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距離12月7日越近, 羽取一真內心的擰巴與忐忑就越明顯,透過那層淡漠的外殼緩慢溢出,幾乎快積累到了肉眼可見的程度。
夏油杰側過腦袋, 輕聲對五條悟嘀咕。
“他看起來超緊張啊。”
他和羽取一真的座位間隔著五條悟——而越過五條悟的桌面, 能看見羽取一真握緊筆,一副認真聽講的模樣。
但實際上,誰都能看得出來,他正在對著筆記本走神,半晌也沒有寫下一個字。
“笨蛋都能看得出來啦。”
五條悟也壓低聲音回夏油杰。
夏油杰:“估計是第一次喜歡人?”
五條悟:“我猜也是。”
對話停頓了片刻,五條悟狐疑且好奇的瞇起眼:“怎么, 難道杰不是?”
夏油杰:“我那個……不對,別突然扯到我身上。我的意思是, 一真的反應也太青澀了。你不就特別游刃有余嗎?”
他們都對[羽取一真喜歡五條悟]這點沒有任何懷疑, 問題在于這兩位什么時候才會在一起。
換句話說, 現在竟然還沒有在一起。
“你不要說得好像我很有經驗的樣子……”
五條悟輕哼出聲——他也只是理論知識豐富而已——還都是刷論壇看來的。
他之前還擔心過一真會不會也想起來這個論壇鏈接, 然后點進來發現新世界……幸好沒有。
墨鏡后蒼瞳微微一瞇,壞心眼小悟在露出狡猾的竊笑。
他就是很喜歡看一真對著他無措的模樣, 總是不由自主被那份情緒牽絆著心神,無意識朝他投來柔軟的目光。
亦如他也同樣如此期待生日的到來。
在等待著屬于他的這份禮物,獨一無二。
“但你現在就是很有經驗的樣子……好啦好啦,我又沒說你真的很有經驗。”
夏油杰眼疾手快, 用他手里的筆架住五條悟驟然發起的圓珠筆突刺。
“但你們不是生日那天要去當演唱會嘉賓嗎?一真會不會因為過于緊張, 導致發揮失常?”
還特意向荒生潤子要來了兩張前排親友票,他和硝子到時候也會過去。
但夏油杰聽說演唱會的歌手都是全開麥真唱的, 一旦跑調或破音,那可就是在幾萬名觀眾面前丟臉了。
“放心吧,他肯定不會的。”
五條悟胸有成竹。
說到底, 演唱會只是一種比較特殊的、短暫的職業體驗而已,他會覺得去舞臺上唱歌這段經歷很有趣,但不等于會特別在意。
他相信羽取一真同樣如此。
按照這個推論,目前困擾羽取一真的情緒問題——
那就很好解決了嘛!
…………
12月6日,晚上24點。
換個說法,12月7日,凌晨0點。
五條悟在羽取一真的宿舍里正襟危坐,雙手環抱胸前,摘下墨鏡的蒼瞳牢牢盯緊掛鐘。
羽取一真坐在旁邊的床上,雙手放在腿上,整個人都緊繃著,像一張拉滿弦的弓。
——滴答。
當時、分、秒三根指針重疊的那一刻,好似盯在掛鐘上的目光便移開了,轉而落在這張緊繃的弓上。
沒有說話,但臉上透露出來的意思格外明顯。
他的生日到了!
真以為他會乖乖睡一覺,再等到第二天的白天,或者干脆被這小子一直往后拖到晚上?
想得美,12月7日的零點怎么不算是12月7日?
被無聲點名,羽取一真的表情有點僵硬。
“………生…咳,生日快樂,悟。”
剛開口時的嗓音有點啞,讓他下意識清了清嗓子,才用正常的語調說完這句祝福語。
五條悟先是露出一個燦爛笑臉,表示他超開心的接收到了這句祝福。
緊接著,那雙蒼瞳繼續盯住羽取一真,好似在催促著說——
然后呢?
羽取一真張了張口,剩下的那些音節盡數被抵在舌尖,卻無論如何也吐不出第二個字了。
在這間僅有他們二人的宿舍里,天花板上的燈并不顯得十分明亮,暖色調的光落在五條悟的發梢,好似挑起了一縷又一縷微弱的燭火。
哪怕只是一眼,心底也會柔軟下來。
反復打過腹稿的那些臺詞,根本連半個字也說不出口。
空氣安靜了半晌。
五條悟盯著這位宛若被冬日空氣凍在原地、半晌也沒能再吭哧出半個字的黑豆柴,眉梢輕且快地微微一挑。
“答應給我的巧克力蒙布朗呢?”
他沒有強迫羽取一真必須要回答,而是轉動目光,開始在這間宿舍里逡巡。
——也給了羽取一真喘息的空間,令他露出片刻如釋重負般的神態,配合起身。
“我……嗯,我去拿。”
連話語都罕見磕巴了下,羽取一真將這個包裝簡單的紙盒放在五條悟的面前,動作僵硬得就像新上崗的服務員給客人端菜。
……要不,干脆讓他來主動挑破比較好吧?
饒是耐心等到自己生日的五條悟,都感覺自己有點在難為這小子了。
五條悟抬手解開系在上方的絲帶,考慮等會應該怎么開口。
將親手做的蒙布朗當成生日禮物送給他,相比以往那些生日宴會所收到的禮物,或許連半分價值也稱不上。
但其中心意,已然勝過千言萬語。
五條悟清楚羽取一真平時有多忙,這塊蒙布朗是他特意抽出好幾個休息日,從遠郊一直坐車到市區里去做的。
應該也是得到了那位大師的提點?
哎呀,那他等會要跟上次一樣夸好吃呢,還是先假裝不好吃嚇這只黑豆柴一跳,然后再夸夸他呢?
五條悟拿起小勺子,對著這塊看上去超級普通的巧克力蒙布朗比劃了好幾下,似乎在考慮該從哪里下口。
宿舍里沒有多余的椅子,羽取一真站在旁邊,渾身上下彌漫的不安感仿佛已經攀升到極限。
但他還是在五條悟動手切下一塊前,先小聲開口提醒。
“可能不怎么好吃。”
勉強算是提前打了一劑預防針,好讓對方有一個心理準備。
比起五條悟對巧克力蒙布朗是否好吃的評價,羽取一真的心神仍被即將要坦白的真相牽絆著,分不出更多的注意力來。
何況,他做的蒙布朗已經被川村大師點評過了不及格。
要是這樣都被悟夸贊超級好吃,羽取一真自己也不相信。
“嗯,內餡不怎么甜啊,巧克力的外殼還有點硬……是普普通通的口味呢。”
五條悟的聲音傳入耳中,是邊鼓起腮幫咀嚼、邊發表出品嘗感想的真實反應——與川村大師的評語大差不差。
對此,早有預料的羽取一真全盤接受,沒有任何不滿。
“我……”
他稍微平復下心底那些紛亂繁雜的情緒,剛想開口,卻忽然又頓在原地。
那截未說完的話,亦似被燒盡的線,徹底斷在了半途。
“………”
等了羽取一真下文半晌也沒有結果,五條悟疑惑抬頭看向對方。
他原本計劃好了要欲揚先抑,將那些大夸特夸的話語都被藏在了“假裝這塊蒙布朗口味很普通”背后。
五條悟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告訴對方,自己究竟有多喜歡這款巧克力蒙布朗。
只需要等羽取一真接完他的話——隨便說什么都行——如此一來,他的“但是”就能說出口了。
可倒影在那雙蒼瞳里的,卻是一顆自睫羽顫動著、驟然落下的淚珠。
五條悟傻了眼。
欸,聽到被他評價成普通竟、竟然會這么難過!?
這大約也是羽取一真初次遇到,因為黑發少年那總是冷淡的表情在短暫的愣神過后,也變得慌亂起來,掩飾般的想用手掌去抹干凈。
但那雙睜大的黑瞳里卻不間斷地涌出了更多,紛落宛如青松上搖落的露水。
“怎、怎么了??!”
想要嚇羽取一真的五條悟反被對方的反應給嚇得險些從椅子上跳起來,忙不迭地改口。
“我開玩笑的,我其實超喜歡這塊蒙布朗,真的,我最喜歡它了,這就是我一直想要吃到的口味!”
蒙布朗也顧不上吃了,五條悟湊到低著頭的羽取一真身邊開始哄人,甚至后悔起自己剛才干嘛非要搞什么欲揚先抑。
直接夸不就完事了嘛,明明他上次都跟對方說過自己無論如何都會夸好吃的……!
五條悟還在絞盡腦汁想該怎么證明自己是真的喜歡這塊蒙布朗,羽取一真卻先一步抬起頭來。
“我知道。”
他低低開口說道,聲音比剛才更啞了,甚至帶著點輕微的顫。
羽取一真當然知道。
【當前委托:五條悟的尋覓,已完成。】
【獎勵:結婚模塊,已解鎖。】
在悟沒有將真正的感想說出口之前,游戲便已展開彈窗,將最真實的結果攤在他眼前,不容辯駁。
蘋果味的糖果。
熟練的釣魚技術。
下意識給他買衣服。
……
以及,他做的巧克力蒙布朗。
無數碎片在此刻匯聚,而這一切凌亂線索在最后所指向的悟,僅有一人。
僅此一人。
亦如那些他在一周目接觸過的其余人,二周目見到他時的下意識舉動,羽取一真早該想到的。
只是普通的好感度繼承,為什么會擁有那些更像是身體作出的本能反應?
連帶這款游戲本身,也并不尋常。
但他卻直至此刻,才敢作出這個猜測。
他才敢相信,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悟……就是上周目的、沒有繼承記憶的悟。
是他喜歡的、也是喜歡他的,在一起度過了那段時光的,28歲的五條悟。
“那…”
五條悟絞盡腦汁的想了想,努力作出補救措施。
“抱歉,我以后絕對不開這種玩笑了……!”
并積極爭取信任。
“你現在看著我吃掉它,好不好,你看我三口把它吃光,就知道我有多喜歡啦!”
羽取一真用衣袖擦干凈最后一點眼淚,抬眼看向五條悟時,眼眶仍泛著淺緋,黑曜石般的眼眸卻已閃閃發亮,好似被雨水拭去灰塵的珍寶。
接著,他唇角彎起,向五條悟露出一個再明顯不過的愉快笑意。
“你不用多喜歡這塊蒙布朗。”
五條悟聽到羽取一真這么開口道,聲音清澈而堅定。
“你喜歡我就好了。”
第122章
這句話一出, 五條悟愣了下,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明明糾結這么久都沒有說出口,連之前在旅館時也仿佛在硬撐著別扭似的, 死活不愿意坦率面對自己的感情。
但在他開玩笑的說蒙布朗味道普通之后, 對方先是把他哭了個猝不及防,而后就痛快表白了!
這,這是真的嗎?
五條悟突然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畢竟酷哥落淚這種場景已經夠罕見了,更別提剛才還僵硬到走路都快同手同腳的家伙,突然腦筋開竅,舌頭也不再打結……
會不會他在等零點生日的時候, 其實已經不小心睡過去了?
五條悟瞇起蒼瞳,又實在難掩自己聽見這句話后立刻高興到想要歡呼的心情。
就像停在電線桿上的麻雀, 紛紛扇起翅膀開始蹦蹦跳跳, 唧唧喳喳, 交疊響起的每一個字都在愉快地高聲吶喊著——
快答應啦, 快答應,然后撲上去, 壓倒他!
而五條悟,內心正幻化出一個小人,對著這群麻雀雙手虛空下壓,故作鎮定。
——冷靜, 大家都冷靜一下, 千萬不能在這種時候表現得太開心。
萬一真的是在做夢,最后的結果是給他笑醒了怎么辦?
還是先來試驗下。
而羽取一真的視角里, 就是五條悟在愣神片刻后,忽然伸出兩只手——
啪嘰拍在了他的臉上,開始左右揉搓, 甚至拉扯幾下。
羽取一真有點呆住,但沒有反抗對方的動手動腳。
“?”
只有腦袋頂上,緩慢冒出一個越來越大的問號。
“——[六眼]也確認完畢,不是敵人冒充的黑豆柴。”
又湊近盯了片刻,五條悟徹底放下心來。
羽取一真:“……”
但緊接著,他的臉頰就被一根手指頭戳得不停凹陷、反彈、再凹陷——伴隨一句接一句更是氣悶的控訴。
“真能讓人一驚一乍的嘛你這家伙,故意給我準備的生日驚嚇?想要詐出我究竟對你有多在意,嗯,是不是?狡猾的豆柴!”
羽取一真的睫羽微眨,即使無辜搖頭否認,那份失而復得的喜悅仍舊滿滿充斥著胸腔,連帶反應在他的眉眼間,怎么看都是顯而易見的開心。
他的悵惘、他的黯然、他愈發積累的郁抑,皆在此刻逐漸散盡,連身體也變得輕松起來。
但是,當事人之一很不滿意。
“還敢搖頭,看看你現在高興的,肯定想看我的笑話,哼,不準告訴杰和硝子他們,聽見沒有,聽見沒有?”
在心底無數只麻雀驟然叫嚷起來的歡呼與唧喳聲中,五條悟還要板著臉,認真的警告羽取一真不準說出去。
他剛才急得手忙腳亂的樣子,要是被那兩個人知道,肯定會笑話他半點都沒有平時的自信和瀟灑了!
于是,羽取一真又乖乖點頭。
“好。”
在五條悟終于徹底放下心來,放過他后,羽取一真卻反而接著追問道。
“悟的回答呢?”
五條悟:“……”
干嘛啦,這小子突然就變主動起來了!
“咳、咳嗯,不好說啊。”
那雙漂亮的蒼瞳滴溜溜一轉,連帶五條家的悟少爺也裝模作樣的叉起手來。
“你知道的,我的追求者,咳,可是很多的。”
既然羽取一真剛才敢故意逗他著急,那也別怪現在的他不客氣了——
五條悟的目光一轉,落在桌上那塊巧克力蒙布朗上。
“但是——只有做出了能讓我百分之百滿意的蒙布朗的人,才能得到我的喜歡哦?”
