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車門一開, 五條悟幾乎是直接蹦跶下來,動作格外輕盈,落地時還搭配著發出“嘿咻”一聲。
羽取一真的唇角已經抿起來了。
這條路的燈光并不明亮, 后半夜更是顯得昏暗;不過仰頭望去能清楚看到許多星星, 月亮則藏了一些在云層里。
柔和的、靜謐的,更多令人感到愉快的美好氛圍浮動在這片被夜色包圍的空間里,像冒著咕嘟熱氣的甜牛奶。
“來接你們咯——”
連聲音也又熱又甜,響起在這微涼的星空之下,好似浸飽了栗子奶油、陽光與蜂蜜,僅是聽著就令人感到開心。
“嗯。”
羽取一真用力地點了點腦袋, 反應比剛才拿到術式還要高興得多。
無論一周目的悟,還是二周目的悟, 在真正重要的事情上, 總是更習慣用“做”去代替“說”。
好比他這次明明很擔心羽取一真參與執行一級任務的情況, 卻半個字也沒提, 只是私下和輔助監督打好招呼,又盡快將自己手上的任務做完, 立刻買票趕往這邊。
一切只是因為擔心他會出事而已。
雖然會故作驚嘆的吐槽他是個咒術笨蛋,偶爾還會蹦出一兩句黑豆柴,但自始至終,五條悟總是會用更不著痕跡的方式在關注羽取一真, 好讓他不會受到超出自己能力的意外與危險。
送咒具如此, 故意說要幫他作弊如此,特意趕來琦玉——亦是如此。
這樣的悟, 永遠值得人喜歡。
他的御三家繼承人身份,他的[六眼]和[無下限],才是構成這個名為“五條悟”的高潔人格時, 最無足輕重的一項要素。
即使沒有那些高高在上的身份、失去了強大的能力,羽取一真相信五條悟依舊會秉持本心,去做他認為正確的事情。
無可匹敵的武力、高高在上的身份,這些是外在的附加值,卻也是更容易成為被他人去量化、去比較的砝碼。
如果僅因為看中某人的實力強大、看中他外在身份而立刻決定愛他、謀劃接近他、妄圖占有他,又僅憑自己的臆測與自卑,主觀給他添加各種更偏執、更自大的貶義性格特質,而后又兀自在那邊自怨自艾、認為自己付出了多少心血與努力的家伙……簡直是無與倫比的愚蠢且可笑。
一切更應當令人動容的細節都被埋在從未說出口的表象之下,卻如細碎的金砂與鉆石般熠熠生輝,好似那溫暖的太陽甘愿低下頭來,主動任人伸手觸碰。
而此刻,那雙宛若晴空延伸的霧藍蒼瞳正在注視羽取一真,溫暖的、柔和的;卻又是俏皮的、得意的。
他格外期待自己突然出現所帶給羽取一真的驚喜,且十分滿足的看見后者確實變得非常高興——就像篤信自己伸出手的期待一定會得到滿滿的回應。
哎呀呀,真是不要太喜歡他啦。
五條悟笑瞇瞇的,過來攬住羽取一真的肩頭,邊把人往車里帶,邊用另一只手去戳他的臉。
“兩個詛咒師都被你們解決了啊,了不起呢,真是超級了不起!我剛聽到輔助監督給我打電話,還緊張的以為是求援信號呢,誰知道是你們大獲全勝啦!”
連翹起的白毛毛都隨走路一顫一顫的,仿佛在具現化的展示主人到底有多開心。
夏油杰雙手揣著褲兜,目光在這兩人間逡巡片刻,無奈一聳肩。
口里說著“你們”,眼睛卻不離開羽取一真,簡直就當他是多余的。
心底這么吐槽著,他的姿態卻十分放松,唇角甚至還帶著些許笑意——被轉過腦袋的五條悟發現了,招手示意他也趕緊跟上啦,站在那里發什么呆。
“過一分鐘不坐上來就讓你自己打車回旅館哦,杰!”
那副墨鏡被推了上去,露出的蒼瞳卻愉快得彎起來,五條悟的咬字發音間滿是揶揄。
“什么,明明悟才是與這個任務完全無關的人員吧?”
夏油杰抬腿跟了上去,嗆回去的口吻同樣輕快,回蕩在這晚風習習的柔和夜色里。
“怎么能擅自將任務的當事人丟下,小心我回去跟夜蛾老師打你的小報告。”
“耶——我好害怕哦。”
五條悟沖夏油杰做了個鬼臉,沒有半點被他的威脅怵到的意思。
當然,他也不可能真的把夏油杰丟在車外,只是一種開玩笑的催促啦。
“我就說杰在撒謊。”
羽取一真淡淡接話,甚至也跟著開起夏油杰的玩笑——五條悟立刻拋給夏油杰一個[誰讓他有人撐腰]的眼色,那份小得意的勁都快滿到溢出來。
“一真,你……”
夏油杰被五條悟哽了下,立刻對著羽取一真出言反擊。
“忘記我問你的問題了嗎?我可不介意再復述一次。”
不就是問這兩人什么時候在一起嗎,他還怕當著五條悟的面再問一次?心虛的可是另有其人。
羽取一真當即被KO:“………”
五條悟則好奇眨了下眼:“嗯?什么事?”
“沒…沒什么。”
剛才還說不會瞞著悟的羽取一真,立刻變成了五條悟眼里那連說話都有點磕巴的超呆黑豆柴。
五條悟困惑了下。
五條悟秒懂。
這小子……難道,是在琢磨著該什么時候和他表白心意,結果被杰搶先一步察覺到,所以害羞了?
他剛才還好奇坐直身體的反應,立刻又換成抬起一只手搭著椅背、癱回了后座上的姿勢。
甚至還不顧轎車內狹窄的座位空間,硬是雙腿交疊起來,一翹一翹的。
那雙蒼瞳則落在羽取一真的側臉上,又明亮又圓,宛若裝進了整個明媚燦爛的盛夏。
也差不多該到時間啦,真是的,難道一真認為憑他這聰明又機智的頭腦,會發現不了他的這點甜蜜蜜的小心思嗎?
連那個論壇里的帖子內容,走向都逐漸變得奇怪了!
確切地說,是特意單開了專門討論他和一真的板塊,里面活躍的人數比采訪剛放出那會少了很多,畢竟他和一真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沒有可討論的東西。
但與此同時,板塊里又多出了很多奇妙的創作者。
他最近可刷到不少發布在上面的文章,其中有些內容的開篇會標注什么“AU”、什么“IF”的,他搞半天才明白這些都是以他和一真兩個人為主角藍本,憑借想象力虛構出各種各樣的故事內容。
而且還有更讓人緊張又莫名期待的成人板塊,但他一直沒注冊賬號,點進去就顯示沒有權限查閱。
搞得他最近都在猶豫要不就干脆注冊一個賬號算了……
但一想到他目前還沒有滿18歲,哪怕注冊了應該也進不去,五條悟便又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總之,他想表達的意思是——論壇里的關系進展,可比他們真人要快上太多了!
這下被杰又捅穿一下,也該反應過來了吧?明明都這么喜歡他了。
干得好,杰,回去請你吃冰淇淋!
五條悟越想越開心,撐著腦袋,自喉間輕哼出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乃至更多、更靈動的音符。
這是一段隨手拈來的旋律,卻輕揚又自在,每一個音符都在飛速掠過的夜景里跳躍,令原本在走神的羽取一真也轉過頭來,黑瞳認真注視著他在這款游戲里唯一在意的人。
雖然不知道漂亮小悟為什么突然這么開心,但羽取一真想要讓他一直就這么開心下去。
這才是他打二周目的唯一原因。
“你在笑哦?”
五條悟突然出聲——旋律不知何時已經停了,那雙蒼瞳正盯著羽取一真,唇角愉快地彎起。
“有(我早就已經知道的)小秘密藏著沒告訴我,看起來還挺高興嘛。”
坐在副駕駛的夏油杰腦袋往外撇,假裝沖著車外看風景發呆,實則正在用耳朵全力捕捉后座的動靜。
羽取一真輕咳出聲:“我哪有。”
“沒有嗎?”
“嗯…”
“嗯——?”
“…嗯。”
聽著這段車轱轆對話的夏油杰默默翻白眼。
唉,真是給他都聽急了。
…………
由于時間太晚、又不確定羽取一真和夏油杰多久才能完成任務,輔助監督提前在附近訂好了旅館。
三間。
羽取一真、夏油杰和輔助監督,一人各一間。
臨時趕來的五條悟沒有份。
輔助監督看向五條悟,正要開口對他說“我現在就再去訂一間”,突然感覺自己的衣角被什么拉動,整個人往旁邊一個踉蹌,想要說出口的話也被咽了回去。
“哎呀真是沒辦法。”
五條悟雙手背在身后,擋住正在施展[蒼]的手勢,臉上還故意擺出既無辜又無奈的表情。
“我就勉為其難的和一真擠一間吧!”
這聲音開心的,完全不像是勉為其難的模樣。
反正他拉著羽取一真回五條家過暑假的時候,也是睡在同一間寢殿里,只是鋪了兩床被褥——跟眼下的情況也沒有什么分別嘛。
羽取一真也欣然答應:“好。”
夏油杰更是拿完門卡就走,大家都默契得好像忘記還能再多訂一間房的事情。
一轉眼就只剩下輔助監督站在原地,迷茫撓了撓腦袋。
不愧是同期的學生啊……這感情真好。
而連夜趕來琦玉的五條悟,一等房間門被打開,就迫不及待往那張單人床上撲去,啪嘰一下癱成軟綿綿的大字型。
“趕路真是好累……”
他的臉朝下埋在被褥里,連抱怨的聲音也被壓成了悶悶的咕噥。
但這份情緒僅持續兩秒便徹底消散了,他腦袋一偏,又開始跟羽取一真興致勃勃的討論起明天要去哪里玩。
“先吃完冷烏冬面再回去吧?聽說琦玉的冷烏冬面超好吃!”
“好啊。”
羽取一真自然是順著五條悟的意思來。
“啊,還有川越布丁和脆餅,去買一點帶回去嘛!”
五條悟翻出手機搜索,又找到當地很有名氣的特色甜點,“每種口味都要一點!”
“好。”
羽取一真認真記下,打開這間單人房里的儲柜,卻發現并沒有第二套被褥可以給他們分開睡。
羽取一真:“………”
也是,這間旅館并非那種大家鋪一床被褥在榻榻米上就能睡覺的傳統日式旅館,自然也不會準備更多的被褥。
這意味著,他要和悟睡在……一張床上?
羽取一真轉過目光,正和朝這邊望來的蒼瞳對上。
還俏皮沖他眨了一下。
“…………”
羽取一真突然感覺自己開始緊張起來。
心跳的頻率也變得超級劇烈,連嘴唇也默默抿緊——從五條悟的視角望去,頗有點束手無措的感覺。
那雙本就泛出十足愉快的蒼瞳里,頓時又染上了小小的惡劣趣味。
“在發什么呆呢,一真?”
五條悟慢吞吞開口,“我在等你去洗澡,快點啦,纏繞在你身上的咒力殘穢可是多得快把你整個人淹掉了哦。”
看一眼就能大概推測出當時的戰況到底如何激烈。
能解決那樣麻煩的敵人,一真的成長確實很大嘛——
啊,雖然在他這里的黑豆柴外號,可是絕對不會被隨便摘除的。
五條悟在心底偷偷的笑,表面還要一本正經的去催促羽取一真洗澡,絕對不給他想要另外訂房間睡覺的機會。
更確切地說,這可是他在給對方一鼓作氣、趁熱打鐵、趕緊表白心意的機會!
剛想提議要不要再去訂一間房的羽取一真只好被催促著進了浴室,和五條悟輪流洗完澡,又一起躺在那張一米二寬的單人床上。
燈已經關掉了,極其遮光的厚窗簾也被拉起,這個狹小而封閉的空間僅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淺淺呼吸聲,安謐好似在這一刻無限拉長至永恒,自成一個宇宙。
作為兩個身量都高的十五、六歲少年而言,睡在這張床上確實略擠。
尤其是漂亮小悟,也不知道吃什么長大的,十五歲的身高就接近一米九。
而羽取一真也比他矮不了多少,又要小心的防止兩個人真的貼在一起,更是讓躺在這張床上的他顯得局促無比。
尤其是,就在執行這次任務之前,夏油杰還說悟和他已經相互喜歡到……到那種關系了。
睜著眼睛躺在黑暗的房間里,羽取一真感覺自己整個人都開始慢慢升溫。
這不是他第一次和悟躺在同一張床上,卻是最緊張的一次。
分配給高專教師宿舍的那張床也很擠,他們比此時更近的挨在一起,吐息曖昧交融,就像一陣風融入了另一陣風里。
但此刻的悟是二周目的悟,只有15歲……離16歲的生日還有一個多月。
羽取一真根本睡不著,裝了滿腦袋的胡思亂想。
“一真。”
極度安靜的環境里,五條悟突然開口,喊他的名字。
與一周目只能喊他“加茂”的悟不同,這周目的悟,吐字間的發音十分清晰,確確實實喊出了他的名字。
羽取一真的心跳頓時漏了半拍,連回應都變得遲鈍些許。
“我…在?”
“你好像很緊張。”
在這看不見雙方的極致黑暗里,只能聽見五條悟的聲音在輕輕響起,底色帶著一點點變聲期的啞,又因為愉快而尾音上揚,好似順著耳朵一直鉆進了羽取一真的心里,癢癢的。
“怎么啦,第一次和人睡,沒有經驗?”
聽起來,還透著幾分揶揄。
羽取一真卡頓片刻,下意識反問:“悟和別人睡過?”
“欸,重點在這里?”
五條悟的聲音變得更開心,甚至笑出了一點聲音,將羽取一真的心跳笑得更快,“要說睡過嘛,肯定有啦。”
羽取一真的心臟瞬間跟著提起——
“小時候和奶娘睡過啊。”
五條悟慢吞吞說出后半句話,又讓羽取一真的心臟砰砰跳著放回去,虛驚一場。
……等等,他不應該為這種事感到緊張吧?
這時,羽取一真的理性才后知后覺的上線,讓他生出一點懊惱的情緒。
“大家族就是還有這種從古代流傳下來的迂腐規定啦,定好的繼承人自小就會被抱離生母身邊,由奶娘負責照料——更別提我的父母無論作為咒術師還是族內成員而言,等級與地位都不高,更加難以插手我之后的教育。”
成功捉弄羽取一真的五條悟無聲竊笑了下,接著給對方解釋起來。
“像照料我的那位,說是奶娘,其實也是等級挺高的咒術師,除了保護我的安全以外,還要教我很多雜七雜八的東西,禮儀,規矩,人員,咒力……反正什么都有,一直到我擁有自保能力為止。”
畢竟他從一出生,身上就背上了巨額賞金,而且還在連年累加嘛。
羽取一真安靜的聽著,直到最后才開口問他。
“不感到辛苦嗎?”
五條悟前半段的人生,實在算不上自由。
“要說辛苦的話還好,”五條悟哼哼笑道,“我才不會真的每條命令都一板一眼的照做呢。包括小時候,我也經常會偷懶跑出來玩啦。”
“會玩些什么?”
“就是到處閑逛啦,有時會站在櫥窗前看播放的電視節目,或者翻一翻擺在書店門口的流行雜志之類。”
五條悟想了想,發現自己那時候的娛樂確實不多。
何況他當時超不爽家族里連每一分鐘都給他規劃得清清楚楚,幾乎沒有個人時間,因此出來亂逛的期間基本都臭著臉。
反正就是要跟家里那幫老頭對著干。
羽取一真聽在耳朵里,真是又覺得好笑,又有點心疼悟以前都被管制得太嚴格。
“我相信現在的他們已經做不到了。”
“是啊,當時還聽他們夸過那個禪院家的內定繼承人穩重啊、強大啊什么的,”
五條悟撇著嘴,又發出點不屑的輕笑,“結果我前段時間一看,不也染頭發打耳釘,臉上揣著一副過來找優越感的傲慢模樣,卻在看見你的第一眼就被嚇得腳軟嘛。”
羽取一真同樣笑出了一點聲音。
何止,他上周目都把這個嘴臭的家伙暴揍到瀕死,又強行要求人給悟土下座道歉。
“就是,誰也比不上悟。”
他一本正經的這么回道,令五條悟的目光轉過來,在這片黑暗中準確朝向了羽取一真。
“在你的心里,是這么想的?”
“嗯。”
“那么,”五條悟明知故問,“我有點好奇,杰今天說他可以復述的那個‘問題’是什么?”
羽取一真:“…………”
五條悟:“嗯嗯?”
羽取一真:“咳……”
五條悟:“想要糊弄我是很難的哦。而且這間房就剩我們兩個,你可沒有地方躲——啊,莫非想用‘要睡覺了’或者‘我也不記得是什么問題了’來敷衍我?”
羽取一真:“…………”
所有能想出來的借口都被對方堵住了退路。
但要他誠實說出一周目和二周目的事情……先不提他能不能將這些講出口,漂亮小悟也根本不會相信這個世界只是一款游戲,而他是其中的npc吧。
如果直白的對他說“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確實也可以,但要是繼續追問人名——
“五條悟”。
這跟變著法表白有什么區別…!
羽取一真默默抬起小臂擋在臉上,已經開始感到一萬分糾結的進退兩難了。
而早有預謀的漂亮小悟依舊不依不饒,甚至將身體側過了些,湊近他——
“怎么了,”
于是,羽取一真聽見五條悟在輕笑,咬字時的吐息溫熱而曖昧,拂過他那已然發燙到極限的耳廓。
“有這么難回答嗎,一真?”
此刻從五條悟身上傳來的,不僅有旅館提供的廉價沐浴露的香氣,還有同樣偏高的體溫。
他們是靠得如此近,以至于羽取一真的思維恍惚片刻,下意識回答“沒有”。
而在這句回答之后又停頓片刻,五條悟才聽到接下來的話語。
“我答應你的蒙布朗,”羽取一真說,“等我做給你吃的那時候,就告訴你結果,好不好?”
他無法在這時候說出拒絕的話,只好自欺欺人的將時間往后拖延。
能拖一天是一天……
但五條悟可不是會被人牽著鼻子走的笨蛋,立刻用手戳了戳羽取一真的臉,彎起小拇指。
“那就定在我生日那天好了,來拉鉤——”
拉鉤……他和一周目的悟,同樣這么做過約定。
羽取一真默默抬起手,在黑暗之中,那節小拇指精準勾住五條悟的,又上下搖了搖,才松開。
“到那一天的時候,你可再沒有借口能敷衍我啦。”
五條悟笑著開口,聲音在這個僅由二人組成的無垠宇宙里,輕輕回蕩。
“在那之前,就先放過你一馬好了。”
第112章
第二天, 四人退掉旅館,先開車去一起吃了五條悟想吃的冷烏冬面,又買了滿滿兩大袋的布丁和脆餅, 才回到學校。
倒在那棟平房前的兩具詛咒師尸體, 已經由輔助監督安排后續的回收以及處理了,不需要夏油杰和羽取一真再操心。
聽說等高專那邊確認這兩個詛咒師身份后,羽取一真他們還能獲得額外一筆懸賞獎金,簡直就是意外之喜。
尤其是夏油杰,他既得到了強力的一級咒靈[裂口女],又能有一筆不小的數額到賬, 別提多高興了。
回去的路上,夏油杰還找了個機會偷偷問羽取一真。
“如何?”
他倒也不算是特別在意這二位同期的關系啦, 就是好奇一下, 稍微有那么一點好奇……稍微有一點點而已。
畢竟, 他是說, 都特意制造如此絕佳的二人整夜共處機會了,要還是毫無進展, 那真是……
羽取一真搖頭:“什么也沒有。”
夏油杰:“………”
……那真是油鹽不進啊你這小子。
家入硝子聽到夏油杰分享的消息也驚了,眨巴眨巴眼睛,百思不得其解。
“竟然沒在一起啊……話說這也能忍一晚上?到底是誰不行?”
那氣氛,連只在實戰課上碰見過他們幾次的歌姬前輩都在私底下偷偷聯系她問情況喂。
結果這兩人都睡在一張床上了, 竟然就這么度過了一晚上, 什么也沒有發生?
真的假的,該不會是杰被騙了吧。
夏油杰:“……你說得挺有道理, 但我覺得如果他們真的發生點什么,從第二天的表情上就能看出來。”
真是的,沒確定關系之前他們兩之間的反應就這樣黏糊;要是確實做了點什么, 絕對不可能藏得住。
“唉呀,歌姬前輩還說有消息記得告訴她呢。”
家入硝子的腦袋頓時又低下去了,趴在小臂交疊的空間里,連語調也變得懶洋洋的,一聽就是毫無干勁的聲線。
夏油杰:“告訴歌姬前輩?為什么?”
家入硝子姿勢不變,僅豎起手掌隨意擺了擺,對夏油杰解釋道。
“我是沒看見,但聽歌姬前輩說,他們在交流會上也是黏黏糊糊的狀態啦,連高年級的大家都在猜測這兩人什么時候會在一起。”
夏油杰頓時有點啞然:“這……”
家入硝子繼續慢吞吞補充:“而且啊,來上高專的前輩們不是也有非家系的咒術師嗎?聽說暑假回家的那會,咒術界以外的朋友都在和他們提起五條悟和羽取一真呢。”
“嗯?”
