻附和圣子大人高見,實在英明,連半個反對意見也沒有。
這其中固然有刷鍋茶的鼎力協助,但從另一方面而言,他們也確實贊成這個發展方案。
以前那些來錢快的斂財手段不能用了,自然得找個能賺錢的新方向。
盤星教自身作為合法的宗教團體,進行一些宗教方面的經營時能夠完全免稅,是個正統且主流的選擇。
至于養殖這門生意,雖然有農業協會這個巨無霸在間接性的搞壟斷,打壓反對他們的農戶;但盤星教內同樣有人脈去疏通這層關系,至少不可能剝削到他們頭上。
一旦沒有農業協會從中作梗,養殖就變成相當賺錢的行當了。
想想未來還有的錢賺,這些人的表情紛紛輕松不少,甚至可以互相微笑頷首,慶祝自己保住了位置。
羽取一真等他們高興完,才繼續說道。
“盤星教擁有的土地與人手都不少,我們可以很好的將它利用起來。”
此時此刻,那雙往日總是顯得淡漠的黑瞳,在看向這些四十歲上下的中年人時,充斥著和善又關切的味道。
被這種詭異的目光盯著,所有人的笑臉都是一僵。
“登殿參拜、售賣繪馬與御神簽、舉行法事、出租殿內空房給香客……這些維持盤星教正常運轉的事情,交給普通教徒去做就足夠了。”
羽取一真的語速不緊不慢,卻帶給眾人一種鍘刀緩慢落在脖頸上的難言恐怖。
“因此,養殖的部分就交給你們來親自完成。先定在每天工作16個小時吧,我們畢竟剛起步,不能減少產量。大家覺得如何?還能體驗勞作的快樂。”
在場眾人張大嘴:“………”
什么,竟然是要他們親自去種菜養雞!?
這個可怕的閻王少爺甚至還在沖他們露出微笑!!
“等下,這個16個小時未免有點、有點辛苦……”
在大家互相用眼神瘋狂互相示意的過程中,終于推舉出一位代表替他們發言,小心翼翼地舉起手。
所有人:“…………”
搞屁啊這人,工作16個小時是重點嗎??他們是最好連地也別下!
“有點什么?辛苦?”
羽取一真輕描淡寫道,壓根不認為安排16小時/天有什么不對。
“你們就是得趁年輕的時候多吃一點苦,將來老了才會習慣吃苦。”
省得等他們年紀大一點——像上周目那些加茂家的老頭——每天沒種多少菜就開始扶著腰唉喲唉喲叫喚,成天手抖搬不動腿軟走不遠的,耽誤他賺金幣。
“……啊?”
平均年齡高達四十歲的眾人,愣愣望著羽取一真。
這不是他們往常教訓后輩的臺詞嗎!
但羽取一真沒有再給他們申辯的機會。
這里是他的一言堂,喊這些人過來只是通知一聲,不是為了聽他們在這里抱怨。
“就這么定了。如果有人不愿意,我可以留他下來,喝兩杯茶再走。”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小雞啄米式點頭。
“愿意愿意。”
“我沒意見,哪可能有意見嘛,一切全憑圣子大人安排。”
“種幾塊菜地、養幾只雞嘛,我小時候也干過的,哈哈,哈哈哈。”
“哪有什么不愿意的,都是三村那小子不懂事,胡亂發言罷了。”
目送這幫人拉著巨長的苦瓜臉離開參殿,酒見綾子看向羽取一真,臉上已寫滿麻木。
讓領導層去一天16個小時的種地,普通教眾反而干點輕松的活,她還是頭一次聽說這么安排人事的……
“怎么了,你也想去?”
羽取一真被她盯的時間太長,抬眼間淡淡回了一句,直接換來酒見綾子的瘋狂搖頭。
“他們喝了我那么多杯茶,自然得連本帶利還我。”
那可是好幾百金幣。
酒見綾子逐漸恍然,“原來是這樣!”
酒見綾子搞不明白羽取一真請客的那幾杯破茶能值多少錢,自動將它替換成——他們以前手腳不干凈,拿了盤星教那么多東西,現在自然得通過勞改來抵罪。
難怪經過這么一番折騰,圣子大人的地位與聲望反而在普通教徒那邊瞬間暴漲…!
等重大儀式活動時,他只要肯出面——哪怕僅是端坐在席上,也能體會到信徒的熱情……
嗯,等等。
酒見綾子忽然發現,羽取一真如今穿的衣服太過普通,完全不是圣子應有的待遇。
“你要不……換一身裝束?”她出聲勸道,“莊重些的,最好和宗教有點關系,這也能襯托你如今的身份。”
至少不能穿這些普通教眾才會穿的制服。
聽到這句話,羽取一真幽幽瞥她一眼,將酒見綾子看得頓時就有點忐忑。
“……我的衣服還在高專宿舍,沒來得及拿回來。”
這句話說出口,多少帶著點委屈的成分在里面。
那些可都是悟買給他的衣服!
酒見綾子:“……”
就是那些超級昂貴的便服嗎,她甚至都感覺到有點心痛。
“至于衣服,后續再說吧。”
羽取一真搖搖頭,簡單的閑聊就此結束,酒見綾子要繼續去推進接下來的事務。
——不過,她確實提醒了一點。
他得想個辦法,將那些悟給他買的衣服帶回來。
更重要的是,此刻的他已經非常想念悟。
直接約人出來在某個地方碰面嗎?風險有點高,一旦被人發現,咒術界會將悟也定罪為他的同謀。
用[八相輪卡]換個樣貌去見悟?
確實是個好主意,這樣一來,即使被人看見也不會有什么問題。
但羽取一真看了眼目前鑲嵌的卡槽——黑井美里、天內理子和五條悟。
這三個人肯定不行,他得想想看,頂替誰的身份去見悟最保險。
見羽取一真垂眼思索,酒見綾子放輕腳步來到參殿門口,正推門打算出去——
“汪汪汪汪!”
“啊虎丸,不要到處亂跑!”
一道身影竄得飛快,靈活地在走廊與往來人員的腳邊穿梭,從每一聲叫喊中都能聽出它現在超級快樂。
后面的主人窮追不舍,它只當是出來散步時的玩鬧,樂顛顛地從酒見綾子那扇打開的門縫里擠了進來,又往里跑了幾步,正和羽取一真對上視線。
“………”
羽取一真陷入沉默。
…………
[今天晚上七點,你在宿舍嗎?]
下午的實戰課程進行到中途,五條悟的手機輕輕一震,收到了這封郵件。
被隨機抽到與他進行切磋的七海建人,看著這位剛才還對戰斗顯得格外興致缺缺的前輩,在關上手機的下一瞬間變得斗志昂揚。
七海建人:“是有什么好消息嗎?”
五條悟:“哼哼沒錯,最喜歡的那款蒙布朗發來上架通知咯——”
竟然用這么上揚的語調來結尾,看來他是真的超級開心。
不僅七海建人發現了,連帶后面和他來說話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都能輕松發現異樣。
能讓五條悟瞬間從枯萎轉到開花的消息,除了那位以外,不做他想。
“一真要回來了?”
趁著只有他們三個人,夏油杰小聲確認。
“沒錯,所以你們晚上都不要來打擾我。”
五條悟的蒼瞳已經瞇成了兩彎愉快的月牙,連走路都有點輕飄飄的,柔軟的純白發梢跟著一顫一顫。
家入硝子虛起眼:“欸——狡猾,只準你自己見。”
五條悟得意哼哼:“那是一真在履行對我的承諾。”
夏油杰:“但他有說要怎么進來高專嗎?偽裝成誰的身份呢?雖然他的那張卡牌咒具可以連咒力氣息都模擬成他人的,但普通人身上也有咒力,高專結界照樣會報警。”
家入硝子:“一真自身的咒力也已經被重點標記了啊……用悟的?”
畢竟五條悟還是高專的學生,可以自由進入高專而不會激發報警。
“哇,兩個我在照鏡子嗎?聽起來真不錯啊,超有意思!”
五條悟一敲掌心,那雙蒼瞳格外亮晶晶的,寫滿了期待。
而當他待在特意給他留了道門縫的宿舍里,耐心等到晚上七點,預備看見另一個[自己]推門而入時——
吱呀。
軸承發出輕而短促的一聲響動,令五條悟心里的這份期待立刻拉到了滿值。
但隨之倒映在那雙蒼瞳里的,并非是[他]握住把手,徹底將門推開。
而是一只毛茸茸的黑豆柴腦袋,努力將那道門縫頂得更開一些,好讓它能將整個身體都擠進這間宿舍里,與五條悟對視。
五條悟盯著這只格外可愛的黑豆柴。
五條悟的蒼瞳瞪得溜圓。
五條悟倒吸一口氣,整張臉上都寫滿了被巨大驚喜擊中的出乎意料。
“可惡,敵人太過狡猾——竟然想出了用這招來俘獲我的心!”