這句本意是用來讓羽取一真露出點焦急反應的話,卻在說出口后,看見對方唇邊的笑意變得愈發明顯,幾乎能聽見那陣淺淡的、愉快的低笑。
“……笑這么開心,你怎么能篤定自己做的蒙布朗是我百分之百滿意的?”
五條悟被哽住了片刻,又開始用手指憤憤戳起他的臉。
“我剛才只是說我喜歡,又沒說我百分之百滿意——你小子,不要表現得太得意忘形啦!”
有游戲輔助作弊,提前被告知答案的羽取一真笑起來,乖乖點頭。
“是,我會努力的。”
“……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會努力的樣子。”
“不像嗎?”
“根本就是一副已經站在終點線的驕傲模樣!”
“……”
“這種時候跟我裝乖也是沒有用的!”
…………
隱隱約約的聲音偶爾傳來,伴隨著一點好似打翻東西般、連帶響起陣稀里嘩啦的雜亂動靜。
住在羽取一真宿舍隔壁的夏油杰躺床上,睜著眼睛,毫無睡意。
又過去片刻,還是忍不住操心的他索性豎起耳朵去捕捉這點偶爾才傳來的模糊聲響,開始在心底推測這兩人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剛才是椅子腿蹭過地板的聲音,是誰站起來了?
說話的人聲突然變大了啊,吵架?
怎么又突然沒聲音了,總不會是在冷戰吧?
唉,可急死他了,這兩人到底是表白了還是沒表白?
真想去敲開隔壁的宿舍門,然后一手一個腦袋,按在一起就完事了。
夏油杰邊琢磨那兩位好友此刻究竟進行到了哪一步,邊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他是被更加響亮的拍門聲吵醒的。
“杰,起床啦!出發去琦玉的Super Arena啦!”
是五條悟的聲音,聽上去簡直爽朗得不行,堪稱活力無限。
但拉起的窗簾縫隙間僅漏出了幾縷暗淡的微光,夏油杰看了眼手機顯示的時間,才早上六點半。
“………”
他撐著仍舊昏沉的腦袋,慢吞吞翻了個身。
行了,不用猜了,這兩人鐵定是在一起了。
在又一聲咚咚敲門后,夏油杰認命下床,打開宿舍門,從尚未扎起長發的凌亂劉海間投來的目光怨氣十足,一看就還沒睡飽。
“現在才六點半,悟……”
——停頓片刻,他還是沒忘記補上一句。
“生日快樂。還有,可算是能說一句恭喜了。”
視線在這兩人間左右一晃,大家都便都知道這句[恭喜]指的是什么。
“哼哼,多謝祝福啊!”
穿著便服的五條悟笑臉燦爛,整個人都在不停往外散發著[他超開心]的情緒,完全不介意夏油杰那副被強行叫醒的臭臭臉色。
他身邊有穿著同款的羽取一真,看起來心情也非常好,以往的冷淡氣場都消失了七七八八,歡脫得簡直像只叼到肉骨頭的搖尾巴小狗。
就這種在夏油杰眼前不停冒出小花的氛圍,五條悟還要好奇的問他。
“你怎么知道我和一真的關系突飛猛進了?”
夏油杰:“……我相信你們昨晚要是沒能在一起,今天的你會哭著出門。”
雖說是過了零點……反正他那時候還沒睡,一律算成昨晚。
“——你才會哭,”
五條悟沖他做了個鬼臉,得意洋洋。
就算要哭,那也是平時擺著酷哥臉的羽取一真哭呢,怎么可能會是他啦!何況——
“一真怎么可能不喜歡我?全lun……全部粉絲都知道他喜歡我!”
險些嘴快把[全論壇]說出口,五條悟緊急剎車,從善如流的換了種說法,并拍著夏油杰的肩膀催促他快點去洗漱。
由于今天的高專一年級生全部要去演唱會的關系,夜蛾正道索性做主給他們放了一天假,甚至鼓勵羽取一真和五條悟好好唱,不用緊張。
“上面交代過了,讓我在合理范圍內盡力支持你們的行動,放一天假自然沒什么問題。”
雖然夜蛾正道覺得前段時間還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在抱怨的咒術界高層們,最近態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這種事有點奇怪,但畢竟一真和悟都是自己的學生——只要他能夠支持他們,自然也不會刻意潑冷水。
而五條悟,此刻也表現出了遠超平時的興奮。
夏油杰感覺要是讓他現在用一下[蒼],搞不好連咒力輸出都會無法精細控制到變得超級猛,然后掀飛整棟宿舍樓。
但對方一無所覺,甚至又催了夏油杰一次。
“我現在要去喊硝子起床,你快點洗漱加換好衣服!”
“………”
夏油杰斜倚門框,盯著這位蹦蹦跳跳去硝子宿舍喊人的白毛同期背影,猝不及防問出一句。
“那你們昨晚做到哪一步了?”
堂堂一級咒術師、擁有[六眼]+[無下限]術式的五條悟,頓時一個趔趄,險些在這條平坦的宿舍走廊里摔出驚天一跤。
目睹全程的羽取一真抬手捂住嘴,忍住浮現在眼底的笑意。
五條悟踉蹌兩步站穩,停頓片刻,怒而回頭。
“……你管我們!”
第123章
琦玉, Super Arena。
為了保證演唱會整體不出紕漏,工作人員一早就會前往場館準備,后續至少要彩排三到四遍, 確保音響、攝像、燈光等等設備以及流程都萬無一失。
因此, 羽取一真和五條悟需要先去舞臺踩點,熟悉下出場方式和演唱站位。
但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完全沒必要那么早進場,到琦玉后便跟他們分開,結伴先去逛街了。
荒生潤子同樣早早到了Super Arena,挑了個觀眾席坐下,熟悉這場舞臺的最終呈現效果。
到唱歌的部分就光放伴奏、假裝她在上面——這主要是為了確定設備調試沒什么問題, 而非真的需要歌手在上面又唱又跳,白白消耗幾個小時體力。
“潤子姐姐好——”
“呀, 來得很早嘛。”
見到羽取一真和五條悟過來, 荒生潤子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晃了一圈, 眼尾彎起的笑紋隨之變深些許。
“關系很不錯喔, 難怪能寫出那樣的歌詞。”
說完這句話,她又對五條悟笑著點了點頭, 漂亮又精致的耳飾隨之輕輕一晃。
“生日快樂。”
五條悟超開心的“嗯!”了一聲,跟荒生潤子道謝。
在五條家里,他也能聽到百八十遍的“生日快樂”,語氣既有恭敬的、謙卑的, 也有諂媚的、畏縮的。
但五條悟真心實意覺得, 還是他離開五條家以后過的這個生日最開心了!
“現在還早,你們可以先去附近逛一逛。”
荒生潤子抬起手腕, 看了眼至少還有五個小時才開場的演唱會,笑著對他們揮了揮手,一副[小情侶就不要留在這里陪她, 快自己找地方去玩吧]的揶揄。
“………”
五條悟和羽取一真走在街上時,還忍不住對著他嘀咕。
“你有沒有覺得,她看出了我們之間的關系?”
他們有這么明顯嗎?怎么感覺今天但凡碰見個認識他們的人,都會露出那種心照不宣似的奇怪笑容呢?
“嗯?是這樣嗎?”
羽取一真同樣歪過腦袋,聲音有點輕飄飄的。
五條悟看著這位黑瞳都在發亮、連走路都好像在踩棉花似的新晉對象。
五條悟默默捂住臉。
“……好了,我這下確定我們的關系真的很明顯了。”
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內心里的那群麻雀此刻甚至還在引吭高歌呢,啾啾啾的在齊聲唱《Cant Stop Fallin in Love》。
超整齊,甚至沒有跑調。
畢竟他唱歌超拿手嘛,內心的麻雀更是不在話下!
羽取一真勉強壓了壓嘴角,好讓自己的開心不要表現得太明顯。
以為這輩子都再也無法見到的心上人,忽然失而復得,就這樣活力滿滿的在他面前。
羽取一真之所以沒有唱歌,那是他不會唱,不是他不想唱。
“…哈楸。”
一陣寒風吹來,五條悟抬手壓住險些被吹飛的帽子,又小小打了個噴嚏。
冬日的街道相當冷清,哪怕是能曬到明媚太陽的下午,溫度也并不會升高到哪里去。
兩人并肩走在路上,穿著同款的黑白純色沖鋒衣,版型相當利落,襯得人極有氣質,又堪稱明目張膽宣告了他們的關系親密。
遑論那遠超平均水準的身高與顏值,更是令來往的零星幾個路人悄悄投來視線。
羽取一真對來自陌生視線的打量相當遲鈍,沒有任何反應。
比起在意那些路人,他更關心五條悟剛才打出來的一個噴嚏。
“很冷嗎?要不要……牽著?”
羽取一真朝五條悟伸出手,黑瞳眨巴眨巴,語氣平靜得就像在說一件普通小事,沒有任何為這種情侶互動而感到羞澀的反應。
五條悟盯著那只手幾秒,又抬頭看著羽取一真。
明明在開竅前還吞吞吐吐的,連隨便問一聲都能把他嚇到跳起來的模樣。
昨晚一開竅,倒是突然就變得超懂了!
雖然街上的路人很少,但他們的特征和身形可都是超級好認哦,他戴著帽子只是給粉絲一個[他不想被打擾]的暗示信號而已,可并不代表粉絲真的認不出他們啦。
何況他自小戰斗經驗就十足豐富,又擁有[六眼],早就察覺到了那些自以為隱晦的目光,只是一直假裝沒有發現。
但現在,羽取一真在問他,要不要牽手逛街。
五條悟在心底哼哼出聲。
這小子啊,莫非不知道這樣做所代表的含義?
這里可是即將要開演唱會的Super Arena周邊哦,如果被記者什么的拍到,他們可就要直接上新聞啦。
啊,他常刷的論壇應該也會炸成煙花吧,嗯……就像之前服務器爆炸那樣?
“我知道。”
大概是五條悟的反應太明顯,羽取一真主動開口說道。
他伸手的動作沒有變,連帶黑瞳也繼續淡然盯著五條悟,好似在問“那又如何?”。
“——啊呀,真是的。”
五條悟突然暢快笑了起來,發現此刻瞻前顧后的竟然是向來隨心所欲的自己。
果然啊,這才是他喜歡的一真。
五條悟也伸手握住對方的那只手,十指交握。
——干燥、柔軟,帶著一點滾燙的、赤誠的熱度,穩定傳遞過來。
亦如他的心意,不可動搖。
“去哪里玩?”
五條悟開口的話語里也帶著愉快的笑,看遠處云層滾涌也好似一大塊蓬松又柔軟的棉花糖。
“琦玉啊,我記得上次就是在這里,你第一次執行晉升考核任務,我特意趕過來的哦,擔心你應付不了……”
五條悟與羽取一真牽手逛街,邊隨意聊著腦海里突然出現的任何話題。
“原來是擔心我打不過啊。”
羽取一真專注聽著,間或應答兩句——他的腦袋微微偏過些許,看向悟的黑瞳溫潤,始終透著柔和的笑意。
一切都好似回到了一周目,僅是時光被倒流,他們從青年退回了更意氣風發的少年,走在同一條熟悉的街上。
此時此刻,愛意從未淡去半分。
“就是這家拉面,我之前做任務時來吃過,嗚哇,不好吃,湯超咸。”
五條悟路過一家店,用牽著手的那只手肘拱了下羽取一真,示意他跟著看過去。
“老板人也不好,一不高興就會唾沫橫飛的罵人,還不準客人提意見,堅持自家的拉面可是來自祖上的百年傳承,怎么可能不好吃之類的……”
“那真的好壞,”羽取一真附和他,“怎么還沒有倒閉?”
“大概光顧的都是老爺爺老奶奶吧,喜歡口味重的。”
五條悟望著那家拉面店,用一種[超級咸到受不了]的表情吐了吐舌尖。
羽取一真被他可愛到受不了,輕輕抿了下嘴,才跟著看過去。
那間店面的招牌已經褪色泛白,一看便清楚已營業了許多年;沒有經過涂油保養的木頭早已腐朽變色,下半截遍布著小面積的黑斑。
旁邊還豎著塊木牌,寫著從明治時代流傳至今的匠心手藝。
光是看見這百年老店的旗號,確實會吸引不知內情的路人去品嘗。
羽取一真和五條悟還沒有走遠,那家店卻突然拉開了大門。
“走走走,你快離開這里!”
一個戴著廚師帽、系著圍裙的中年人揮舞手臂,很不耐煩的將一個小女孩往外面趕。
“可是……”
扎著馬尾的小女孩看起來還想說什么,但被更加粗暴的推遠了幾步,險些摔一跤。
“可是什么可是,你要看看你現在幾歲嗎,五歲?六歲?”
中年人似乎很想罵上幾句,看在對方只是一個小姑娘的份上才勉強忍回去,嘩啦將門一關,要她趕緊哪涼快哪呆著去。
“這個年紀就來我店里打工,我看你根本就是想讓我去警署里吃炸豬排飯!”
這場聲勢不算浩大的鬧劇,在短短兩三句對話間結束了。
那位被趕出來的小女孩也并沒有露出氣餒或難過的表情,而是拉平身上那件剛才被扯皺的外套,往某個方向跑去。
羽取一真和五條悟的腳步都下意識放慢了,視線下意識追隨著她——直到對方來到旁邊的路燈下時,才發現那里還站著個小男孩,比她年齡略小一點。
“不好意思噢,讓你等久啦。”
她牽起小男孩的手,語氣溫柔。
在他面前,僅有五歲左右的她突然又變成了一位可靠的大姐姐。
“都說過沒有用了。”
下半張臉都被厚圍巾埋住的小男孩聲音卻要更低一些,語氣平靜,沒有任何這個年紀該有的活力。
“我想試試嘛……”
小女孩沮喪片刻,很快又振作起來,“實在不行,我們去外面撿木頭回家燒吧!”