“就是之前那個娛樂節目,以及后續雜志采訪的事啦。”
“……啊確實,我記得悟上學期出去做任務時,都會戴帽子來著。”
坐在座位上的夏油杰點頭,順便攤開一張模板白紙,開始寫這次的任務報告。
這次不僅是一級任務,還是對羽取一真的晉升考量評定,只能由身為主導方一級咒術師夏油杰來寫。
偏偏這次任務的途中又出了意外,他搶了已經被收服為式神的[裂口女],這與他之前上報高專的術式機制不同。
因此,夏油杰還得絞盡腦汁的開始瞎編后半段,如何讓自己擁有[裂口女]這件事變得合情合理。
畢竟他的術式特殊,放出來的咒靈在使用時的咒力反應與他本人的咒力不同,需要在高專登記過后才能使用,否則會引發結界報警。
嗯,編完后還得跟羽取一真串好口供,以免之后露餡。
夏油杰愿意對羽取一真付出那份十分珍貴的信任,但不等于他會失去謹慎與多慮的本質。
一切有可能暴露他們私底下在搞小動作的危險信號,都必須提前排除。
不過嘛,這種事情一回生二回熟,他上次就瞎編過一次,這次怎么說也算是比較上手了。
他在高專這邊始終保持著溫和與謙遜、偶爾才會讓夜蛾老師頭疼一下的外在形象,可不能隨便就被打破。
——夏油杰目前還不知道,在某位[教祖大人]那邊,“偷偷貪下咒物”的他已經變成了心機與油滑的代名詞。
羽取一真更是蹬鼻子上臉。
因此,某人才想借這次理當超出羽取一真能力范圍的任務敲打一下他,讓羽取一真認清自己的位置。
至于那兩個詛咒師,不過是被騙過去的棋子而已。
“欸,竟然解決掉了啊,反而令我驚訝起來了。”
[教祖大人]聽著匯報,對那兩枚棋子被損毀的結果毫不在意笑了笑,談吐從容而淡然,根本沒有聽出絲毫所謂的“驚訝”。
“那就讓我期待一下,他之后的動作吧。”
自殿頂垂落的帷幕層疊,擋住了那道若隱若現的身影,也令傳出來的話語變得模糊,好似發出了一點玩味的輕笑。
“能在既定的結果之前見證[未知],也是好事。”
…………
夏油杰終于交上了半真半假的任務報告,還提前和羽取一真串好口供,確保萬無一失。
五條悟倒是在旁邊偷偷給夏油杰豎了個拇指,還沖他搖了搖,一看就知道被羽取一真告知了他隱瞞的底牌。
厲害噢,明明是非家系的術師,進來時比他還小幾個月,竟然就敢對咒術界的上層悄咪咪撒謊啦。
夏油杰在心底失語片刻,回敬般沖五條悟豎起了小指。
這個手勢他之前對羽取一真也用過,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五條悟:“…………”
好煩啦這個杰,冰淇淋沒有了!
借著課桌的遮擋,這場交鋒短而迅速,以五條悟的暫時敗北而告終。
夜蛾正道沒有看見底下這兩人的小動作,照常在講完課后開始派發任務。
隨著學生在高專就讀時間的增加,他們的實踐課程會逐漸多于理論課程。
尤其是這屆的一年級,夏油杰和五條悟是潛力為特級的一級咒術師,羽取一真正在晉升一級咒術師評定。
最后那位家入硝子更是整個咒術界極其珍貴的醫療人員,能輸出[反轉術式]來治療他人——等經過幾輪任務流程、再補全理論知識,她就會逐漸轉為幕后,以治療傷者為主。
會[反轉術式]的術師或許有,比如基本聯系不上也不接任務、目前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特級咒術師九十九由基。
但即使特級咒術師學會[反轉術式],也大概率只能治療自己,未必能夠輸出[反轉術式]來救治他人。
因此,家入硝子的評級標準并不體現在戰斗上,而是治療上。
不管怎么說,這屆一年級的整體水平簡直不要太高,夜蛾老師更是因此而被提名為校長候選人,目前正在走評估流程。
“這次的任務真是完成得相當出色啊,一真,杰。”
夜蛾正道大略掃了眼那頁字跡端正的任務報告便收了起來——他早就從輔助監督那邊聽了大概,表情很是欣慰。
“原本還擔心一真能不能順利完成祓除[裂口女]的任務,沒想到啊。”
夏油杰很有禮貌的微笑回道。
“哪里,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這可不僅僅是運氣,你們成長得比我想象中還要快。那兩個詛咒師都是難纏又狡猾的一級術師,通緝名單上掛很多年了。”
夜蛾正道抽出兩張懸賞通告交給夏油杰和羽取一真。
“這是之前上層發過的懸賞金額,目前還在走發給你們的流程,大概要再過一周才能收到。”
羽取一真看著紙上那串零,黑瞳頓時一亮。
好耶,錢!
雖然不能轉化為金幣,但他目前還沒有可以賺金幣的渠道,能省一點是一點。
而這些他努力賺到的獎金和薪水,就可以用來給漂亮小悟買各種東西嘛。
聽羽取一真和夏油杰說完感謝后,夜蛾正道又拿出另外兩張紙,一張交給夏油杰。
“這是給你的單人一級任務,[窗]已經封鎖現場完畢,勘測確定是自然誕生的龍類一級咒靈,需要你盡快過去處理。”
大腦敏銳接收到[一級咒靈]這個單詞,夏油杰表情頓時變得開朗無比,渾身都充滿了干勁。
“什么,我現在就出發!”
他的寶貝一級咒靈,他來了!
羽取一真則有點眼巴巴的。
能提高等級的【一級咒力結晶】啊,他也想要……
“一真,這次你跟著悟執行一級任務。”夜蛾正道交給五條悟另一張紙。
“好。”
羽取一真有力的秒答道。
五條悟哼出一聲沒忍住的低笑。
羽取一真的表情頓時僵硬了下,刻意保證自己坐姿端正,目不斜視。
總之,不能往悟那邊看,肯定會被揶揄得更厲害……
“鑒于杰在上次一級任務中給你打出了優秀的評價,這次的任務難度會高一些。”
夜蛾正道來回看了看這兩人的反應,迷茫一挑眉毛——吵架了這是?看起來又不像啊。
算了,總之沒打起來就行。
“這里的‘高’,是指你們不準再像上次逮詛咒師那樣肆無忌憚,惹來一堆后續需要擦屁股的麻煩。”
當著整棟電視臺的面毆打部長,然后一路拖出來——看這小子還準備聯系輔助監督一路拖回高專——導致這兩人險些被警察逮捕,以故意傷害罪丟進監獄。
當時的目擊者更是多到他們連封口都無從下手,只好從政府那邊提請協助。
在夜蛾正道再三叮囑他們注意安全以及不準惹事之后,就將教材夾在胳膊底下,離開了教室。
有新咒靈進賬,夏油杰心情超級好,走之前還又沖五條悟搖了搖右手小指調侃,把五條悟氣得沖他比出一個[蒼]的手勢,才哈哈笑著也去趕任務了。
不用出任務的家入硝子也擺了下手,慢吞吞說出一句“你們加油哦——”,便留下一個打著呵欠的背影,準備去過自己的愉快周末。
只有五條悟和羽取一真面面相覷。
“……那個加油,”羽取一真默默出聲道,“應該不是我想的那個[加油]?”
五條悟:“……”
五條悟望著天花板:“還能是哪個加油啊。”
怎么連硝子也知道了啊……可惡,肯定是杰說的。
好像也有一點領悟到的羽取一真:“……”
他……真的對悟表現得特別明顯嗎?而且還是那種感情的明顯?
在羽取一真還沒有想好該做出什么反應前,五條悟便重新低下頭,認真看起那張任務資料。
“算了,先來看看這次的任務該怎么完成。”
羽取一真也湊近了些,看著那頁由[窗]觀測、輔助監督確認并匯總提交的任務基本描述。
大致是說[窗]發現了潛藏已久的某位詛咒師蹤跡,需要高專安排二級以上術師過來確認,如確認無誤,可就地判處死刑。
按照落款的輔助監督姓名與電話,五條悟掏出手機打過去與他對接,并且立刻安排行程。
“喂喂——我是五條悟喔,古井先生,這次的[蒲悠咒事件]是由我們來負責——沒錯沒錯,是我和羽取一真,麻煩你開車高專門口等我們啦,馬上到!”
一看見任務又是和詛咒師有關,羽取一真就沒有絲毫興趣。
詛咒師這種東西,打起來又不會掉咒物,又不會掉咒靈,根本連半點收益也沒有。
哦不對,有錢。
羽取一真重新振作精神:“我們要去哪里?”
“——哼哼,”
掛斷電話的五條悟,腦袋轉向羽取一真,唇角隨之彎起。
“是老熟人哦。”
羽取一真歪頭:“…?”
——這份疑惑,在他們很快就來到目的地后,立刻得到了解答。
“哎呀,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們啊,一真,悟!”
站在SS事務所的門口迎接他們的大叔正是津地智也,很是熱情的沖他們招手。
“好久不見了吧,哈哈,真是抱歉,上次還問你們要選哪條路來著。”
說到后半句時,津地智也明顯有點不太好意思,一看就知道是被透露過什么內幕消息。
比如藏在這世界深處的另一面,比如這兩位的身份很不一般,絕對、絕對不可能去當什么偶像或演員。
“沒什么啦,我還挺喜歡接受雜志采訪的,超有趣!”
五條悟笑瞇瞇的,壓根不覺得自己的身份有什么特別之處,對待津地智也的態度也和上次沒有任何差別。
羽取一真朝津地智也略欠了欠身,算作打招呼。
這次的任務又包括了調查部分,照例由性格更外向、經驗更豐富,且思維更敏銳的五條悟來負責溝通的部分。
他能當一個稱職的應聲蟲,以及毫不留情的兇殘打手。
“倒是智也大叔,你們這里好像遇到了什么麻煩嘛。”
這也是他們這次會過來的原因——[蒲悠咒事件]的第一發現人,或者說是第一被害人,正是在這間SS事務所。
確切地說,是隸屬于SS事務所的一位歌手。
“是啊,我也是因為這起事件,才被上面稍微說了點……”
提起這件事,津地智也有點不知道從何說起,甚至略顯局促的抓了抓頭發。
“總之啊,你們先進來吧,進來慢慢說。我去把潤子喊過來。”
眼看從大廳投來好奇視線的人越來越多,甚至還有認出了五條悟和羽取一真的工作人員,津地智也趕緊先讓他們進來,先到接待室坐一會。
五條悟坐不住,沿著這間裝修格外精致的接待室晃悠了一圈,又從那擺了滿墻的雜志架上一本一本掃過去,發現連他和一真上過采訪的那期雜志也在其中。
嗯,再看一遍也還是很帥啊,我。
自信小悟摸著下巴仔細端詳,邊在心里滿意點頭。
一真會迷上他但又不好意思開口,那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嘛。
誰讓他的魅力超大——!
嗯,再往旁邊一看,一真也被拍得也很不錯啊,很少能見到他這樣氣勢凌厲的時候。
五條悟甚至又想起論壇里那句話——就算是再冷的表情,看他時的眼神也是軟的。
甚至,從來沒有對他撒過謊。
就如同在小旅館一起睡覺的那晚,明明感覺到他想說出比“喜歡”這個單詞更沉重的千言萬語,卻在安靜許久后,僅匯聚成一句跟他商量后的約定。
到底是在顧慮什么呢,是他的身份嗎?
這個想法出現在五條悟的腦海里,隨即又被否定。
不,肯定不是因為他的身份問題。
這只黑豆柴都敢直接去威脅五條辰雄,就為了讓他在五條家過得輕松些,怎么可能會介意他的下任家主身份。
光是想到這點就忍不住露出笑意的五條悟甚至毫不懷疑,倘若他哪天感嘆一句自己也想當總監部首座玩玩,對方都會想辦法達成這個目標。
那難道是,一真的身份?
五條悟知道自己確實對羽取一真的身份知之甚少,僅能從之前透露的細節判斷出他以前大概過得很糟糕。
甚至連這個非家系術師的身份也要打個問號。
但五條悟壓根不在乎,所以他從來沒有找人去調查羽取一真的過往。
五條悟只想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手指、自己的耳朵去確認羽取一真的外表,去了解他的內在,去相信他交給自己的每一分真心。
這就是為何他一直以來都始終耐心的等待,并愿意一直等到羽取一真主動揭示謎底,而非要他去做些不信任對方的質疑與調查。
但越往下思考,又覺得羽取一真應該不是因為他的身份而不愿意開口的。
畢竟他都不在意那些御三家的高層,甚至對禪院那邊內定的繼承人也是冷眉冷眼,怎么說也不像是會糾結于身份差距的苦情類型。
再說了,他難道有表現出過自己在意雙方身份嗎?完全沒有嘛。
還能有什么呢……年齡?性別?他不擅長講京都方言?
五條悟盯著那份雜志走神,左思右想也沒糾結出個所以然來。
而這一走神,亂七八糟的思緒就在腦海里翻來覆去,直到被喊他名字的聲音拉回注意力。
“悟,一真,抱歉讓你們久等了,這位是荒生潤子。”
津地智也輕輕敲了幾下門后推開,將帶過來的第一發現人,同時也是被評為去年最受歡迎的歌手——荒生潤子介紹他們。
“潤子小姐,這兩位就是……”
“五條悟,和羽取一真。”
被喚為荒生潤子的漂亮女性微微一笑,抬手將耳邊的一綹長發別在耳后,一舉一動都顯得極有魅力。
“我記得你們哦,春天那會大放光彩的新人出道組合,直到現在也熱度不減。怎么不繼續發展了?”
五條悟從雜志架旁回到沙發上坐好,邊毫不在意回道。
“那個啊,智也大叔也和你解釋過了吧?因為我和一真的主業不是出道嘛。”
“很可惜喔,畢竟你們的外形條件實在是很好,作為二人組合也很有話題度。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荒生潤子在他們對面的沙發上坐下,雙腿交疊,鞋尖壓低,擺出相當優雅的坐姿來——甚至沒兩句話就開起了他們的玩笑。
“如果兩位不介意,我即將發售的專輯里,可以破例收錄一首你們的新歌喔。”
五條悟和羽取一真還沒有出聲拒絕,津地智也連忙抬手喊停。
“咳咳,潤子小姐,你就不要再打趣他們了。”——他無奈道,“你明知道這兩位就是來給你解決那個棘手問題的啊。”
“再說,哪怕真的是兩位新人,也絕對不可能輕易就出現在您的專輯里的吧,到時候粉絲要是抗議……”
“我非常清楚啊,”
荒生潤子嫣然一笑,掌根抵著側臉,也不知這句玩笑話到底是真是假。
“但這和我邀請他們加入我的專輯創作又沒有沖突。”
哪怕是遇上了普通人可能一輩子也不會遇見的詭異事件,荒生潤子也沒有半點慌張,無論氣場還是談吐依舊格外有魅力,不愧是能大紅數年的歌壇頂流之一。
“潤子姐姐的歌我也聽過哦!”
荒生潤子的心態很好,五條悟的更好,甚至笑瞇瞇的跟荒生潤子聊起來,讓現場的氛圍變得更輕松。
“我甚至還超會唱的呢,哼哼,比如你最受歡迎的那首——”
荒生潤子聽完五條悟即興演示的那兩句副歌部分,眼睛倒是一亮,“你確實非常有天分啊……”
“咳咳咳,潤子小姐!”
津地智也已經要坐不住了。
別真的把話題岔開成給這兩位“新人組合”創作一首歌啊!
“好吧,智也先生就是這樣不可愛。”
荒生潤子輕輕嘆息,終于將話題轉回正軌。
“那我就先說一下我前幾天的經歷——確切地說,是我那位作曲朋友的經歷。”
第113章
為荒生潤子作曲的那位朋友名叫矢野加奈, 同時也是在為荒生潤子的新專輯做準備的作曲家之一。
由于五條悟和羽取一真不懂出專輯的流程,荒生潤子還順帶給他們解釋了下這其中的工作流程。
對于在日本藝能界競爭激烈的歌手而言,保證整年的曝光率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們并不能像國外那些有名的歌手一樣, 花費數年時間制作一張專輯, 然后推出主打歌進行宣傳、售賣,接著就進入下一張專輯的準備過程。
除去開演唱會或是出席別的活動以外,期間完全沒有新專輯的任何動靜。
因此,以荒生潤子為例,她需要每隔三個月左右就推出一首新單曲,先在電視以及音像店上進行PV宣傳, 接著去綜藝節目進行現場演唱——越紅的歌手,能去的綜藝節目資源就會越好。
而后, 她就會趁勢推出單曲, 繼續上各種節目做宣傳, 并在接下來的一到兩個月內進行下一首新單曲的推出準備。
期間也可能會舉辦演唱會、拍攝寫真、接受節目的表演邀約, 以及一些其它配合事務所的宣傳內容。
就這樣重復大概三次到四次之后,荒生潤子就需要推出一張大碟專輯——不僅包含前3首或4首單曲在內, 還額外多加8首到9首的新歌。
而推出大碟專輯之后,荒生潤子可以選擇繼續上節目表演新歌,但同時也必須立刻進行下首新單曲的準備工作。
包括專輯也會分為“初回版”和“普通版”,不僅內容會有稍許不同, 封面基本不同, 初回版還會附加許多贈品,像一些歌手卡片、日歷、鑰匙扣之類的小玩意。
而這些贈品還會做成不同的款式, 想全收集就需要粉絲反復購買,也算是一種變相的促銷手段了。
這些推出的單曲和專輯,都會被目前日本最具知名度的音樂公信榜——ORICON收錄, 并在每周三公布上一周的銷量排名。
能在ORICON登上榜首的單曲和專輯,可以稱得上是粉絲實打實用真金白銀買出來的,沒有任何數據作假的成分。
既然荒生潤子每年的工作量如此之大,就意味著她在某些極度繁忙的時候,無法保證專輯內的每首歌都是由她親自作詞作曲,會需要請他人協助作曲,荒生潤子自己填詞。
就算他人協助作曲,在一首專輯內的占比也絕對不能高,偶爾出現一兩首才是大眾能夠接受的狀態。
畢竟她走的道路是歌手,如果沒有音樂創作的能力,會被行業質疑她的水準是否能稱得上是專業。
假使她是偶像、或者專門演唱他人填詞作曲的歌手,大眾對她的要求就會降低許多,只要演唱能力到家就沒什么問題。
“但是這種只能演唱的歌手,都沒什么發展潛力啦。”
荒生潤子捧起冒著騰騰熱氣的咖啡,十分樂意于滿足五條悟摘下墨鏡、用蒼瞳眨巴眨巴沖著她發射賣萌光波的好奇。
“在藝能界,只會唱歌其實是賺不了多少錢的啦,就算能受大眾歡迎一段時間,失去熱度之后也會連帶立刻失去收入來源。所以呢,他們需要趁熱轉型成演員、主持人,或者努努力給歌填個詞。”
“像詞作者和曲作者,他們的作品可以在卡拉OK里得到持續穩定的長期收益,畢竟歌曲的著作權歸他們所有。”
“只能唱歌的歌手卻連修改歌詞的權利都沒有哦,像我在大阪開演唱會,可以唱[大阪LOVE];跑到宮城開演唱會,就可以改成[宮城LOVE]。這都是我的自由。”
“但非創作型歌手就做不到啦,演唱時哪怕改動一個字,都有可能被原制作者罵到必須登門道歉為止。”
聽著以前從來沒接觸過的新知識,五條悟眼睛亮晶晶的,手里還連著往自己的那杯咖啡里丟了好幾塊方糖,攪拌攪拌均勻。
“哇,原來是這樣! 那潤子姐姐的朋友是遭遇了什么狀況呢?”
發現羽取一真的咖啡也是那副黑漆漆、苦兮兮的模樣,五條悟又順手也給他的咖啡杯里丟了三四塊方糖,手肘接著一拱,示意他也給自己的咖啡攪拌一下。
始終冷著表情的羽取一真也聽話地拿起勺子開始攪拌,對自己的黑咖啡變成甜咖啡這件事沒有絲毫異議。
荒生潤子將這兩人得互動看在眼里,唇邊笑意更是鮮明幾分,又被咖啡杯悄悄擋住。
“我下個月就要推出初回版專輯了,需要加奈幫忙為我的其中一首新歌作曲,元素早就已經確定。”
她微笑著開口,眉心卻輕蹙,為矢野加奈的狀況感到擔憂。
“但是加奈最近交給我的試聽帶,里面有很微妙的雜音。”
“我給她打電話說明情況的時候,她表示了很困惑,并堅稱自己在錄制時,絕對沒有出現任何奇怪的響聲。”
五條悟的表情同樣認真起來。
“是什么樣的微妙雜音?”
荒生潤子沉吟片刻,相當遲疑的回答道。
“可能是我的錯覺……我聽起來就像是嬰兒的哭聲。”
但她可是吃音樂這碗飯的人,在聽力的敏銳程度上絕對要比普通人高得多。
五條悟:“那盤試聽帶呢?”
荒生潤子:“說出來不太好意思……因為感覺有點詭異,被我扔進垃圾桶丟掉了。”
五條悟想了想:“那…加奈的家里沒有嬰兒?”
荒生潤子搖頭:“她目前還是單身。而且那個嬰兒的哭聲,像是好幾個嬰兒一起哭。”
總不可能是矢野加奈的家里突然同時養了好多個嬰兒吧……
“而且,”荒生潤子又補充道,“其實在我給她打電話的時候,我也隱約聽見了這個哭聲。”
“那位加奈到目前為止,有沒有出意外?”五條悟想了想,“可以打一下電話給她嗎?”
既然打電話都能聽見,五條悟立刻表示想要聽聽看是什么雜音。
重點在于,他確實在荒生潤子的身上清楚看見了少量咒力殘穢。
但四級咒靈的數量確實很多,再加上對普通人的危害不大,高專要么會安排輔助監督幫忙抓捕,要么就放任不管,先優先處理那些比較嚴重的事件。
咒靈再如何活躍,咒術師的人手也是有限的,必須分清輕重緩急。
因此,五條悟不太確定那股纏繞在荒生潤子身上的咒力殘穢,到底是普通的低階咒靈路過順便蹭上去的,還是真的連帶受到了[蒲悠咒事件]的影響。
按照輔助監督古井先生的介紹,[蒲悠咒事件]里的詛咒師——蒲悠是一位早年曾聲名顯赫的術師,后來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主動造成了一起大規模的普通人傷亡事故,緊接著就隱去了行蹤,直到現在。
當然,蒲悠也只是一個假名。
有些在咒術界行走的術師,出于各種緣故,并不會使用真名示人——就像冥冥那樣。
但總之,“聲音”只是她在使用術式時的一種外在表現形式,按照以前的資料記載,她使用的是類似于能影響被施術者心智的幻術。
在電話或播放設備里聽見了類似嬰兒哭聲的雜音,不僅在荒生潤子這邊有上報,還有數起同樣的事件發生在東京各地。
甚至有發現死在家中的被害者——能搜集到的消息只有死前跟家人或朋友抱怨過最近好像耳鳴了,總感覺有聽見奇怪的聲音。
從時間點上來分析,荒生潤子其實是最早有提出自己聽見了雜音的,居然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出事,也可以算是非常幸運了。
但目前還不確定,受害者到底是能聽見嬰兒哭聲的荒生潤子,還是堅稱自己什么也沒聽見的矢野加奈。
因此,五條悟需要荒生潤子打個電話給矢野加奈。
不僅是為了驗證“嬰兒的哭聲”,也好讓他用[六眼]觀察那部手機是否會出現咒力波動。
這種尚未完成的詛咒,哪怕是通過電話這類隔空傳播的新型媒介,也能夠直觀的看見相當濃郁的咒力。
“當然沒問題。”
荒生潤子點頭,拿出手機給矢野加奈打電話——并按下免提鍵,將它放在茶幾上。
[潤子?]