第145章
五條悟也不想顯得太沒有定力。
但是, 這可是一真變的小狗狗耶!
還是他之前認為跟對方堪稱靈魂絕配的超——可愛黑豆柴呢!
不是他不堅定,而是敵人太狡猾啦!
五條悟試圖繃緊表情,但下一秒就在這只毛茸茸黑豆柴的凝視下瞬間破功。
“哎嘿, 過來過來——”
他手掌朝這只歪著腦袋看過來的黑豆柴一攤, 甚至發出“嘬嘬”聲,仿佛人類在面對可愛貓貓狗狗時會作出的本能反應。
看著悟這副真把他當黑豆柴來哄的羽取一真:“…………”
算了……悟都笑得這么可愛了。
羽取一真控制著好不容易用熟練一點的四肢,來到五條悟的身前——然后被他一把撈著肚皮就抱起,舉高,整張臉都幸福埋了進去。
“……!!”
這只黑豆柴的體溫,在迅速升高。
有點想解除[八相輪卡]的技能效果……
“不能解除噢, 高專結界已經標記了你的咒力,一解除就會立刻報警。”
五條悟似乎猜中了羽取一真的想法, 立刻搶先一步對他說道——全程都沒有將腦袋從那堆又溫暖又柔軟的絨毛里抬起來, 聲音顯得有點悶。
羽取一真:“…………”
欸, 莫非他得一直維持黑豆柴的外貌直到離開高專為止嗎?
那他還怎么跟悟親近?
而且, 他現在只能說狗語啊!
羽取一真有點凌亂。
早知道還不如把悟約出高專,他再用黑豆柴的樣貌給對方一個驚喜——而不是直接來高專送驚喜, 害他沒辦法變回原樣。
感覺到手底下這只黑豆柴在聽這句提醒后都僵硬了,五條悟更是笑得壞壞。
“哎呀呀,是誰家沒有人要的小狗跑到我這里來啦?”
五條悟雙手卡在黑豆柴的腋窩下方,將他高高舉起在眼前。
好似真是他在無意中撿到了一只無家可歸的小狗狗。
完全沒辦法回嘴的羽取一真:“………”
“那我就勉為其難的幫忙養兩天咯——”
對視著那雙啞然中透出一點失笑的真·狗狗眼, 五條悟已經笑得完全收不住了, 還要裝模作樣的咳兩聲。
“先來取個名字好了,就叫你, 嗯……都都丸?真丸?就決定是真丸了怎么樣?喜歡就來叫一聲嘛。”
羽取一真:“………”
唉,悟想喊他真丸的話也沒辦法。
即使面部都被柔軟又細密的毛毛覆蓋,五條悟還是輕而易舉從這張有著超可愛豆眉的狗狗臉上看出了無奈兼縱容的表情。
但要讓他發出聲音……羽取一真還是需要給自己做一點心理建設, 才微微開口。
“嗷嗚……”
聲音很小,近似于幼獸的低聲嗚咽,但足以令五條悟唰一下把這只黑豆柴摟在懷里,使勁蹭臉。
可愛,會為了他這么做的一真實在可愛得讓人受不了!
羽取一真被勒得感覺快斷氣,用前爪努力拍拍五條悟的胳膊,讓他松開一些。
但與此同時,犬類太過靈敏的嗅覺使羽取一真能夠輕而易舉聞到來自五條悟身上的,一種淺淡的好聞氣味。
比起氣味,或許它更接近于某種朦朧的、柔軟的溫度,好似一層月光下的薄紗,輕盈又令人沉醉,將他整個人都細密包裹著,化作陽光下溫暖的晨霧。
羽取一真有些恍神,忽然覺得不能從解除黑豆柴擬態這件事……也沒什么不好。
“怎么突然決定過來,盤星教那邊的事情處理完了?”
五條悟終于松開羽取一真,認真看著他。
視角變幻之后,那雙漂亮的蒼藍在羽取一真眼中放大,極為明亮,幾乎占據了他的全部視野。
是屬于夏季的高遠晴空,有浮云點綴在那片浮動著粼光的湛藍里,在每一次轉眸間,都好似神明自頂端俯瞰眾生,卻愿意為他停駐一眼。
短暫分別又見面,此刻的羽取一真才真正體會到正在心底掀起的那陣滔天激浪。
咬字發音時唇瓣柔軟的開合,貼近胸膛時清晰無比的心跳,附身緊貼時溫熱的吐息,對方的一舉一動,都在讓他整個人無可抵御地沉淪下去。
卻又升起甜蜜的、喜悅的情緒。
啊啊,原來這就是戀愛嗎?
羽取一真恍惚想道。
他好像終于明白,為什么千代會說真正喜歡的人是瞞不住的,因為看見對方時不自覺就會變得格外開心,連思維都好似被拌進了黏糊糊的蜂蜜糖漿,連呼吸間也充斥著甜蜜的香氣。
“………”
五條悟奇怪看著這只沒有吭聲的黑豆柴半晌,頭頂燈泡一亮。
哎呀,忘記一真只能汪汪嗚嗚了,他現在說不了人話啦!
這也難不倒聰明小悟,他一手抱著體型不大的黑豆柴,另一只手在桌上的書架里摸索了會,抽出其中一本還能寫的草稿本。
它是A4開的,由于五條悟已經使用了大半,前半部分的紙張與紙張之間明顯有了些空隙,在他嘩啦啦的翻動中隱約能瞥見極為復雜的各種公式計算,填滿了每一處空白。
類似這樣的草稿本還有許多,在他的書架上整整齊齊碼了一排,是五條悟努力了無數個日夜的心血證明。
而此刻,他將這本草稿攤開到空白的一頁,將平假名全部寫在上面。
相當于手動繪制出了一份只需要狗爪爪拍幾下、他就能拼出單詞的通靈板。
在寫平假名的過程中,五條悟抱著真丸的手也不老實,總是喜歡去捏他的肉墊,再揉揉腦袋。
這種體驗實在太過罕見,羽取一真很確信如果此刻的他是人身,早就已經燙成一顆熱湯圓了。
雖說此刻,他的內心也平靜不到哪里去。
“來——”
五條悟畫完了通靈板,將它攤開在羽取一真面前。
“用回答看看?”
羽取一真盯著這張紙愣住,發現他完全不記得悟剛才問了什么問題。
“………”
過了片刻,五條悟看著坐在他懷里的這只真丸仰起腦袋,用眼巴巴的視線望過來,露出迷茫加求助的目光。
五條悟,血條瞬間歸零。
這就是黑豆柴的魅力嗎,可惡,難道因為這是一真變的,所以對他有額外傷害加成…!
五條悟一瞬間就將毛絨絨、軟綿綿的真丸勒得喘不過來氣,感覺整個身體都會被對方擠扁。
明明用正常視角看悟時,還感覺他的身體是屬于比較瘦削且輕盈的少年體型……怎么會這么有勁……
羽取一真掙扎幾下無果,只好再度使用肉墊拍擊。
五條悟才終于依依不舍的再次松開他。
“是在問盤星教那邊怎么樣了喔。”
這次終于能回答了,羽取一真坐在桌面上,用前爪挨個拍平假名的方式回答他。
[還不錯,他們都只能聽我的。]
[事情都安排下去了,來找你也沒問題。]
五條悟一字一句念出聲來,壞笑著使勁揉搓了把真丸的腦袋,夸他——“Good boy!”
羽取一真默默虛起眼:“………”
這是悟在故意用這種更常見于夸狗狗的單詞來夸他啊……
大概是狗狗無語的表情太好笑了,五條悟那副一本正經的架勢沒有撐住多久便立刻破功,挨著羽取一真蹭蹭臉時的表情格外燦爛。
“能在這里待多久?”
羽取一真看了眼卡槽上的倒計時。
[如果是指狗狗擬態,兩天。]
“兩天啊……”
五條悟沉吟片刻,當即敲定。
“舍不得放你一個人,不對,一只黑豆柴在宿舍等我啦,我直接翹課和你出高專。”
翹課??會被夜蛾老師施予指導之拳的吧?
羽取一真沒忍住漏出一聲“嗷?”,把五條悟可愛得又是一通揉搓,暈乎乎到險些從桌上栽下去。
“因為,”
五條悟小臂交疊在桌面,下巴枕著,歪過頭望向羽取一真——那雙瑰麗的、璀璨的霧藍蒼瞳,在此刻僅為他睜開。
帶著柔軟的、親昵的笑意。
“我也很想念你啊。”
第146章
羽取一真被這份又甜又軟的感情擊中了。
他迫切的想說點什么, 又沒辦法開口。
于是,他抬起一只手——前爪——用肉墊輕輕按在五條悟的臉上。
五條悟:“………”
接收到一真回應的五條悟睜大眼睛,立刻又把這只超級可愛的黑豆柴撈在懷里又貼又蹭!