十二月份的冬天很冷,一到晚上更有跌破零度的風險,假如他們不依靠任何取暖設備過夜,很容易被凍出重感冒。
撿木頭回家燒——這不就意味著他們連用電或者煤氣燒開水都做不到,只能靠原始的取暖手段了嗎?
“……這話我實在不能當作沒聽見。”
五條悟抬起的腳頓時拐了個彎,帶著羽取一真朝那兩個小孩走去。
“你們好哦——”
他主動彎下腰,笑瞇瞇問明顯被他嚇了一跳、但看起來也更好溝通的小女孩。
“剛才見你被那家我超不喜歡的拉面店老板趕了出來——怎么啦,你也抱怨了他拉面湯頭做得太咸嗎?”
五條悟沒有直白問他們家里情況,而是狡黠的先拐了個彎,用更詼諧的問題來打開局面。
相比面露警惕的小男孩,小女孩果然撲哧一下笑了起來。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笑的,”
她晃了晃腦后的馬尾辮,仰頭時看向五條悟時,眼睛睜得大大的。
“我只是想出來打幾天零工,賺點生活費啦。”
五條悟“咦”了一聲:“你這個年紀還太小了,沒辦法的吧?”
“是啊,可家里的錢快用光了,也不知道媽媽和叔叔什么時候回來……只要能撐到他們其中一人回來,就沒問題啦!”
垮下肩膀的小女孩點頭,但并不顯得十分難過——這樣的日子,她已經過習慣了。
“他們不會回來的。”
小男孩在旁邊平淡接上一句,對未來的態度更是消極。
“不會啦,媽媽上個月不就回來過一次嗎?”小女孩說,“可能她有事在忙,再等兩個月就會回來呢,還有叔叔也有可能……”
“他更不會,我已經連他長相都忘干凈了。”
“惠,別這么說你爸爸啦……”
在旁邊聽著這對姐弟與五條悟的對話,沒想到突然出現熟悉名字的羽取一真怔了下。
“惠?伏黑惠?”
第124章
要說一周目認識的, 名字里會帶“惠”這個字的男生,羽取一真第一個反應就是伏黑惠。
他還當過自己的新手npc,基本的咒力常識和初次戰斗都是他帶著做完的。
還有上周目最關鍵的隱藏委托, 也是從伏黑惠身上觸發到的。
要不是那個領域展開, 他會直接被[夏油杰]干掉,根本沒辦法在最后反殺成功,達成同歸于盡的結果。
而且,伏黑惠和悟的關系似乎也很親近,不僅早就認識,還能讓悟在新年期間都直接上門叨擾。
從這種種方面而言, 羽取一真對伏黑惠的好感是很不錯的——至少比那些老頭要高好幾倍。
畢竟,哪位玩家會討厭一個能給自己大招的新手npc呢。
而現在是時間點更靠前的二周目, 伏黑惠還是一個小豆丁這件事也很合理。
也就是說, 這個小女孩……應該就是未來會被那個[夏油杰]詛咒的伏黑津美紀了。
“咦, 你認識惠?”
伏黑津美紀一拍手, 表情格外開心。
“是叔叔那邊的熟人嗎?”
她沒怎么見過伏黑惠的爸爸,一直以來的稱呼都是叔叔。
被叫對名字的伏黑惠則變得更警惕, 冷著臉回應。
“我不認識你。”
五條悟反而有點好奇的和羽取一真咬耳朵:“你怎么認識他的?”
倒是這一大一小兩張如出一轍的酷哥臉,看上去莫名還挺像親戚……
羽取一真有點卡住:“……”
這有點難回答,因為他其實是在一周目認識的——但這個答案又沒辦法直接說出口。
他想了想,也歪過腦袋對五條悟回道:“在未來認識的。”
這下輪到五條悟“……”了。
哪有[在未來認識]這一說法, 搭訕也只會用[我們好像在以前見過]這種吧……!
但五條悟又篤信羽取一真絕對不會騙他。
話說, 這小子以前是不是也語氣特別堅定的說過[28歲的他已經學會反轉術式]之類的話?
五條悟沉思片刻,覺得這很可能不是巧合。
他曾經查過羽取一真的術式, [十方摩訶]里的[十方]所表達的方位是極曖昧的,特別是最后四個方位,在不同的古籍里有不同的說法。
——生門、死位、過去與未來。
通常而言, 術師一般在4~6歲就會覺醒生得術式,摸索著逐漸掌握用法。
但羽取一真卻直到16歲進入高專也不會用,這本身就是極不尋常的現象。
莫非,他其實曾經無意識發動過類似于“預知”的術式?
五條悟不太確定,但此刻,他相信羽取一真確實認識,或者說,單方面認識眼前這只幼崽。
至于那些關于術式的細節,以后再慢慢研究也不遲。
“另一個人呢,你認識嗎?”
注意力重新回到這兩只幼崽身上,五條悟繼續壓低聲音問羽取一真,用眼神指了下正好奇望著他們咬耳朵的伏黑津美紀。
“伏黑津美紀,”羽取一真自然能答得上來,“我記得是惠的繼姐。”
“這樣啊……那他們的雙親呢?”
“不認識。”
短暫的交流過后,五條悟輕輕點頭示意自己大概知道了情況,目光重新落回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紀的身上。
“我問過這位不善言辭又內向但人特別好的哥哥啦,他說他其實是你爸爸那邊的熟人的兒子啦,但有點不知道該怎么描述自己的身份!”
五條悟松開跟羽取一真牽著的手,改為環著人脖頸——而后一開口,就是信誓旦旦的胡謅。
羽取·不善言辭·內向·人特別好·一真,默默點了下腦袋。
“……嗯。”
沒一句是對的,但悟說是,那就是。
“這樣啊!”
伏黑津美紀很高興,“那,這位哥哥可以聯系到惠的爸爸嗎?我是說,畢竟惠的生日也快到了……”
“津美紀。”
伏黑惠喊了聲她的名字,表情淡漠,根本沒有對那個[父親]產生哪怕絲毫的在意。
“我不在乎他現在又去哪里快活,反正連臉都已經記不清了。就算他回來,我也不會覺得有多高興。”
伏黑津美紀:“惠……”
但伏黑惠沒有去看面露擔憂的伏黑津美紀,轉頭對五條悟和羽取一真開口道。
“我也沒有興趣聽那家伙的事情。如果只是為了聊這些才特意過來,那么抱歉,我們現在要走了。”
伏黑惠邁動小短腿,正要拉著伏黑津美紀離開,卻被五條悟伸腿一擋,輕而易舉的攔下了。
“哎呀,別急著走啦。”
五條悟歪了歪腦袋,露出一個狡黠的超可愛笑臉。
“我剛才不小心聽到了你們的對話,是在生活上有困難嗎?我可以想辦法幫你們找到一份工作哦。”
伏黑津美紀頓時眼睛一亮:“真的嗎,那我……”
“等等,”伏黑惠拉住她,“都說過我們才多大,怎么可能有可以做的工作?”
“是啊,你現在才四歲?五歲?”
五條悟笑著用指尖勾住墨鏡,往下拉了些許,露出那點極特別的漂亮霧藍來。
“但你有那份天賦,我能看見。”——他意有所指,“你啊,剛才看向了那家店的招牌背后吧?那里剛剛爬過去一只壞東西呢。”
聽到這句話的羽取一真同樣重新往那邊看過去,才發現一只咒靈沿著房頂與墻壁的外側,飛快地爬走了。
游戲甚至還意思意思彈出個窗口,問他要不要去刷那只四級壁虎咒靈。
被早就看不上四級經驗包的羽取一真隨手就關掉了。
“你……”
伏黑惠怔了下,才發現他能看見津美紀卻看不見的東西,這兩個人也看得見——他們是同樣的特殊。
“雖然你的年紀確實有點小,但我們那邊人手更是不足啊,可以提前給你介紹一份兼職。”
五條悟掏出手機,劃到其中一個號碼。
“你只需要在有空的時候到附近各處轉轉,上報自己的發現就可以了。工資雖然不高,但肯定可以滿足你們的生活所需。”
伏黑津美紀驚訝眨了下眼睛——雖然其中有些話聽得不是很明白,但大體上她還是能理解五條悟的意思。
“就這么簡單嗎?聽起來像巡邏……”
“哈哈是哦,就像小警察在巡邏一樣,是一份還不錯的兼職哦。”
五條悟沖伏黑津美紀擠擠眼,并沒有好似施舍般給他們一大筆錢錢,也沒有強硬的將現在的伏黑惠拉入咒術界那側。
而是問伏黑惠要不要做個兼職,成為幫忙監控咒靈活動的[窗]。
這是一份只需要[能看見咒靈]就足夠的工作,發現咒靈也不需要接近,直接上報給高專就可以。
在工作性質上沒什么危險,還能讓伏黑惠提前從其他[窗]和輔助監督那里了解咒力與咒靈相關的知識,不至于為自己天賦的特殊感到慌亂或迷惘。
畢竟,這兩只幼崽的雙親聽起來實在不怎么靠譜,家里也沒有人教他該如何應對。
五條悟彎下腰,豎起手掌在唇邊,稍微避開僅是普通人的伏黑津美紀,小聲對伏黑惠說道。
“既不需要你動手,也不再需要津美紀再苦惱生活費的問題。如何,很輕松吧?等再過個一、兩年,你會有概率覺醒術式——等到那時候,我會再告訴你更多事情的。”
“能看見[咒靈]是一種天賦,但也是一種危險的訊號哦。你必須要提前掌握一些情報才行。”
伏黑惠盯著五條悟許久,似乎真的在認真衡量過利弊后,才謹慎點了下腦袋。
他確實對這兩個陌生人仍舊警惕,但與此同時,他也清楚自己不能對那些奇怪的東西始終一無所知。
再加上沒有雙親可以依賴的情況下,伏黑惠與伏黑津美紀都相當早熟,不得不提前考慮更現實的問題,學著自己養活自己。
“我應該聯系誰?”
“哼哼,先把你們的電話號碼給我,到時候就會有人來聯系你們啦。”
拿到他們家里電話的五條悟,笑瞇瞇挨個揉了揉這兩只幼崽的腦袋,看著他們走遠。
伏黑津美紀看起來開心極了,一直晃著伏黑惠的手臂;后者始終冷著表情,但也沒有拒絕。
而五條悟,當然是——打電話給夜蛾老師。
等五條悟嘰里呱啦講完情況后,電話對面當即傳來一句超大聲的“哈!?”,漏音嚴重到羽取一真都清晰可聞。
五條悟聲音放軟,熟練的開始拖著長腔耍賴兼撒嬌。
“幫幫忙啦,夜蛾老師,你總不會忍心看著他們凍死或者餓死吧?”
夜蛾正道:“………”
第125章
最后, 夜蛾正道還是答應會找人安排。
如五條悟所說,咒術界的人手一直都嚴重不足,不僅能堅持下來的非家系術師極其稀少, 輔助監督和[窗]也總是不得不超負荷工作。
能挖掘到的每一個術師幼苗, 都是值得慎重對待的。
哪怕伏黑惠過兩年沒有覺醒術式,光憑[能看見詛咒]的這份天賦,也能幫上不少忙。
“話說你小子不是去唱歌嗎,真是突然給我來一記驚嚇……”
夜蛾正道剛想抱怨兩句,就聽見對面傳來一長串的“哇哦夜蛾老師真是好人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答應的我還和一真有約會就不耽誤老師時間了回去再細說哦拜拜——”
然后啪嗒一聲,電話被掛斷了。
夜蛾正道:“……”
額角默默爆出一根青筋。
這臭小子, 給他添完麻煩就拍屁股溜了!
……罷了,能提前找到才四歲左右的非家系術師也是件大功勞, 這種時候的幼苗最容易折損在各種不自知又無自保能力的咒靈意外里。
夜蛾正道翻了翻記錄, 開始聯系在琦玉那邊的輔助監督, 讓他們幫忙安排伏黑惠的引導及兼職事宜。
交代完后掛斷電話, 夜蛾正道還在琢磨。
要是伏黑惠能覺醒厲害些的生得術式就好了,這意味著他作為術師的上限會很高——咒術師實在是太缺人手了。
不過現在想這些也沒用, 哪怕有厲害的術式,也不意味著他們能作為咒術師堅持下來,中途轉行不干或者直接叛逃當詛咒師的人也不少。
等悟和一真回來的話,還得問問……慢著?
想著想著, 夜蛾正道突然發現有哪里不對勁。
剛才五條悟掛掉電話前說什么來著, 他和一真還有約會???
約會!??
——不提獨自留在高專的夜蛾正道大腦正在瘋狂思考,五條悟啪嘰一下合上手機, 整個人都洋溢著加倍的開心。
他將手機放回口袋里,主動牽上了羽取一真的手。
“好啦,這下我們就可以專心逛了!”
羽取一真也瞇起黑瞳, 反握緊悟的五指。
“嗯。”
他打開昨晚解鎖的【結婚】界面,毫不意外的看見一條硬性要求。
【玩家及目標需年滿18歲,才可發起求婚申請。】
嘁……可惡。
在這條僅有他們在漫步閑逛的街道上,五條悟也問出了剛才當著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紀的面不好細究的問題。
“話說回來啊,你剛才和我講的那個[未來],是自己能主動控制的?還是被動?”