通話正常接通,荒生潤子假裝和她討論新曲的事情,聲音聽不出任何異常。
“是我哦,不好意思啦,關于新曲的元素,我突然又有點了新想法……”
五條悟緊盯那部正在發出聲音的手機,蒼瞳認真而專注。
羽取一真也調出物品欄,隨時預備將[業雙]拿出來。
矢野加奈剛開始說話時,那部手機僅帶著點普通程度的咒力殘穢,沒有任何異常。
但就在好似一個電流跳躍導致的雜音出現后,纏繞在那部手機上的咒力突然就變了。
而且跟殘留在荒生潤子身上的咒力殘穢一模一樣!
五條悟的蒼瞳瞬間睜大,眉毛緊皺著給荒生潤子使了個眼神。
荒生潤子立刻心領神會。
“電話里有點說不清楚,等會我來找你啦,”
荒生潤子笑著對電話說道,將借口編得合情合理。
“順便正好介紹新人給你認識,這也是我想換新曲風格的原因——對對,是智也先生看中的后輩,想讓我帶著他們多學學呢。”
等電話一被掛斷,五條悟豁然起身。
“出發,詛咒肯定在矢野加奈那里!”
“詛咒是什么?”
荒生潤子跟著起身,眼眸困惑一眨。
她過來時只被叮囑要實話實說,不管對面坐著誰。
結果過來一看,竟然是她前段時間也很看好、卻突然消失不見的五條悟和羽取一真這對新人組合呢。
“……抱歉,我其實只簡單的和她說了你們身份不一般。”
坐在旁邊的津地智也默默出聲道,“那個,我以為那些事情要保密……”
“沒事沒事,”五條悟對津地智也擺擺手,“我們也沒有那么嚴格的保密制度,至少允許讓當事人知道這東西有多危險。”
于是,在驅車前往矢野加奈住所的路上,荒生潤子被科普了些關于詛咒、咒力與咒靈的咒術界基本常識,把她聽得一愣一愣。
五條悟甚至還演示了下咒力的應用,將一個空水瓶扭曲、壓扁成了拇指那么大。
“這真是有點不可思議,但……”
聽五條悟說完后,她抵著下巴思索許久,才遲疑出聲道。
“這么危險的工作,連不滿16歲的孩子也必須加入?《勞動基準法》和《青少年勞動保護法》呢?”
五條悟停頓片刻:“……那大概是沒有的?”
荒生潤子:“那你們每次出任務會不會獲得額外的獎金?”
五條悟:“沒有啦,我們是按月拿薪水的……啊,冥冥小姐好像有,她每次任務都會向高專收額外的出場費,還挺貴來著。”
這句話一出,車內突然陷入了沉默。
五條悟:“……等下,這么一想,我們是不是有點虧?”
明明每個月要做這么多任務,薪水卻始終是固定的——這不就相當于加班也沒有錢賺嘛!
雖然身為御三家繼承人的他是不怎么在意錢啦,但像一真和杰這樣的非家系術師,怎么能又做危險的任務,又沒有任何額外的補貼呢。
好歹得把按時間計費,改成按完成任務的難度和次數計費吧?
啊決定了,等他之后繼承五條家、掌握了絕對的話語權后,就向總監部提這個建議。
…………
等轎車停駛逐漸平穩,停在矢野加奈的住所前,五條悟的蒼瞳已經可以看見太過濃郁的咒力在不停往外擴散了。
就這樣縈繞在這棟一戶建周圍,哪怕朝外逸散些許,也會被立刻補上。
這棟建筑,甚至可能已經產生了咒靈。
要說矢野加奈就是那個名為蒲悠的詛咒師,五條悟甚至也不會懷疑。
他打開車門就要往矢野加奈家里沖,卻正好迎上了燦爛的午后陽光——讓五條悟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你們離遠點,至少得距離這里一百米。我要放下[帳],隔絕掉這棟建筑,以防動靜太大。”
他回頭對津地智也和荒生潤子說道,隨即并攏二指,蒼瞳緊盯這棟散發著不詳氣息的建筑物。
順便在心底吐舌。
好險好險,差點就忘記了。
他沒什么放[帳]的習慣,輔助監督又被他留在了SS事務所。
“放[帳]不會驚動那個詛咒師嗎?”
羽取一真壓低聲音問五條悟,[業雙]已經被右手握住,垂在身側。
這也是上次他和夏油杰去做任務時,夏油杰沒有放[帳],而是直接謀劃偷襲的原因——恰好那處地點足夠偏僻,附近沒有普通人居住,夜色也能幫忙打掩護。
不過,那兩個詛咒師顯然也謹慎得要命,瞬間就察覺到了他們的打算。
“就算被對方發現了也沒事——”
——與以往不同,此刻的五條悟笑得張揚又肆意,眉眼間充斥著意氣風發的自信。
“我啊,絕對是更強的那個。”
眨眼之間,漆黑的帷幕好似墨汁流淌,以矢野加奈的住所為中心,將這片空間徹底隔絕出來。
在[帳]之內,每一分詛咒都會變得更加清晰,藏匿起來的咒靈也會現身——
吱—!
在五條悟和羽取一真還沒有上前敲門之時,一聲尖利的嚎叫已然響起,好似將幼兒叫嚷啼哭的聲音放大了千百倍,瞬間朝他們襲來!
“[蒼]!”
五條悟立刻抬手,無形的吸引之力瞬間撕碎這棟木制建筑的一角,無數碎屑被暴力擠壓,碰撞,發出不堪重負的轟然巨響。
那道刺耳的聲音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聲短促的哀嚎。
五條悟在[帳]放下的同時便開啟了[無下限]術式作為防御手段,即使有敵人突然進行偷襲,也不需要太擔心。
他轉頭看向羽取一真,確定對方仍舊站在自己身邊。
接著,五條悟才謹慎踏著階梯上前,直接一揮手,用咒力將整扇門板拍飛出數米開外。
一位女性正站在客廳中央,神情漠然,雙眼茫然失焦,好似一具被操控的木偶。
她大概就是矢野加奈了吧。
五條悟立刻繼續驅使咒力,灌注在術式之中——
“[蒼]!”
“等等,悟!”
羽取一真就地一個打滾,擦著衣角避開了五條悟的攻擊。
他剛才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已經挨了漂亮小悟的一發[蒼],體力值瞬間掉到了半血以下……!
但此刻,五條悟的蒼瞳相當凌厲,連同攻勢也沒有絲毫放松——在他的視角里,則是那個矢野加奈以不可思議的手段,擋下了他的攻擊!
這可氣死他了,剛才還和一真自信滿滿的下過保證,說他肯定能比敵人強大呢!
五條悟兩只手張開,上下虛攏成一個球狀,毫不客氣的灌注更多的咒力。
“[蒼],最大輸出——!”
剎那之間,整棟房屋好似被一場極猛烈的風暴席卷,房頂、墻壁、一切家具都盡數被破壞殆盡,直至也化作風暴本身,碾碎肉眼所及的一切實體。
除了仍站在他身后的羽取一真。
那雙蒼瞳冷漠轉動,只追逐著咒力的源頭,讓[蒼]隨著手勢的指向而不斷移動,誓要命中那個矢野加奈——
“<術式順轉·裂>。”
[業雙]被握住兩端、旋開,化作鋒利的雙刃。
而其中一柄被脫手揮出,筆直沒入那場風暴的中心。
——叮。
宛若一圈緩慢蕩起的漣漪,整個空間自那扎入某處的刃尖為基點,無數透明的裂痕迅速朝四周擴散,蔓延,好似無數的透明碎片在紛紛落下,又在原處不斷生成新的。
隨即,這場龐大的“風暴”驟然停歇,沒有任何預兆的徹底散盡,宛若雷鳴驟雨過后的晴空,一切都化作了風平浪靜。
五條悟驚住了。
他的[蒼]并沒有徹底釋放完,但即使他再如何灌注自己的咒力,對準仍舊安然無恙的目標,也沒有絲毫反應。
怎么回事,他明明感覺自己的[蒼]依舊在發動中,那片空間卻好似死掉了般,坐標與坐標之間的距離不再產生負無窮的吸引效應。
這是敵人的術式?!
五條悟的大腦剛冒出這個想法,隨即被否決——不對,按照情報來分析,敵人的術式是跟聲音相關的幻覺,沒錯,就像現在這樣,欺騙他術式突然失效了!
……不對。
五條悟尚在輸出的咒力頓時一停,終于察覺到異常。
他聽到聲音的時候是進門之前。
[無下限]能夠讓一切物體在離他越近的時候,便越發接近于靜止的狀態。
而這不包括聲音。
他是能聽見聲音的。
如果以聲音作為媒介,進而欺騙他的視覺……現在的他,是否已經陷入了幻境之中?
五條悟安靜片刻,轉頭問站在他身后的黑發少年,口吻干脆利落。
“你喜歡我嗎?”
對方霎時一愣。
正在用術式技能躲五條悟攻擊的羽取一真瞬間耳廓滾燙,那把[業雙]都險些跟著脫手甩出去。
“原來真是你搞得鬼。”
五條悟輕哼出聲,[蒼]的手勢瞬間對準這個裝模作樣的冒牌貨。
吱——!
這回的聲音好似晨霧散盡前的一聲哀鳴,比起之前的凄厲已經不知道虛弱多少。
而等這聲音消散過后,不再受術式影響的五條悟才終于看見真正的景象。
他第一反應先找羽取一真的下落,發現對方正站在角落里,默默將兩把短刃收回成一根烏棍,那姿態看上去甚至還有點局促。
嗯,看起來超呆的,應該是他的真·黑豆柴沒錯了。
確定羽取一真本人沒被他的[蒼]誤傷到,五條悟松了口氣。
至于這棟房子,確實被他用[蒼]拆了個七零八落,原本冒牌貨站著的地方空無一物,并沒有他預想中的敵人尸體。
“矢野加奈呢?”五條悟問。
“我剛才殺死的是什么?”
“不知道,”羽取一真搖頭,“在你對那個方向放出[蒼]的瞬間,我才看見什么也沒有的地方,突然冒出了一只嬰兒形狀的咒靈。”
“嗯……大概是術式的原理吧。”
五條悟沉吟點頭,“不可能有完美無缺的術式,這就是那家伙不得不留下來的[破綻]。”
哪怕是幻覺,也得有個能破壞的點——或許是當他察覺到那個羽取一真是冒牌貨的同時,這個術式就被破解了。
“矢野加奈的話,”
羽取一真指了指屋外,繼續回答五條悟剛才的問題。
他臉上的燙意還沒徹底消散,說話都無意識壓低了聲音。
竟、竟然會用那個問題來分辨他的真假……
“我在躲你技能的過程里,發現她昏倒在一邊,就一腳把她踹到院子里去了。”
第114章
羽取一真自認為他在匆忙躲悟釋放出的范圍性技能時, 還能抽空把這位昏迷的矢野加奈一腳踹去尚未受到波及的院子里,已經很關照她了。
包括體力值已經損失過半的他自己,要不是因為[蒼]直接命中人體的后果會慘烈到質疑“這個人怎么可能還活著”的程度, 可能也不會像此時的外表那般看上去完好無損。
這可能也是游戲的一個設計機制——除開咒力這種特殊戰斗體系的設定外, 盡量不在其它地方出現不符合自然規律的現象。
至于矢野加奈,羽取一真也不是故意放她一馬。
畢竟悟還沒進門就中了術式,對方卻從一開始就是昏迷的狀態,羽取一大概能猜測她或許也是受害者之一。
不過,要是五條悟一直沒能掙脫幻術,羽取一真也真的會嘗試將這位npc干掉, 來試試看對方中的術式會不會解除。
幸好悟竟然很快就察覺到不對勁,而且自己想辦法從幻覺中掙脫了出來。
就是這個掙脫的辦法……
羽取一真壓了壓心底泛起那股微妙情緒, 只能假裝自己沒聽見那個問題, 跟五條悟一起去院子找那位矢野加奈。
大約是術式被五條悟解除的關系, 她此刻雖然還倒在院子里的草地上, 但人已經開始蘇醒了,正在迷迷糊糊揉眼睛。
周圍還散落著一堆五條悟暴力拆出來的房屋碎塊。
“好痛……”
這是她醒來后說出的第一句話。
一只手搭在肋骨的位置, 可能被羽取一真的那一腳不小心踹斷了幾根。
五條悟默默看向羽取一真。
羽取一真輕咳出聲。
“我的家!?”
這是她醒來后的第二句話,并對著廢墟發出了一聲完全難以置信的慘叫。
羽取一真默默看向五條悟。
五條悟輕咳出聲。
他們兩個人,一個踹斷了別人的肋骨,一個龍卷風摧毀一戶建……
五條悟瞬間擺出格外嚴肅的表情, 上前關心這位荒生潤子的作曲好友。
“請問你是矢野加奈嗎?現在感覺怎么樣?”
他的[六眼]在看見這位矢野加奈的第一眼, 就已經再清楚不過的告訴了他——這只是一個被種下了詛咒的普通人,并非他們要找的那位詛咒師。
此刻, 矢野加奈正對著那處狼藉到連原貌都看不出來的廢墟,震驚到眼珠都快脫框。
忽然,她的面前突然冒出了一個外貌漂亮又精致的白毛藍瞳少年, 不僅抱膝蹲在她面前,還語帶關心的問她有沒有事。
矢野加奈張了張嘴,吐出一句飄悠悠的話。
“……我感覺我現在在做夢……”
“哈哈哈,不是在做夢啦,你的家真的被毀掉啦——被我。”
五條悟握拳輕敲了下自己的腦袋,看起來格外不好意思,甚至吐出點舌尖賣萌。
矢野加奈默默轉過腦袋,改成瞪著他。
“………”
“你的肋骨,”羽取一真也抬手自首,“我踹斷的。剛才為了救你……比較著急。”
矢野加奈再度緩慢移動視線,改為瞪著這兩人。
“…………”
這一切都好像做夢,讓她感覺格外不真實,甚至連同大腦都產生了一種恍惚的眩暈感。
為什么自己只是睡了一覺,醒來就被兩個看起來如此眼熟的少年又是踹斷肋骨,又是暴力拆家……?
其實還是在做夢對吧?特別真實的那種。
“其實這也不是什么大事,后續高專那邊會有人聯絡你善后的啦,損失和受傷的費用也會全部都給足的。”
五條悟看矢野加奈一副徹底呆若木雞的模樣,出聲給她鼓勁。
“而且至少你還活著呢,超幸運的!看我以前接過的好多任務,基本上都只有受害者,沒有幸存者。”
這句話可是實話實說,矢野加奈確實是少數在身中詛咒后,竟然還能活下來的幸運兒呢。
相比之下,她只是損失一棟住所,外加斷了幾根肋骨,代價真的超級小啦。
這起事件中的其余當事人,可是已經成為了受害者。
矢野加奈:“…………”
得知自己會有賠償的矢野加奈深吸口氣,終于開口說話了。
“我想起你們是誰了,五條悟和羽取一真。”
之前那對超級火爆的新人出道組合!
她當時聽荒生潤子說這兩位美少年與她同樣隸屬SS事務所之后,還特意拜托她能不能給自己要個簽名的!
結果后來聽荒生潤子說他們沒有再出現過,還很是遺憾過好久。
誰知道她會在今晚見到這兩人——而且還是在那種超自然作品里才會出現的場景和對話!
但眼前這棟被毀成碎渣渣的建筑物,就是最有力的證明。
“是啦,是我們。”
五條悟大方點頭承認,且為了讓這位矢野加奈放松下來,還沖她眨了個單眼wink,可愛極了。
“雖然現在我們應該立刻讓潤子姐姐送你去醫院啦,但詛咒還纏繞在你身上,情況緊急,先把你之前的經歷跟我們大概說一下哦,例如見過什么詭異的家伙,拿到過什么奇怪的東西,或者經歷了什么不尋常的事件。”
房子被拆、肋骨受傷,這些都是小問題,因為真正的元兇——那個叫蒲悠的詛咒師還沒有抓到。
五條悟一口氣說完這大段完全超出矢野加奈想象的話,讓她整個人又有點呆住。
但對方的神態認真,而且聽起來還關乎自己的性命安危,矢野加奈只能絞盡腦汁的回想自己前段時間做了什么。
“我的工作是作曲,經常會去各種地方逛,放松、觀察、采風、找靈感,總之會更傾向于做點與普通日常不同的事情。”
“要說前段時間的話,因為潤子讓我為她的專輯新歌作曲,元素大概是帶點搖滾的迷幻電音風格……我以前從來沒有試過這種,所以想去類似的地方找找靈感來著。”
“一開始去的地方是酒吧,但那些男公關太煩人了,不僅長得丑,還總是拉著我說個不停,想慫恿我高價買那些劣質酒。普通酒吧又更偏向抒情和爵士風格。”
矢野加奈光是回憶之前的那些經歷就直皺眉。
“后面我就改成去迪廳了……但待過好幾晚,也沒有什么收獲。”
“最后那個晚上,我打算再也不來這里的時候,遇到了一個主動來向我搭訕的中年女性。”
“她和我聊了幾句,聽說我在找作曲的靈感后,推薦我去一個叫做渡鹿村的地方。”
“渡鹿村?”五條悟問,“在東京嗎?”
“對,在超級、超級偏僻的地方,是一個已經廢棄、政府最近打算改為水庫的小村落。”
矢野加奈點頭,“需要在森林里走好久,然后穿過一條河流……但我只在那里看見了大量殘破的房子,以及一座神社。”
“那個神社好像供奉著什么東西,奇怪的木娃娃,兩個眼睛的部分是空洞,嘴巴也張開著,看上去超級詭異。”
矢野加奈想了想,又補充一句描述,“上面還有干掉的褐色血跡。”
“應該就是從那里回來后,我再交給潤子試聽帶時,她就總和我說聽見了奇怪的雜音。”
聽完這段描述,羽取一真轉頭問五條悟。
“那個女人?”
聽起來很像是那個名叫蒲悠的詛咒師,木娃娃的描述也和能引發幻覺的嬰兒哭聲相符。
“那間迪廳可能只是她在尋找下詛咒的目標,直接去那里也未必能找得到她。”
五條悟沉思片刻,敲定接下來的搜查方向。
“帶我們先去那個廢棄的渡鹿村,我要去看看木娃娃到底是不是她的術式媒介。”
——話音落下,他轉頭看向仍舊坐在地上的矢野加奈,露出一點點不好意思的表情。
“…………”
矢野加奈立刻懂了這位白發少年沒有說出口的話。
“我這就跟你們去……嘶。”
畢竟這事關乎她的性命,矢野加奈只能捂著痛處,艱難站起身。
“沒關系,我們先去一趟附近的醫院急診看下你的傷勢,如果太嚴重的話可不能隨便移動啦。”
五條悟揮手解開[帳],打電話給智也大叔,讓他趕快來接。
荒生潤子也在車上,一看矢野加奈的家眨眼間就徹底化作了廢墟,頓時倒抽一口氣。
“這是發生了什么??”
這兩位口中的[咒靈],竟然這么恐怖!
五條悟雙手背在身后:“哎嘿。”
“……讓我活下來的代價。”
矢野加奈一手捂著痛處齜牙咧嘴,另一只手擺了擺,示意這位好友不要再扎她的心了。
她的那些曲稿啊,記錄下來的零碎靈感啊……幸運的話還能給她留幾張紙,不幸的話就全沒了。
而且,答應給荒生潤子的新歌至今還沒有定下初版。
不過,至少矢野加奈本人沒有出事,荒生潤子還是長出了口氣,趕緊先帶她先去醫院。
拍片的結果也還不錯,顯示三根肋骨出現輕微骨裂,沒有內出血——只需要服用鎮痛藥,外加使用彈性胸帶固定好胸廓,就可以正常活動了。
矢野加奈長舒一口氣。
她當時痛到還以為自己真的骨頭全斷掉了呢。
既然醫生確定了不用住院,矢野加奈便負責指路,連夜帶五條悟他們前往她曾經去過的渡鹿村。
在開車前往的路上,五條悟沒忘記打電話給還在熬夜等他們的古井先生,拜托他幫忙找高專那邊查一下渡鹿村相關的信息,越詳細越好,盡快發郵件給他。
羽取一真則在旁邊默默啃商城買的回血面包,抓緊時間把體力值回滿。
“對了,我之前陷入幻覺的時候。”
五條悟掛斷電話,突然想起一件事,便用手肘輕輕拱了下坐在他身邊的羽取一真。
“[蒼]瞄準的對象,其實是你對吧?”
羽取一真咬著面包點頭:“嗯。”
五條悟:“那最后[蒼]的術式反應突然消失,也是你搞出來的嗎?”
要不是在攻擊途中,驟然出現了違反他咒術直覺的情況,他都沒反應過來自己已經陷入了幻覺呢。
就是不知道一真是怎么弄出來的,有點好奇,問問看。
羽取一真自然不會瞞著五條悟:“應該是我的術式導致的。<術式順轉·裂>。”
【目前裝備:[業雙]。】
【目前默認使用技能:
<術式順轉·裂>,雙刃形態:擲出其中一柄短刃至空間坐標點,以其刃尖為中心,空間會沿東、西、南、北、上、下的方向碎裂一定范圍,并進行清零重置。對目標造成大量傷害。生效范圍距離取決于消耗的咒力量。
<術式順轉·裂>,短棍形態:揮擊的落點會附加小范圍的空間不穩定效果,使目標受到的下一記攻擊傷害增加。多次針對同一落點進行攻擊,可打碎該范圍的空間,并進行歸零重置。生效范圍及消耗的咒力量固定。】
簡單來說,就是短棍給敵人掛上易傷debuff,雙刃則強制清除一定范圍內的敵方術式效果。
如果用在敵人身上,應該會強制終止對方發動中的術式效果,并使其陷入一定時間的硬直狀態?