“可愛哦, 真丸——”
哎呀呀, 這小子是人身時還只覺得呆萌,怎么變成黑豆柴之后,連帶他的自控能力也跟著清零了呢!
“………”
羽取一真掙扎不能,徹底放棄抵抗。
后續還被五條悟舉起手機,咔嚓咔嚓的拍了超多合照。
“嘿嘿,這種珍貴場景, 必須保存下來。”
都已經被悟上下其手了遍,頂著超高體溫的羽取一真還有什么不同意的, 要是現在把他放地上, 搞不好已經暈乎到小狗原地轉圈圈。
高專提供的單人宿舍床并不寬, 比放在教師宿舍里的床鋪要窄上些許。
倘若僅躺下一位正值發育期、身體開始抽條的少年, 綽綽有余;若是兩個人想要并排躺著,則會顯得格外擁擠。
幸好現在要和五條悟睡覺的, 是黑豆柴“真丸”。
五條悟用毛巾給真丸擦了擦爪爪,將他放在床上,自己則去洗澡。
隱約還能聽見他在哼著熟悉的旋律,每一個音節都仿佛被輕輕敲擊的漂亮貝殼, 正是之前和羽取一真合唱過的《FIND》高潮部分。
羽取一真望著五條悟的背影, 眼底也泛起愉快的欣然笑意。
那顆金子般的心,此刻正在他的面前、在他的視野內璀璨無比, 熠熠生輝。
渾身洋溢著粉紅泡泡的羽取一真并沒有自覺——如今的他與進游戲前的他,同樣已天差地別。
當然,現在最讓他扼腕的是不能終止[八相輪卡]的發動。
本以為這只是一個能完美躲過結界與人員安防、方便他偷溜進高專的偽裝技能。
沒曾想黑豆柴形態竟然是直到出高專之前都不能解除, 可惡。
——然而,當洗完澡后渾身帶著淺淡水汽的悟放松倒在床上,順手將他攬在懷里時,羽取一真又覺得這樣也沒什么不好。
“本來以為能和你打一晚上游戲……現在看來,我們還是先睡覺咯,明天早起出門。”
五條悟伸手關上床頭的燈,伴隨黑暗里傳來幾聲輕而低的笑,很明顯是在揶揄“真丸”。
目前是初夏的季節,夜間氣溫也逐步升高,讓白發蒼瞳的少年僅穿著件單薄的寬松襯衫便足以感覺舒適。
于是,當他做出幾個幅度較大的動作時,那些柔軟的、微微濕潤的布料便被拉扯,堆疊,不聽話的往各處跑去,徒留下線條極好的肌理隨呼吸淺淺地舒展又收縮,將那被冷水沖過后有些冰涼、已在逐漸恢復熱度的體溫一并傳遞過來。
羽取一真……羽取一真只能一動不動。
此刻的嗅覺太過靈敏,那點潮濕的、清爽的沐浴露香氣總是往他的鼻子里鉆,連每一聲傳入耳中的心跳也變得曖昧不已。
這種被整個圈在對方懷里的視角實在太微妙,抬眼能就著月光看見一截極利落的下顎線,被鬢角與頸窩的純白發絲勾勒著,柔軟的落入他眼底。
倘若再朝下方看。
“………”
五條悟佯裝不知的輕咦出聲,吐字間卻又帶著太過明顯的促狹。
“真丸的體溫好像越來越燙了啊,該不會是發燒了吧?”
被問出了如此令人窘迫的問題,羽取一真卻連往日試圖蒙混過關的輕咳也做不到。
“啊對了,現在的一真是不是相當于……沒穿衣服呢?”
五條悟明知羽取一真沒辦法說話,還要接著開口問對方。
每一個音節都被壓低了,仿佛被舌尖含著轉了一圈,才肯親昵的、繾綣的在這柔和的黑夜里吐出。
仍舊安靜著,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但五條悟已經察覺到手掌緊貼下的那顆小心臟,撲通撲通的速度瞬間翻了好幾倍。
如果再仔細一點,還能體驗到細軟絨毛下整個身體都在微微戰栗的羞赧。
哈哈。
五條悟在心底樂不可支。
只能被他單方面隨意拿捏的一真,超可愛!
羽取一真仍舊哽著沒有回應,但五條悟已然徹底心滿意足,閉上眼睡了。
那股靜謐的、溫暖的安心感,如同蓋在身上的柔軟被子,正在將他細密地包裹起來,在舒展的眉間落下一夜好夢的親吻。
………
大清早,平時提醒上課的鬧鐘還沒響,五條悟便徹底清醒了。
他興致勃勃的洗漱完、換好衣服——并非高專制服,而是一件帶著寬大兜帽的黑色上衣加長褲,既修身又利落,還能擋住他那頭顯眼的白發。
說翹課就翹課,他才沒有開玩笑呢!
將同樣醒來的真丸單手抱在懷里,五條悟咔嚓一下擰開門,打算抓緊時間離開高專。
黑豆柴形態是超級棒啦,但他也想和一真說話嘛。
“咦,悟?今天起得好早啊。”
在走廊上,五條悟迎面撞上了拎著早飯回來的夏油杰——后者先是和他打了個招呼,而后面露困惑,看向被五條悟抱懷里的這只小黑狗。
“你從外面撿回來的嗎?還是迷路進來的?”
東京高專的占地面積極廣,不僅包含那些數量繁多的佛寺與神社,還有往外延伸的大片后山與修煉場。
籠罩在高專的結界也不會防備普通的動物,他們有時也能瞥見松鼠從樹林間竄過。
但品相這么好的黑豆柴……夏油杰認真打量了好幾眼。
怎么看也不像是流浪狗啊。
隨即,夏油杰發現了更多異常。
“你怎么穿著便服?”他詫異抬眉,“今天不是周末…吧?”
不對勁,就出任務也基本是穿高專制服才對。
“哦,”五條悟理直氣壯的回道,“我決定翹課,拜托你幫我蒙混一下啦。”
夏油杰:“……”
夏油杰的眼睛瞬間睜大:“嗯??”
這能怎么蒙混,一間教室里總共就他們三人!
“我總不能說你生病了吧……”
夏油杰無奈嘆氣——他甚至想象不出五條悟發燒感冒流鼻涕的模樣。
“隨便找個借口啦,夜蛾老師不會發現的。”
五條悟露出點貓貓祟祟的壞笑,沖夏油杰拍一下肩膀,再眨眼間就已經溜出去不知道多遠。
看起來,這家伙竟然直接用[蒼]進行了一個短距離瞬移!
沒見到手勢發動,他之前針對[省略掌印,直接發動術式]的研究已經成功了嗎?
夏油杰有點驚愕住。
但隨即,夏油杰發現自己被拜托了超級麻煩的事情——對方還立刻就跑了,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給他!
“夜蛾老師雖然腦子里都是肌肉,但怎么可能會輕易被糊弄過去啊……”
拎著早餐的夏油杰站在原地,一時間頭疼得捂住腦袋,開始絞盡腦汁思考用什么理由給悟請假。
邊思考邊往教室走了幾步,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不是說昨晚一真回來了嗎,人呢?也沒見到兩個悟出現。
慢著,該不會剛才那只小黑狗就是……!
夏油杰的瞳孔,劇烈地震。
而另一邊,終于被五條悟帶著離開高專的羽取一真,順利解除了黑豆柴形態。
由于這僅是外貌模擬,而非變身,他身上的衣服仍舊完好無缺,哪部分都不存在光溜溜——讓盯著羽取一真變回來的五條悟怪遺憾的。
還重重嘆出口氣。
羽取一真沉默打出一個問號。
在遺憾什么啊,悟……
怎么想也不可能的吧!在光天化日之下!
“好啦好啦,來聊聊你這段時間在盤星教有沒有被欺負?需不需要我再去拆了另外半邊?”
五條悟笑著搭上神情凌亂的羽取一真肩膀,親昵蹭了過來——哪怕是勾肩搭背,二人間的距離也已是遠超普通社交空間的親昵。
雖然一真說那些人都聽他的,但五條悟還是不太放心,覺得也有可能是那幫人敷衍他家的超呆黑豆柴。
“我有辦法讓他們聽話。”
羽取一真想了想,將他強迫他們不停的喝熱刷鍋茶這件事講給五條悟聽。
包括后續的清理、轉型,以及讓那些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們集體下地種菜養雞之類的,都慢慢描述出來。
這條郊外的林蔭道十分偏僻,又正值清晨,路上除了他們在并肩散步外,沒有其他路人。
“………哈哈哈哈!”