他還是更傾向于這是羽取一真所擁有的生得術式效果之一,只是他本人還不能熟練運用。
話雖如此,光是之前表現出來的順轉用法就已經相當實用了,能克制那類持續效果型的術式呢。
五條悟還特意思考過該如何應付羽取一真的這招——嗯,可以在他還沒來得及發動術式前,率先使用高功率輸出的大招。
畢竟一真那招的攻擊前搖還挺長的,而且據本人解釋,還需要搭配[業雙]使用才行。
因此,五條悟琢磨著假如一真能再開發出關于[未來]這方面的術式效果,應該可以再將實力往上提一個檔次。
雖然羽取一真沒有透露過自己在高專以外的生活環境,但結合之前那些他在下意識反應所體現出的細節,五條悟還是有些擔心。
但對于羽取一真而言,這個問題相當微妙——關鍵在于游戲不讓他實話實說。
大體而言,既然他已經回不去一周目,那應該算是被動的吧。
“是來高專前的被動效果,現在已經沒辦法做到了。”
羽取一真微微搖頭。
“嗯……這樣啊。”
五條悟對此感到遺憾,但很快就接受了。
實在不行還有他呢,總歸不會讓這只黑豆柴受委屈的!
“那我還有點比較好奇的地方……剛才那個小鬼,就是叫伏黑惠的那個。你清不清楚未來的他會覺醒什么術式?”
羽取一真:“這個知道,我記得是【十種影法術】。”
還是一周目悟告訴他的術式名字。
五條悟的腳步猛然一頓,轉向對方的蒼瞳瞪得溜圓:“啊?”
羽取一真被連帶拉得身體一歪:“?”
五條悟:“……”
見鬼了,那是禪院家的祖傳術式喂…!!
…………
趕在演唱會開始前,羽取一真和五條悟回到了Super Arena。
他們是從員工通道走的,正式入口那邊已經排了太長的隊伍,到處都是舉著燈牌與應援棒的觀眾,在熱情討論著什么。
太多聲音交疊在一處,好似化作了接連不斷綻放的煙火,倒映著那無數張太過興奮與期待的笑臉。
哪怕是這么冷的天,他們也愿意買票趕來,只為了聽自己喜歡的歌手在臺上演唱。
再凜冽的寒風也不覺得冷。
五條悟站在通道入口,遠遠朝那邊看了片刻。
他還試圖找一下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但這么多人聚在一起,藏在墨鏡后的[六眼]都快超負荷工作了,實在不可能精準找到那兩人。
荒生潤子沒有提前放出他們要參加的預告,大概是想給觀眾一個驚喜。
“你們回來了,看起來玩得還不錯?”
從員工通道一路來到后臺的休息室,正在做最后準備的荒生潤子立刻拉著他們,轉頭交代自家助理。
“先給他們試試話筒,然后帶去化個妝……”
“不化不化不化!”
五條悟立刻把腦袋搖成撥浪鼓。
“這么決絕?”
荒生潤子認真端詳他片刻,從善如流改口。
“不化也行,那你們去換身衣服——這個可是必須要換的哦,總不能穿著身沖鋒衣就上臺吧?”
換衣服沒問題,五條悟點頭,然后和羽取一真一起被拉去換衣間,換了身超級閃亮的舞臺服。
脖頸、腰間和手腕,到處都是一動就叮當作響的銀飾,五條悟感覺自己連走路都頗有些束手束腳。
外面的工作人員還在忙碌,跑動和喊話的動靜都很大。
相比之下,員工休息室要安靜許多,只有他們各自坐在一張椅子上。
更遠處的觀眾席就幾乎聽不見聲音了,但仍能感受到那股隱約的喧鬧氛圍,熱鬧的,期盼的,眼中滿溢著一切美好又真誠的情感。
而他們,正在等著上臺。
五條悟撥弄了下墜在腕間的那條小魚銀飾,開口。
“我忽然感覺有點緊張。”
聽到這句話時,同樣換了身衣服的羽取一真正拿著那張寫滿了歌詞的紙反復背誦,輪到自己的部分再哼出幾句。
整副架勢看上去很游刃有余,但當那雙黑瞳朝五條悟望過去時,輕易都能分辨出其中緊張兮兮的情緒。
“我也是。”
羽取一真默默出聲。
他可從來沒有在數萬人面前唱歌的經歷啊。
而且這跟一開始做好的心理準備,或者說想象里的場景完全不同。
真正身處在這個被氣氛包裹的環境里,跟想象自己站在臺上面對所有目光——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概念。
他在這時候背歌詞,只是讓自己有點事情做,不要太過緊張而已。
“哎呀……沒什么大不了的。”
見到羽取一真連坐姿都是肉眼可見的緊繃,五條悟忍俊不禁,反而語氣輕快的開始安慰起他來。
“這是潤子姐姐的演唱會,又不是我們的啦,放輕松放輕松,我們只是中途暖場,唱完一首就立刻下臺——嗯,我想想,類似于轉場音樂或者插播廣告那樣的存在吧?”
五條悟索性將椅子拖到羽取一真身邊,環過他肩頭拍了拍。
羽取一真有點想笑。
“不會的。”
他偏過腦袋,那雙黑瞳認真注視著五條悟。
“你一定會萬眾矚目,而世界……”
“都在高聲歡呼你的名字。”
——五條悟。五條悟。五條悟。
——五條悟!五條悟!五條悟!
當升降臺被操縱,五條悟與羽取一真逐漸出現在舞臺中心、站在聚光燈之下的那刻,全場隨即沸騰起來。
荒生潤子正在笑語晏晏的為粉絲介紹他們,但這其實只是走個過場。
如層疊花瓣般簇擁著中心舞臺的觀眾席,已經揮舞起了手里的應援棒,宛若一波接一波翻涌卷起的浪潮。
在這一刻,五條悟的名字響徹整個燈光輝煌的夜空。
“悟(Satoru)!悟(Satoru)!悟(Satoru)!生日快樂(happy birthday),悟(Satoru)!”
整齊的高喊僅剩下親昵的名,是五條悟正在被整個世界喜愛著的證明。
或許其中也有在喊羽取一真的名字,但羽取一真并不在意。
他更喜歡看著站在聚光燈下的悟,看著他被掌聲、被燈光、被無數亮起純白與天藍色的應援棒歡呼著,簇擁著,在萬眾矚目下變得閃閃發光。
站在舞臺上的五條悟沒有說話,那雙倒映著晴空與蒼鷺的霧藍眼瞳,此刻睜開在星夜的穹頂之下,望著這場為他而起的浩蕩聲勢。
這是再多銷量也比不上的,將無數粉絲的滿腔情感具現化的、萬分真切的喜歡與愛。
哪怕僅出現在這舞臺上的片刻,五條悟也再清晰不過的接收到了。
這是荒生潤子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他好像有點明白,為什么像荒生潤子這般已經成名許久的歌手,哪怕開演唱會再累再辛苦,也會堅持站在這里。
——亦如他,同樣從未想過做咒術師以外的工作。
在《FIND》的前奏響起那刻,五條悟輕聲笑起來。
他摘下了墨鏡,徹底露出的那雙蒼瞳明亮又愉快,好似璀璨絢爛的無價珍寶。
“嗨嗨大家晚上好,我就是你們的五條悟哦——”
第126章
當羽取一真和五條悟再唱起《FIND》時, 心境早已與之前截然不同了。
在那狂風驟雨般的副歌旋律中響起的,是羽取一真愈發堅定而清晰的回應——他們已經找到了彼此。
“I will put together the shattered golden core——”
他會拼起那顆支離破碎的、黃金般的心。
縱使悟無法恢復一周目的記憶也沒關系。
縱使悟已經不記得一周目的那些過往也沒關系。
他還記得以后的悟會被排擠、被敵視、被忌憚,卻仍笑著, 輕描淡寫說沒辦法啦的經歷。
他會改變那些還沒有發生的未來, 會拼起那顆沒人在乎過的、支離破碎的、黃金般的心。
直到最終的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后——
“No longer broken……like before。”
(不再破碎……就像最初那樣。)
隨著最后一句歌詞被羽取一真輕而低緩地唱出,這場僅持續五分鐘的大明星之旅,徹底落下了帷幕。
【當前隱藏委托:荒生潤子的邀約,已完成。】
【獎勵:獲得咒具[八相輪卡]。】
“好暈好暈,我腦袋已經歇菜了……”
保持著超自信又帥氣的意氣風發笑容直到離開舞臺,五條悟立刻往羽取一真肩膀上一靠, 含含糊糊抱怨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怎么了??”
羽取一真趕緊撐住他的身體, 順手接過悟遞過來的話筒, 連帶自己的都一并交給旁邊的工作人員, 始終看著五條悟的表情比上臺前還要顯得緊張許多。
旁邊的工作人員也連忙遞過來一瓶水, 抬手按在對講機上,隨時準備呼叫擔架來抬。
“是緊張到出現肢體化了嗎, 還是燈光太刺眼?要不要喊救護車?”
這種大規模的演唱會,為了防止演唱會出現意外,都會事先安排好幾輛救護車在場外等著。
“沒事沒事,只是我第一次來這種大型演唱會啦, 唱完感覺頭暈腳軟的。”
五條悟強撐著安撫工作人員, 又用手肘拱著羽取一真,示意他快點帶自己離開啦。
羽取一真心領神會, 半扶半抱著帶五條悟去休息室,讓他在那張不算長的沙發上躺好。
“……呼。”
過了半晌,五條悟才從那種蔫巴巴的狀態恢復過來。
“我剛才一激動, 把墨鏡摘了,以為沒什么大事。”
他歪過腦袋,用一種[唉我也沒想到啊]的語氣幽幽解釋道。
“結果你也知道啊,我的[六眼]是被動開啟的,再加上普通人身體里也有咒力……要命了,我剛才的視野里密密麻麻全是咒力,自動分析出的垃圾情報就像開閘的洪水一樣不停倒灌進我的腦海里……”
他能堅持到唱完歌才放任大腦宕機,已經很厲害了。
不如說,他能憑借著身體的肌肉記憶,全程不跑調地唱完這首歌,也可以稱得上是超級厲害啦…!
偏偏墨鏡是他自己摘的,唱到一半又再戴回去實在顯得很遜。
呼。
唱歌不易,小悟嘆氣。
“畢竟悟也是第一次被幾萬人注視著,沒有應對的經驗。”
羽取一真將椅子拉近了些,微涼的指尖將劉海撥開,以便整個掌心都能緊貼對方的額頭。
“現在好些了嗎?”
五條悟被那溫度包圍著,緩慢閉上蒼瞳片刻,又笑著睜開,沖他眨了個單眼wink。
“活力滿滿!”
羽取一真也跟著微笑起來——在這一瞬間,他忽然很想親吻他。
于是他便俯下身,真的這么做了。
五條悟睜大些許蒼瞳,卻僅是伸出手,并沒有拒絕。
他們親昵擁抱著,在這個僅有他們二人存在于此的小小宇宙里。
…………
那場盛大的五條悟生日慶祝會過后,生活再度恢復平靜。
羽取一真和五條悟還是需要每天上課、巡視、祓除咒靈,做一個不那么普通的咒術高專學生兼咒術師。
相比之前也有一些區別,例如在不那么忙的時候,他們會跑去人不那么多的地方約會。
哪怕帶著糖果與蛋糕坐在河邊釣一下午的魚,也依然格外高興。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時常會對著這兩人露出升了級的[超沒眼看]的表情;但他們有時卻會特意攬過一些任務,好讓這兩人的休息時間能對上。
至于唱完那場演唱會的獎勵——[八相輪卡],羽取一真卻沒辦法試驗它的效果。
因為這是一張輔助性質的卡牌,并不能用來戰斗。
大概是與戰斗及主線都無關的隱藏委托吧,它的功能也相當雞肋。
【[八相輪卡]:消耗一定咒力,可將被釋術者的外貌模擬為玩家鑲嵌于卡牌上的八相之一。消耗的咒力量決定改變時間的長短。】
【請注意,玩家選擇的八相一旦固定,不可再進行更改。】
【請注意,外貌模擬并不會改變被釋術者的攻擊技能及屬性。】
看這描述,大概就是一張可以切換身份的外貌轉變卡,沒有任何戰斗屬性加成。
羽取一真來回翻轉手腕打量,確定了這張邊緣勾勒繁復花紋、中央是空白人物剪影的卡牌再沒有更多效果之后,便先將它收回了物品欄。
甚至連外貌模擬都只有八個卡槽能塞,他還得慎重點選擇。
難怪是當“半個歌手”的獎勵,跟[業雙]這類超好用的戰斗咒具相比,簡直半點殺傷力都沒有。
等過了段時間,五條悟還特意問了下夜蛾正道關于伏黑惠的情況。
本來是舉手之勞就足夠的,但現在得知了這幼崽極大可能與禪院家有血緣關系,那真是令他不想在意也不行了。
[十種影法術],這可是目前整個禪院家都沒有人繼承到的祖傳術式呢!
如今禪院家的現任家主,包括那個鼻子翹上天的禪院直哉,覺醒的也不過是近代時期才產生的[投射咒法],而非與[無下限]術式同樣流傳數百年的[十種影法術]。
或許[投射咒法]同樣很強,但跟能與[六眼]+[無下限]對抗的[十種影法術]比較,仍舊是云泥之別。
但五條悟又不好安排人去查,甚至不能透露出伏黑惠未來會覺醒的術式。
雖然姐弟目前的生活不太容易,但伏黑惠要是被禪院家接回去,身為普通人的伏黑津美紀百分之百會被獨自留在咒術界之外,徹底失去最后一個親人。
五條悟覺得,這大概也不會是伏黑惠想看見的結果。
因此,這件事五條悟誰也沒告訴——甚至叮囑了羽取一真也別說出去——只是表現出了普通的、對他撿到的術師幼崽的關心。
“是那個叫伏黑惠的孩子嗎,我已經讓性格更穩重的古井去接觸他了。”
夜蛾正道揉了揉額角,感覺自己的壽命都會被眼前這小子折騰得短上三年。
“你下次想幫助他們,至少先提前給我打個招呼!這可是四五歲的小孩,連小學一年級都還沒念……真是的,想讓他兼職[窗]都不好辦,幸虧本人比預計中還要早熟得多。”
“還有你那后續追加的破要求,什么不能讓高專其他人知道,要只跟對方在私底下達成協議……你怎么不干脆讓我直接從自己的腰包里掏錢付他薪水算了。”
要不是看他們確實生活有困難,夜蛾正道都想拒絕這種荒唐的附加條件了。
用以后為高專工作做擔保,先安排幾年資金援助不是更快嗎。
夜蛾正道之前想了下這個方案,還是嘆息著否決了——他心里清楚五條悟堅持讓伏黑惠做兼職背后的意思。
不能因眼前的困苦,從而借機提前綁架那孩子今后的人生。
“哇,所以夜蛾老師辦到了對不對?好厲害好厲害!”