羽取一真不太確定,但五條悟已經快坐不住了。
他預設了好多種讓一真學會術式的情形,無外乎他終于想出了教會對方使用術式的辦法,然后得意昂著腦袋接受黑豆柴眼睛亮閃閃的夸夸。
萬萬沒想到,最后是他把對方逼得再不用術式就會掛掉……是在這種絕境情況下學會的啊!
乍一聽確是他教會的沒錯,可怎么也不該是這種教法……!
五條悟有點內疚的鼓起臉,還是認真向羽取一真道歉。
“抱歉,差點誤傷到你。”
“啊,那個,完全沒關系。”
羽取一真那口回血面包頓時也噎在了嗓子眼。
挨了一發[蒼]倒是無所謂,玩家還活著就等于無傷。
至于術式,羽取一真本來想在這次任務里給五條悟一個驚喜,才特意沒有提前告訴他。
但這次,恰好由于羽取一真沒有提前告訴五條悟他的術式效果,才讓幻覺中的五條悟察覺到了不對勁。
羽取一真也算是有點慶幸。
只不過,他現在更不想讓漂亮小悟的情緒再繼續低落下去——就連那頭總是很精神的白毛毛都變得蔫巴,像一株枯萎的向日葵。
羽取一真努力思考半晌,只能湊近在五條悟的耳邊,輕聲對他說。
“我聽見了你在幻覺里問出的那句話。”
五條悟:“……”
五條悟:“!!!”
…………
津地智也的轎車緩慢停穩在渡鹿村所處的森林外沿。
為了保證荒生潤子和津地智也的安全,五條悟讓他們等在森林之外,還特意放下了[禁止術師進入]的[帳]。
雖說[帳]能靠蠻力打破,但其堅固程度也與施術者灌注的咒力多少有關。
這可是他放下的[帳],想要打破的話,普通術師至少得花上一個小時吧。
遑論這個距離的咒力還在五條悟的感知范圍內,保管那個妄想偷襲的詛咒師使不出兩招,就會被趕回來的他逮個正著。
矢野加奈走得相當慢,羽取一真和五條悟一前一后守著她,防止出現意外。
她的心里已經塞滿了害怕和退堂鼓,但還是鼓起勇氣往里面走。
這座在白天便已相當詭異的荒蕪村落,夜間更是令人感覺怪誕至極。
明明是深秋的季節,附近竟然連一聲蟲鳴也沒有響起,仿佛一張吞噬生命的靜默巨口,無聲的、長久的存在于此處。
僅剩凌亂的雜草在這里扎根,或任由藤蔓緩慢攀上那黃土堆砌的泥墻、破碎的瓦片,以及腐朽斷裂的板木,在夜風拂過葉片時搖出窸窣的聲響,將這座破敗而凋敝的荒村渲染得愈發恐怖。
“神社的話……”
矢野加奈剛小心翼翼開口,就被五條悟豎起食指抵在唇前,讓她不要出聲。
“我看得見。”
五條悟輕聲解釋道,邊帶著她和羽取一真往詛咒氣息最強烈的那個方向靠近。
在他的視野內,這座村落被覆蓋上了大片咒力殘穢,和矢野加奈身上的如出一轍。
確實是詛咒的源頭沒錯了。
五條悟的每一步都格外謹慎,[無下限]更是早就開了起來。
他目前還不會反轉術式,沒辦法一直保持[無下限]的開啟狀態——要是維持太長時間,會燒壞大腦。
羽取一真的[業雙]也已經切換到雙刃形態,隨時準備發動<術式順轉·裂>。
雖然消耗的咒力量要比[黑閃]以及短棍形態的術式高,但勝在是中遠程技能,傷害也比短棍形態的高。
矢野加奈的身上還有詛咒,把她單獨留下不太安全,還不如放在視野可以顧及到的范圍內。
越往深處走去,空氣中傳來的壓迫感愈發沉重。
當那座樣式同樣詭異的神社出現在他們面前時,五條悟更是比出[蒼]的手勢,咒力在體內流淌,隨時保持即將發動的狀態。
這是一間沒有門與墻壁的神社,僅有幾根粗壯的圓柱支撐著屋頂,周圍環繞著一些已經臟污不堪的注連繩,有些落在腐朽發霉的木地板上,有些落在更遠的泥土里,被枯葉與雜草掩埋。
而正中間的供桌上,則擺放著那個矢野加奈口中的木娃娃。
它睜著兩只流血的空洞眼眶,正在沖五條悟他們露出一個扭曲的微笑。
矢野加奈發出一聲壓抑的尖叫:“它的表情變了!”
“沒事的,不要離開我身邊就行。”
隨即,她的腦袋被一只溫暖的手掌按上了,并在輕輕拍了一下后又拉住胳膊,將她帶到自己的身邊。
矢野加奈怔住了,抬眼看向這個明明比自己小上至少十歲、卻在此刻給予了她無與倫比的安心感的白發少年。
而將她護在身后的五條悟,神情格外冷靜。
或許他目前尚未滿16歲,但從幼時到現在,早已數不清到底做過了多少次任務,處理異常事件的經驗更是比許多咒術師都要來得豐富而嫻熟。
“能夠被加奈看見的詛咒,說明已經很危險了。”
五條悟的視線緊盯木娃娃,開口對羽取一真說道,“但我竟然看不出這到底是一種遠程施展的咒力媒介,還是術式造成的效果。”
“一真,用你的術式攻擊它。”
正好他這個術式效果相當克制那類依靠術式進行攻擊的敵人……搞不好連他也包括在內。
五條悟順帶發散了下思維。
竟然能強制終止[蒼]造成的破壞,也不知道[十方摩訶]能不能破開他的[無下限],回去可以實驗一下。
但五條悟等了片刻,發現羽取一真沒有任何反應。
他奇怪的轉過目光。
“一真?”
他疑惑喊了句,卻見到羽取一真神情淡漠,倒轉其中一柄[業雙]的短刃,將刃尖對準自己——毫不留情地扎入腹部!
<術式順轉·裂>。
那雙蒼瞳頓時錯愕睜大,卻見到羽取一真身上不知何時已纏繞上詛咒氣息——但此刻,它好似發出了無聲的瞬間哀鳴,伴隨著空間碎片紛紛落下,宛若一塊口香糖被瞬間冷凍、進而徹底剝離。
矢野加奈被嚇得反射性發出了第二聲低呼,但立刻用雙手捂住了自己嘴巴。
而五條悟立刻明白了眼下發生的狀況。
木娃娃或許只是個障眼法,但既然它能擁有如此強大的、仍在不斷涌動著散發的詛咒氣息,就意味其主人必定在附近!
羽取一真正是中了敵人的幻覺術式,卻在瞬間就反應過來,并強制用他自己的術式終止了敵人正在發動的術式!
既然如此,五條悟顧不上詢問羽取一真的傷勢如何,蒼瞳掃視周圍,瞬間找到比那個木娃娃要微弱許多的、卻沾染有其它咒力殘穢的詛咒氣息——
“[蒼]!”
驟然爆發出的大量咒力輸出令整塊地皮都被蠻橫掀起,宛若被鍋鏟切斷的黃油;而那些已殘破不堪的殘桓斷壁更是被大片大片的咒力碾碎,以摧枯拉朽之勢,讓這場更猛烈的颶風裹挾著無數碎塊,一寸一寸地將那附近的空間全部都惡狠狠攪了一通!
隱約的慘叫聲,也沒有令這場人為制造的天災停止。
矢野加奈震驚仰頭,望著這場憑空而起、完全不符合常理的龐大風暴,又看向神態冷冽、抬手間隱含怒意的白發少年。
直到那個木娃娃同樣被絞碎在[蒼]里,五條悟才停下手,目光轉向以自傷來破除敵人術式、連帶將自身咒力延伸至敵人本體的羽取一真。
那雙冷冰似的蒼瞳,也緩慢柔和下來。
而羽取一真也知道他要問什么般,輕輕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看著這無聲舉止間充滿默契的二人,矢野加奈的作曲忽然有了靈感。
第115章
隨著這場人造的風暴徹底停歇, 五條悟前往剛才[蒼]瞄準的落點,從一大堆黃泥、草屑與木塊攪和而成的廢墟中,找到一具勉強還完好的尸體。
那具木娃娃被他用咒力絞成了一堆木屑, 還能在腳邊看見零碎的一兩塊, 詛咒的氣息極淡,已經構不成任何威脅。
而這個躲藏起來、準備陰他們的詛咒師也在羽取一真的暴力破關下被他抓住破綻,迅速死亡。
或許別的術師僅靠感知,很難通過細微涌動的咒力殘穢來鎖定人——遑論是與自身咒力殘穢混在一起的狀態。
但很不巧,他有一雙足夠敏銳的眼睛,正好能跟羽取一真的反擊打配合。
拖著那具尸體走出被[蒼]硬生生往下鏟平一米的深坑帶, 回到仍等在原地的二人身旁,壓在五條悟心底的石頭終于挪開了些。
破落的村莊沒有照明, 在這無光的冰涼夜色下, 那雙晴空似的蒼瞳也顯得幽暗些許, 宛若暴雨初歇的鉛灰天空, 透著一股暗沉沉的晦郁。
而這道暗沉沉的目光,先是看向不知道出神想些什么的矢野加奈, 確定她身上的詛咒氣息在迅速消散后,又轉回來,幽幽盯上了正在用衣袖擦拭短刃上血跡的羽取一真。
后者明顯察覺到了五條悟的視線,低著腦袋, 整個人都有點不敢動。
五條悟發出一聲不咸不淡的呵呵輕笑。
羽取一真的動作變得更加僵硬, 擦血跡的手都緩慢停住了。
完全變成了一副乖巧認錯、等待訓話的模樣。
“………”
五條悟的那一口氣頓時堵在胸口。
知道自己犯了錯,但下次還敢干是吧。
之前割手指還能說一句大概是習慣受傷——現在隨手就能給自己一刀算什么, 習慣受重傷?
五條悟感覺自己能被這小子氣死。
見過瘋狂的,也沒見過這么瘋狂的!好歹先學會反轉術式再說吧!
五條悟氣哼哼嘟噥了幾句,聲音既快又含糊, 沒人聽清他在說什么。
矢野加奈呆呆問道:“抱歉,我沒聽清?”
她的腦海里其實正狂奔著無數靈感,就算五條悟給她復述一遍,大概率也是左耳進右耳出的。
羽取一真更是沒敢出聲問。
他當時沒想那么多,敵人放給他的幻覺實在太離譜,他甚至沒用一秒鐘就反應過來了這是假的,并立刻用自己的技能強制終止了敵人發動在他身上的術式。
哪怕自身同樣會受到大量傷害,但他在車上已經把血補滿了,所以又掉回半血的結果完全在他的預期范圍內。
就是這個強制終止術式的手段,可能、大概、或許……有一點點粗暴。
等他回想起自己這相當于是直接給了自己一刀,且腹部的創口根本無法掩飾過去后,羽取一真默默垂頭。
剛才還敢搖頭和五條悟說自己沒事的氣勢,早就飛到了九霄云外。
“…沒事。”
五條悟瞇了瞇蒼瞳,大概是在說[等回去再和你算賬],便轉頭拜托矢野加奈帶路。
羽取一真悄悄松口氣,跟在五條悟身后。
“搞定,我們現在可以回去了。來幫忙認一下,這是你在迪廳見過的那個女人嗎?”
矢野加奈終于從那些凌亂的旋律里拉回注意力,在見到五條悟手上拖著的不是單純的負重物后,瞬間想發出一聲尖叫——然后哽在了喉間。
“…………”
在等著她害怕叫出聲的五條悟等了片刻,在頭頂緩慢打出一個問號。
“……嗯?”
矢野加奈深吸口氣,又緩慢吐出來——因為忘記了自己肋骨骨裂的事實,還伴隨著輕微的齜牙咧嘴。
“沒錯,就是這個女人。”
她認真打量了那具尸體兩眼,從那頭亂七八糟蓋了滿臉的發絲間勉強分辨出對方的五官,而后鎮定點頭,并附帶了一句解釋。
“我只是突然覺得,自己不應該這么大驚小怪的。”
接二連三的離奇景象都見過了,擁有超能力…不對,咒力的少年都見過了,區區一具尸體而已,已經完全沒有必要驚訝了。
五條悟啞然片刻:“……難怪你敢一個人來這座村落呢。”
矢野加奈扯了扯嘴角:“過獎,我是白天來的,光線比現在好多了,只是覺得這里有點荒涼……而且,我以前還去過更讓人毛骨悚然的地方找靈感呢。”
“咦,哪里?”
“…傳聞里的現實鬼屋、醫院的停尸間和人體標本博物館。”
為了尋找驚悚與怪誕元素的創作靈感,她也是很拼命的!
五條悟:“………”
五條悟有點感嘆的開口:“我都有點佩服你了。”
全是容易誕生咒靈的地方……這么作死,竟然還能堅持到現在才被詛咒。
甚至幸存了下來。
“總之啦,以后要注意安全,千萬不能一個人去那些恐怖的地方了哦。”
五條悟拖著尸體往津地智也那邊走,順帶在路上給她科普一點有關咒靈和咒力的知識。
矢野加奈聽著白發少年開始繪聲繪色的講述那些咒靈是怎么傷害人類,剛恢復平靜的表情逐漸轉為驚恐。
“………咿呀呀!!”
她以后再也不敢去那些像恐怖片場的地方了!
…………
回到[帳]旁邊,五條悟先繞著用[六眼]掃視了一遍。
“有咒力殘穢,她來過并嘗試了攻擊下,發現進不去就放棄了。”
果然啊,他就猜荒生潤子才是這個詛咒師真正的目標,否則矢野加奈不可能活下來。
揮手解開[帳],津地智也正有一搭沒一搭的拍著方向盤,跟著車內播放的歌曲輕聲哼哼,而荒生潤子在沖著窗外發呆。
突然見到五條悟他們平安回來,津地智也當即表情一喜,“你們……哇啊!”——這瞬間脫口驚出的后半句,是他看見五條悟靠過來時,身后還拖著具尸體。
而五條悟也若無其事的過來敲他窗戶。
“大叔,麻煩打開一下后備箱啦,我把她丟進去放著。”
津地智也:“…………”
真的嗎,他的后備箱要放進去這個東西,第二天不會被警察逮捕??
而后,他瞥見跟著五條悟身后的羽取一真,衣服上有大片血漬——頓時又嚇一大跳,連剛才想說的話都忘了。
“一真這個……”
羽取一真連忙擺手,完全不想讓漂亮小悟的注意力放在這個傷口上。
“我沒事。”
等他回去偷偷啃兩塊回血面包,把體力值補滿,傷口自然就會徹底愈合了,皆大歡喜。
“這不是還得麻煩大叔再去一趟醫院急診嗎。”
但已經遲了,五條悟頓時又發出兩聲冷冰冰的呵笑,把羽取一真笑得渾身一激靈。
“噢噢,確實得去,那你們先上車吧,我把這個,呃,后備箱打開,你小心點把她塞進去,不要讓人從外面能看出來。”
見矢野加奈也平安無事,此刻已經和荒生潤子在旁邊交流起了今晚發生的事情,也算是松了口氣的津地智也收回目光,頗有點手足無措的在儀表盤旁邊找到后備箱按鈕,按下。
他莫名有種自己當犯罪同伙的感覺……
但看五條悟和羽取一真都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他也不好意思讓自己表現得太慌張。
尤其是后者,肚子上開了個口子還能這么云淡風輕的,簡直讓津地智也佩服得五體投地。
畢竟等會還要送羽取一真去醫院,五條悟頭一次謹慎地將這具尸體折巴折巴,在血不沾到車外殼的情況下,成功把她塞進了后備箱。
對于這種早就不知道害了多少條人命的詛咒師而言,五條悟是不會有半點客氣的。
這些詛咒師能藏在普通人社會活這么多年,難道還指望他們靠打工賺自己的生活費嗎。
何況還是這種又被抓住小辮子的。
在去往醫院的路上時,五條悟的手機振動,收到了古井先生的郵件。
“簡單來說,渡鹿村的神社里根本沒有在供奉正常的神明,”五條悟快速掃過一遍,“大概是曾經有詛咒師在那里居住過,他們供奉著一個名叫[禍靈魂]的鬼童,并會在每年都進行一次[鬼祭]儀式。”
“鬼祭這聽起來就很不對勁吧?”
矢野加奈默默吐槽一句。
“畢竟日本各種奇奇怪怪的祭祀實在太多了,之前我有一次出任務,記得那個地方還有[熊靈祭]來著,儀式就是現殺一頭熊。”
五條悟聳了下肩膀,繼續說道。
“總之呢,這個[鬼祭]就是在這個村子里挑選出一個幼童扮演[鬼],帶著禍靈魂模樣的面具,手持鐮刀,邊念祝詞邊將神社周圍的注連繩割斷……這些流程都略過,反正最后得由神官驅逐附在幼童身上的[禍靈魂]。”
“如果神官驅逐成功,儀式就結束了,[禍靈魂]在下一年不會來危害這個村子。”
“但倘若神官沒有驅逐成功,[禍靈魂]就會一直附身在幼童的身上,逐步汲取作惡的力量。”
五條悟翻了翻后面那一大段話,盡量將后續說得簡明扼要。
“但這個村落最后一年舉行[鬼祭]儀式時,由于突如其來的暴雨和洪水,導致連選幼童的儀式都沒能完成。后來政府組織集體搬遷,神社更是徹底荒廢了。”
矢野加奈越聽,眼睛睜得越大,直至驚訝的捂住嘴。
“所以……我是那個被附身的幼童?”
嗚哇,這完全就是恐怖片展開了嘛!
“…不是啦。”五條悟好笑道,“普通人舉行的儀式并不具備將傳聞化作現實的能力,即使針對性的負面情緒不斷積累,也只是有可能催生出類似形象的咒靈——而且這座村落的規模并不大,想生成會用咒術的準一級以上咒靈就更難了,頂多二級吧?”
“再加上那些受害者都是曾經搬遷出去的村民……嗯,我估計這是那個詛咒師做的,她應該是想借此制作增強她術式效果的咒具。”
畢竟能流通在外的咒具太少,而制造它的過程或材料里又需要飽含負面氣息,最好還能成為連環殺人的兇器或媒介。
“就算后期沒有洪水的干擾,她也會想辦法故意中斷儀式,殺死村民,給其他人制造恐慌。”
除了羽取一真外,車內其余人都聽得似懂非懂。
“那為什么又找上我呢?”矢野加奈問道,“我不是這個村的村民啊。”
“詛咒師啊,除了想各種辦法提高自己的存活率外,就是想各種辦法賺錢。”五條悟想了想,“大概是有人嫉妒荒生潤子,所以花大錢想請這個詛咒師對她下詛咒吧。”
沒辦法接觸到荒生潤子,就只能先接觸矢野加奈,然后想辦法間接給荒生潤子下詛咒。
也正因如此,這個詛咒師才不得不盡快鍛造出能滿足她要求的咒具,導致原渡鹿村民一口氣死太多,被高專發現了蹊蹺。
荒生潤子呆住:“……咦,目標竟然是我?”
“真是得多虧你耳朵靈敏,才能聽出雜音的不對勁喔。否則等時間再長一點,就真的要出事了。”
五條悟沖她眨了眨眼,“潤子姐姐,超專業!”
荒生潤子被這一記wink擊中,剛提起來的心頓時又放回去,失笑出聲。
“那我之后該怎么辦呢?要是再發生這種事……”
“高專會負責后續的排查工作,先確定這個詛咒師在普通人社會中的假身份,然后去反查她都接觸過哪些人,看看還能不能再抓出一些漏網之魚,連帶找到給她下委托的人。”
五條悟想了想,安慰荒生潤子道,“別擔心,術師的數量本來就很少,詛咒師的數量更少,不會那么容易又碰到一次的。”
“而且,絕大多數術師的術式發動都有一個范圍,不可能隨便就傷害到你啦。”
聽到自己并不會隨便就卷入到這種堪稱靈異的危險里,津地智也、矢野加奈和荒生潤子都小小松了口氣。
等他們一行人第二次到達醫院的急診,發現接待的醫生是同一人。
醫生邊給羽取一真緊急處理傷口,邊嚴肅問他需不需要報警。
津地智也趕緊打著哈哈搪塞掉,急中生智的和醫生解釋這是拍MV時的誤傷。
醫生拿著電話,面露狐疑:“拍MV?”
拍MV能在一晚上連送過來兩個傷員?
“是啊,這是我的名片,隸屬SS事務所的經紀人。”
津地智也拿出名片自證身份,并拉過身邊戴著口罩的荒生潤子。
“就是要給這位荒生潤子小姐拍新專輯的MV呢。”
荒生潤子配合摘下口罩露臉,面帶歉然笑意。
“不好意思,看我們粗心的。”
醫生或許不認識在年輕世代里短暫爆火過的羽取一真和五條悟,但他至少聽過荒生潤子的歌。
“這樣啊,”放下電話的醫生嘆口氣,“可千萬別再這么拼了,這次好險避開了臟器。”
“肯定肯定。”
津地智也連連點頭,好歹算是平安脫身。
如果讓醫生報警還得了,到時候后備箱被警察一掀開,非得當場把他們所有人都逮捕不可。
等他們回到SS事務所,那具詛咒師的尸體也可以移交到古井先生的車上了,他會運回高專,并進行后續的處理工作。
津地智也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感覺自己這一路都開得那叫一個膽戰心驚。
“我今晚就趕緊把后備箱洗一遍。”
絕對不能留下任何血跡和奇怪的東西!
“哈哈哈,你可以聯系古井先生,他知道一些專門協助清洗這些車內‘奇怪痕跡’的洗車點喔。”
五條悟笑瞇瞇的掏出手機,告訴他聯系方式。
津地智也頓時大喜。
“太好了!”