而此刻,原本微風輕拂,樹影隨之微微搖曳的寂靜道路上,傳來一連串清亮的笑聲。
五條悟沒想到羽取一真還能這么對付那幫和他對著干的人,簡直太合他的口味了!
羽取一真不能提游戲的事情,五條悟以為他是靠武力逼迫盤星教領導層不得不順從的。
——但也沒什么關系,結局都是相同的。
“反復喝燙嘴的劣質苦茶?親自種菜養雞?”
五條悟樂得不行,甚至發出羨慕的聲音。
“好想回去對我家那些老頭也這么來一遍啊。”
羽取一真在心里默默回了句他也不是沒干過。
雖說因為當時在追求悟的關系,五條家的老頭受苦是最少的,也就被菊花味覺和[血寄斗槍]小小威脅了一下而已。
“會有機會的。”
最后,羽取一真只這么回答道。
五條悟笑瞇瞇“嗯”了聲,又看向羽取一真如今的打扮——和盤星教那些教眾如出一轍的白袍。
“你剛才說,那個助理建議你換身特殊點的衣服?”
羽取一真也跟著他視線看了眼自己的衣服,遲疑點頭。
“我本來想趁這次回高專時,把你送我的衣服都帶走的。”
結果見到悟后實在太開心,把什么事情都忘了。
“那些衣服啊,都是些普通款式而已,也算不上能讓你精彩亮相。”
哪怕價格再昂貴的衣服,在五條悟口中也不過是一句輕哼,根本不覺得那些能配得上羽取一真。
又走了幾句,那雙墨鏡后的蒼瞳靈巧一轉,突然想起了什么來。
“走啦,我帶你去挑件衣服——肯定合適你!”
第147章
五條悟這一聲輕快的“走啦”, 讓羽取一真誤以為他們很快就能到。
但實際上,他們竟然買了新干線的車票,從東京一路坐回了京都。
車上還有粉絲認出了他們, 小聲驚呼著來拜托他們給簽名——五條悟爽快的大筆一揮, 又盯著羽取一真用他教的花體字簽完自己的。
粉絲連連朝他們鞠躬,拿過簽名本與筆轉身離開時,五條悟用余光瞥見她一手捧著本子,另一只手握著那支馬克筆,在二人的名字外面圈出了個巨大的愛心。
五條悟的那雙蒼瞳微微一瞇,立刻充滿了贊許的神色, 甚至微微點了點頭。
不錯,很有品味!
羽取一真茫然眨了下黑瞳, 偏頭望著忽然又變得格外開心, 甚至在跟著某種節奏小幅度搖晃腦袋的悟。
……?
——而當他們走出車站后, 五條悟攔下一輛出租車, 報出一串地址。
等羽取一真回想起那是哪里,不禁露出點啞然的表情。
“回五條家?”他小聲問五條悟, “我這個身份,回去不要緊嗎?”
五條悟笑著偏過腦袋看他,“怕啦?”
羽取一真眨了下黑瞳,“我是擔心五條家的那些長老們要不要緊。”
一見面就會被嚇到腿發軟的人又不是他。
何況羽取一真如今可是詛咒師, 是被通緝的紅名惡人——用經典反派的臺詞來說, 就是“看到我的人都得死”。
而他可是真的會動手。
聽羽取一真用如此一本正經的語氣搞反轉,五條悟頓時就笑出聲了, 沒忍住手指一戳他面頰——手感真好,再多戳幾下。
“沒事,這個地址是五條家附近, 不是五條家啦。”
羽取一真乖乖坐著,被五條悟戳著戳著就上癮了,甚至動起手來揉搓。
這手法熟練得很,是昨晚揉搓真丸練出來的標準架勢。
羽取一真:“………”
看著越揉越來勁的開心小悟,羽取一真決定以后還是少用黑豆柴擬態為好。
等車停穩在目的地,五條悟似乎變得更雀躍,帶著羽取一真相當熟練的拐了幾個彎,來到地址附近的一棟建筑門口。
這是相當傳統的一戶建,略顯老舊的木制二層樓房,圍墻圈起了一個不大的庭院。
“千香婆婆——婆婆在嗎——”
五條悟按著門鈴,邊提高聲音喊道。
這種房子的缺點是隔音較差,五條悟在門口喊,里面立刻就傳來了回應。
“來了,是悟少爺嗎?”
千香婆婆過來打開門,上下打量站在她面前的五條悟,笑起的每一條皺紋間都透出親切的和藹與慈祥。
“不要叫我悟少爺啦,聽著超別扭。”
五條悟朝她吐了點舌尖,表示自己超不愛聽這個稱呼——但他的表情并沒有顯得不耐或者反感,更接近于晚輩的懶洋洋撒嬌。
“又長高了點啊,好事,是好事。”
她笑呵呵側開身,讓羽取一真和五條悟快些進來,“還是第一次帶朋友過來呢,真是難得。”
“以后也只會帶這個朋友過來見你啦,他叫一真,羽取一真。”
五條悟拉著羽取一真的手,相當熟練的教他怎么在玄關脫鞋進來。
雖然是住了很多年的房子,但整體環境寬敞整潔,每一樣家居都被擦得仔細,木地板也有做認真保養,一看是清楚對方是相當熱愛生活的人。
“她是村上千香婆婆,五條家的御用和服大師哦。”
在茶幾前坐下的五條悟跟羽取一真介紹。
“擔不上大師哦。”
去廚房泡茶的千香婆婆依舊耳聰目明,聞言便笑著接了一句——連后半句的口吻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羽取一真有點想笑。
沒想到千香婆婆已是兩鬢斑白的年紀,卻是這么活潑的性格。
“我說是就是,”五條悟沖她做了個鬼臉,才繼續對羽取一真解釋,“我小時候在五條家穿的那些和服,有一部分就是她給我做的。當然,那時候的我肯定沒見過她,尺寸都是仆人報給她聽的。”
身為懸賞金額過億的[六眼],沒覺醒術式前的他被精心呵護,覺醒以后的他又忙碌于各種針對性的精英與繼承人教育,以及任務經驗積累之中。
只是一位做和服手藝比較好的師傅,是見不到他的。
轉折來到五條悟十來歲的時候。
他已經覺醒了[無下限]術式,族內安排的教育課程也基本學了個遍,連任務都出過好幾趟。
厭煩了無止境干涉他想法的長老們,五條悟無師自通了偷溜大法。
“無師自通?”羽取一真問道。
“應該是無師自通吧……”五條悟捏著下巴思索,“童年的事情有點記不清了,反正就是從某一天開始,我變得很喜歡跑到外面玩。”
說是玩也不確切,他好像大部分時間都在街上亂逛,然后面無表情的回五條家,被那幫長老訓斥一頓也照溜不誤。
也就是在其中一次,他返回五條家的途中,遇見了被咒靈纏上的千香婆婆。
祓除咒靈是很簡單的事情,但除去[帳]以外,那些普通人未必能看得懂他在做什么,不會得到任何感謝。
當然,五條悟也不是為了感謝才決定這么做的。
他做事向來率性而為,在不久前經歷[天元同化]任務且險死還生之后,更是徹底明悟且堅定了真正的[本心]。
就在五條悟打算這樣若無其事離開時,千香婆婆說什么都要感謝他,邀請他回家做客。
也是那時,五條悟才發覺千香婆婆好像清楚咒靈的存在。
仔細一問才得知她常年與五條家合作的編外人員之一,負責制作族人的和服。
“她當時還請我吃了草莓大福哦。”
五條悟笑著和羽取一真咬耳朵,偷偷豎起三根手指。
“奶油又香又甜,超美味。我當時沒忍住,連吃了三個。”
羽取一真腦補了下小小悟當時坐在這張茶幾前,鼓著腮幫努力嚼草莓大福,蒼瞳閃閃發亮的景象,唇邊同樣泛起笑意。
“這次也要三個嗎?”
沒想到千香婆婆已經返回客廳了,端過來的茶盤上除了色澤濃郁的清甜抹茶,便是四個又胖又鼓的草莓大福。
是手工制作的豪華奶油餡大福,五條悟立刻響亮應了一聲。
“要!”