五條悟的表情亮晶晶,用布靈布靈眨巴的蒼瞳與一籮筐的好話,來恭維好好忙碌了一通的夜蛾老師。
夜蛾正道:“說到這個我想起來了……你小子,還是先來解釋下[你和一真約會]是什么意思如何。”
發現自己當時在電話里說漏嘴的五條悟沉默片刻。
“欸——我和一真要趕著坐新干線去鐮倉過新年哦,沒有空跟夜蛾老師解釋——”
夜蛾正道:“……不準給我顧左右而言他!”
讓硝子和杰他們知道自己和一真的關系,跟讓夜蛾老師知道他們的關系,那可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五條悟一個激靈,拉起羽取一真就跑。
“現在就要出發啦,拜拜——”
羽取一真跟著跑,喉間漏出點低聲的笑。
身后的夜蛾正道還在氣得揮拳頭。
“給我回來!喂!”
那他們可不會停哦,五條悟笑瞇瞇轉過腦袋,沖夜蛾老師做了個狡黠的鬼臉。
——畢竟,他們是真的馬上就要出發去鐮倉啦。
第127章
在這個新年假期, 五條悟既沒有回五條家,也沒有留在高專學校,而是和羽取一真踏上了前往鐮倉的列車。
位于神奈川的鐮倉, 這是羽取一真之前跟夏油杰搭檔前往鐮倉做任務時, 和五條悟做下的約定。
他們會再來這座溫暖的海濱城市,坐倒掛列車、打沙灘排球、撿貝殼、去神社祈福,一起體驗更多有趣的經歷。
窗臺上那排細膩又精致的瓷貓貓,也是羽取一真從鐮倉帶回來給他的呢。
五條悟這么想著,心情超級好的戴上帽子,又從邊緣翹出來的碎發往里面掖了掖, 再調整好帽檐的角度。
一切準備就緒,五條悟最后戴上墨鏡, 對著能倒影出人影的玻璃窗露出一個自信笑容。
哼哼, 超級吸引視線的五條悟大帥哥, 就算戴上棒球帽也依舊是魅力不減的cool guy!
目光再微微往旁邊一偏, 與羽取一真望過來的視線對撞在一處。
——看嘛,現在就有一位被他迷倒的戀愛笨蛋哦!
五條悟跨出車門時, 一舉一動都透出分外的小小得意。
他們在荒生潤子的演唱會唱完那首歌后,論壇果然又狂喜亂舞到仿佛炸開了無數道璀璨煙花,險些又將服務器擠到崩潰。
各個角度的照片,視頻, 附帶更加勁爆又篤定的分析——每個帖子里除去嗷嗷亂叫的舔顏外, 就是用各種理論來振振有辭地佐證真悟已經在一起的結論。
五條悟不僅喜歡看那些對他和一真的夸夸,也喜歡看各種“有理有據”的分析。
要是刷到被粉絲猜中、或是他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更是會竊笑著在被窩里來回打滾,恨不得立刻注冊賬號回復——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
哎呀我竟然都沒注意到這點, 真是失策!
很可惜的是論壇竟然沒人上傳他們那時在演唱會邊上壓馬路時的牽手照,可惡啦,他還想偷偷保存一張來著呢。
五條悟遺憾得直拍大腿。
這么有力的佐證竟然沒有拍下來,這不是太可惜了嘛!
——而此刻,率先下車五條悟轉過目光,望向單肩背著挎包、也正往外走的羽取一真。
嗯,果然也是酷哥一個。
因為總是冷著臉的緣故,總會讓其他人覺得這家伙不好接近,連流露出的情緒也好似總壓著某種淡漠的陰郁感。
但實際上……五條悟知道他有多好哄。
“手手,給我給我——”
五條悟先向他伸出手,笑瞇瞇的來回晃兩下。
“哎呀,我們還是頭一次來人這么多的地方,可不能讓你走丟了呢——”
還刻意用了對小孩才會這么說話的語氣,在一本正經的對著他胡說八道。
于是,這位黑發酷哥的氣場立刻化作了忍俊不禁,連帶眼底也泛起了笑意。
在腳步匆匆的人來人往中,羽取一真將手遞向了五條悟,與他的握緊。
鐮倉不愧是一座旅游城市,即使在新年伊始的冬季,來到這里的游客也依舊顯得熙熙攘攘。
五條悟與羽取一真在這里訂了一間旅館,預計待上兩到三天。
按照來之前的規劃,他們買票乘坐了空中云軌,望著窗外的清朗藍天逐漸與遠處的海平面相接,化作融成一團、難以分辨的淺淡白霧。
正下方則是川流不息的車隊,喇叭聲與燈光的閃爍都離他們很遠,像一個又一個的小火柴盒,在他們的腳下飛速后退,好似被擦亮又熄滅的一簇簇火花。
五條悟以前并沒有坐過這種倒掛在軌道上的列車,很是興奮的貼著玻璃窗往外看。
墨鏡后的蒼瞳自邊緣露出一點漂亮的霧藍色,一眨也不眨的盯完了全程。
如果看見突然振翅飛起的鴿子,他還會超興奮地招呼羽取一真也一起來看。
于是,兩個人腦袋挨著腦袋,擠在那塊玻璃窗前津津有味的看鴿子被路人喂食,完全不在意這樣做會不會變得“不酷”。
從江之島站下車時,五條悟還發現站外的欄桿上有幾只金屬裝飾小鳥,卻整整齊齊戴著帽子,披著可愛的小斗篷。
“哦,那是我們這里的一位老奶奶用毛線織的。”
邊上路過的大叔看見五條悟興致勃勃端詳著這幾只穿著衣服的金屬小鳥,便主動開口介紹。
“她還會這幾只小鳥換衣服呢。你看現在是白色和黑色的條紋對吧?下個月再來就會變成新的花色。”
五條悟聽得眼睛亮閃閃:“哇噢——”
他舉起手機,給羽取一真、穿著衣服的小鳥和他一頓自拍。
而那位大叔在最后,還給他們指了個正在排隊的商業街窗口。
“那邊好像是政府在搞什么新年活動啊,好像是去幾個地點打卡集郵,就可以得到獎品——不過嘛,反正也就是什么優惠券或者便宜的紙扇之類的東西吧?”
土生土長在本地的大叔對這種活動沒有絲毫興趣,說完就背著手離開了。
但五條悟聽到[集郵]這種有意思的活動,立刻變得超來勁。
“是集郵哦!”
他立刻轉頭看向羽取一真,滿臉都寫著[來玩嘛來玩嘛]。
羽取一真想了想,覺得連28歲的悟都會熱衷于在山形縣玩集郵換甜品的小游戲,如今16歲的悟更不用提。
“好啊,來試試看吧。”
羽取一真和五條悟各自領了一張空白的蓋章襯紙,穿過這條擠擠挨挨的小商業街,先前往片瀨海岸。
冬季的沙灘人煙罕至,裹挾著大量水汽吹來的海風凜冽,吹得來這邊拍照的行人直打哆嗦,沒停留片刻就離開了。
即使被陽光照射,這時候的沙子摸上去也仍舊冰冷而潮濕,沒人會選擇在這種時候去海邊撿貝殼、打沙灘排球——
除了兩個看起來超開心的傻瓜。
之后,羽取一真與五條悟來到矗立著標志性鳥居的江島神社,從邊津宮一直走到中津宮,再去往奧津宮,分別蓋章并按部就班的系紅折子祈愿。
現在是新年,到處都能聽到歡快的笑聲,零星的冬牡丹綻放在人群之間,被襯得格外熱鬧。
“你許了什么愿……算了算了,別告訴我,愿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五條悟剛好奇問出口,立刻擺手讓羽取一真別說。
鐮倉的神社與寺廟真的很多,他們按照集郵的線路,又去了八幡宮、長谷寺以及高德院——雖說最后的高德院已經被海嘯摧毀,僅剩下端坐在露天臺座上的鐮倉大佛。
待太陽快要落山的最后一站,是羽取一真曾經來過的弁天財神社。
在這里,他沒有聽那個詛咒師老嫗的勸說,而是從水池里隨便撿了一枚幸運路人的祈愿硬幣,丟進中央的功德箱里。
由他跟夏油杰解決的詛咒事件并沒有公之于眾,包括詛咒師的死也被全盤隱瞞了下來。
因此,來這里舉行[錢洗]儀式的人依舊很多,硬幣叮叮當當砸在功德箱與石頭上的聲音不絕于耳。
“已經沒有了詛咒的氣息嘛。”
五條悟也知道這回事,便在這里稍微抬起墨鏡,用全自動運作的[六眼]將這座不大的神社仔細掃視了一圈,得出結論。
“包括[錢洗]儀式也非常正常哦,來試試看吧?”
他們的襯紙已經快蓋滿了,羽取一真也沒記住他在今天到底祈了多少次愿。
祈愿流程也算是大差不差,擲硬幣,掛各種形狀的繪馬,系紅色或藍色的折紙,舀水洗手——每一次,羽取一真許下的愿望都是相同的。
【請給予五條悟全部他所期望的愛。】
每一次,都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虔誠的、認真的許下愿望。
即使他知道這世界既沒有神明,也不可能在無數的愿望中專門挑出這個愿望來實現。
而這次,羽取一真也嚴格按照流程,用小竹籃裝著他和五條悟的硬幣,放在水池里洗了洗后取出,準確的扔進那座功德箱里。
五條悟的準頭也同樣很好,引來身旁路人妹子發出“哇”的贊嘆聲。
“好,這下我就能實現……嗯,我想想,九個愿望了!”
五條悟稍微掰了掰指頭統計道,表情格外高興。
“悟許的每個愿望都不一樣?”
羽取一真有點詫異。
“是啊,畢竟這么多神明,只許一個愿望也太浪費啦。我全許了不重樣的,比如……嗯不對,不能說。”
五條悟輕哼出聲,在離開弁財天神社之前,又拉著羽取一真去抽御神簽玩。
“聽說這座神社的御神簽很靈驗喔,來試一下!”
“好。”
羽取一真自然不會掃興。
在付完錢后,五條悟和羽取一真各搖出了一根刻有數字的神簽棒,再從對應的木盒里找到御神簽。
羽取一真展開自己的那張紙——兇。
【道前空荊棘,鴻飛驚落羽;鯤鯨興巨浪,七寶始現真。】
羽取一真:“……”
雖然不怎么信這個,但也沒必要直接就給他抽一張兇出來……
“是什么?”
五條悟也正好看完了自己的那張御神簽,好奇問羽取一真。
“兇。”
羽取一真將手里的簽遞了過去。
“運氣全用在擲硬幣上啦,你。”
看完羽取一真的那段簽文,五條悟抖了抖自己手上那張,也分享給他。
“我好歹還是一張末吉呢。”
【生涯喜卻憂,白發少年頭;勞心千百度,終遇仙人留。】
解釋起來也不算很好,但確實比羽取一真的那張[兇]強一點。
不過,按照巫女的說法,他們抽到兇簽也不必著急,只需將御神簽綁在旁邊放置的御神架上奉納,就可以拜托弁財天神女庇佑自己,扭轉壞運氣。
羽取一真覺得這神社里倘若真供奉著弁財天神女,估計也不會庇佑他。
畢竟要真這么說,那他還曾經當著這位弁財天神女的面,打死了她的神社里的一位老巫女呢……
五條悟倒是立刻幫他把御神簽綁上去了,自己的那張則留在身邊,說要當做紀念。
而作為集郵成功的獎品,羽取一真和五條悟各收到了一個平安御守——很符合他們這趟祈愿之旅的風格。
看著五條悟把玩了好久,應該還挺喜歡的,羽取一真在旁邊悄悄松了口氣。
幸好不是類似于[辣咖喱味蒙布朗]的那種抽象作品。
除去御神簽抽到兇這點小細節外,二人的這趟鐮倉之旅玩得十分愉快。
五條悟本來想買一堆陶瓷小狗狗帶回來,但很可惜江之島是一座“貓島”,只有羽取一真之前買過的各種可愛貓貓,沒有小狗。
沒辦法,五條悟最后只好在寵物用品店里挑中了一只小臂那么大的黑豆柴玩偶,塞到羽取一真懷里。
“放你宿舍啊,不準丟掉。”
附加一聲刻意兇巴巴的警告。
抱著玩偶的羽取一真忍笑:“好。”
——論為什么狗派的宿舍里放瓷貓貓,而貓派的宿舍里放狗玩偶。
等新年結束,五條悟和羽取一真拎著伴手禮回來,分給夜蛾正道、家入硝子和夏油杰他們之后,又趁著目前還在寒假休息期間,特意拎了一份帶去琦玉。
五條悟甚至都不用問夜蛾老師要地址,羽取一真還記得怎么走。
敲了敲門,邊從遠及近的傳來“噔噔噔”的細碎腳步聲,聽上去并不沉重,猜測應該是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紀其中之一。
隨即便是唰拉一聲,大門被拉開。
“媽媽,你——”
發現不是她的媽媽回來,伏黑津美紀的聲音啞然一頓——但在看清是之前幫助過他們的大哥哥后,臉上的表情反而變得更開心。
她立刻讓開通往客廳的路,將羽取一真和五條悟迎進來。
“是之前幫助過我們的大哥哥哦,惠!”