…………
既然事件解決,五條悟和羽取一真便跟津地智也他們告別,坐上了古井先生的車。
他們要繼續趕路回到高專。
而直到這時,只有輔助監督、羽取一真和五條悟的車內空間,驟然安靜了下來。
換句話說,握著方向盤的古井先生,莫名感覺有一股壓迫感在蔓延,仿佛他們正行駛在零下幾十度的道路上,急速下降的溫度令玻璃都開始結起窗花。
當然,結窗花是假的,壓迫感是真的。
羽取一真雙手放在大腿上,脊背挺直,目不斜視,腦袋微低。
這端正的認錯態度,連椅背都沒敢靠。
明明這樣坐,傷口會更痛吧?
既然這么擔心他生氣,一開始就可以想別的辦法破解幻覺——比如說真的放任自己被幻覺欺騙,跟他打一架也沒關系。
五條悟的蒼瞳盯著這個又讓自己受重傷的家伙,心底無聲嘆出口氣。
“你在幻覺里,看見了什么?”
他突然開口。
這次他沒有聽見嬰兒哭聲,很明顯是由于那個木娃娃的存在,對方發動術式的條件變得更隱蔽了,堪稱無聲無息。
就算這樣,一真竟然還能在瞬間就分辨出真假?
話說回來,幻覺無外乎引誘中術者誤殺同伴、或是誘使中術者自殺。
就像他的幻覺是把一真當成了正在發動術式的矢野加奈,直到自己的[蒼]被中斷前,都很難察覺到異常。
那么,一真到底是怎么分辨出來自己中了幻術的?他沒有把他當成敵人嗎?
在氣惱之余,五條悟有點好奇。
但羽取一真卻很難回答這個問題。
他當時,在幻覺里看到的,是一周目的……28歲的悟。
是發梢沾著血的、穿著那身被他稱贊過葛立恒數的衣服的,悟。
是讓他反復讀檔也無法在回去的悟,就這樣面無表情的站在他面前,取代了尚且是高專一年級學生的他。
羽取一真不知道這個術式到底是如何做到能讀取他的記憶,或僅是根據游戲機制,單純隨機截取了一周目片段給他播放。
也有可能只是游戲出bug了。
但在那一瞬間,在這個28歲的悟輕輕張口、似乎要對他說什么的那一瞬間,羽取一真毫不遲疑的對自己用出了技能。
——幻境剎那褪去,他回歸了二周目的“現實”。
此刻,羽取一真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向他提出疑問的悟。
“就是……長大后的你。”
羽取一真沉默許久,才低聲開口回答道。
“長大后的我?”
五條悟疑惑重復一遍,嘀咕出聲。
“為什么要造出一個長大后的我,難怪這樣你就會對我出手嗎?好奇怪……”
羽取一真緩慢眨了下黑瞳——至少從明面上來看,他的表情沒有什么變化。
“不知道,”他口吻平靜的接話道,“大概是為了麻痹我?”
五條悟:“麻痹……”
這個單詞他沒能說下去,因為結合一真看見的是[長大后的他]來推測,接下來能聯想到的場景總感覺很微妙。
要說有多微妙,大概就是論壇里那個他沒有權限瀏覽的板塊那樣微妙……
五條悟想說點什么,但又感覺自己被哽住了,逐漸自耳廓蔓延開的燙意讓他沒辦法再繼續對著羽取一真生氣下去。
這、原來這小子,一直盼望著他長大呢?
五條悟不禁捂著嘴沉默半晌,蒼瞳往羽取一真的方向一瞥,發現他還筆直坐著,完全沒有任何放松下來的意思。
腦袋也低低的,那張酷哥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但至少,五條悟察覺到了對方的情緒很低落。
于是,他向羽取一真伸出手——
“欸?”
羽取一真略走了下神,便感覺到他的肩膀被五條悟扣住。
緊接著,這道不容置喙的力量壓著他往側邊歪倒身體,直到平躺在對方的腿上。
羽取一真呆住。
朝上方望過去的視野內,僅能看見五條悟偏過腦袋的小半個下巴,還有撐在車窗邊的手。
“離高專還有一個小時的車程。你真打算一直那樣坐著?給我好好睡一覺啊。”
五條悟悶悶出聲,目光始終落在車外的風景上——即使他們正沿著高速道路行駛,外邊除了黑黝黝的森林和巖壁外,什么也沒有。
羽取一真剛眨了下黑瞳,便有一只手掌蓋在他眼睛上方,使視野被隔絕成了一片黑暗。
“好了快睡,別說話。”
五條悟的語氣利落,壓根不準備給羽取一真抗議的機會。
“……”
羽取一真只好配合的閉上眼,睫毛輕掃過那穩定傳遞過來體溫的掌心。
他突然覺得十分安心。
在這靜謐的、微微搖晃的狹小空間里。
…………
一回到高專,五條悟就拉著羽取一真去拍家入硝子的宿舍門,把她喊起來給羽取一真治療傷口。
家入硝子睡眼惺忪的,看在五條悟答應之后請她吃下午茶的份上,趕緊用反轉術式給羽取一真治療完,然后把黏糊糊的這兩人趕回自己的宿舍里去,好讓她繼續睡覺。
五條悟還認真警告羽取一真要是再做這種事,他就……就……就了半天也沒就出個所以然,先被羽取一真自己舉手保證絕對不會了。
畢竟上次割傷手指時,五條悟還能舔舔傷口,欣賞羽取一真手足無措。
但這次傷的是腹部……再想起對方幻覺里是長大后的他,五條悟只能一邊捂著臉,一邊擺手回自己宿舍了。
真是又氣又拿這家伙沒辦法…!
而在這次任務完成沒幾天,羽取一真接到了荒生潤子的電話。
“聯系方式是我找智也先生要來的,但悟的電話打不通,只能先詢問你的意見了。”對方笑著開口。
羽取一真點頭:“悟去出單人任務了。”
荒生潤子先是關心問了下他的傷沒有問題,便直接說明來意。
“原本只是開個玩笑,但這次是你和悟救了我們的性命。”她說,“就算是為了報答救命之恩,我也必須要這么做。”
“我下個月要發售的新專輯,加奈已經作完了最后一首歌的曲,希望你們可以參與填詞,并演唱。”
第116章
“我不怎么會唱歌。”羽取一真回道。
填詞或許還能靠現學現賣, 但唱歌,他感覺自己的水平實在沒辦法出現在當紅歌手的專輯里。
“這樣嗎?”荒生潤子輕笑出聲,“你現唱兩句我聽一下?”
羽取一真拗不過, 只好唱了兩句他最熟悉的歌詞。
還是上次和五條悟他們去唱卡拉OK時現學的。
“嗓音條件還可以, 緊急特訓一下就勉勉強強能用啦,讓悟在這段時間里幫幫忙。”
荒生潤子笑道,甚至還鼓勵了羽取一真幾句。
“我聽智也先生說過了,你們不可能走藝能界的道路。我想也是,畢竟如果去當演員或者偶像的話,藝能界……嗯, 很多事情并不如表面上那樣光鮮。”
“所以呀,我這次也只是邀請你們作為特邀嘉賓出現在我的專輯里喔, 僅此一次。”
“重點在于, 只要這首歌能火, 身為詞作者的你們, 可就有了后半輩子躺著也能賺錢的經濟收入啦。”
這是荒生潤子思來想去,自己能拿得出來的最高報答。
能將一對新人組合直接塞進自己的新專輯里, 利用自己積攢多年的人氣來幫忙傳播這首歌,卻并不作為歌曲的創作者與參與者而收取報酬,對他們也沒有任何條件。
這就是明明白白的想捧羽取一真和五條悟的新歌,且堵上了自己全部的聲譽。
一旦羽取一真和五條悟唱得不好, 她也會連帶挨罵, 事業下跌。
但倘若這首歌爆火,身為詞作者的羽取一真和五條悟享有這首歌的著作權, 是能夠源源不斷從中獲益的。
縱然以后他們不想繼續在那個危險的世界里待著,想要轉型走歌手的道路,這首歌也已經為他們搭建出了一個足夠穩固的地基。
這是荒生潤子深思熟慮了好幾天, 又聽完矢野加奈發來的初版作曲后,下定的決心。
搭上名聲沒關系,至少這次的銷量能夠給他們足夠可觀的分成。
不會作詞也沒關系,他們只要寫出大概的初版,她可以在后期幫忙潤色。
“就是這樣啦,救命之恩,我在能做到這些的前提下,可不能一句感謝就結束了吧?”
荒生潤子只字不提自己這邊的風險,僅是輕松笑著對羽取一真這么說道。
羽取一真想了想,沒有直接給她回復,而是等五條悟從[帳]里出來,手機恢復信號后,先認真向他征詢了意見,才再度給予荒生潤子肯定的回答。
沒有被拒絕,荒生潤子也稍微放下心來。
“我會拜托智也先生送試聽帶過去的,你們要加油,這幾天填完詞給我哦。”
掛斷電話前,她還笑吟吟的叮囑羽取一真。
“記得好好練一下喔,請教你的搭檔。”
羽取一真:“……嗯。”
也算是在游戲里體驗過歌手的工作流程了……
等津地智也幫忙開車送來試聽帶后,五條悟不知道從哪找到一部錄音機,帶教室里給大家播放。
現在是放學時間,沒有任務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也留了下來。
他們同樣很好奇該怎么填詞。
或許大家在術式上都各有各的天賦,但給曲填詞這種事,別說羽取一真跟五條悟,剩下教室里的所有人加起來,也沒人干過。
等磁帶沙沙轉動,將這段四分多鐘的旋律從頭播到尾,徹底停止之后。
擺在五條悟和羽取一真面前的曲譜紙,該上填詞的那行還是空白一片。
“這要怎么填……”
家入硝子撐著腦袋,連半點意見都給不出來。
“我甚至都沒聽出來哪里是需要開始唱歌的時間。”
羽取一真握著筆,一個字都沒憋出來。
“……我也沒有。”
這真是太難為他了。
他只能勉強看懂五線譜而已,還是托了現實世界里音樂課的福。
曲子真的很好聽,尤其是中間那段在鼓點、吉他與鋼琴交疊間逐漸升階、迅速變得激昂的旋律真的很抓耳朵,也很合他的聽歌口味。
可,這也不等于他能無師自通的學會填一段合適的詞進去。
“我看網上介紹說,可以先找幾個韻腳,接著用它組成一些能夠表達中心意思的詞組,最后挑出合適的詞組,把它擴充成幾句話。”
夏油杰翻著手機上的資料,給出理論參考。
“這種會不會有點公式化了?”
五條悟把磁帶翻了個面,塞進錄音機里,繼續從頭開始播放。
A面和B面都是同一首試聽曲。
他也沒干過填詞這類事情,但至少得先把旋律聽熟。
“要不,咨詢一下那位荒生小姐?”家入硝子舉手提議。
“她說只要聽著旋律,填出自己內心覺得最符合的歌詞就好了……頂多說了句用其它語言也可以,最近英文歌比較吃香。”
五條悟吐舌,露出一點點超無奈的表情。
“超唯心主義。”
這個動作有點可愛,羽取一真假裝在盯曲譜,實則偷偷看了好幾眼。
五條悟也察覺到他在看,但假裝沒發現。
“那沒辦法了啊。”
家入硝子搖頭,“我去吃晚飯了哦,你們誰要一起來?”
“嗯,我也去。”
夏油杰同樣起身,將這片空間留給羽取一真和五條悟兩個人。
臨走前,還能聽見家入硝子在和他聊天。
“聽說你前幾天得到了超強力的咒靈哦?還在夜蛾老師那里登記呢。”
“啊哈哈…差不多吧,是硬度相當高的大型龍咒靈,我給它命名為[虹龍]。要是沒有能強制用出簡易領域的[裂口女],還不太好降服它呢。”
“嗚哦,那豈不是還能騎著飛?”
“嗯…非要坐的話也不是不行……”
“真不錯啊,想坐坐看…”
——交談的聲音逐漸遠去,這間偌大的教室僅剩羽取一真和五條悟。
夕陽自大開的窗戶斜斜照映進來,將手中筆的倒影拉長成了線,好似一柄鋒利的刃刺穿了他的心臟,也切割著紙上的音符。
磁帶仍在轉動,羽取一真認真聽著,感覺它仿佛在徘徊的、在尋找,并在最終交匯,化作婉轉收尾前的那段酣暢淋漓的傾訴與發泄。
“只按照聽到旋律時,最本能的想法來寫下單詞嗎……”
五條悟在輕聲嘀咕。
旋律聲又停止了,這間教室再度恢復成呼吸可聞的寂靜,無數抓不住的詞語在他的腦海里盤旋,更多的感情沉在深而暗的海面之下,宛若不斷追尋著天空,又不斷碎裂的氣泡。
他握著筆,心緒忽而變得平靜。
接著,五條悟在那張紙上,按照旋律的停頓,寫出了第一句歌詞。
【I walk alone…in this world】
(我獨自走在這世上)
甚至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會寫出這么一句。
明明有喜歡他的羽取一真,有和他關系很好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有對他也很好的夜蛾老師……
但在此刻,好似有紛亂的思緒在推著他前進,像某種印刻在生命里的本能。
于是,那筆尖緩慢移動,在曲譜下寫出了更多。
【Something feels absurd】
(有哪里出了錯)
【Like a part of me is gone】
(我似乎失去了自己的某一部分)
【And Im lost, cant move on】
(也迷失了方向)
五條悟的筆一頓,逐漸用力,卻寫不下去了。
這不像是他會寫出來的句子。
這才不是他的性格。
五條悟鼓起臉,轉過腦袋,讓自己的目光落在羽取一真的側臉。
他皺起眉毛,指腹在筆桿上不自覺的緩慢摩挲著,看上去仍舊很苦惱該怎么往紙上填歌詞。
那掀起在五條悟內心深處的、冰涼而喧囂的怒潮,忽而平緩了下來。
他甚至有點想要笑。
于是,五條悟真的微笑起來,用筆的末端輕捅了自家的黑豆柴一下,示意他看過來。
而那張寫了幾句詞的紙,也放在了羽取一真的眼前。
“來試試看接著往下寫?”
五條悟小臂交疊墊在下巴上,笑著看向羽取一真。
“我連第一句都還沒想出來……”
羽取一真的目光落在那張紙上,愣住了。
這幾句話,比起歌詞,更像是某個人的心聲。
是某種在對他傾訴的……無聲的、莫大的悲傷。
羽取一真突兀想起了之前在幻覺里看見的,發梢沾上血跡的悟。
如果一周目的檔沒有損壞,而玩家的死亡是真正的死亡……
悟會很傷心嗎,還是會很快就接受這個現實?
當時的羽取一真沒敢往下細想,但此刻,他握著筆尖的手卻有點輕輕發顫。
他甚至覺得……這幾句話,就像是幻覺里的悟當時想對他說出口的話語。
如果是他的話,會如何回答呢。
羽取一真抿起嘴,黑瞳緩慢眨動,好讓那心頭驀然泛起的酸澀感,不至于真的讓他落下淚來。
【Sometimes, I look to the sky】
(有時,我也會看著天空)
【Seeking you in the sky so wide】
(在那深處尋找你的身影)
【Ill find you in the clouds above】
(我會在云彩里找到你)
【And piece together that shattered golden core】
(我會拼起那顆支離破碎的、黃金般的心)
【Ive pieced together that shattered golden core】
(我拼起了那顆支離破碎的、黃金般的心)
………
這就是他的回答。
這就是他對幻覺里的悟,對眼前的悟,對一切已知的、未知的,對那尚未發生的未來,所作出的答案。
如此一來,第一段的主歌部分以及副歌兼高潮部分的基調就完成了。
他們可以再往里面填充幾句,然后在歌詞的第二段和第三段里,再按前面的句式稍微改動下第一段里的主歌部分,或是將副歌的前兩句也跟著改動下,就完成了。
至于命名……五條悟毫不遲疑地寫下了《FIND》。
五條悟不太喜歡他自己寫出來的主歌部分,但格外中意羽取一真的副歌部分。
他高高興興跟著旋律哼唱了幾句,將這張終于填滿歌詞的曲譜紙交給了荒生潤子。
收到歌詞的荒生潤子還特意打電話過來,連聲夸他們真的很有天賦,甚至會給這首歌額外出一張單曲。
而在后續發售的專輯以及單曲里,這首歌的作詞者,都會寫上羽取一真和五條悟的名字,并享有這首歌的著作權。
等之后,他們只需要挑一天沒有課的周末,去荒生潤子的錄音棚里唱完這首歌,就全部搞定了。
頂多再錄幾個MV鏡頭,荒生潤子說他們直接坐在那里唱也行,MV不一定非要配上花里胡哨的場景和舞蹈。
還有的歌手,直接錄制他一個人在天臺亂七八糟的扭完一支舞,那也算是MV呢。
荒生潤子甚至打賭他自己都沒辦法再跳出一模一樣的第二遍。
而為了達成[完美錄制這首歌]的目標,五條悟開始在晚上對唱歌水平普通的羽取一真進行特訓。
羽取一真覺得他在旁邊彈個吉他就可以了,可漂亮小悟堅決不答應。
這么完美的合作歌曲,而且大概率只會有這一首,怎么能讓他一個人全部唱完呢!
就算是二人合唱,也得把羽取一真捎帶上!
每天還得在游戲里苦練唱歌的羽取一真:………
這游戲,都快變成了唱歌模擬器。
——外帶烹飪模擬器。
距離五條悟的生日——12月7日就剩下一個月,他得盡快去川村大師那里學習做出美味的蒙布朗。
而這,還得刨除他平時出任務、巡邏、上課以及和悟出門釣魚的時間。
川村大師的店鋪也開張了,果然是一周目的那個地址,裝修也和他記憶里的一模一樣。
包括門口的招牌,[如你所愿]。
為了抽出時間教羽取一真做蒙布朗,天天都在店里忙著做甜點的川村大師手一揮,干脆定下了一條規矩——[神之甜品]限量且限他心情,不高興就不做了。
對此,羽取一真反而有點怔住。
不對吧,一周目的規矩是這么來的?
還是說游戲在自動補全設定,讓它朝一周目的發展靠攏?
無論答案如何,至少當前的羽取一真終于能再次嘗試做上周目的巧克力蒙布朗。
這個他擅自改出來的配方亂七八糟的,壓根不在游戲的烹飪菜單內,成品如何,全靠他自己的手藝。
川村大師特意購置了多份原材料,做好會出現大量損耗的心理準備。
羽取一真也確實很久沒做了,連著失敗兩次,才終于烤出一個沒有糊味的。
川村大師嘗了一口,做出犀利的評價。
“好淡,奶油沒有打發徹底,而且巧克力的味道和栗子泥融合得并不好,在口感的層次上顯得格外突兀。”
羽取一真:“……麻煩您了。”
他也嘗了下這個巧克力蒙布朗的口味,倒是和一周目的一模一樣……
真的假的,悟當時竟然這么給他捧場?
話又說回來,他是被五條悟帶著開始吃甜食的,在這方面幾乎沒有講究,自然也吃不出來如此細微的差別。
“真的假的,你那朋友當時大力稱贊你的蒙布朗?”
聽完羽取一真回憶的川村大師也有點震驚。
能想出[神之甜品]配方的人,竟然對這塊巧克力蒙布朗也有如此高的評價……
川村大師又讓羽取一真做了兩次,確定這個巧克力蒙布朗就是這小子平時的水準后,就先讓他回去了。
他會想辦法幫羽取一真再改進些配方,做出一份從他這個內行人的角度來說,至少得在口感達到及格線以上的蒙布朗。
“你朋友的生日是12月7號對吧,我記得,你到時候提前兩天過來。”
已經開始隨心所欲上班的川村大師擺擺手,抓耳撓腮的去閉關琢磨了。
一副看起來真是超為難他的模樣。
羽取一真:“………”
實在不行,也只好硬著頭皮做給漂亮小悟吃了——反正他是外行,就算被嫌棄也是情有可原。
………
至于羽取一真的晉升考核評定,他在又搭檔五條悟或夏油杰,完美解決了幾次一級任務并拿到良好的考核評語后,順利晉升為了準一級術師。
只需要再獨自完成幾次一級任務后,他就能成為一級咒術師了。
這個月對他來說簡直格外忙碌,連酒見綾子又打電話過來給他,也沒有什么時間嗆對方幾句。
“你之前給我的名單,教祖大人已經辦妥了。”
酒見綾子說出這句話后,細細一品,突然感覺有點微妙。
……怎么成了她向羽取一真匯報工作?
“嗯。”
羽取一真站在操場一角,淡淡應了聲。
就差再接一句“做得很好”。
酒見綾子心底的這股微妙感變得更強烈了。
“……你不應該感謝一下教祖大人嗎?”
“辛苦了,多謝。”
五條悟還在那里等著他回去練歌,羽取一真懶得和酒見綾子掰扯,從善如流回道。
就是口吻平穩到幾乎沒有任何波動,不僅沒讓酒見綾子心底的那股微妙感消失,反而更加強烈了,給她堵得慌。
而在通話的另一端,還隱約聽到了歌曲的旋律。
“……你在做什么?”
不想再繼續剛才那個話題的酒見綾子立刻開口問道。
“為出專輯做準備。”
這個不算什么秘密,反正她最后肯定會知道的。
羽取一真淡淡回道,并沖朝他招手的五條悟示意自己很快就過來。
“不聊了,我還要繼續練歌,有什么事等我空閑了再說。”
嘟——
這回是羽取一真提前掛斷了電話,留下酒見綾子欲言又止,只能對著手機亮起的屏幕發呆。
出專輯?這家伙是去那個所謂的[東京咒術高專]做臥底對吧?
怎么突然就要出專輯了??
等下,教祖大人交代的任務都忘記和他說了!
想起這回事的酒見綾子重新打回去,發現對方干脆利落的關了機。
“………”
另外一邊,五條悟也好奇問接完電話回來的羽取一真。
“誰打來的?”
羽取一真按照假身丨份丨證明上的信息回答道。
“那個收養我的遠方阿姨。”
他也考慮過要不要如實將自己的身份告訴五條悟,但這沒什么意義。
因為他只知道自己這周目的身份是【盤星教圣子】,對方要是問起他的過往,照樣是一片空白。
至于那個[阻止天元同化]的任務,羽取一真也佯裝好奇的問過五條悟天元是誰,得到的答案相當模糊。
“聽說是個不會死的超厲害結界師,就在高專底下一直住著哦。但更詳細的事情似乎是秘密,我也不怎么清楚。”
五條悟摸了摸下巴,猶豫道,“杰應該知道得更多些吧,高專的結界歸天元大人管,而他之前剛進學校的時候,因為咒靈的咒力反應和他本人的不太一樣,會導致結界瘋狂報警。”
“所以啦,他就被帶著去登記過常用咒靈的咒力,可能順帶問了點關于天元大人的事情。”
羽取一真點頭。
“這樣啊。”
夏油杰對他的信任度相當高,去問一下也沒什么;但對方目前去了北海道出差,得等他回來才行。
之后幾天,五條悟繼續抓著唱歌水平普通的羽取一真進行魔鬼特訓,總算趕在歌曲的發售前完成了錄音和MV錄制。
“很好哦,效果特別好!”