千香婆婆笑著將一個端給羽取一真,另外三個都給五條悟。
“所以啊,悟少爺這次來找我有什么事?前兩年聽人說你非要跑去高專上學,把長老們氣得要命。”
“是啦是啦,我確實把他們都快氣壞啦。”
五條悟一叉子戳在草莓大福上,啊嗚就是滿滿一大口,“但這不也讓他們更精神了些嗎?講話都變得中氣十足的。”
雖然只有在訓斥他的時候中氣十足。
去年被一真教訓了頓后,又親切得讓他渾身起雞皮疙瘩。
千香婆婆都沒忍住笑意,“是是是。”
“我這次來,”五條悟咽下一大口奶油餡,幸福瞇起眼,“是想問婆婆要那件和服的。”
“那件?”
千香婆婆在最初幾秒沒反應過來,隨即有些訝然,“你確定要給一真穿嗎?”
五條悟點頭,“很合適吧?”
聽到這句肯定的話,千香婆婆認真打量起坐在他身邊的羽取一真。
把羽取一真都看緊張了,下意識放下正在嘗試切割草莓大福的叉子,雙手放在腿上,脊背挺直。
“身高確實挺合適,”千香婆婆笑了,“他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人]嗎?”
羽取一真疑惑看向五條悟。
“大概是吧?”
五條悟撐著腦袋,姿態相當放松。
“放著也是放著,還容易放壞。現在或許正是時候。”
這兩句對話讓羽取一真聽得有些愣神,但五條悟不需要給他解釋。
當千香婆婆取出那套保養極好的嶄新和服時,羽取一真甚至以為自己看錯了。
那是一身極莊重的黑底紋付羽織袴,剪裁利落,擁有寬大且精致的袖口,靠里側清楚印出了一個渾圓家紋。
并非五條家的藤紋,而是更接近一種鬼神精怪中的鳥類,是一種令人眼熟的,展翅垂首時的姿態定格。
——更確切地描述,是羽取一真在上周目穿過的家主服飾。
自從悟生日時的那塊蒙布朗之后,這是他第二次錯愕到近乎說不出話。
“如何,相當不錯吧?”
五條悟對著這身晾開在木架上的紋付羽織袴滿意端詳片刻,示意羽取一真來穿上試試。
“是……很早就做出來了嗎?”
羽取一真慢慢開口。
他很確信悟自上高專、與他初次見面開始,絕大多數的時間都與他待在一起。
哪怕為了做任務或其他事情分開,也始終保持著手機交流。
悟應該沒有時間為他準備這樣的驚喜——遑論聽千香婆婆話里的意思,這身和服是為[某個人]準備的。
“是哦,”
千香婆婆笑著撫過面前這身連褶皺都一絲不茍的紋付羽織袴,陷入回憶。
“大概是與總是偷溜出來的悟少爺熟悉起來之后的事情了。他好奇我制作和服的流程,我便帶他一樣一樣介紹過去。”
“看他很感興趣后,我就問了一句有沒有喜歡的款式與紋樣,工作間里還有幾件樣衣,他可以隨意挑選。”
“結果啊,悟少爺指著其中一身紋付羽織袴,問我有沒有純黑色的,家紋也不要用五條家的那種。”
“雖然很驚訝,我還是答應下來了,想著破例給他做一次幼童版本也不錯。但接著,悟少爺又說要成年人的尺寸。”
五條悟聽到這里,嘟囔著吐槽一句“原來你還想做迷你版的給我啊”。
真是的,他那個時候都更喜歡穿普通的衛衣和短褲了,怎么看也不會想穿這種衣服的嘛。
“雖然已經在我這里存放很多年,但還是等來了送出去的那天呢。”
千香婆婆眉眼間都露出愉快的笑意,對羽取一真說道。
“這是悟少爺相當珍惜,特別叮囑我要好好收起來,等著他認為合適的人來穿的和服。所以哦,希望你也能好好珍惜,一真。”
“是。”
羽取一真起身的動作還趔趄了下,才略顯僵硬地接過那套和服——但他的語氣相當鄭重而堅決。
【用心制作的服飾,能增加您的氣質與魅力。】
在系統中,它甚至彈出了介紹框,與一周目的有微妙不同。
但在羽取一真心中,這一切都變成了次要。
他更想問——莫非在他點擊開始二周目之前,這款游戲便已在運行中,而非僅是被一串單薄的數據所定義的[人設背景]嗎?
悟……到底等了他多久?
第148章
羽取一真不知道。
他甚至突然搞不清這個游戲到底是不是游戲了。
如此真實, 如此令人……悵然。
話說回來,他購買到這份游戲的唯一原因,也不過是在放學時路過那家開了許久的音像店, 卻被那張貼在櫥窗上的宣傳海報吸引住視線。
那是一張并不算顯眼的海報, 以偏昏暗的光影與色彩為底,勾勒出數個并不算美型的人物設計,以散落的人字型排開。
底下則用最普通的默認字體寫了幾行宣傳語,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不走近些壓根辨認不清楚。
這是一張太過經典的海報構圖,連文字排版都沒有任何技巧。
然而, 羽取一真仍舊為那一抹純白停駐了腳步。
說不清什么原因,他走進了那家不常光顧的音像店。
與偏好美少女游戲的御子柴不同, 他更喜歡玩冒險或動作類游戲, 且更熱衷于網購。
羽取一真向來不喜歡與他人進行過多交流——用御子柴的話來說, 是個悶騷的社恐。
但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社恐, 只是單純對社交不感興趣。
只是,那日的羽取一真確實走進了音像店, 并出聲詢問那位在整理貨架的店員。
他的身高中等,體型偏瘦削,散發著某種溫和而內斂的清秀感,連帶那頭略長的黑發也并不顯得突兀。
在聽說羽取一真是來詢問那款游戲時, 他很明顯愣了一下, 才回答說[有,請稍等片刻]。
甚至, 連價格都出乎意料的便宜。
這便是羽取一真為何會進入這款[劃時代虛擬]游戲的始末。
倘若此刻再重新思考,蹊蹺的地方實在太多。
譬如……他似乎從未在網絡上見過這款游戲的宣傳與討論。
但此時此刻,羽取一真沒有空再繼續細想。
他捧著那套和服向千香婆婆道謝, 而后再望向五條悟時,那雙黑瞳深處所盛滿的情緒仿若指尖一捧水銀流瀉,在淡藍月光下泛出粼粼光澤的柔和與動容。
五條悟與他對視良久,嘴角一彎,露出的壞壞笑意卻似揶揄似真心。
“這身和服可不便宜哦,”五條悟笑瞇瞇道,“讓我想想啊,你覺得需要付出多少代價才能得到它呢?”
羽取一真頓時有點緊張起來,“多少錢?”
哪怕悟說要幾百萬,他也會毫不猶豫掏出來的。
不夠可以先欠著。
“啊決定了,這個歸我——”
五條悟卻是打出個響指,伸手將羽取一真面前那盤草莓大福端走——讓后者剛提起來的心,被這不按常理出牌的后續給硬生生卡在了半空,不上不下。
羽取一真看著這個被他用叉子戳破到奶油餡已經漏出來的草莓大福被挪到悟的面前,脫口而出一聲“欸?”。
五條悟:“怎么啦,不肯給?”
羽取一真盯著那四個擺在他面前的胖滾滾草莓大福,直接占滿了小半個桌面。
千香婆婆在旁邊端著茶杯慢慢品,望向這二人的眼底盡是高興的笑意。
羽取一真的啞然并沒有持續很長時間——他幾乎無法克制地露出些愉快的、情不自禁的柔和笑意來,朝人慢慢搖頭。
“我是擔心你吃不完。需要先賒賬嗎?”
五條悟沖他做了個鬼臉,回應里還透著億點點不服氣。
“小看我?”
………
“……嗝。”
深夜道別,五條悟返回高專時,捂嘴打出的飽嗝里還帶著那股草莓奶油餡的甜香。
這時間的高專早就已經下課了,坐在走廊長椅上的夏油杰穿著短袖襯衫,盯著這個把棘手麻煩甩給他,自己一溜煙就跑走的家伙邊揉著肚子邊回來。
“跟一真出去吃得很滿足嘛。”
他扯動嘴角,不咸不淡呵呵笑了兩聲,“留我被夜蛾老師瘋狂質問。”
天曉得他當時冷汗都快流下來了!
就算是肌肉笨蛋,夜蛾老師也是特別難糊弄的那種肌肉笨蛋啊!
五條悟眨巴眼,“應付過去了嗎?”
“好不容易,”夏油杰干巴巴道,“但我覺得夜蛾老師應該也反應過來了,所以才沒繼續追問的。”
畢竟,在給他們發布星漿體任務時,夜蛾老師就不算贊同抹殺天內理子的做法了。
連帶對于因阻止天元同化而離開的羽取一真,也并不覺得反感。
五條悟笑瞇瞇沖他比出一個拇指,“周末請你跟硝子吃最新款的限定冰淇淋!”