伏黑津美紀邊喊伏黑惠快過來,邊從玄關的鞋柜里找到兩雙新拖鞋給他們,又匆忙跑去廚房泡茶。
“嗨,新年好啊,惠,還有津美紀——”
五條悟笑著向這兩只幼崽打招呼,并在對方困惑[為什么知道他們名字]時,解釋了下是從古井先生那里聽來的;當他將伴手禮交給伏黑惠,順便快速掃了眼這間并不大的屋子。
“家里沒有大人在嗎?”
他跟一真這次來的目的,不僅是關心下這對姐弟目前過得怎么樣,也想順勢打探出伏黑惠到底和禪院家有什么關系。
在咒術界,能穩定遺傳的生得術式與家族血脈之間的聯系很深。
尤其是禪院家那個具備特級潛力的[十種影法術],可不是非家系術師隨隨便便就能覺醒的術式。
“上個月,津美紀的媽媽回來了一趟。”
怎么說,五條悟和羽取一真也是幫助他們解決了生活費困境的好心人,接過伴手禮的伏黑惠表情冷淡,但會如實回答五條悟的疑問。
“看我們沒什么事,就甩下幾張鈔票、待了幾天后,又出門不知道去哪里快活了。”
——他說完這些,那張板起表情的小臉便往客廳一偏,示意他們可以坐那里。
五條悟若有所思:“這樣啊,媽媽看起來不太靠譜……”
伏黑惠臭著臉道:“大人總歸是一個德行。話說,你們叫什么名字?”
“哎呀,惠,怎么能這么沒禮貌呢!”
正在廚房燒水的伏黑津美紀聽見伏黑惠堪稱那毫不客氣的問法,趕緊跑過來,壓著伏黑惠的腦袋就朝五條悟和羽取一真鞠躬。
“不好意思,惠的性格就是這樣的,給你們添麻煩了……還有啊惠,快謝謝大哥哥們的伴手禮,這可是我們家里第一次來客人呢!記得笑著說哦!”
被一只手扣住后腦勺,不得不跟著彎腰低頭的伏黑惠似乎壓抑了片刻,還是乖乖順著伏黑津美紀的意思開口。
“謝謝你們的伴手禮……好了,快松開我。”
至于那句[笑著說],伏黑惠權當沒聽見。
——而他的后半句是對著伏黑津美紀講的,后者也笑吟吟的松開了手,還叮囑他以后也記得這么做。
雖然這些都是她從電視上學來的禮儀,也不知道到底對不對;但肯定是比伏黑惠的冷臉招待要強得多。
羽取一真站旁邊圍觀片刻,大概明白了之后的伏黑惠為什么會長成那樣的性格。
“我叫五條悟哦,這位和惠擺出同款表情的大哥哥是羽取一真,喊我們的名字就可以啦。”
五條悟也壓根沒有對伏黑惠的態度感到生氣——不如說,小時候的他對著家里那幫長老時,基本上也是這種臭臉表情。
被形容為同款表情的羽取一真則有一點點沉默。
“你好。”
他其實自我感覺和悟待在一起后,已經改變了超級多來著。
例如,假使沒有悟,這款游戲在他手中,將會是一款魂系兼無雙割草游戲,而非如今的戀愛兼解密游戲。
“悟哥哥、一真哥哥,你們這次來是有什么事嗎?”
等伏黑津美紀端上茶,四人坐在這間略狹窄的客廳里時,她便主動開口問道。
五條悟抿了口明顯是劣質茶葉沖泡出的苦茶,朝面露緊張的伏黑津美紀友善笑了下。
“也沒什么事啦,只是正好我們放寒假了,就來關心一下你們現在過得怎么樣。如何,惠還適應那份兼職嗎?”
坐在他對面的伏黑惠繃著包子臉點頭,看上去還怪可愛的。
“沒有什么問題……多謝關心。”
見伏黑津美紀不贊同的皺起眉毛,似乎又要開口說他的態度問題,伏黑惠便接著開口補了一句。
“那就太好了。”
閑聊了幾句關于兼職的情況后,五條悟的上半身略前傾,改為撐著扶手歪坐的放松姿勢,連同說話的語氣也變得隨意。
“話說回來,惠和津美紀媽媽的關系不好嗎?為什么不喊稱呼呢?”
因為有他們主動為伏黑津美紀和伏黑惠的生活解困在先,對方已經沒有了初遇時的那份戒心,問一些更私人的家庭問題也不會引起反感。
“啊,這個……”
伏黑津美紀愣了下,似乎在思考該怎么解釋這段有點不太好說的關系。
“我跟那個女人沒有任何關系。”
伏黑惠先開口了,語氣硬邦邦的,透著全然的生疏與排斥。
五條悟佯裝好奇的發出一聲“欸?”,引導他們繼續往下說。
“啊那個,就是,我的媽媽和惠的爸爸,其實是各自帶了小孩的重組家庭……”
伏黑津美紀揉了揉衣角,有點不好意思的解釋道,“我和惠也只是繼姐弟的關系,本身沒有血緣。”
五條悟邊說著“原來如此”邊點頭,大概搞懂了為什么伏黑惠有術師天賦,伏黑津美紀卻沒有。
之前只聽一真說她是繼姐,還以為是同父異母這類。
“就算如此,雙親都拋下你們去瀟灑,也太過分了吧?”五條悟歪過腦袋,“還記得津美紀媽媽和惠爸爸的名字嗎?一真哥哥只在小時候聽過一次惠爸爸的名字,現在已經完——全不記得啦。但如果現在知道名字的話,我可以想辦法幫你們找到人。”
打聽情況是一方面,想要幫助他們也是另一方面。
像他這種由于要接受族內教育而被迫與父母分開的情況先不談了,這對姐弟明顯是被雙親主動拋棄的,五條悟實在有點看不過去。
“找到也沒有什么用,”伏黑惠說,“就算找回來,也就是說完兩句話后,又被當作包袱甩掉而已。”
“至少可以揍幾下出氣,再要他們把生活費吐出來嘛。”
五條悟握了握拳頭,露出一個[交給我吧]的表情。
“我最近有開始看法律條文哦,上面說這樣可是犯了遺棄罪。”
能不能要到生活費兩說,但聽到能揍對方幾下出氣,伏黑惠的黑瞳反而亮起些許。
“但我已經記不清那家伙的臉了,就算你找到他,我也不確定是不是同名同姓的。”
伏黑惠這么說著,另外一邊的伏黑津美紀已經跑到樓上的主臥里,翻箱倒柜找到當時登記的結婚證,交給五條悟。
“媽媽的話,因為有偶爾回來給生活費所以沒關系,能幫忙找到惠的爸爸就好了,上個月惠過生日的時候,他也沒回來……”
五條悟接過那張有點皺皺巴巴的、邊緣泛舊卷起的紙。
“我看看……伏黑甚爾?”
伏黑甚爾?沒聽過這個名字,但去問下禪院家的人也沒關系——五條悟還記得禪院家不是有個和他關系“還不錯”的直哉嘛,讓他幫幫忙唄。
五條悟笑瞇瞇的收起那張紙,和伏黑惠以及伏黑津美紀打招呼離開。
“就交給我吧,保管找到惠的爸爸——”
他這么打著包票,等出門后,順手就一通電話打給了禪院直哉。
“喂…誰啊,這種時候給我打電話?”
對面的聲音聽起來很不滿、很囂張,但五條悟按下免提鍵,交給羽取一真先開口。
“是我。”
只一句話,就把那位禪院直哉嚇出了一聲明顯的吸氣音。
第128章
“怎、怎么不用之前留給我的號碼打過來啊。”
這樣他就可以假裝沒聽見電話鈴響, 接著就能順理成章躲掉來自這個惡魔的來電了!
禪院直哉發出了抱怨,但沒敢抱怨得太明顯,讓聽出來的五條悟發出聲意料之內的哼笑。
“哎呀, 這樣才能更及時的跟你聯絡感情嘛。如何, 這么久不見,想我們了嗎?”
禪院直哉捏著電話的手一抖:“………”
不,他半點也不想跟這兩個家伙聯絡感情,也不想再見到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
禪院直哉好想掛電話,就假裝出任務或者要降下[帳]了,手機不在信號范圍內導致自動掛斷, 這理由聽起來簡直合情合理……沒錯,馬上就這么干……
“我勸你不要找些出任務之類理由掛電話喔。”
五條悟笑瞇瞇出聲警告, “否則, 我明天就以五條下任家主的身份去禪院家登門拜訪——你也不想直面我和一真吧?不想吧?”
哪怕他其實根本就懶得親自上門去找禪院直哉, 也不妨礙眼下先在電話里威脅對方。
禪院直哉正要悄悄挪到結束鍵的拇指頓時一僵。
在[頂多被電話里的惡魔口頭威脅], 和[直面兩個惡魔的武力威脅],禪院直哉明智的選擇了前者。
他離開正在舉辦熱鬧宴會的偏殿, 來到無人的庭院角落里吹冷風。
“找我有什么事情?”
禪院直哉單手揣在腰間交疊的衣襟里,提前給這二位打預防針。
“先說好,你要的東西我有努力在找,但那畢竟是加茂家而不是禪院家, 我光是想理由去他們的藏書室還不能引起警覺, 就已經夠絞盡腦汁了。”
言下之意是進度慢也不能怪他,反正[束縛]不是也沒有規定期限嗎。
羽取一真冷淡“嗯”了聲, 既沒有指責也沒有催促,僅是回他一句。
“最好如此。”
這話簡直聽得人心里直打鼓,令禪院直哉也摸不透對方到底是猜到了他在磨洋工還是沒猜到。
主要是不想挨那家伙一棍, 超恐怖。
他后續也是偷偷探聽消息的,對方可是被老爺子他們一番安排,直接從四級咒術師大跳級到了一級咒術師啊。
特級咒術師壓根就不在正常的術師等級劃分范圍之內,這意味著一級咒術師已經是最高等級了。
而這兩位,目前都是最高等級。
這也意味著,無論羽取一真和五條悟之中的誰想揍他,那就隨時都能來揍他。
禪院直哉再一次扼腕后悔自己為什么當時想不開,非要去參觀那兩個破學校的交流會,而后被這兩個惡魔死死盯上了!
甚至表面上,他講話還得客客氣氣的,滿肚子怨念也不能表現出來。
禪院直哉:“那沒什么其它事的話,我這邊就先掛電話……”
這番試圖撤退的戰術吟唱被五條悟一句話打斷。
“別著急嘛。”
禪院直哉頓時哽住,再次心率翻倍:“………”
“好啦,也不用這么緊張,我只是來向你打聽一個人的。”
五條悟從口袋里摸出那張結婚證——【伏黑甚爾】這四個漢字上貼心的注有平假名讀音。
話說回來,甚爾那兩個漢字的注音竟然是とうじ(Toji),那不就跟冬至(Toji)一模一樣嗎?父母取名真是有夠隨便的。
“伏黑甚爾。如何,認識叫這個名字的人嗎?大概率是從禪院家出來的。唔,但是他不姓禪院啊……你可以試著再往上追溯一、兩代。”
跟羽取一真走在街上的五條悟將那張紙收回口袋里,邊隨口猜測道。
但電話對面的聲音突然變大了——甚至在詫異之中還聽出了幾分相當微妙的激動。
“伏黑甚爾?甚爾??”
好——確定這家伙肯定認識這個伏黑甚爾了。
唇角帶笑的五條悟沖羽取一真打了個得意的響指,示意自己果然沒有問錯人!
羽取一真從善如流握住了那只朝他伸過來的手,好似將這個響指當成了[他要牽手手]的提醒。
五條悟的得意表情瞬間就打了個折扣,連正要出口的話語都在舌尖打了好幾個轉,才勉強想起自己剛才想講的內容。
“……咳,沒錯。聽你的反應是認識他啊,來詳細說說看吧。”
禪院直哉卡殼片刻,先問起另一個問題:“你怎么會叫他伏黑甚爾?”
五條悟眉梢挑起:“所以他的本名是禪院甚爾?入贅了?”
男方如果選擇入贅女方家庭,自然就會跟著改姓。
但這個消息對以禪院家身份為傲的禪院直哉來說,可是晴天霹靂般的噩耗,想也不想就斷然否認。
“怎么可能,甚爾的強大可是……”
“欸呀,可我看到這張結婚證上是這么寫的呢。”
——結果,禪院直哉被五條悟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掐滅了話頭,半晌都只瞪大著眼睛,沒有吭出一聲。
偏殿內有人倚著門喊他怎么還在打電話,快回來繼續玩,被禪院直哉擺擺手就拒絕了,甚至特意又走遠了些。
而這些動靜,被開著外放的羽取一真和五條悟聽得一清二楚。
“來和我講講這個[禪院甚爾]唄,看起來不像是能正常討論的角色啊。”
五條悟的蒼瞳微微瞇起,洞察力相當敏銳。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禪院直哉也不甘示弱,壓低了聲音回他。
“你以為我沒有別的途徑去查嗎?反正都知道禪院家肯定有這么一個人了。”
五條悟無所謂道,“反而是你,要是被發現了在偷偷去加茂家找資料,會不會……”
禪院直哉:“???那是你們要求的!”
五條悟:“哦?證據在哪里?不是吧不是吧,堂堂禪院家的‘內定繼承人’,被人發現在干壞事后,竟然要把責任推脫到五條家的下任家主這里嗎?”
在這種時候,五條悟就特意將【五條家的下任家主】這幾個字咬上了重音,把只是家主繼承人之一的禪院直哉氣得要死。
但他敢怒不敢言。
[束縛]是口頭定的,又沒有合同,他確實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他去加茂家找資料是被對方強迫的——他確實在這件事上干得磨磨唧唧,但有[束縛]在身,他又不能完全甩手不干。
“……禪院甚爾,是我的堂兄。”
深呼吸幾次后,禪院直哉忍辱負重的出聲道。
“但他是零咒力的[天與咒縛]。你知道的,在[非禪院之術師愧為術師,非術師之人愧為人]的禪院家,甚爾會受到多少冷眼與虐待。”
“哼……只有我清楚甚爾的強大。那些裝模作樣的雜魚們,連甚爾的半點本事也比不上,還有臉在后面嚼他的舌頭根,令人惡心得很。”
這小子果然是禪院甚爾的粉絲啊,估計還是偷偷摸摸喜歡,家里人不知道的那種。
不過……零咒力的[天與咒縛],他好像曾經聽說過禪院家有這么一號人,后來不見了蹤影。
聽著禪院直哉愈發激動起來、大有將他那幫親戚都貶低一遍的架勢,五條悟先問出他最關心的問題。
“你知道他現在去哪里了嗎?”