荒生潤子和矢野加奈待在錄音棚外,和工作人員一齊給他們鼓掌。
雖然五條悟很喜歡羽取一真寫的副歌與高潮段落,但他還是只唱了既迷茫,又堅定前行的主歌部分。
為此,他特意訓練了羽取一真該怎么唱上高音——尤其是最后那兩句,更是接近于在痛苦中、在狂風驟雨中聲嘶力竭的吶喊。
“一定會大賣的!”
荒生潤子很高興,對艱難擦了把汗的羽取一真,以及格外輕松的五條悟開口道。
“其實,在發售完專輯的下個月,我就要開演唱會了。”
五條悟和羽取一真點頭——他們之前聽荒生潤子介紹過,這也是歌手一種保持人氣的宣傳手段。
不僅有利于專輯的售賣,還可以連帶沖ORICON的銷售榜。
如果能蟬聯榜首,更是一種榮耀。
“雖然不知道專輯發售的結果如何……但最后那首歌,你們要不要作為特邀嘉賓出場來演唱呢?”
荒生潤子沖他們眨了眨眼眸,話語含笑——就像是知道那天對他們而言,有多特殊一般。
“就在12月7號喔。”
第117章
看著荒生潤子笑吟吟的表情, 再一聯想她念這個生日時的語氣……
五條悟恍然:“啊,你也知道那天是我的生日了!”
“是啦,你在雜志采訪里都說了嘛。”
荒生潤子笑道, “我一翻演唱會的計劃排程表, 正好往后挪一天,放在12月7號也不錯。要來嗎?”
羽取一真:“……到時候,會有多少觀眾?”
荒生潤子點了點嘴唇,思考:“嗯……去琦玉的Super Arena開哦,預計會有2、3萬人吧?我也不確定啦,暫時會以這個人數上限來開票預售。”
在五條悟“哇哦”的驚嘆里, 羽取一真深吸一口氣,根本說不出話。
無論是在KTV里唱歌, 還是在錄音棚里唱歌, 最多不會超過十個人圍觀, 再緊張也緊張不到哪里去。
而三萬人看??……三萬人看著他唱歌???
羽取一真光是想象下那副場面, 此刻都能緊張得掌心冒汗。
有種血液都不知道該往體內哪根血管流的手足無措感。
“哈哈哈哈別緊張,其實呢, 等你站上去就知道了,到時候臺上的照明太亮,你基本很難看清下面坐著的人喔。”
荒生潤子察覺到了羽取一真的僵硬,笑著沖他搖搖食指。
“而且啦, 你只用上去唱一首歌就好了, 只用幾分鐘——”
“就當體驗一下,成為那幾分鐘的、萬眾矚目的大明星。”
這種安排是一種對粉絲而言的小小驚喜, 但同時也是對這兩位沒有上過演唱會的新人的莫大考驗。
通常,新人歌手的演唱會都是由幾百位觀眾、逐漸過渡到幾萬人規模。
結果這兩位一上來就要面對至少兩萬人開口唱歌……對心理素質的要求實在太高。
如果羽取一真或者五條悟拒絕登場,荒生潤子也不會強求。
畢竟, 這種由前輩幫忙提攜的人氣暴漲法雖然好用,但也得考慮實際情況。
反正作詞者的名字已經填上了,無論專輯和單曲賣得如何,總會有一部分利潤是他們的。
荒生潤子耐心等著他們的回答。
五條悟則捏著下巴沉吟片刻,轉過頭問羽取一真。
“我都可以。你想去嗎?”
他是無所謂的,這種場面對他而言只是小意思。
或許會因為初次登場而緊張一會,但只要一想到他不過是負責中途出來唱首歌、熱鬧下氣氛,就沒什么心理壓力了。
不過啦,大概了解過演唱會情況的五條悟也清楚,如果不是特意錄制節目,開演唱會的歌手是極少會邀請其它樂隊或歌手來演出的。
他們將開演唱會當成必須要做的工作內容之一,始終認真且敬業的唱完整場——全開麥更是對專業能力的基本要求。
荒生潤子的這番心意,已經很明顯了。
被他保護的普通人反過來如此關照著,五條悟的心底有點暖,連帶唇角的笑意又上揚許多。
真是的,難道不擔心他們的歌不受歡迎嗎?
雖說他肯定是不擔心啦——但一真看起來真是超緊張!包括之前練歌也是,一開始還不好意思提高聲音呢。
嗯……大概率會拒絕吧?
五條悟沒等片刻,卻聽到羽取一真開口。
“去。”
——迎上五條悟略詫異的視線,羽取一真堅定點了點頭。
他本來是對這件事有點慫的,但架不住……有委托獎勵。
【當前觸發隱藏委托:
荒生潤子的邀約:完成一次規模在兩萬人以上的演唱會表演,或許您也將成為半個專業歌手?
獎勵:獲得咒具[八相輪卡]。】
光聽這名字,似乎是卡類的道具。
但這可是他無意中觸發的隱藏委托,得到的道具肯定也是超強的吧?
不就是對著幾萬人唱歌,怕什么,玩家為了橙武無所畏懼!
一想到自己馬上就可以獲得隱藏武器,羽取一真內心火熱,又對著五條悟和荒生潤子重復了一遍。
“我去。”
表情無比堅毅,把五條悟都看愣了片刻。
他很難不聯想到羽取一真是不是為了他,才會如此決絕的答應下來——哪怕一真明知自己并不擅長唱歌。
為了他……竟然連這么艱巨的挑戰都要克服嗎?
那雙漂亮的蒼瞳,此刻好似泛起漣漪的湖面,要太陽往上面灑落無數燦爛的粼粼碎光。
“一真,你……”
——但接著,五條悟抬手搭在羽取一真肩頭上,整個人都側了過來,貼著對方耳畔,輕輕開口。
“不要妄想去演唱會唱歌了,就能逃掉我們那晚的約定喔。”
超絕警惕小悟,絕不會給羽取一真任何能夠蒙混過關的機會!
羽取一真的表情頓時一僵。
那天晚上的經歷,那段曖昧的、模糊的,交融著滾燙熱息的記憶,又逐漸變得清晰無比。
“…………”
看在羽取一真憋了半晌、小聲回答一句沒忘的份上,五條悟這才心滿意足的放過對方,和荒生潤子道別。
荒生潤子還提醒他們記得注意下周的專輯發售日。
“到時,智也先生會給你們送兩張樣片過來喔。”
吸取上次送雜志樣刊的教訓,津地智也特意叮囑過荒生潤子,東西記得給雙份的。
“好——演唱會就要麻煩潤子姐姐啦!”
五條悟賣起萌來,聲音又軟又輕,比陽光、蜂蜜和奶油加起來還要讓人覺得甜,忍不住也跟著露出笑意。
“放心吧,大明星們。”
她也朝五條悟和羽取一真招了招手。
“你們會成為一個奇跡。”
——這句話,荒生潤子沒有說錯。
因為在專輯和單曲的發售日當天,五條悟就看見他常偷偷摸摸刷的論壇爆炸了。
真的炸了,服務器炸了。
剛開始還能看見一些【潤子的專輯里有真悟】、【啊啊啊啊還出了單曲】、【這是什么極品美味】、【歌詞、注意看歌詞是他們自己寫的!!!】之類的帖子,刷新速度快得晃眼,像驟然開閘傾瀉下來的瀑布。
五條悟對著手機發出竊笑,眉眼間滿滿都是小得意——就說大家會很喜歡他們的歌嘛!
因為偷刷手機的反應太明顯,還被夜蛾正道旁敲側擊的警告了某人上課不準做小動作。
正走神的五條悟完全沒聽見。
但很快,五條悟想繼續做小動作也沒辦法了。
他還想點進去看更多的夸夸,結果等下一次再刷新后,論壇的界面整個崩潰報錯,僅剩用像素點畫出來的一個哭臉。
五條悟:“…………”
可惡啦!
然后,沒開[無下限]的他就被粉筆頭精準砸中了腦袋,發出“欸呀”一聲。
夏油杰在旁邊默默捂臉。
唉,他都小聲提醒好幾次了,這家伙也不知道在對著手機看什么,根本一點反應都沒有。
至于沒來得及提醒的羽取一真,他同樣在走神,只是往常就習慣性擺著張冷臉的他就算在發呆,也很少有人能看出來。
“我倒要看看你小子在傻樂什么……”
夜蛾正道直接過來拿起五條悟那部仍舊亮著屏幕的手機——然后陷入無言的沉默。
“……404報錯?你對著這網頁都能笑這么開心?”
五條悟:“……”
五條悟幽幽出聲:“這可是我跟一真受、歡、迎的證明。”
聽到這句話的羽取一真在旁邊發出小聲被哽住的氣音。
“……就算再受歡迎,也得注意聽我講話。”
不知道是不是五條悟的語氣問題,夜蛾正道莫名感覺這句形容詞背后指代的含義,透著點微妙的奇怪。
家入硝子在旁邊感嘆出淡淡一聲:“哇哦。”
夜蛾正道:“………”
那種奇怪的情緒愈發微妙了,有一種這幫學生都知道但就是瞞著他一個人的不詳預感。
“……總而言之,去唱歌沒什么問題。”
夜蛾正道把手機還給五條悟,還不知道他們可不是簡單的唱歌,而是即將要去萬人演唱會上唱歌。
“但千萬注意,不要向與無關的普通人暴露咒術界的存在,目的是……”
“避免引起普通人的恐慌,對看不見的存在感到畏懼,反而更加容易釋放負面情緒,連帶使咒靈變得活躍且棘手。”
收起手機的五條悟一口氣說完夜蛾正道準備念叨的內容,拖長了尾音嘀咕。
“好啦好啦,我都聽了一年了,早就已經會背啦——”
夜蛾正道:“……”
這臭小子!
等依照慣例給這幾個學生安排完任務,夜蛾正道便離開了教室。
“賣了超多?”
家入硝子好奇湊過來。
她也已經聽過了《FIND》這首歌,坦白承認相當不錯——再加印在單曲封面上的五條悟和羽取一真,能大賣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還不清楚,等下周三才會在ORICON榜上公布預計銷售數和排名呢。”
即使又拿到了需要出差的任務,五條悟的心情依舊很好,表情都是笑瞇瞇的。
論壇炸了也不影響線下專輯的購買啦,五條悟還是很開心自己和一真沒有拖荒生潤子后腿的。
“話說回來,我看演唱會的門票得靠運氣抽。”
頭一次查看演唱會門票購買規則的夏油杰,發現它竟然不是有錢或者有手速就能搶到的,而是所有座位定價一致,觀眾先申請抽票,等通知抽中后再付錢。
甚至連后續的座位安排都是全隨機,能坐前排還是后排依舊全憑運氣。
“你們等找荒生小姐要兩張前排位置的票嗎?我和硝子也想去看……啊,會付錢的。”
五條悟聞言抬了抬眉梢,笑意揶揄。
“怎么啦,你們也想給我過生日嗎?”
被戳中想法,家入硝子無所謂一歪腦袋。
“你們前幾天不也給我過生日了嗎?連歌姬前輩他們也偷偷跑來給我送驚喜。”
作為高專里唯一的治療,家入硝子接觸過的人比夏油杰、五條悟和羽取一真加起來都多,和高年級的前輩們也玩得很熟。
就是當時二年級去參加過交流會的前輩們看見羽取一真也在,那腳步不由自主停頓了下,仿佛是被這位正骨魔王的威壓給驚嚇到那般整齊劃一。
但總體來說,大家玩得很開心。
除去庵歌姬堅持不懈的要求五條悟對她用敬語且尊敬前輩,而五條悟的反應是用著懶洋洋的、甚至帶著點活潑的語氣超可愛回了一句。
“欸—有什么關系嘛——”
聽說庵歌姬后來氣到差點咬裂了筷子。
但羽取一真覺得敬語不敬語的,完全無所謂。
悟又沒有說臟話,對他人的態度也很正常,有沒有敬語也沒關系吧。
從某種層面上而言,荒生潤子、津地智也和矢野加奈也是他和悟在藝能界的前輩。
但無論是以上的哪位,都沒有對悟不說敬語這件事有任何不滿與疑問。
按照津地智也的話來說,這種約定俗成的規矩確實會有很多人主動遵守,也會有人不滿五條悟竟然不對前輩說敬語的情況。
換個角度思考,這也算是一種反向的交友篩選吧——津地智也笑道。
只需要用一招不愛說敬語,就能立刻篩選出能不能和悟合得來的人,這辦法可是方便又快捷哦。
何況,荒生潤子還挺喜歡五條悟有時稱呼她為“潤子姐姐”,感覺關系都變得很親近。
看五條悟完全沒把庵歌姬的計較放在心上,羽取一真也就沒有出聲。
[業雙]也仍然乖乖待在他的物品欄里。
——而這次,除去同期的家入硝子與夏油杰,跟他們私交一般的高年級學生大概不會也來慶祝五條悟的生日。
五條辰雄那邊倒是打來過電話,詢問五條悟要不要回來。
身為五條家的下任家主,他每年的生日排面不可能小到哪里去。
但那種生日宴會更是無聊,充斥著五條悟極其排斥的虛偽與客套。
縱使現在的五條家早就對他態度大變,五條悟照樣一口回絕。
“我那天要和一真去開演唱會!”
雖然只是作為唱一首歌的特邀嘉賓出現,那也要故意說成是開演唱會,氣一氣這個不懂流行事物的老頭。
果然,他只用一句話,就把五條辰嗆了個仰倒,險些一口氣厥過去。
去上電視節目,去接雜志采訪還不夠,還要去開演唱會?
這臭小子到底有完沒完!?
“您可是,五條家的繼承人。”
五條辰雄緩過神來,忍氣吞聲的、拐彎抹角的、逐字逐句的提醒了這位咒術界御三家之一的下任家主。
怎么成天在普通人那邊拋頭露面,做些自降身價的事情!
“怎么了,”五條悟故作好奇,“其他人有意見嗎?”
頓時被問住的五條辰雄:“………”
何止沒有,連平日總會針對五條悟的作風而揶揄上他幾句的老友們,如今也一個接一個的,都不吭聲了。
沒人清楚緣故,只隱約聽說是那位大人在背后發了話。
那個羽取一真……果真是受那位大人器重的[圣子]。
因此,五條辰雄就算再如何看不過眼,再如何堵著胸口那團怨氣,也只能憋出一句勉強維持和藹可親的“隨你便是”,而后掛斷電話。
如此一來,在12月7日那天之前,五條悟只需要在課業與任務之余,專心拉著羽取一真練歌,然后期待著他的演唱會、蒙布朗和來自好友的祝福。
以及最重要的,羽取一真與他的約定。
哼哼,這下可不會再讓他有別的借口了。
五條悟托著腦袋,望向窗臺上那排造型可愛的瓷貓貓。
他每隔幾天就會用毛巾挨個仔細擦過去,確保這些貓貓每天都亮閃閃的,在太陽下泛起溫潤的光澤——就像總是專注盯著他的那雙黑瞳般,輕易牽動著心底的情緒。
嗯……立刻長大是有點困難了,但可以先從相處開始嘛。
做點別的事情也……
想起論壇里那些的帖子,五條悟發出輕聲的笑,蒼瞳也微微瞇了起來。
好似在跟著這些不過拇指大小的瓷貓貓,一齊在陽光下打著愜意的小呼嚕。
…………
另一邊,羽取一真終于想起自己的手機還在關機狀態。
之前是為了更專心的練歌,后面那段時間則是五條悟和他沒怎么分開過,導致他不怎么用得上手機和對方聯絡。
況且現實世界里的他用的是智能機,更加不怎么習慣使用這種尚且在初期發展階段的老式翻蓋手機。
能隔三岔五的記得充電就不錯了,多虧電池也足夠耐用。
總之,就是,當羽取一真給手機充上電、開機之后,才發現酒見綾子的好幾通未接電話。
看在對方還會給他打生活費的份上,羽取一真回撥過去。
酒見綾子秒接通。
“你終于記得開機了?不錯啊,恭喜你,單曲的銷量都爆了。”
她發出呵呵笑聲,聽起來怨氣十足。
“你怎么知道?”
羽取一真問。
“我怎么知道?我還能怎么知道?”
酒見綾子都快被氣得翻白眼。
“你是隨隨便便就出了張唱片,而我呢,你知道當信徒拿著照片來問我[圣子大人怎么轉行去唱歌了]的時候,我得費多大功夫讓他們相信你是在執行秘密傳教任務嗎?”
也就是這幫被成功洗腦的教徒才會相信——但凡換個人來,她都不好忽悠!
“而且,”酒見綾子硬邦邦的繼續道,“還有人說他們也想買唱片支持圣子大人和悟大人,但線下的渠道店全部都售空了,所以讓我問問你,能不能通過內部渠道賣給他們兩張。“”
聽聽這個[悟大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也成了盤星教的人呢!
一聽是打他的唱片主意,羽取一真眼也不眨拒絕。
“不給,我也只有一張樣片,沒有多余的。”
這可是他的傳家寶!
酒見綾子:“………”
酒見綾子難以置信出聲:“你覺得重點是這個嗎?”
羽取一真淡淡回道:“你剛才問的。”
酒見綾子深吸口氣,感覺自己的壽命當場減少了兩年。
“總之,我在下周會接你回來一趟【星之子之家】,獨自一人去這個地點等我,不要被咒術界那邊察覺到。”
她也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結,而是干脆利落的對羽取一真交代道。
“我上次打電話給你時,原本是要轉告你一個任務。”
“但教祖大人好像改了主意,和我說原定的任務取消,改成新的任務。”
“而這個任務——教祖大人要親自布置給你。”
羽取一真的黑瞳微微一動。
終于能見到這個所謂[教祖]的真實身份了?
“好。”
在五條悟洗漱整理完,蹦跶過來敲門喊他出去玩之前,羽取一真答應下來。
…………
酒見綾子定的時間是周五,而在周三時,ORICON榜便分別更新了上周的專輯以及單曲的銷量排名。
作為新生代最有實力的創作型歌手之一,荒生潤子的專輯能登上榜首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但與此同時,《FIND》的單曲銷量也堪稱異軍突起,坐火箭直升到榜一。
簡而言之一句話形容——賣瘋了。
而且不是簡單的賣瘋了,因為ORICON榜在計算銷量時,會砍復數購買量。
換句話說,在一筆訂單內,購買3張以上的同名且同類型的專輯或CD,只按3張計入銷量——無論購買形式是線上抑或線下。
甚至在一定時間內,購買者在線下的同一家店或者用線上同一個賬號,重復購買超過3張以上的部分,同樣只計為3張。
因此,有些藝人或藝人團體的粉絲為了給偶像打榜,就需要不停的換線下店去反復購買3張或以上專輯,或者在線上不停地更換賬號購買。
但這種往往都有運營專門的粉絲俱樂部,會對內教導并組織粉絲該如何分批且大量的購買專輯。
而羽取一真和五條悟,是一個什么也沒有的“新人組合”。
這不僅意味著他們可能有很多銷量沒有被算進ORICON榜里,還意味著光是被計算進入的銷量,他們就已經證明了這首歌的爆火程度。
不僅津地智也和荒生潤子也打電話過來恭喜,連上次采訪過他們的雜志編輯——高汐美和也打電話過來。
原來是準備走歌手道路了嗎?高汐美和笑著對他們道喜,并說什么時候有空再接受采訪,她那邊都隨時歡迎。
被五條悟同樣笑哈哈的搪塞過去了。
他們真的沒打算去藝能界深入發展啦,這次只能算是誤打誤撞。
而且,最近的五條悟再度擁有了以前的煩惱。
他必須得戴著帽子出門,才不會被認出來的粉絲當場淹沒。
“話說,我們這周末去哪里玩?”
離生日越近,五條悟便越雀躍,簡直要天天黏著羽取一真,趕緊從他口中得到答案。
“這周可能不行,”
羽取一真搖頭,忍痛拒絕。
“我的那個遠房阿姨,要接我回去一趟。”
第118章
周五放學, 將[業雙]收進物品欄里的羽取一真雙手空空,前往約定地點。
高專制服自然是留在宿舍里的,他穿著五條悟送的衣服, 款式簡約且寬松, 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顯得他本人的氣場更為沉穩,眉眼間的神色淡漠,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疏離意味。
路上大概有粉絲認出來了他,但礙于此刻的羽取一真身邊沒有看起來活潑又親切的五條悟,導致沒人敢湊上來。
當時一看到羽取一真的試穿, 驕傲小悟便得意自夸自己的眼光果然不錯——于是他錢包一掏,很是爽快的又給羽取一真購置了更多衣服, 塞到宿舍衣柜都被塞得滿滿當當為止。
羽取一真委婉提醒了一句他們大部分時間都在穿高專制服, 其實根本穿不了這么多身……直接被正在大力買買買的五條悟自動忽略掉。
什么高專制服, 什么穿不了, 不管,全部當作沒聽見。
這件合適, 買!
那件看起來也不錯,買!
反正就是不能讓羽取一真再說出第二遍“沒有除了高專制服以外的衣服穿”!
對此,經常能看到五條悟和羽取一真在周末穿同款便服進出校門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表情已經從[咿, 這兩人真是沒眼看]變成了[唉, 基礎操作,有什么好驚訝的]。
等哪天他們公開終于在一起了, 再開始驚訝這對怎么才開始談戀愛吧。
但總而言之,五條悟給羽取一真買的這一大堆衣服,確實有一個特征是共通的。
那就是很貴。非常貴。
貴到已經等在那里的酒見綾子拿眼睛上下一掃羽取一真, 就黏在他的衣服logo上收不回來了。
這一件沖鋒衣外套的價格,就抵得上她全身所有衣服外加飾品,還能再找好幾個零。
“…………”
她很確定自己給羽取一真的生活費只是普通水平,就算再攢三個月,也未必買得起這一件外套。
“你這新衣服,賣唱片賺的?”