夏油杰:“……我看是你自己想吃吧。”
五條悟:“哎呀,我是那種人嗎?我是那種為了冰淇淋買二送一,就帶你和硝子一起去湊個數的人嗎?”
夏油杰:“…………”
他很無語地嘆出口氣,倒也沒拒絕。
夏天快到了,天氣一天比一天熱,開始浮躁的人心連帶令咒靈也變得活躍起來,大家能湊個周末一起出門吃冰淇淋也不錯。
“好了,既然你已經按時回來,我也不繼續等在這里了。”
夏油杰起身時,順帶攏了把沒有扎起的散發,隨口叮囑聲五條悟。
“你記得早點休息。”
五條悟點了下同樣泛起困的腦袋,忽然喊住他。
“一真讓我給你轉達點事。”
好險好險,和一真在一起玩得太開心,險些把他交代的話忘記了。
夏油杰的腳步頓了下,好奇側過身來看五條悟。
“什么?”
“他是這么對我說的,”
五條悟想了想,對著夏油杰逐字逐句開口,聲音也刻意壓低了些,模仿起羽取一真那偏冷淡的語調。
“[盤星教內早就有人盯上你了,做任務時千萬要留心]。”
夏油杰這次是真的愣住了。
“盯上我?”他迷茫道,“可我從來沒有接觸過這個宗教。”
而且這個“早”字用的……是比[天元同化]事件前還要早嗎?
“不知道哦,一真說再具體的也沒辦法透露了。”
五條悟背起雙手,神情是放松心態下慣常的靈動,幾乎能令人聯想到一只眼瞳又大又藍的漂亮貓咪。
“他已經掌控了盤星教,卻還會這么說——指代的人是誰,想必杰也一清二楚了吧?”
夏油杰揉了揉額角,仍舊有點困惑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敵人盯上。
要他的性命嗎?可他是沒有任何背景與資源的非術師,有什么好覬覦的。
不過,悟此刻的問題,他確實也能答得上來。
“……那位教祖吧,”夏油杰不緊不慢道,“我后來也姑且查過些資料。一真是盤星教的圣子,連回去的他都沒辦法解決的盤星教人員,除了地位比他更高存的教祖,幾乎不必再做多想。”
“Bingo——”
五條悟先是慶祝他們二人想法一致,接著朝夏油杰的位置靠過來了些,壓低聲音。
“一真說要你留心任務,我倒覺得,你可以假裝順其自然。”
夏油杰“嗯?”了聲。
即使拋開[六眼]與[無下限]這類與生俱來的天賦,五條悟的頭腦同樣極靈活,且很有自己的想法。
他能依靠武力而不在乎一切針對他的陰謀——好比幼時的懸賞——但并不等于,他在面對陰謀時會束手無策。
“我回頭會和一真說,但現在想問你的意見。”
在這條僅有幽暗月色的宿舍長廊內,五條悟向夏油杰秘密商量起未來的謀劃。
“既然早就盯上你,卻沒有在你剛進入高專、實力并不強大時動手,就意味著對方不是想要你的性命。”
——說到這里,五條悟用拇指點點自己,以親身經歷作為案例。
“像我,一出生就被掛超過一億的高額懸賞了。這才是真正想要我命的表現。”
這話語聽起來莫名還有點驕傲,讓夏油杰有點無語。
“既然不想要我的性命,又說盯上我了,”夏油杰凝重道,“那對方是想做什么?”
“不清楚,但我認為這肯定是絕對不能被透露的關鍵。”
五條悟的蒼瞳微微轉動,“我在回來的路上查過資料,盤星教的存在歷史很長,教祖卻從來都沒有露過面。”
“沒有姓名、沒有照片、沒有影像。甚至沒人知道那個人是男是女。按照一真的形容,他也從未見過對方的真面目,只能從處理過的聲音中判斷那人用的是女性句式。”
“因此,他沒辦法殺掉那個教祖。”
脫離平時更常展現的活潑與隨性,此刻的五條悟極聰慧,話語間直指問題重心。
“你想想,[她]上次安排給一真的任務,是阻止天元同化。狡詐到從來都不露面的咒術界敵人,阻止完天元同化后,難道就沒有下一步動作了嗎?[她]可是為了計劃達成,特意提前一年就將一真安插進高專里當學生。”
“夜蛾老師之前推測盤星教是由于在崇拜天元大人的千年里逐漸走向極端,才變成拼盡全力阻止天元同化的,畢竟天元同化并不是第一次,盤星教以前都毫無動靜——但我不這么認為。”
五條悟豎起食指,提出一個更震撼夏油杰的觀點。
“如果,敵人就是為了阻止天元同化,才創建的盤星教呢?”
夏油杰睜大眼睛:“什么?你的意思是……”
“你想想看,盤星教是非術師為了感激天元大人的功績才創立的。”五條悟說,“但又是誰告訴了非術師,天元所做的一切?”
“那可是通訊極其不發達的古代哦,大家都成天埋頭種地,信仰的也都是些亂七八糟的鬼神。”
聽到一半的夏油杰默默吐槽:“亂七八糟……”
“我懷疑[教祖]的背后可能是一個詛咒師團體,在千年間不斷進行傳承——而且非常狡猾且謹慎。”
五條悟拍著夏油杰的肩膀,聲線壓得更低,更鄭重。
“雖然不知道對方的目標,但根據一真的描述,能夠明確的一點是[早就盯上你了]。”
“如果是想借任務殺了你,你就反抗,不讓對方得逞。”
“但倘若是看中你的能力,想要招攬你……”
“不如你就順其自然,假裝被騙——或許,這樣能摸清對方的真正身份。”
第149章
羽取一真穿著那身紋付羽織袴回到盤星教時, 將酒見綾子小小嚇了一跳。
她從未見過對方如此肅穆的莊重打扮,如一座佇立在夜色里的冷峻險峰——孤傲、冷漠,十足凜然。
換句話說, 酒見綾子發現自己竟然覺得這身裝束仿佛是為羽取一真量身定做的那般, 搭配那身偏冷酷的沉穩與早熟,簡直渾然天成。
幾乎叫她忘記這位有著幽深黑瞳的少年,尚且未滿十八歲。
或許是她提到需要換一身更襯托圣子氣質的衣服,羽取一真才特意去購置的…?
酒見綾子在心底偷偷想道。
但她沒來得及向羽取一真求證——后者并沒有理會酒見綾子的詫異,直接回到自己的寢室。
羽取一真轉告給悟的話,既是提醒, 亦為試探。
而直至此刻,他的手機已經在口袋里振動許久了。
身為自千年前發家的本土宗教, 盤星教的外觀被建設成再奇特、再新潮的模樣, 內部的裝修依舊與傳統的日式裝修并沒有任何區別。
作為需要遵循一些莫名教條來營造所謂“虔誠信仰”的儀式感的宗教而言, 這間圣子寢殿內掛有許多半透明的紗織帷幕, 在數盞燭火拉長的光影交織下,透出一種朦朧的暖黃光暈。
羽取一真赤腳踩著榻榻米, 先端起其中一盞燈燭,耐心沿著這間寢殿走了幾圈,一樣接一樣地拿起又放回,依靠游戲的物品說明來檢查擺放在這里的東西。
只要給出的評價是【平平無奇的xxx】, 就不必需要警惕。
他還特意敲了敲腳下的軟墊, 又花費許多時間,沿著縫隙慢慢摸索了一遍。
想了想, 又舉高燈盞,連頭頂的天花板和橫梁也沒放過。
其仔細程度堪比在解謎游戲里找不到線索時,用鼠標挨個點擊過每一處場景的所有物品與角落。
直至徹底確定那個[教祖]沒有動用符紙、咒紋或者式神之類的手段竊聽他, 羽取一真才撥回電話。
“如何?”
他小聲開口問道。
“已經和杰說過了——另外,他還同意了我的計劃哦。”
五條悟盤坐在床上,一手拿著電話,另一只手則抱著從羽取一真宿舍里拿回來的黑豆柴玩偶。
在接電話的過程中,他的手指無意識把玩著這只又軟又大的玩偶,不時揉捏幾下。
羽取一真:“計劃?”