“……不知道,”禪院直哉也冷靜下來,“他大概五年前…或者更早的時候,就突然離開禪院家,不知所蹤了。”
他也沒想過自己竟然是從五條悟這里獲悉到禪院甚爾的近況——竟然是入贅去女人家里,舍棄了原本的姓氏!
“你為什么要找他?”
先不提要不要再見堂兄一面的問題,禪院直哉更好奇他是怎么跟五條悟扯上的關系。
但五條悟可沒有非要回答他問題不可的義務。
“你也不清楚他的下落啊,那就沒用了。一真交代的事情記得好好努力哦。”
在五條悟確定禪院直哉也不知道如今這位伏黑甚爾到底在哪瀟灑后,利索地將電話一掛,也不管對面傳來“喂喂你到底把我當什么了,你的仆人嗎”的抗議。
他將手機揣回兜里,對羽取一真聳了下肩。
“好消息,知道了惠爸爸是禪院家的人,那么惠確實有概率覺醒[十種影法術]。”
“壞消息,沒人知道他目前的下落,我們剛才對小孩夸下的海口,可能要實現不了了。”
羽取一真也努力回憶了遍一周目發生的事情——除去悟給他科普過[天與咒縛]以外,也從未聽說過[伏黑甚爾]或[禪院甚爾]這個人。
伏黑惠之前也只提過他的繼姐中了昏迷不醒的詛咒,對于父親的描述,同樣一句話也沒有。
想在普通社會里精準找到一個人,實在是太困難了。
否則,那些詛咒師也不至于能平安無事的躲藏這么多年,只有在犯事露出馬腳時,才變得有跡可循。
“沒關系,”羽取一真想了想,安慰五條悟,“反正我們也沒有說期限。”
而且,這也不是他的委托或者任務,沒有任何獎勵。
聽到這話的五條悟頓時有點忍俊不禁,手肘朝人輕輕一拱,附帶揶揄地眨了眨眼。
“你小子,也變得狡猾起來了嘛。”
羽取一真有點失笑——他在悟的心里似乎已經被定性成一只超呆的黑豆柴,無論做什么都甩不脫了。
在裹挾著寒風的蕭索窄巷里,僅有他們二人并肩走向車站,間或閑聊上幾句親昵的玩笑話。
“這是在夸我嗎?”
“當然是在夸你啦,當咒術師還是要狡猾一點比較好哦,畢竟很多敵人也相當狡猾啊。”
“嗯……那伏黑甚爾要怎么找?”
“這個確實有點難辦啦,主要是我沒有找他的動機,要是從五條家那邊安排人手,立馬就會被懷疑的。”
五條悟苦思冥想半天,發現有點陷入僵局。
只能說幸好打電話詢問的對象是有把柄捏在他們手里的禪院直哉,那家伙雖然性格不怎么樣,但人不傻,知道自己有什么話說了也沒事,有什么話絕對不能開口。
“算了,畢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到時候看下能不能先花錢找普通社會那邊專門幫忙尋人的委托機構吧……實在不行就讓惠報警。”
五條悟只能慶幸自己有提前拜托夜蛾老師,請他幫忙將伏黑惠隱瞞了下來。
在找人這點上,羽取一真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別說這游戲沒有自動尋路系統,他至今還不清楚一周目的那個[夏油杰(已故)(?)],真名到底叫什么。
自由度太高,一切都需要自己摸索。
——簡直就像,真正的世界那樣。
…………
當冬天徹底結束、四月份的春天來臨時,羽取一真他們也成為了高專二年生。
甚至,他們是一級咒術師最多的一屆——再搭配一個能輸出反轉術式治療他人的術師,整個陣容豪華到不可思議。
新入學的一年級可只有七海建人和灰原雄兩個人,都是非家系術師,等級也不高。
五條悟還特意去他們教室打過招呼,回來跟羽取一真偷偷咬耳朵說里面有個新生簡直超——正經,簡直是可以直接穿上西裝進入大人社會的程度呢!
坐旁邊聽得一清二楚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默默投來視線。
要是被對方聽見了,搞不好就要說二年級的前輩超輕浮呢……
偏偏羽取一真還要附和“悟穿西裝肯定也很好看,比他還帥”,直把五條悟哄得一撩額前碎發,哎呀哎呀的說著真拿你沒辦法,回頭就訂上兩套西裝來穿給你看看吧。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的眼神更是逐漸放空:“…………”
會不會有點太寵他了啊,這位一真同學…!
第129章
五條悟說到做到, 轉天就去找了家超貴的高檔西裝手工店,給他和羽取一真各定制了一身。
結果因為五條悟定的這家店過于高檔,被告知制作時長需要至少兩個月。
五條悟:“有點久啊……”
老板:“我們小店可是全流程手工制作, 使用的布料也是純羊絨喔, 穿上身會將您襯托得超級有型呢。”
五條悟立刻敲定。
“買了!”
羽取一真也連帶體驗了把最精細程度的尺寸測量——看五條悟付出去的定金更是貴到令人發指。
那雙黑瞳頭一次瞪得溜圓。
付完賬的五條悟轉頭看見羽取一真這副模樣,被可愛到沒忍住一手摟著他脖頸,另一只手對準腦袋就是一頓亂揉。
當然,這些都只是小插曲,他們更多的時間都被任務和課業塞得滿滿當當,連五條悟常去的論壇都只能在睡前偶爾瞄上幾眼。
他們的牽手照終于被上傳到論壇里了, 并毫不意外看見它熱度飆升,底下瞬間就堆出了幾千棟激動到嗷嗚一片的高樓。
五條悟邊躲在被窩里獨自竊笑, 邊將他刷到的各種角度及場景的雙人照通通保存下來。
哎呀, 好想注冊賬號回一句謝謝祝福啊, 但是他得忍住。
除去零散的空余時間外, 五條悟和羽取一真要比去年忙碌得多——甚至由于一級術師太少,他們會接到更多的單人任務, 奔波于全日本各地。
羽取一真都靠刷怪掉落的【咒力結晶】,把他在游戲里顯示的等級升到一級了。
夏油杰估計也收獲頗豐,最近總能看見他去登記新到手咒靈的咒力。
偶爾被安排到一起搭檔時,連喜好用的咒靈也換成了超大的一只沙丘蠕蟲型咒靈。
但絕大多數時候, 羽取一真都是不樂意跟夏油杰去做任務的。
尤其是涉及到咒靈祓除這類, 只能二人商量著盡量平分——這只好用,給夏油杰留活的;這只等級高, 給羽取一真最后補刀。
相比之下,還是悟的[蒼]超好用,可以強制將遠處的咒靈“抓”到身前, 羽取一真則立刻配合的接上一記攻擊祓除,刷咒靈又快又好。
——而今天,是他們三個人難得都沒有任務安排、能湊齊在一間教室里上課的時候。
就在課間的他們商量等會午休要不要去打籃球時,面色凝重的夜蛾正道拉開了門。
“支援歌姬?”
聽完任務內容的五條悟撐著腦袋,面露不解。
“她不是跟冥小姐去做一級晉升任務了嗎?出了事應該也有冥小姐在吧?”
“是我向夜蛾老師上報的異常——因為兩天都沒有收到歌姬前輩的聯絡了,有點擔心會不會出現意外。”
已經轉治療的家入硝子舉起手,主動跟五條悟他們解釋道。
咒術師在高難度任務上的折損率很高,像這種一兩天都沒有消息傳來的,還能生還的可能性往往要大打折扣。
“按照當時送她們過去的輔助監督的回憶,冥冥和歌姬進入那棟洋館時,并沒有放下[帳]。”夜蛾正道說,“而且現在再去現場查探,洋館也完好無損,沒有任何受到攻擊的跡象。”
夏油杰沉吟道:“也就是說,她們不存在是基于[帳]的副作用而導致的無法通訊嗎……莫非是進入了咒靈的生得領域?”
如果有生得領域,那可就是特級咒靈了啊……非常心動。
“目前還無法確定。”夜蛾正道搖頭,“歌姬還是二級術師,如果冥冥也跟著出現意外,就意味著這只咒靈至少不是一位一級術師能夠解決的危險角色。”
以冥冥那種做事周全而老道的性格,再加上一級咒術師的實力,竟然會遇到連求救信息都發不出來的絕境……
“暫且將這個一級任務提升至特級,緊急召集你們前往洋館,務必搞清楚那棟洋館的詛咒源頭,并盡數祓除!”
目的地是靜岡縣濱松市,三位負責輸出的一級咒術師加一位負責治療傷員的醫師盡數出動,緊急去趕最快的新干線。
兩個小時的車程中,家入硝子又嘗試聯絡了幾次庵歌姬,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五條悟猜測:“特級咒靈?”
夏油杰同樣表示肯定:“有很大可能是生得領域或者結界術……咒靈一般不會結界術吧?”
羽取一真若有所思:“如果是特級咒靈的話……”
他對掉落的【特級咒力結晶】相當心動。
夏油杰:“……如果是擁有生得領域的特級咒靈,直接祓除掉很浪費吧?”
五條悟:“欸——祓除掉又沒關系,一真需要掉落的結晶嘛。”
夏油杰:“那我也很需要會用生得領域的特級咒靈嘛。”
甚至連喜歡拖一點尾音的語氣都學起了五條悟,讓家入硝子默默投過去一瞥。
為了得到特級咒靈也很拼啊,杰。
……但目前還是先關心下歌姬前輩和冥冥小姐的安危啊喂,那邊那兩個已經快為特級咒靈的歸屬權而吵起來的。
五條悟:“祓除掉也可以讓一真的實力增長——搞不好還能直接學會領域展開呢!”
羽取一真沉默:……那倒是不太可能學會。
夏油杰:“又不是打游戲,怎么可能吃掉就能學會啊。果然還是讓我吸收更好吧,至少咒靈的生得領域絕對不會被浪費!”
羽取一真再度沉默:……但打游戲確實是真的。
五條悟:“哼哼,難說呢,你又沒吸收過特級咒靈,你怎么能篤定自己都不知道該怎么展開的生得領域,吸收完的特級咒靈還能保留?”
夏油杰:“那簡單,讓我來吸收一下就知道結果。”
五條悟:“噫——狡猾,還想從我和一真這里騙走特級咒靈!”
夏油杰:“等下,你怎么就已經宣誓咒靈的主權了?你現在能宣誓主權的對象只有一真吧?或者他宣誓你的。”
話音一落,現場瞬間安靜了片刻。
五條悟:“……!”
羽取一真:“……咳。”
家入硝子:“咿。”
在夏油杰還想趁機繼續講點什么前,險些被說到耳朵發燙的五條悟搶先開口。
“總之我和一真對上你,二比一!”
“硝子還在,她也應該有投票權!”
“硝子又不負責祓除咒靈!”
眼見這兩個人邊走邊繼續唇槍舌戰——雙方語速太快導致羽取一真甚至插不上話,只能用眼神表示自己堅決支持悟——哪怕坐上了輔助監督的車也沒消停,家入硝子長嘆一口氣,合上手中毫無回應的手機。
“要不我提個建議,”家入硝子說,“你們誰能先救出歌姬前輩,那只特級咒靈就歸誰。”
話音剛落,她便看見三人同步露出[啊,差點把她給忘記了]的表情。
家入硝子:“………”
有時候,真心很想嫌棄她的同期們。
“好耶,以救出歌姬為目標,沖啊——!”
輔助監督的車剛停穩在洋館封鎖界線的外圍入口,五條悟便打開車門沖了出去。
如果不是洋館附近的樹木太多,他大概會選擇用[蒼]進行一個橫沖直撞泥頭車似的趕路。
夏油杰和羽取一真緊隨其后,一眨眼的功夫就快跑沒影了。
“啊等下,[帳]……”
“沒事沒事,[帳]我自己會放的——!”
輔助監督搖下車窗,還沒沖那幾道背影喊完這句提醒,五條悟的聲音便遠遠傳來。
等家入硝子也下車,前面三個人已經沖進陽光照射不到的森林深處,徹底看不見了。
特級咒靈的誘惑力真的很大。
“……唉。”
……算了,反正她也只是負責治療而已,跟不上輸出主力的腳步也沒關系。
鑒于洋館內可能存在特級咒靈的威脅,外加救出歌姬的急迫性,五條悟在跑完那道長長的階梯、能看見洋館的剎那間,直接伸出了手。
——[蒼]!
原先堅固佇立于原處的混凝土、瓦片、鋼筋以及木梁,被驟然刮起的無形罡風強行絞碎,又違反常理地被卷向天空,聲勢浩大到驚起一大片林中飛鳥,好似發生了一場小型地震。
而這場由咒力刮起的風暴,直到連洋館內部的結構都被徹底破壞后才終于停歇。
放眼望去,這塊地方僅剩下挖去了大片地基的深坑。
“來救你們咯——”
即使依靠感知無法判斷詛咒在哪里,這雙[六眼]依舊很好的為五條悟提供了精細的咒力視覺,讓[蒼]引發的破壞范圍巧妙繞開了冥冥和庵歌姬。
此刻,不僅是庵歌姬正有點狼狽的從廢墟里起身,同樣避開[蒼]釋放方位的冥冥已經來到了深坑之外。
而五條悟踩在深坑邊緣,朝坑底望過去的表情看起來格外遺憾。
“什么啊,不是特級咒靈。”
竟然真有會用結界術的一級咒靈啊,一真想要的【特級咒力結晶】泡湯了,好可惜。
庵歌姬:“……什么特級咒靈?還有你那是什么表情?”