酒見綾子忍不住好奇道。
想來想去,也只有這一條路徑能賺大錢了吧……聽說還有代言和商演之類的,也很賺錢,有些品牌會直接送衣服……
“唱片的分成哪有這么快。”
羽取一真開門上車時,奇怪看了突然走神的酒見綾子一眼。
“是……好友送的。”
一時之間,羽取一真也不知道該如何界定他與五條悟之間的關系,以至于出口的話略微卡頓半刻,才說出一個聽上去還算合適的形容詞。
酒見綾子:“…全身?”
羽取一真:“嗯。”
酒見綾子難以置信:“………哪個好友能送這么貴的衣服?”
這話聽起來,還有點酸酸的。
她辛辛苦苦為盤星教干活這么多年,賺的錢雖然不少,但也不可能會舍得買這么貴的衣服啊。
“你管是哪個,他又不會送你。”
羽取一真在低著頭專心系安全帶,順便才回了她一句。
明明是在和酒見綾子嗆聲,但這無形的顯擺一刀又快又急,精準扎中了酒見綾子的心臟。
酒見綾子頓時一口氣堵在嗓子眼:“………”
這臭小子!
當這輛轎車起步直接兩秒沖到超速的時候,很難說司機沒有帶著那股幽幽的、沒地方能發泄的怨氣。
…………
盤星教,星之子之家。
時隔大半年沒有回來,前往主建筑物的廣場兩側,又多出了兩列高達十數米的宏偉石碑,間隔與排列都極為整齊,上方沒有任何裝飾物。
當普通人步行登上長長的臺階,再通過這里,前往【星之子之家】的主會場時,便會油然生出一種面對“偉大”的“渺小”感來。
“如何?這是園田大人的主意。”
見羽取一真也在仰頭打量這兩側的石碑,酒見綾子主動開口介紹。
“效果很好,有些信徒光是走過這里,都會宣稱自己有感受到來自神明的注視。”
在游戲與電影里見多了雄偉建筑的羽取一真收回目光,神情平淡。
“我倒是感覺有點丑,像多米諾骨牌。”
真的不會讓人有種想要推倒看看的沖動嗎。
酒見綾子:“………你這話最好只在這里說說。”
也算是和羽取一真打過多次交道了,她發現此刻的自己情緒竟然很穩定,壓根沒指望對方能說出點什么贊嘆的話來。
不如說,羽取一真始終沒有對教祖大人態度敬畏這點,也是她一早就再明白不過的事情。
光是想到這里,酒見綾子便又叮囑了對方一句。
“等會見到園田大人記得安分些,別跟他頂嘴。”
羽取一真不置可否的點頭,臉上始終都沒有明顯的情緒波動。
他對那個額頭上長著腫瘤的中年大叔沒有任何興趣,回來【星之子之家】的目標也是見到那個所謂的教祖大人。
只要能見到對方,藏在物品欄里的[業雙]下一秒就會出鞘。
最好能把這家伙打個半死,然后開始拷問對方密謀的計劃到底是什么。
反正他在一周目攢下來的金幣還有很多,教祖大人想吃多少頓價值1金幣的飯都可以。
羽取一真跟著酒見綾子走過廣場,穿過接待的大廳——期間有信徒往來,立刻認出了他:“是圣子大人!”
“圣子大人回來了!能不能給我簽名呀?”
“感覺好酷哦,看真人跟看照片以及MV,是完全不同的感覺啊……”
“圣子大人的單曲CD,我搶到了十張喔!我要永遠支持圣子大人!”
“什么,你這家伙竟然能買到這么多!”
“我也想要啊,最近又賣空了可惡,明明贈品卡紙還差一張就集齊了整套……”
對于這些言論,羽取一真左耳進右耳出,全部都當成是沒有互動必要的背景語音。
反而是酒見綾子冷聲呵斥,要他們快點散開,該做什么繼續做什么去。
“在這里喧嘩,像什么話!還有,對圣子大人放尊重些,他是在執行秘密傳教任務,不是真的去唱歌了!你們在外面也要務必隱瞞他的身份,別再說出那些普通粉絲嘴里才會聽見的臺詞。”
羽取一真:“……”
什么秘密傳教任務,他就是正兒八經去唱了首歌。
但這也不是什么大事,羽取一真急著去找那個教祖大人算賬,無所謂酒見綾子打算怎么訓斥這些【星之子之家】的教眾們。
年紀大些的教眾不會關注新事物,遑論這種與他們那個年代風格極為相悖的流行樂。
剛才那些話,全是由他們帶來的子女輩或孫子女輩說出口的。
這個宗教存在的時間已經太長了,長到許多人將一輩子都投了進來,又將自己的后輩也雙手獻上,早早在思想上就釘入了服從與盲信的枷鎖。
酒見綾子同樣如此——只是她的地位更高,接觸的密辛也要更多些。
“以后不要讓我再聽見你們對圣子大人不敬,懂了嗎?”
“萬分抱歉!”
縱然羽取一真的【盤星教圣子】身份僅是一個吸引信徒入教的手段,但在底層教眾面前,酒見綾子依舊會給予[圣子]應有的待遇。
但她轉頭看著這個黑發少年,發現他的臉上仍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仿佛根本不在意這些輕浮話語。
分明僅有16歲,心性與定力卻遠超成年人。
……而且開口時,還能輕松把她氣得要命,卻拿他無可奈何。
酒見綾子抿了抿嘴,在那扇沉重的殿門前停下腳步時,最后提醒他一句。
“會長大人也在里面,注意言辭。”
羽取一真輕輕皺眉,還是點了下頭,任由她將門推開——
上次見過的園田茂,此刻同樣坐在長沙發上等著他。
而園田茂的身邊坐有一位樣貌陌生的中年男性,上嘴唇留著兩撇不算十分明顯的小胡子。
至于羽取一真以為會坐著教祖的另外一邊沙發,卻空無一人。
僅有茶幾上端正放著一部手機,屏幕亮起,似乎在通話中。
“回來了?”
身為會長兼代表理事的園田茂率先開口,讓站在門口的羽取一真過來坐。
“你最近在咒術界和普通社會搞出來的動靜都不小啊,把教祖大人的視線都吸引過來了。”
見園田茂沒有給他介紹手機和小胡子男性的意思,羽取一真便直接按他的意思,在那張空沙發上坐好。
“喔……這就是那位[圣子]?”
對面的小胡子男性倒是主動開口,視線毫不避諱的落在羽取一真的臉上,仔細打量,“長大了啊,看起來還挺能唬人嘛。”
羽取一真點頭,主動開口:“你好。”
對方也回了句“你好啊”,似乎下意識想要從兜里摸根煙出來抽,中途又放棄了。
反而是園田茂笑著接話道,對這個小胡子男性的態度可謂是相當客氣。
“哈哈哈,畢竟孔先生上次見到他的時候才七八歲吧?我們也是好好把他養大了嘛。”
這次,系統似乎是自動幫他補全了進游戲之前的人設經歷,不再像一周目那般突兀,過往全是一片空白。
羽取一真認真聽著他們的聊天內容,順便打開【社交】界面看了眼這個人的名字——孔時雨。
他也是反派陣營這邊的?
“嗯,你下手真的很利落啊,后來都沒人敢接委托了。”
孔時雨聊了幾句,又將話題落在羽取一真的身上,對他笑著開口說道。
羽取一真知道他的某些任務肯定是出自那位教祖的手筆——尤其是有詛咒師參與的。
因此,他便對孔時雨的話沒什么大反應,僅是平靜回了一個單詞。
“過獎。”
孔時雨為這回答怔愣片刻,發出愉快的失笑聲。
園田茂則有點生氣,開始訓斥羽取一真的不識好歹。
“你還真是偽裝得夠成功的,教祖大人安排的人也是說殺就殺!”他說,“還有你最近,跟那個[六眼]去搞那個什么……”
“哎,別用這種語氣對孩子說話嘛,他現在做的不是挺好嗎?”
孔時雨擺擺手,還是拿出了一根煙,但只是叼在嘴邊,沒有點火。
見園田茂果真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羽取一真看著身份不明的孔時雨——對方卻只是沖他笑了下,主動自我介紹。
“我只是個混口飯吃的中介人罷了,不是什么大人物。”
羽取一真不怎么相信,不過還是點頭應下。
“我聽說,教祖大人要親自布置任務,特意叫我回來……但是,我沒看見教祖大人在這里?”
羽取一真聽見大門在后面被緩慢合攏的聲音,確定不會有第三個人進來之后,便干脆先提起這次他回來的原因。
“嗯,確實是我喊你回來的。”
那部始終保持在通話中的手機,傳出了一道人聲……或者說,處理過后的人聲,從聲音上聽不出明顯的性別。
但日語里的男性與女性在人稱代詞的性別區分、以及接續詞與終助詞的用法上,都存在著相當大的差異。
因此,就算本人的聲音難以分辨,通常也可以從遣詞造句上聽出來。
而這位教祖使用的詞語,是相當明顯的女性句式。
或者說,至少對方在說話口癖上,假裝了自己是女性。
——倘若這位教祖為了防止有人聽出自己的性別,非要一句男性口癖、一句女性口癖的對他說話,那羽取一真除了表示無語以外,也拿對方沒轍。
“原本我還在擔心,你的任務會不會提前失敗呢。”
好在,這位教祖接下來說出的話一律使用了女性句式,且沒有要羽取一真解釋的意思。
但羽取一真沒有看見這個教祖的真身,因此通過【社交】界面,沒辦法得知“她”的名字——很遺憾,對方實在謹慎。
“但我現在很看好你喔,不僅是覺醒的術式——特別是在人際關系上,都做得相當出色嘛。”
對方甚至出聲夸獎了羽取一真,只字不提后者在這段時間內,給“她”造成的麻煩。
在對外的口吻上,這位教祖確實讓自己顯得格外和善,親切,沒有任何高高在上的嚴厲措辭。
羽取一真剛想出聲回答,卻被園田茂搶了先。
大概是擔心羽取一真亂說話,他忙不迭的搶著回道,連面容都帶著將褶子擠壓成一團的諂笑。
“哪里,都是您的布局精妙,讓這小子也能跟著沾光,不至于捅出些什么大簍子來。”
“別這么說,他已經再三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這句話聽不出“她”到底是滿意還是不滿意,但手機里傳來的聲音帶著輕微的笑,咬字清晰,語速不急不緩,同樣不會從話語里暴露出自己的任何真實想法。
甚至,羽取一真不太確定這位教祖到底掌握了多少情報,其中又有幾分真假。
“既然如此,我將要托付一項重任給你,一真。”
“她”親昵喊出羽取一真的名字,好似真的要對他委以重任。
面對園田茂凌厲瞪過來、要他好好回答的視線,羽取一真不為所動,僅是用一聲“嗯”示意自己在聽。
把園田茂氣得當場想站起來,又被孔時雨拉著面漆重新坐回去。
除了那個[阻止天元同化],和獲取夏油杰信任的任務之外,還有什么要他去做?
而且……羽取一真莫名感覺,這個教祖說話的語氣、一些停頓或音節連讀的方式,與他在上周目見過的那個[夏油杰],有點微妙相似。
他決定先聽對方又打算做什么。
至于要不要做,這是玩家來決定的,可由不得npc。
于是,羽取一真聽見了從手機聽筒傳來的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我要你在執行[阻止天元同化]的計劃時,找機會……”
“殺死五條悟。”
——。
在那一瞬間,與詛咒師和殺手打交道最多的孔時雨,察覺到了一股驟然散發出的,冰冷殺意。
他咬緊了夾在齒間的煙頭,認真盯著坐他對面的黑發少年。
但這位16歲的羽取一真——據說這只是假名——遠比他看見的還要沉著與平靜。
“我不太理解,您上次還說拉攏[六眼]是一個好辦法。”
黑發少年的臉上依舊沒有表情,語速緩慢,聽上去也沒有任何異常。
“我可以知曉緣由嗎?”
假若不是那轉瞬即逝的鋒銳殺意,孔時雨幾乎要以為他就是一具被盤星教培養得極聽話的木偶,沒有多少個人意志。
哼……結果,誤判很嚴重嘛。
孔時雨朝后靠在沙發上,目光始終落在羽取一真的身上。
“倒也不是不能告訴你。畢竟,天元的同化準備,大概在明年春天時就要開始了。”
在這部滋滋作響的手機另一端,那位[教祖大人]單手斜撐著腦袋,靠坐在木榻上的他談吐溫和,神情卻相當耐人尋味。
“天元本身擁有[不死]的術式,卻并非不會老去。”
“為了讓天元的術式不會在衰老到一定程度時,反過來重構肉丨體,咒術界需要在每五百年左右時,將合適的[星漿體]送到天元身邊,用[星漿體]的肉丨體情報,去刷新天元的肉丨體情報。”
“如此一來,咒術界就能成功阻止天元成為脫離人類的,更高次元的存在。”
這似乎是對盤星教信眾的洗腦話術之一,羽取一真看見園田茂的反應明顯變得激動,似乎很惱怒被他們當成神來信仰的天元大人竟然要和普通人類同化,宛若在往那份純粹的高貴之中摻入卑劣的雜質。
但這和他有什么關系,敢打悟主意的人全部都要死。
羽取一真面無表情想道。
“所以,我的目標是不讓天元和[星漿體]同化?這和五條悟有什么關系。”
“[六眼],同樣是構成這道咒力鏈里的因果之一。”
教祖繼續說道,似乎根本不在意將這段密辛透露給羽取一真。
“你想要阻止天元與[星漿體]同化成功,就必須要想辦法對付這代的[六眼]。”
“否則,[六眼]必定會于同化之日出現在[星漿體]身邊,并將她送往天元的所在。”
“提前殺死[六眼]或[星漿體]是無法斬斷咒力鏈的,無論你在何時出手,[六眼]與[星漿體]依舊會出現在同化當日,故稱此為[咒力的因果]。”
“這同樣是咒力在這千年間發展與流轉的根基,無法被輕易動搖。”
解釋到這里,手機那邊的聲音停了下來,好像在等羽取一真消化這些內容。
“聽你這么說,我似乎也沒有殺五條悟的必要,”
羽取一真沉默片刻,指出剛才這段話里的關鍵點,“無論我殺不殺,[六眼]必定會再度出現。”
“自然,按照咒術界千年來的通常情況,或許確實如此。”
電話對面的聲音里透著微微笑意,甚至愈發明晰起來,“但你是與眾不同的,一真。”
“成長起來的[六眼]極其難殺,而光是殺掉幼年的[六眼],又不足以打斷這條咒力因果鏈。”
“我原本想要你去搜集一樣能夠封印他的咒具。但現在看來,你終于擁有殺死他的武器了。”
羽取一真皺起眉毛:“什么?”
教祖微笑回道:“你終于覺醒的術式,[十方摩訶]。否則,你又為何能被我指名為[圣子]呢?”
“【十方三世一切佛,一切菩薩摩訶薩】。你的來歷暫且不提,光是術式便已潛力無窮,是你能殺死[六眼]的唯一依仗。”
這位擁有女性口吻的教祖念出了一句羽取一真并不了解其含義的佛語,并對他說出最后那聲好似鼓勵的話語。
“而這,正是我要交給你去做的另一項,與阻止天元同化一樣重要的任務。”
【當前觸發隱藏委托:
教祖大人的指示:在規定時間之內,成功殺死五條悟。
當前進度:未完成。】
獎勵:可解鎖技能[反轉術式]。】
羽取一真盯著那行委托,黑瞳暗沉無光,一切情緒皆被沉淀在洶涌起伏的龐大暗潮之下,宛若接天連地的龍卷風暴即將抵臨。
獎勵則是連這個時間點的五條悟都尚未領悟的反轉術式。
因此,羽取一真清楚這個獎勵有多豐厚,相當于自帶一個無限回血技能。
只要他的咒力結晶庫存足夠,幾乎可以嘗試殺死所有BOSS而無傷通關。
而他術式,或許真的能做到這點——強制終止敵人的術式效果,給予目標大量傷害,甚至連悟的[無下限]也包括在內。
但,代價是要他殺死五條悟。
羽取一真從沙發上站起身,沒有再給那部手機多一分目光。
“我知道了。”
他轉身離開這間空蕩蕩的房間時,腦海里的念頭僅剩下一個。
唯一的一個。
他會殺死這個教祖的,這個絕對是一周目的[夏油杰]。
第119章
羽取一真離開之后。
那部放在茶幾上的手機, 并沒有立刻掛斷通話。
包括園田茂和孔時雨也依舊坐在那張沙發上,沒有任何動作。
“如何?”
直到那部手機,再度響起那經過處理的、分辨不出音色的話語。
園田茂雙手交叉壓在大腿上, 整個上半身都前傾著, 好讓自己離教祖大人的聲音更接近些。
“我覺得,那小子對您實在不敬。”
手機另一端傳來輕微的笑聲,連回應的話語也變得輕描淡寫。
“這不是相當明顯的事情嗎?”
他都敢拿著咒術界高層那份長長的名單,來讓自己出面給他撐腰,心底怎么可能還會有那一絲半毫的尊敬。
而這大半年來不斷收到的情報,同樣會令人止不住的產生懷疑——羽取一真, 是否已經倒戈向高專那邊了。
尤其是他對五條悟那份顯而易見的感情,更是計劃里的最大阻礙。
“更多的……他的表情一貫如此, 我也看不出他是否對您有所不滿……”
園田茂皺眉思索, 邊氣惱羽取一真那無論聽見什么事情都好似無動于衷的定力。
他不得不承認, 在隱藏情緒這方面, 羽取一真遠比他這個年齡應有的表現還要更出色太多。
“孔時雨?”
電話里那道處理過的人聲直接點名,問向始終沒有開口說話的孔時雨。
而靠著沙發背的孔時雨, 好似也剛從那望向天花板的發呆中回過神——甚至被園田茂投來不滿一瞥。
“嗯,我畢竟是第一次,不對,第二次見到這孩子啊。”
孔時雨抓了抓頭發, 仿佛同樣相當苦惱。
“我唯一能做出的評價, 是相當難看穿他情緒。”
教祖:“除此之外?”
孔時雨聳肩:“氣勢還挺驚人的,不愧是您看中的[圣子]。”
聽園田茂和孔時雨的回答, 這場試探的結果似乎只能到此為止了。
“嗯…這樣看來,確實沒有更多發現了啊。”
聽到教祖大人最后這句若有所思的總結,孔時雨主動接著問道:“那么, 明年的計劃還要不要……”
“自然。就算他早已定下[束縛],保證自己會執行計劃,且不能向他人透露自己的身份與任務,也不等于他非遵守不可——只要他愿意付出[代價],”
“何況,我剛才的那一番試探,想必已激起他心底的不快了吧?”
在這段通話的另一端,那位倚靠在木榻上的[教祖大人]抬起視線,唇角含笑——那張額頭橫貫一道縫線的女性面容,正是羽取一真想要通過【社交】界面確認名字的[虎杖香織]。
“這樣也好。到時候的局面越亂,對我們的目標越有利。”
[虎杖香織]微笑著繼續說道,口吻與措辭都與女性毫無區別。
“孔時雨,和園田茂。到時候就交給你們了。”
“——是。”
…………
羽取一真走出殿門時,靠墻等在外面的酒見綾子立刻朝他過來。
她原本想問他“教祖大人給你布置了什么任務”,卻在正要出口前的那一刻,先被那雙冷冰冰望過來的黑瞳嚇一跳。
哪怕是沒見過羽取一真幾次面的酒見綾子,也能察覺到現在的羽取一真非常、非常的不愉快。
“怎么回事……教祖大人訓斥你了?”
畢竟也是她負責聯絡了這么長時間的16歲少年,酒見綾子下意識安慰羽取一真。
“別放在心上,教祖大人很好的,其實不會真的責怪你……”
“我沒什么事。”
羽取一真的黑瞳緩慢眨了下,再抬眼時,已經恢復了往日的神態——連語調也仍舊是平緩而冷靜的,透著遠超同齡人的成熟。
“我現在可以告訴你答案了,”他說,“教祖本人不男不女,想變成哪個性別都可以。”
例如一周目的[男],這周目的[女]。
這話把酒見綾子震驚得連后面安慰的話都忘了,脫口而出一句“哈!?”。
緊接著,她趕緊左右張望,生怕再被第二個人聽見這番大逆不道的話。
幸虧她跟羽取一真是邊走邊聊,現在已經離開【星之子之家】的殿館,長長的階梯上再沒有其他人了。
“你怎么能這么污蔑教祖大人……”
酒見綾子壓低聲音警告羽取一真,卻被后者輕描淡寫的打斷。
“誰說我污蔑,”羽取一真的語氣沉穩,“我是親眼所見。”
雖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讓那個教祖能在不同的身體之間切換——但反正,那家伙就算在上周目里,也是既當過女性,也當過男性的。
否則,上周目的[夏油杰]怎么可能會使用虎杖香織的術式。
“竟然可以隨意改變性別……”
酒見綾子當場倒吸一口氣,感覺自己那扇世界的大門都被打開了!
羽取一真見她相信了自己的說辭,便接著拋出重磅炸丨彈。
“剛才,教祖大人已經在懷疑我與你對盤星教的忠誠了。”
這消息比教祖是男是女還重要,酒見綾子當場就炸了。
“什么???!!”