他只拜托悟幫忙提醒夏油杰當心后續的陰謀算計,并沒有什么“計劃”需要傳達。
說起這個,驕傲小悟立刻邀功似的挺起胸膛,將他和杰商量好的打算又對羽取一真說了一遍。
羽取一真聽得黑瞳微微發亮。
悟竟然跟他想到一塊去了,提前幫忙說服了夏油杰配合。
但這個計劃太過被動,且根據上周目的親眼所見,[教祖]真正想要的,很有可能是(已故)的夏油杰,而非一個活蹦亂跳的夏油杰。
“不愧是悟,總是能想出這么聰明的反制手段。”
羽取一真立刻奉上真情實感的夸夸,把五條悟夸得分外飄飄然,那雙蒼瞳都快瞇成招財貓似的兩條彎彎細線。
連這句“沒錯我就是這么為一真著想的nice guy五條悟哦”的俏皮回應,吐字的音節間也黏連著輕快又愉悅的笑意,聽起來高興極了。
一定也可愛極了,可惜他現在看不見。
羽取一真在通話另一端,不無遺憾的想道。
不過話說回來,悟不記得上周目的事情,因此并不清楚[教祖]為什么需要夏油杰,才制訂了“干脆杰順勢反過來臥底”的順水推舟式計劃。
雖說羽取一真也不知道[教祖]為什么要已故的夏油杰,但很顯然,如果一直跟著敵人的步調走,他們自己這邊就會陷入被動。
“我想出了個主意,或許將計劃稍微改動一下。”
羽取一真這么對悟說道,成功將對方的好奇心挑起來。
“是什么?”
“我們不必等陰謀到眼前了,再見招拆招——何況,其實我們也并不容易分辨到底哪個是敵人刻意安排給夏油杰的任務,哪個不是。”
主要是擔心夏油杰在哪個[教祖]刻意策劃的單人任務里意外身亡,讓尸體順利被對方拿到。
這種情況,他和悟都很難趕得及去營救。
羽取一真微微抿起嘴。
“如果杰同意,我們就主動一步,讓夏油杰自己先……嗯,想辦法逐步轉變態度,而后找個契機,假裝他要脫離咒術界。”
倘若夏油杰始終堅持待在高專,[教祖]也不好找機會下手吧。
不如主動將自己暴露在高風險地區,強勢打亂敵人原本預計的節奏。
哪怕無法將[教祖]的真身釣出來,到時夏油杰隨便往哪個國外的偏僻角落里一鉆數年不現身,對方在上周目想要的[夏油杰(已故)]都能泡了湯。
這些腦海里迅速權衡完畢的念頭,羽取一真沒辦法對悟說出口。
然而,五條悟依舊敏銳領悟到了他的想法。
“不錯啊,你也很有我的風范呢,”五條悟笑瞇瞇夸道,“比外表看上去狡猾……不,機靈多了嘛。”
這種先對面一步、將敵人打個措手不及的作戰風格,可是他相當中意的!
“都是五條老師教得好。”
羽取一真習慣性配合謙虛道,用出了上個周目對他的稱呼,卻令五條悟驟然一怔。
“五條老師……?”
——他低喃出聲,兩條漂亮的淺色眉毛無意識蹙起。
“為什么我會覺得這個稱呼很……熟悉?”
熟悉得他剛才幾乎要誤以為自己真的是老師,是一位早已對執教這件事得心應手的……麻辣教師GTG?
咦,這個單詞是如此順口的就說了出來,幾乎不存在半分遲疑。
“悟?”
見悟半晌沒有回應,羽取一真開口喚了他一聲。
“你剛才說了什么?”
那句低喃的聲音太過含糊,羽取一真并沒有聽清內容。
“啊沒事,”
五條悟先暫時不去想那些莫名其妙浮現在心底的熟稔感,語氣也恢復了一如既往的輕快。
“我會去告訴杰的,這件事就放心交給我吧!”
“……”
“…………”
“這就是你建議我去報一個演員培訓班的理由?”
聽完改良計劃的夏油杰難以置信,甚至還有一整個籃球場那么大的無語。
這節課的夜蛾老師出差還沒回來,他們目前也沒有任務,索性就當成半個自由活動課,跑來打室內籃球。
空曠的場所也正好能防止隔墻有耳。
家入硝子則對打籃球沒有特別大的興趣,趁機跑去找訓練場上的庵歌姬玩了。
“演員培訓班怎么了,你看不起演員培訓班嗎?”五條悟眨了眨蒼瞳,“你不就因為演技太爛,才在之前的[天內理子扮演競選]中敗給我的嘛。”
在當時回程的飛機上,他們可是討論了很久到底由誰來模擬成天內理子呢。
夏油杰:“……”
夏油杰硬邦邦開口:“我那時也沒很想去和你爭這個。”
“略——你就是演技不行啦,竟然連離別戲碼都演不了,天內都吐槽你像條剛被撈上岸的魚。”
五條悟沖他做鬼臉。
“……那是兩碼事!”
夏油杰拳頭也跟著硬了,反唇相譏。
“你就不覺得你當時表演得太用力了嗎?頂著黑井外貌的小理子被你差點一下就撲得摔倒在地,接著又蹭腦袋又嗚嗚哇哇的超大聲干嚎,險些把工作人員都招惹過來!”
“那才更能證明我的演技好吧!把工作人員都騙過去了!”
“小理子當時可是很明顯的超無語表情!”
“她那是在努力扮演成熟又可靠的黑井!”
“黑井平時怎么會是那種連話都不知道該怎么說的表情!”
“永別時傷心到說不出話不是很正常嗎!”
——兩個人邊在半場互相爭奪那個被彈來拋去的籃球,邊進行了一場漫長的小學生吵架,直吵到兩個人都氣喘吁吁的停下來平復呼吸為止。
五條悟一只手撐著膝蓋,另一只手朝他擺了擺,“總之你要是同意這個計劃,可絕對不能搞砸了。”
現在的他們還有情報優勢,一旦被敵人察覺到不對勁,那可真的會功虧一簣。
“我大概明白你和一真的想法,”夏油杰同樣喘息著點頭,“我會思考下怎么轉變才最合理。”
五條悟提醒:“還得讓那個[教祖]知道你轉變了。”
“鑒于一真說高層也有人協助,”夏油杰沉吟片刻,“之前是不是有誰提過,等暑假開學之后,我們會舉行東京校與京都校的姐妹校交流會?可以先試著從那里開始。”
在那上面鬧起來的事故,最容易散播出去了。
“哦——你的腦子也不賴嘛。”
五條悟豎起大拇指,卻換來對方的猶豫一瞥——那個表情看起來不像是針對這句夸獎的,更類似于某種好奇心驅使的探究欲。
仿佛在說:嚴肅的計劃商議完畢,現在開始是輕松愉快的八卦時間。
“嗯?”
五條悟困惑挑起單邊眉梢。
夏油杰遲疑了下,還是沒忍住內心好奇的偷偷問他。
“話說,你之后還打算跟一真碰面嗎,就,一直用那種方式?”
他隱晦做出個哄小狗狗過來的常用手勢,用以指代[一真擬態成黑豆柴,然后偷溜進高專]的行為。
畢竟一整個暑假呢……悟怎么可能忍得住完全不跟一真見面。
五條悟盯著那個手語片刻。
五條悟秒懂。
“哎呀——我為什么要告訴杰呢——”
五條悟揚起眉梢,忽然變得笑瞇瞇的,一副完全沒打算告訴夏油杰的模樣——甚至沖對方擠了擠眼。
“這可是我和一真之間的……嗯,怎么說來著,[情趣]哦。”
夏油杰:“………”
突然覺得自己刺眼起來的夏油杰,真是后悔他為什么要多余問這一句。
不過,他確實猜的沒錯,五條悟怎么可能會選擇在暑假獨自返回京都五條家,要跟羽取一真分開足足兩個月那么久呢?
想都別想!
當暑假開始的第二天,酒見綾子來到羽取一真所在的參殿匯報工作時。
她的目光,詫異落在對方懷里——確切地說,落在正躺他腿上肆意伸著懶腰的純白長毛貓咪身上。
那身純黑肅穆的紋付羽織袴,已經黏上了一根又一根純白的貓毛,顯眼無比。
但對付起領導層來堪稱冷酷的黑發少年,此刻卻格外縱容那只貓咪的放肆,壓根不拘束它的任何行為。
“這……這是?!”
羽取一真低頭看了眼在沖他眨單眼wink的藍瞳大貓,故作鎮定地抬起視線。
“是會帶給我幸運與勝利的神明。”
酒見綾子:“………”
酒見綾子:“???”
第150章
聽到一真竟然將他在心中的地位捧得這么高, 某只貓咪的內心相當驚訝。
但與此同時,他內心不可避免的被喜悅與甜蜜填滿,連張嘴發出的“咪嗷——”聲都拖得又長又甜, 軟綿綿的, 像被一大團云朵塞進懷里的棉花糖絲。
憑借貓咪極敏銳的聽覺,五條悟立即就感知到羽取一真此刻的心跳瞬間飆升。
縱使對方的表情依舊沉穩而淡定,但這點控制表情的小把戲,可騙不過他。
簡而言之——哎呀這小子,又狠狠迷上他了吧?