五條悟攤開手:“保密——跟歌姬說了也不會懂啦。”
羽取一真祓除的咒靈能掉落結晶這件事,目前只有他、杰和硝子知道,其余人都是瞞著的。
“憑什么就說我不懂……注意敬語啊你!”
但五條悟已經直起身,問向來到他身邊的羽取一真。
“讓給杰?”
至于庵歌姬強調的敬語,那是看他想不想說,才不是對著年齡比他大的人都要說。
“嗯,”羽取一真說,“上次那只一級咒靈是交給我祓除的,所以這次輪到杰。”
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當那只既長著類昆蟲形與人型的一級咒靈從徹底破壞的結界里冒頭,妄想攻擊庵歌姬時,被夏油杰驅使的蠕蟲咒靈一口吞入幾乎整個身體,完全動彈不得。
“先別吞掉……嗯,確實不是特級咒靈啊,這只就留給我吸收吧。”
不是特級咒靈,有點失望,但也能接受。
站在旁邊的冥冥好奇側過腦袋,“為什么懷疑是特級咒靈?”
“你們已經在里面待了兩天哦,”五條悟眨了下蒼瞳,“是有時間誤差的那種結界型咒靈呢,還挺少見。”
“原來如此,我大概知曉了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但是,還有一個問題……”
發現仰頭就能看見這片晴朗無垠的藍天白云,冥冥朝他們露出微笑。
“[帳]呢?”
“……啊。”
——下山途中,五條悟緊急打電話給等在森林最外圍的輔助監督,拜托她幫忙遮掩過去,可不能驚動消防隊、警察或者更要命的記者。
輔助監督在電話那頭無語幾秒,還是匆忙去聯絡當地的政府部門了。
“她說已經掩蓋成爆炸事故了,應該沒什么事吧……”
回宿舍的那段路上,五條悟仍顯得有點憂心忡忡——主要是擔心被夜蛾老師發現,他還是很有威懾力的。
主要是[指導之拳]很有威懾力。
羽取一真想再安慰一下他,但暫時沒什么空。
他接到了來自酒見綾子的電話。
“——園田茂那邊有動作了。”
第130章
羽取一真之前策反酒見綾子, 是看中了他在剛蘇醒于這周目之時,酒見綾子就站在園田茂身邊。
既是指,至少酒見綾子的地位在【星之子之家】并不低, 有概率接觸到核心情報及動向。
而在前幾次的交流中, 羽取一真也發現她本人的性格既不沉穩、也不謹慎,極其容易被突然上頭的情緒控制,且會做出相對沖動的行動。
例如,之前被說破防了就會直接掛電話。
但她本人又并非徹底的壞或愚蠢,否則,她大可以給他的任務使絆子, 在報告里說幾句他的壞話也很簡單。
一個有點小脾氣,頭腦普通, 人沒有壞得徹底, 又比較容易被煽動的輔佐型角色——這也是羽取一真最后決定嘗試忽悠她的原因。
當然, 最關鍵的一點是在羽取一真目前接觸時間最長的盤星教人員, 也只有酒見綾子了。
“他打算做什么?”羽取一真開口。
現在是晚上,他們已經從靜岡縣回到了各自的宿舍里休息。
五條悟嘟噥著今天拆遷洋館撲了他滿身好大的灰, 一回來就直奔宿舍去洗澡,暫時不會過來敲他的門。
“[天元同化],要開始了。”
酒見綾子無意識加快了語速,聲音也連帶提高些許, 聽上去有點激動。
雖說【盤星教】本身是為了信仰天元大人而創立, 但[天元同化]每隔五百年才會發生一次,她本人同樣是第一次經歷這種極關鍵的大事。
“按照園田理事的說法, 他們已經得到咒術界即將發布[護衛天元同化]的任務,星漿體的身份同樣已經確認,名為天內理子。”
——酒見綾子深吸口氣, 繼續說道。
“并且,除去早已潛伏進來的你以外,園田理事同樣向孔時雨發布了暗殺委托,讓他去聯系信得過的人來干這件事。”
孔時雨……那個中介人嗎。原來干的是這種中介。
羽取一真想了想,“知道殺手的身份嗎?”
“怎么可能會知道啊,又不是酒吧點單,挑中哪個就上哪杯酒。如果孔時雨把他的人脈全部都暴露給我們,自己還怎么賺錢?”
酒見綾子覺得這小子簡直是強人所難。
“這樣啊,”羽取一真追問,“還有呢?”
酒見綾子:“……我能聽到這些已經很可以了,你還想要什么?園田理事也說發布暗殺委托也不過是多上一層保險,根本沒指望孔時雨那邊能成功。”
羽取一真思索片刻,微微搖頭:“我倒覺得……孔時雨那邊的人才是殺手锏。”
酒見綾子愣了下:“為什么會這么說?我親耳聽見園田理事……”
“別忘記,我們已經被教祖大人列在懷疑名單里了。”
這句話一出,酒見綾子有幾秒鐘沒有回應。
她隱隱察覺到,羽取一真似乎打算做點園田理事不被允許的事情。
但她本人在被利益一時誘惑、出聲答應對方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跟對方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
“會議后來,園田理事還獨自和孔時雨在房間里聊了一會,”酒見綾子開口,“我不知道他們說了什么,但我直覺猜測……跟你有關。”
“和我有關,卻要瞞著你嗎……”
羽取一真陷入沉思。
他其實也不確定自己有沒有那位教祖被懷疑,但以一周目[夏油杰]算計他的謹慎作風,羽取一真更傾向于按照[已被懷疑]來處理。
何況,他現在是悟這邊的人。
按照那個教祖之前的說法——[六眼]必定會接下[護衛天元同化]的任務。
那么,他跟園田茂派來的殺手百分之百是對立戰線。
很可惜,要是酒見綾子能知道更多的情報就好了,比如殺手是誰,打算如何實施暗殺計劃之類。
會直接偷襲悟嗎,還是去殺那位星漿體?
羽取一真開口:“你能不能想辦法建議讓孔時雨安排的殺手聯系我?就說內外合作的任務效率更高……之類的。”
“還能用這種說法?”酒見綾子驚了下,“我會去嘗試,但你別報多少希望,我和孔時雨只是打過幾次照面而已,完全不熟。”
羽取一真還想繼續說點什么,但門外已經傳來了悟的敲門聲。
還搭配有他自己唱的背景音樂。
“一真一真,一真快快開門——”
簡直能幻視一只雪白蓬松的大貓直起身,在蹦跶著用兩只前爪拼命擦玻璃門。
羽取一真被自己腦補出來的畫面可愛到沒忍住笑了一下,聲音很輕,但十分清晰。
“我這邊還有事,先不聊了。”
——他對酒見綾子說完這句話,也不管對面那邊震驚到脫口而出一句“你剛才是不是笑了”,直接掛斷電話。
留下酒見綾子對著手機沉默:“…………”
沉默中還帶著一絲絲心梗。
以前都是只有她掛斷羽取一真電話的份,現在倒好——這小子是不是已經掛斷她兩次電話了??
那張接近面癱的冷臉竟然還會對著不知名的人笑……也不知道夸贊她兩句干得好。
哼,真沒禮貌!
…………
酒見綾子送過來的情報不算晚,但也早不到哪里去。
第二天上午,夜蛾正道就把他們所有人叫到活動室,四個人排排跪坐。
電視機上正在播放昨天的新聞。
【昨日靜岡縣濱松市發生一起廢棄洋館的爆炸事故,原因竟然是燃氣管道年久失修導致的產生劣化?!讓我們來連線現場記者,獲得最新近況……】
在場四人:…………
報道的內容就是他們昨天去完成的那個任務啊……
“好像有某人說自己會放[帳],結果撇下輔助監督跑掉后,還把[帳]忘記了啊。”
夜蛾正道坐在長凳上,盯著眼前這四個不讓人省心的學生。
“自己坦白。”
被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默默伸手指著的五條悟:“……”
五條悟舉手:“老師!我申請停止停止尋找犯人——”
羽取一真跟著舉手:“我附議。”
夜蛾正道:“……包庇同罪。”
指導之拳,一拳一個。
——好在夜蛾正道還要繼續說點什么的時候,被一個電話緊急叫走了,讓這四人先回教室里等著。
“所以說啊,[帳]有那么必要嗎?反正普通人也看不見咒靈和咒術嘛。”
五條悟頂著頭頂的包,嘟嘟囔囔的蹭在羽取一真肩頭——后者看了眼自己那僅減少一絲絲的體力值,心領神會的抬手給撒嬌小悟揉揉腦袋。
這可是又柔軟又蓬松,手感絕佳到仿佛在觸摸云朵的純白毛毛!
不摸白不摸,每多摸一秒都是賺的!
夏油杰看了眼這兩位一舉一動都極親密的友人,默默嘆出口氣。
“不行啊,抑制咒靈產生的最好辦法就是保證普通人的內心平穩,”夏油杰說,“如果普通人得知了咒靈的存在,只會更害怕,進而催生出更多的咒靈。”
“害怕嗎?”五條悟歪過腦袋,墨鏡后的蒼瞳看著夏油杰,“我倒不這么認為。無論是潤子姐姐、智也大叔,還有被詛咒附身過的加奈,他們在聽到咒靈的存在后,好像也并沒有顯得非常害怕嘛。”
“不能用一兩個人的例子,來代表全部人類。”夏油杰搖頭,“何況普通人沒有咒術,自身太過弱小。身為強者的我們必須要用咒術保護他們,即千年以來都在持續的[咒術師保護非咒術師]。”
“鏟除威脅,讓弱者也能生存下來……這才是正常社會應有的模樣。”
“我們跟普通人有什么區別?除了擁有咒術以外。”
——在五條悟皺起眉毛,但還沒來得及出聲反駁前,羽取一真率先開口道。
夏油杰:“……什么?”
“你想往咒術上附加一些責任或者理由,我是無所謂的。但咒術本身就跟[跑得特別快]、[畫得特別好]、[唱得特別棒]一樣,只是人類的天賦之一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
羽取一真淡淡道,“何況,咒靈這種存在就很突兀,突兀且多余。要我說,正常社會應該有的模樣,是【咒靈全部都消失】。”
——就像他所在的現實世界那樣。
但在他這句話的尾音落下之后,其余三人的眼睛都驚到瞪大了,齊刷刷盯過來。
連剛要冒起的爭吵苗頭,也被這一句驚世駭俗的發言徹底震滅。
“怎么了,有什么問題?”
羽取一真面色淡然,壓根不覺得自己這句話有哪里說的不對。
“呃,想、想法確實很好,但是,你也聽過夜蛾老師講的內容——[咒力來源于人類的負面情緒,普通人泄漏出來的負面情緒會沉淀出咒靈,咒靈必須用術式或咒具內蘊含的詛咒才能祓除]。”
夏油杰卡殼了下才出聲解釋,順便在腦內驚嘆一真的異想天開。
“這套體系是環環相扣的,不可能單獨缺失其中一環。”
這也是咒術界會存在上千年的緣故。
“但是,咒靈全部消失……確實啊,要是能做到的話,我們也不會再這么累了吧?”五條悟沉吟,“別說,那種場景光是想象一下就覺得很不錯。”
夏油杰:“可這注定是無法實現……”
——唰拉一聲,教室門被拉開,是夜蛾正道回來了。
四人瞬間從歪七扭八的隨性坐姿,變成了認真聽講的正襟危坐。
“在說什么無法實現?”
夜蛾正道只聽見了最后這點。
“不哦,沒什么。”
五條悟若無其事的幫一真遮掩過去——剛才那段話要是被夜蛾老師知道,肯定會嘮叨一真又沒有認真聽課。
“老師才是,剛才去做什么啦?需要我們恭喜你接任校長了嗎?”
“是啊,也該到時間了吧。”
附和的夏油杰也在幫著打掩護。
“別亂猜,接下來要說的是正事。”
——二人的發言都被夜蛾正道抬手叫停,也隨之忘了剛才要追問的事情。
“一個責任很重的任務,但畢竟是來自天元大人的指名。由悟、杰以及一真,你們三個接手。”
“委托有二:護衛天元大人的適配者少女[星漿體],并進行抹殺。”
在五條悟與夏油杰吃驚這個被安排給他們的任務時,羽取一真沒有太多反應。
果然是跟[天元同化]相關的任務,也是他被【盤星教】送來這所學校的唯一目標。
“位于高專各校的結界、輔助監督掌握的結界術,乃至覆蓋日本中樞區域的凈界,都仰賴于天元大人千年來的維持——倘若同化失敗,不僅天元大人會迎來結果未知的‘凈化’,連帶整個咒術界正常的安全防護及任務處理都將難以正常進行!”
夜蛾正道揮手拍在寫有[Q]和[盤星教]字樣的黑板上,語氣嚴厲。
“同化時間為兩天后的滿月!在此之前,你們必須從盯上[星漿體]的這兩個團體手中,完好無損的將少女護送到位于薨星宮的天元大人那里!”
“——了解!”
………
與此同時,某棟大樓的頂層觀景臺。
“我接到了來自盤星教的星漿體暗殺的委托,報酬相當豐厚,護衛方的內部還有人接應。”孔時雨開口,“如何,要來摻一腳嗎,禪院?”
“有內部接應還要額外委托,”被叫做[禪院]的男人慢吞吞回道,“是在暗示什么?”
“你的感覺很敏銳。”孔時雨笑道,“你可以將他當作耗材隨意使用,要信任還是丟出去當吸引火力的棄子都隨你——那邊是這么告訴我的。”
“哈…那幫上層人看我們,總是像在看好用的垃圾而已。”
穿著純黑長袖襯衫的男人雙手插兜,似笑非笑的回答時,目光往孔時雨那邊瞥去。
“既然你說報酬豐厚,那就接下來吧。”
“——還有,我已經入贅了,現在是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