五條悟好似得勝凱旋的大將軍,在羽取一真的大腿上慢吞吞翻了個身, 仿佛一只躺在財寶上打盹的巨龍。
言下之意相當明顯:你啊,超級喜歡我這種形態吧?來, 看在你剛才說話好聽的份上, 就破例讓你隨便摸幾下哦!
連那朝羽取一真亮出來的四只粉嫩梅花肉墊, 都刻意控制著, 沖他一齊開了個花。
“……!!!”
羽取一真頓時捂住臉,好讓那一瞬間驚到失控的表情不要被酒見綾子發現。
救命, 漂亮小悟不僅非常聰明,且真的很懂自己什么模樣最能把他撩撥得心臟怦怦跳!
甚至連習慣動物身體的速度,都比他要來得快。
太可愛了,一舉一動都正中他的好球帶……
“……”
酒見綾子盯著這位正在捂著嘴走神的圣子大人, 表情有億點點沉默。
是她的錯覺嗎, 對方的周身怎么好像在飄幸福小花?
……萬萬沒想到,這位酷哥的弱點竟然是貓。
看他上次沒有怪罪那只亂跑的黑豆柴, 反而借走去獨自玩了一會,搞得她還以為他是深藏不露的狗派呢。
不過,酒見綾子也不得不承認這只長毛藍瞳白貓真的非常漂亮, 讓她也忍不住偷瞄了好幾眼。
而且……越看越感覺眼熟。
正在匯報內容的酒見綾子突然停頓片刻,才又若無其事的繼續往下接著講本周的人員與財報情況。
但她的內心,正在掀起驚濤駭浪。
那只貓的配色,怎么看怎么像和他搭檔唱歌的那位啊……
這算什么,睹貓思人?
酒見綾子有點不敢細想,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匯報營收情況,并祈禱她剛才的異常沒有被羽取一真發現。
至于坐在主位上的羽取一真,他的注意力壓根不可能分給除悟咪以外的任何存在。
何況酒見綾子的內容對他來說有點多余,只是走一個必要的過場。
真想知道有沒有賺錢,羽取一真打開游戲看一眼就清晰明了——如今盤星教所獲得的盈利金額,都會等比兌換出一部分金幣到他的個人賬戶里。
可以說盤星教賺得越多,他拿到的分成就越多。
此刻的羽取一真已經快被超絕可愛的悟咪完全迷暈神志,沒露出傻笑已經是他自控力高超的表現了。
不過,等酒見綾子匯報到下周工作安排時,羽取一真抬手示意她停一下。
“我之前去鐮倉的時候,見到過相當有名的貓島神社。”他捏著下巴沉吟,“連帶喜歡去那里的游客與信徒也非常多。”
“這么一想,盤星教的衍生售賣品實在太普通了,沒有什么特色。”
“不如就畫一只長毛的藍瞳白貓來作為吉祥物推出吧。記得畫可愛點,要非常可愛的那種。”
聽著羽取一真在這里語氣平靜的對她吩咐,酒見綾子幾次欲言又止,還是默默按捺回去。
這小心思也太明顯了吧喂!
但如今的黑發少年已經當上她的老板,酒見綾子最后還是只能應了聲“是”,去安排人做策劃方案。
有著又柔又滑的蓬松白毛,讓羽取一真連托在懷里的動作都小心翼翼的,直接帶回寢殿。
盤星教沒有高專那樣的防御結界,五條悟可以放心的變回人身而不用擔心觸發警報。
而他的表情還透出興奮與刺激,似乎也是第一次這樣偷溜進敵人的地盤——別忘記羽取一真可是被判決為詛咒師——然后跟對方黏黏糊糊。
甚至,還能當貓把一真撩撥得暈頭轉向!
壞心眼小悟摩拳擦掌,恨不得在接下來兩個月里,將論壇里提過的各種花樣都和他玩一遍。
沒錯,區區貓咪if這種在同人中相當常見的故事背景假設,怎么可能會缺席這個發展真悟cp一年多的論壇板塊。
他在那無數個睡前玩手機的夜晚,躲被窩里看得可起勁了。
羽取一真不知道五條悟在發呆想些什么,但不妨礙他安靜凝視著對方——溫和的、忠愛的,每一分情感都如此充沛,仿佛升騰在冰原上的龐大篝火。
每一片自夜空落下的冰冷雪花,都會被燃燒得沸騰起來,直至化作一陣更柔軟的、繚繞的薄霧繞在指尖。
五條悟回過神時,便看著羽取一真在朝他望過來,眼底與嘴角都帶著明顯的淺笑,那股生人勿進的氣質更是早已融化殆盡。
這是一份獻給他的,全心全意的喜歡。
是屬于他的珍寶,獨一無二。
于是,五條悟也笑了起來,卻朝羽取一真這邊輕輕側過身,拉近距離——
錯愕、驚喜、柔軟、鄭重、珍惜……無數情緒在此刻交織如纏繞在二人指尖的紅線,又盡數融入這一枚蜻蜓點水般的親吻中。
時光恰好,無人打擾。
………
為了防止自己的身份暴露,來盤星教陪羽取一真過暑假的五條悟白天當貓,晚上做人。
有時晚上也不做人,幾次把羽取一真逼得都快走投無路了。
——就這樣,五條悟還要繼續挑釁他,非要越貼越近,口中還說著“害羞啦?”、“抵抗力不大行哦?”之類的臺詞。
對此,羽取一真總是會回以一串心率過快下的省略號。
為什么悟能擺出一副超熟練的姿態,來對他用出各種難以抵抗的招數啊。
羽取一真深刻認為,他該找個時間好好補一下相關的課程教育了。
至少不能再這么被動。
除此之外,羽取一真與五條悟的整個暑假都過得相當愉快。
恢復【圣子】身份的羽取一真不方便出去玩,五條悟便也留在盤星教陪他,始終都沒有抱怨過半句[無聊]。
他總能給自己找到些事情做的,例如來玩[用五條悟身上帥氣的地方來接龍吧——全部!],以及研究如何開啟[自動檔無下限術式]。
雖說前面與后面的風格著實不太統一,但這就是率性丨愛玩又努力的五條悟,每一面都是不能被否認的他。
需要省略掌印與吟唱的第一步,他在[蒼]上已經實驗成功了。
接下來則是如何保證[修復大腦的反轉術式與燒壞大腦的無下限術式能恰到好處的配合],以及[將持續消耗的咒力量壓低在自然恢復的咒力量之下]。
這不算是一件輕松的事情,在五條悟之前的無下限術師從未想過還能這么做,甚至難以斷定它是否能夠成功。
但他依舊摩拳擦掌的,壓根不在乎那些前人留下的筆記怎么說。
——何況,一真說過他能做到。
而在這些事情所占據的時間之外,五條悟還特意用[六眼]幫羽取一真確認了一件事。
往來于盤星教的所有教眾里,擁有術式的術師僅有他一個。
這也意味著被羽取一真懷疑是術師的[教祖],從來沒有在盤星教現身過——哪怕是喬裝打扮。
對于這點,羽取一真倒也不顯得十分沮喪。
上周目的那個[教祖]既會夏油杰的[咒靈操術],又會虎杖香織的重力術式,意味著無論對方附身了誰,自身肯定是擁有術式的。
哪怕沒人見過[教祖]的真面目,也絕不會出現在他面前嗎。
看來,他們還是需要夏油杰做誘餌,才能把那家伙釣上鉤。
………
望著窗外那被驟雨洗過的晴空,[虎杖香織]收到了來信。
信里的內容不算長,三言兩語匯報了羽取一真近期做的事情,卻令[她]低笑出聲。
但比起稱贊,那副神情卻更接近于觀賞甕中螳螂在打架的饒有興致。
“強迫不停的喝燙茶?還真是個有趣的辦法。”
“毫不留情的清理掉一批棄子,以尋得斷尾求生嗎……嗯,挺有魄力。”
“哦,換了身裝束,這也是增加氣勢的一種方式。”
“……設計盤星教的吉祥物為長毛藍瞳白貓,并將其制作成繪馬、面具、瓷器及玩偶,推銷給前來參拜的信徒與游客?”
看到最后,[虎杖香織]卻有點笑不出來了。
[她]不覺得這只被羽取一真精心養起來的藍、瞳、白、貓,配色僅是與那位[六眼]五條悟恰巧相同而已。
無論是二人之間的感情深厚到送給對方一只貓,抑或只是羽取一真單純想要睹貓思人,這種現狀都令[她]感到某種微妙的警覺感。
而這種感覺,在往前追溯的那無數年里,數次被證實了并非僅是[她]的無端多慮。
“哪怕是以防萬一,那件事情也不能讓他去做了啊。”
[虎杖香織]輕輕點著額角,收起這封信箋。
“——還是,我自己親自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