與大驚失色的酒見綾子相比,羽取一真的神態仍舊冷靜,不疾不徐的語速極具信服力。
“我剛才雖然被教祖大人試探了,但也接到了一個特別重要的任務。”
“而這個任務,教祖大人甚至不想讓你知道——否則,你剛才應該也在房間里才對。”
酒見綾子愣了下:“那是因為……”
羽取一真:“因為教祖大人的性別是保密的嗎?這點根本無關緊要,我出來后照樣能告訴你。”
趁著酒見綾子的大腦受到劇烈沖擊,難以繼續保持理智的思考之時,羽取一真接著循循善誘道。
“你看,我之前接到的那個[阻止天元同化]計劃,同樣是核心中的核心吧?你當時也是在場聽見了的,園田茂沒有避開你。”
“但這次呢,他們甚至不準你進來旁聽,單給我一個人布置任務——明明我一直只跟你對接吧?那么,我到底該不該告訴你這個任務的結果啊,好苦惱。”
羽取一真眼也不眨的對著酒見綾子胡說八道。
但除了[教祖大人已經在懷疑她的忠誠]這句話是假的以外,他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
酒見綾子根本沒辦法反駁。
不僅無法反駁,甚至咬著指甲,開始顯而易見的慌亂起來。
“怎么可能,我對教祖大人的忠心根本沒有變過,這么多年來一直都……不行,我要去和教祖大人說……”
“能說什么,”羽取一真淡淡道,“這種事情,不就是越強調,越顯得自己心里有鬼嗎。”
酒見綾子的話語一頓,徹底哽住了。
“可是,為什么呢,我明明沒有任何違逆教祖大人命令的地方……應該沒有……”
直到他們來到停車場,酒見綾子坐進駕駛座里,依舊顯得心煩意亂,連鑰匙都懟了兩次才成功插進去。
看來,[不受教祖器重]這件事,果然是酒見綾子,不,是這群信徒們最在意的點。
羽取一真坐在副駕駛,抬手拉過安全帶系好,神情仍然沒什么變化。
“你之后大概會慢慢被調離盤星教的權力核心,接著地位下降,淪為外圍人員……或者,為了讓你沒辦法透露那些被你知曉的密辛,干脆就……”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酒見綾子尖叫著打斷了,根本不愿去面對那樣落魄或是慘死的未來——哪怕僅僅只是想象。
“那…那我們應該怎么辦?”
酒見綾子的情緒化很明顯,就如同之前她會被羽取一真的一句話給氣到破防掛電話那般沖動。
此刻,她也扒住羽取一真這根救命稻草,因為在潛意識里,她已經把羽取一真當成了[也在被教祖懷疑]的、悲慘境遇相同的“戰友”。
“你先和以前一樣,不要突然做出奇怪的舉動,說些奇怪的話。”
羽取一真佯裝認真想了想,“然后,你想辦法幫我一起完成這次的任務,這樣我就可以向教祖大人邀功,并推薦你取代園田茂、成為【星之子之家】的新會長以及代表理事。”
“你覺得如何?”
最后那句話太有吸引力,令酒見綾子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取代園田茂成為會長,她就可以成為【星之子之家】話語權最大的人了!
“你這話說的,我怎么能取代園田大人,真是不敬……”
在表面上,酒見綾子還要客套似的推脫一句;但就實際反應而言,她已然足夠興奮了,甚至開始變得期待。
“你這次接到的任務是什么?”
她迫不及待問道。
“跟[阻止天元同化]有關,具體不能說。”
羽取一真微微搖頭,“但希望你從現在起,能幫我留意園田茂的舉動……如果能聽到和[孔時雨]這個名字相關的內容,就更好了。”
“孔時雨?那個中介人?”
想起剛才確實在門內看見了孔時雨的身影,愈發覺得自己確實在被懷疑的酒見綾子握緊方向盤,糾結許久后一咬牙。
“我答應你。”
她好不容易往上爬到這里,怎么能被他人取代?要取代也是她來取代會長的位置……!
順利為自己拉來了盤星教這邊的眼線,羽取一真心底松口氣,面上仍然沒什么表情的點頭。
“成交。”
以他對一周目那個[夏油杰]的了解,對方肯定不會只用一兩次謀劃就認定可以達成目標——那家伙非常謹慎,卻又極其狡猾。
酒見綾子正好可以幫他打探一下,園田茂和孔時雨后續會不會另有動作。
那個教祖估計沒指望他真的殺死五條悟,但[殺死五條悟],肯定是對方想做到的目標。
這場談話的時間很短,以至于羽取一真從【星之子之家】出來后,仍是周五的晚上。
酒見綾子正在將他送回高專,沒有其它的安排。
車內沒有再出聲,羽取一真的手機輕微震動,收到了一封郵件。
[你怎么知道我釣到了魚?]
隨這句話發過來的,除去一個神氣活現的顏文字表情以外,還有一張照片。
是得意小悟一手高舉著魚的自拍。
他的表情超級開心,那頭喜歡四處亂翹的純白毛毛在霓虹燈光的勾勒下,流淌出一種格外絢爛的、生動的輝光來,仿佛折射在明媚陽光下的澄澈寶石,哪怕捧在掌心也僅感覺到溫暖。
光是見到這封郵件,羽取一真那身冷淡又疏離的氣場便已盡數潰散了,毫無抵抗之力。
他微微抿起嘴,對著手機飛快打字回復。
[好大的魚。只有你一個人嗎?]
[硝子和杰都在,他們還在努力嘗試釣上魚呢。]
五條悟的郵件回得很快,近乎是開著手機在等羽取一真的回信。
而沒隔幾分鐘,第二封郵件便也發了過來。
[但沒有你在,總感覺有點無聊。]
第120章
這封郵件所蘊藏的情感像一根扎在氣球上的針, 讓那份殘留在羽取一真心底的冰冷怒意也徹底瀉盡了。
連倒映著那個小小方形屏幕的黑瞳,也變得柔和而溫潤起來,宛若被太陽染上溫暖的黑曜石。
落在酒見綾子的眼里, 簡直把她稀奇得多瞄過來好幾眼, 車都險些開歪到壓線。
“和戀人在聊天?”
能讓這小子露出冰山化凍似的表情,她壓根想不出別的可能性。
“……不是。”
羽取一真停頓片刻,反問酒見綾子。
“為什么你會覺得是戀人?”
他從來沒有追求過二周目的悟,自我感覺也沒有哪部分相處像戀人。
比起他和一周目悟的相處,這周目的他們頂多算是……關系比較親密的好友。
就像他和御子柴那樣,會結伴在休息日出門玩, 對彼此無話不說,有煩惱互相傾訴, 偶爾打游戲太晚也會借住在對方家里, 穿錯幾件衣服也很稀松平常……
“得了吧, 你有看見你自己的表情嗎?笑得身邊都快開花了。”
握住方向盤的酒見綾子默默翻出一個白眼, 發現羽取一真在這方面竟然沒有任何自知之明。
“我可是過來人,這反應見得簡直不要太多……非要讓我有一個詞形容你現在的狀態, 那就是[求偶]。”
說完這句話,她還掰了掰后視鏡,把它對準羽取一真,“你自己看。”
羽取一真下意識抬眼, 發覺此刻的自己唇角微微上揚, 眼睛也瞇起些許——即使表情的幅度并不大,也能輕而易舉看出他整個人正散發出一種肉眼可見的、十分純粹的開心。
往日那被御子柴吐槽的酷哥臉, 此刻早就不知道被丟到哪里去了。
這就是無論一周目還是二周目的悟,都總會拿“用眼睛在笑”來形容他的緣由嗎?
羽取一真有點怔住——與他的表情同步,后視鏡里的他此刻也顯得有點呆, 那份淺淡的笑意仍殘留在眼底。
他以往被悟這么形容的時候,照不到鏡子的他根本沒覺得自己表情有什么變化,只當做是悟的感知敏銳。
但此時此刻,羽取一真沒辦法再欺騙自己。
事實就是……哪怕他再三提醒自己,也依舊為二周目的悟淪陷了——毫無自覺的。
他主動追求了一周目的悟,并被對方的人格魅力所俘獲,根本沒辦法只將一周目悟當成是一串數據看待。
二周目的悟仍是少年,尚且意氣而驕傲,一舉一動都遠比上周目的悟恣意張揚。
可他的性格里同樣有著璀璨的無數閃光點,像一顆顆還未被歲月雕琢過的漂亮原石。
在不知不覺中,羽取一真仍舊為他陷了進去,就像掉進了由奶油、蜜糖與甜滋滋的香氣所編織的陷阱里,還無知無覺。
這是不對的。
羽取一真心底出現一個訓斥的聲音。
這樣一來,一周目的悟怎么辦?你在進游戲的二周目前,不是說好只喜歡他一個人嗎?這根本就是對感情的背叛。
但與此同時,又有另一個聲音在反駁。
無論一周目抑或二周目的悟,構成他們的數據代碼都是同樣的,這意味著他們對玩家話語及行為所作出的反應也會保證邏輯一致。
既然如此,在這段漫長游戲時間的相處中,他會再度喜歡上被這款游戲設計出的同一個人物,豈不是理所應當的結果嗎?
“………”
車內陷入了漫長的寂靜,酒見綾子以為她戳破羽取一真的那點粉紅泡泡后,會看見對方手足無措的反應。
但結果,她卻發現羽取一真唇角的笑意一點一點地收回去了,整個人甚至都變得有點郁郁寡歡起來。
酒見綾子很是困惑。
怎么回事這,對方難道不喜歡他?
不應該吧……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她內心認可羽取一真本人做事不僅沉穩,手段也遠比表面上要顯得靈活,并不像一位不諳世事的、被規訓著長大的16歲少年。
這也是她最終答應跟著羽取一真干的原因。
她的內心總莫名有一種輕微的直覺,鼓動著她去相信羽取一真的話語。
當然,酒見綾子并不清楚,這實際是她對羽取一真的正向好感度所帶來的附加效果——好感度越高,效果越強。
但總之,既然她答應了和羽取一真聯手,不僅好感度跟著又升高一些,連帶聊天都顯得親近許多。
何況,這小子平時總是把她氣得夠嗆,現在也該輪到她反擊了…!
“怎么突然不開心了,你該不會是單戀吧?”
酒見綾子邊緊盯著路況打方向盤拐彎,邊試探問羽取一真。
“………不是這個原因。”
羽取一真往后靠著椅背,腦袋連帶目光都歪向窗外的風景,語氣懨懨,整個人顯得格外無精打采。
“我只是感覺很對不起另一個人。”
酒見綾子:“……”
酒見綾子:“!”
嚯,真是沒看出來,小小年紀竟然還陷入了三角戀情!
“另一個人是誰,也是朋友?”
“……已經不在了。”
環繞在黑發少年周身的郁卒情緒更深一層——即使手機再次傳來回信的震動,也沒有再點開。
“但他們兩個人……很像。”
酒見綾子的表情瞬間變得微妙起來,沒想到這段感情關系突然變得更加復雜。
“所以,你想拒絕?”她問。
“是這么打算的。”
羽取一真慢慢點了下頭,說出口的聲音卻顯得沒什么力氣。
“看不出來你還挺癡情,”
經過路口,酒見綾子踩了踩剎車,隨口又問一句。
“他們兩個人有多像?”
羽取一真想了想,“……近乎一模一樣。”
總是讓他會在恍惚間產生既視感的,那種連邊界都難以劃分的一模一樣。
酒見綾子:“能這么一模一樣……雙胞胎?”
羽取一真:“不是雙胞胎。”
在這條寬敞到沒有第二輛車的夜間道路上,酒見綾子移開始終緊盯路面的視線,困惑瞥了似乎在發呆的黑發少年一眼。
“不是雙胞胎還能一模一樣,那有沒有可能,他們就是同一個人?”
“………”
羽取一真的黑瞳微微一亮,又以更快的速度暗了回去。
非要這么說也確實沒錯,但酒見綾子畢竟只是一款游戲里的npc,在她理解的世界觀里,時間軸是唯一且不停歇往前流動的,不存在[從頭再來一遍]的說法。
他又沒辦法更進一步解釋一周目悟與二周目悟的區別。
而酒見綾子見羽取一真始終沒有再出聲,便抬腳踩住剎車,讓這輛車停靠在路邊。
見多了這小子精神十足跟她頂嘴的架勢,連面對會長和教祖都不卑不亢的,結果突然變得這么萎靡不振的,她還真是不習慣。
算了,再多操心下也沒什么,反正又不影響任務——就當她像平時關心信徒的心理狀態那樣,也關心下這個思想早熟的少年吧。
“你知道對方現在在哪里嗎?”
不再繼續開往原定目的地,酒見綾子直白問羽取一真。
“……你想做什么?”
羽取一真收回看向窗外風景的目光,黑瞳微瞇,立刻警覺起來。
“干嘛那么緊張。”
酒見綾子沒好氣道,“看你們在手機里打字來打字去的,還不如當面聊。問問她人在哪,我送你過去。”
由于剛才的對話中始終沒有出現明顯性別指向性的人稱代詞,以至于酒見綾子還以為羽取一真喜歡上的是女性。
羽取一真沒有解釋這點誤會,但表情顯得很猶豫,并不確定是否真的要過去。
越剖析自己的心意,他對原本的相處狀態就變得越退縮。
以至于在某些時刻,羽取一真還會自暴自棄的想著——干脆就當兩個周目的悟是同一個人好了。
但事實又并非如此。
羽取一真遲疑許久,還是緩慢地、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過去。”
本來都打算在悟生日那天說清楚了,如果真的在今晚過去,豈不是在讓他高興之后,又潑上一盆冷水嗎。
酒見綾子默默盯著這個明顯喜歡對方喜歡得要命、還堅持嘴硬的犟種。
“唉,行吧,既然你這么堅持,我也沒辦法勸你再去接受一段新感情。”
酒見綾子重新發動車輛,“反正別耽誤任務就行,我還等著當會長呢。”
她可沒什么多余的善心——何況這犟種要是不愿意,就算她強行把兩個人搓在一塊也沒用。
“等下,我先不回高專。”
酒見綾子聽到羽取一真突然開口,報出一個地址,“去這里。”
“改主意了?”
酒見綾子一腳油門加速,挑高了眉毛揶揄他。
“不是,”羽取一真說,“我只是突然想起來,明天正好是周末,我該找大師學做蒙布朗了。”
先在附近的酒店住一晚,明天早點上門,正好。
從高專過去還要坐好久的電車,有點浪費時間。
酒見綾子無語片刻:“…………學著給那位做的?”
羽取一真:“嗯。”
酒見綾子:“…………”
一腳油門加速,酒見綾子氣悶在心底吐槽——
真是活犟種,還說你不喜歡人家!
…………
距離五條悟的生日已經沒幾天了,羽取一真抓緊時間去川村大師的公寓里,跟著他學做改良版的巧克力蒙布朗。
川村大師不僅特意為他空出了時間,甚至還挺關注娛樂新聞。
“沒想到你還是個剛出道就爆火的歌手啊,”川村大師嘖嘖稱奇,“完全沒看出來。”
當時他只是路過音像店,卻意外看見宣傳海報上出現了熟悉的身影——搞得連他都沒忍住進店買了張CD支持一下。
結果回來上網一搜才發現,哪用得著他支持,這小子的唱片銷量堪稱一騎絕塵。
聽到川村大師的夸贊,羽取一真專心打發碗里的奶油,頭也不抬的回道。
“那是悟受歡迎,和我的關系不大。”
在他心里,五條悟能擁有這么高的人氣是理所應當的。
川村大師小臂交叉環抱在胸前,靠著吧臺看羽取一真忙碌,又沉吟片刻。
“你之前說的那位朋友……包括你現在想做給對方吃的蒙布朗,就是跟你搭檔唱歌的五條悟?”
這點沒什么好瞞的,羽取一真點頭:“嗯。”
川村大師沉默了。
他先是回憶了下自己播放CD時看見的MV,尤其是到雙方合唱的那幾句時,互相望向彼此的眼神。
隨即,他又想起羽取一真在拜托他做[神之甜品]以及巧克力蒙布朗時,順帶還描述過五條悟吃到這兩樣甜點時的反應。
……越想越不對勁。
在經過公寓內那短暫的寂靜后,川村大師突然出手,搶過羽取一真手中那個正打算用來篩低筋面粉的細眼網篩。
“你別學我的配方了。”
川村大師語氣沉重的開口說道。
“……?”
正在嚴格按照步驟制作的羽取一真手上突然一空,轉過腦袋看他,頭頂緩慢打出一個問號。
怎么突然就不讓學了?
“就按你平時的水平做,就做那樣的。”
川村大師的口吻不容置喙,甚至將那張寫滿改良步驟的紙都收了起來。
“但按照你的評語,我做出的巧克力蒙布朗其實很糟糕……”
羽取一真微微蹙起眉毛,不太理解為什么川村大師的態度變得如此堅決。
“我知道你想給朋友過生日,覺得自己做的蒙布朗不好吃,又是拜托我能不能繼續改進[神之甜品],又是拜托我幫忙改良巧克力蒙布朗。”
川村大師給羽取一真重新準備原材料,將剛才那些經過他改良的半成品通通放去一旁。
“但是啊,我覺得你朋友想吃的,就是你親手做出的巧克力蒙布朗——別去管它在我這邊的評價如何——關鍵是,那塊巧克力蒙布朗出自你的心意。”
羽取一真:“………”
和酒見綾子一樣,已經說出過一周目悟覺得好吃、且剛才承認是給二周目悟做巧克力蒙布朗的他,沒辦法再跟川村大師解釋這二人之間的差別。
算是他挖坑給自己跳了嗎……
羽取一真有點無奈,但看川村大師的表情極其堅定,估計是不打算再將那張改良后的巧克力蒙布朗配方還給他了。
“你用這些材料做完帶走就是,反正12月7號是水曜日(周三),現在又是冬季,別說冰箱,就算室內常溫也能存放個三、四天的。”
川村大師抬了抬下巴,示意羽取一真重新做——就按他以前的步驟做。
“……萬一他不滿意怎么辦?”
羽取一真盯著川村大師片刻,見他真的鐵了心要自己再做出那塊并不算及格的巧克力蒙布朗,只好重新從揉面團開始。
連[神之甜品]都只能在悟那里拿到96%的滿意度,他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
但至少,他不希望自己做出的巧克力蒙布朗,更是差到會被漂亮小悟吐槽難吃的程度……
一周目的悟會夸夸,那是有好感加成……
羽取一真越揉面想得越多,想得越多就越情緒消極,被川村大師在后背上不輕不重拍了一下。
“打起精神來,別這么不自信嘛,”笑起來的川村大師篤定道,“我給你打包票,那小子肯定更愛你做的這塊……嗯……亂七八糟的巧克力蒙布朗。”
羽取一真:“……”
他也沒有不自信,只是想在悟的生日上給他更好的。
然后……
羽取一真不想繼續思考下去,而他的“但是”還沒有出口,就被川村大師堵了回去,最終也只能拎著之前做過的那塊巧克力蒙布朗走出公寓。
對著遠處逐漸下墜的夕陽,他輕輕嘆出口氣。
雖說,這樣也真的算是“他做出來的蒙布朗口味”了,保證原汁原味,不摻半點水分。
羽取一真打開手機,最新一封郵件還停留在他昨晚和五條悟的聊天內容上。
[我很快就會回來。]
[好耶!]
后面跟著慣例用來表示他超開心的可愛顏文字表情,羽取一真又反復看了好幾遍,才重新合上翻蓋,放進口袋里。
離12月7號這個日子越近,他似乎變得越緊張,連情緒都不對勁起來。
回到高專時,五條悟沒有坐在石階上等待——他出任務去了,要周一才能回來。
咒術師的人手連年不足,悟又是一級術師,忙碌起來的時間自然也就跟著變多了。
羽取一真想起一周目悟的作息,在心底升起些許不滿。
這周目的他不是說一不二的加茂家主,要如何幫忙改善悟在成為特級咒術師兼高專教師之后,必定會面臨的更為忙碌的時間排程……他得好好思索一下。
“一真?”
就在羽取一真邊走神邊往自己的宿舍走去時,迎面碰上了夏油杰。
他同樣穿著便服,往常扎成丸子的頭發也散下來,胳膊里夾著本書,看模樣是剛在外面曬完太陽回來。
“嗯。”
拎著蒙布朗的羽取一真淡淡應了聲,算是打招呼。
“聽說你周末回了趟…監護人那里,還好吧?身上有沒有哪里受了傷?”
經過這一學年的相處,夏油杰也算是摸清楚羽取一真只對五條悟會有明顯的情緒波動,其他人一律只能看見那張面無表情的冷臉。
再加上之前幾次并肩作戰的任務,他終于不再覺得自己有被羽取一真針對了,相處也變得輕松許多。
但這次,夏油杰打招呼時不僅臉上笑容溫和,眼中還流露出關心的神色。
尤其是這句摸不著頭腦的問題,令羽取一真感覺有點莫名其妙。
“為什么這么說?”
怎么了,擔心他回去對著盤星教大開殺戒?
……雖然他確實挺想這么做的,但目前還不行。
但更讓人困惑的,是夏油杰為什么會問他有沒有受傷。
就算他現在終于確定了眼前這個夏油杰不是一周目的[夏油杰(已故)(?)],也不等于對方會突然對著他問出如此奇怪的問題。
“……咳,”
夏油杰握拳抵在唇邊,有點不好意思的輕咳了下,才壓低聲音對羽取一真解釋道。
“是悟交代的。周五我們一起去釣魚,我有點好奇你為什么沒有來,悟便跟我們說你這周要被那個遠房阿姨接回家……嗯,然后又稍微透露了點你的過去,就是,對受傷習以為常……”
“所以他很擔心你會不會又被……但他又不得不趕著出任務,于是就拜托我們如果在他回來前看見你,必須要關心下你的狀況。”
大概是顧及到羽取一真的情緒,夏油杰將這段話說得斷斷續續,好在羽取一真聽懂了。
不僅聽懂了,還有點怔住。
并非是出于五條悟對他身世的誤會,而是對方那份從點滴細節中透露出來的、對他的無比在意。
這份超過尋常關系的、飽含心意的體貼與關切,才是此刻讓他怔住的緣由。
每當羽取一真想要無視心底那份無法控制的感情,告誡自己必須抽身而退時,對方總是會用更柔軟的、更熾熱的回應,讓他明白——自己根本就已經徹底淪陷了,由不得理性的思考與反抗。
甚至,他在為此感到高興。
即使不用后視鏡,羽取一真也能察覺到自己的唇角正微微抿起,在上揚著,不自覺露出愉快的笑意。
“我沒有受傷,一點也沒有。”
羽取一真對夏油杰搖了搖頭,又嘗試開口道。
“只是回去處理了些事情……可能之后,還要勞煩你幫忙。”
夏油杰先是松口氣,而后又疑惑道:“幫忙當然沒什么問題,需要我做什么?”
如果有什么需要祓除的強大咒靈,他當然是超級樂意幫忙的。
羽取一真:“……之后再和你說,我現在不好透露。”
由于剛進二周目時,游戲就強制給他簽訂了非自愿的[束縛],導致他現在想提前向夏油杰坦白反派的陰謀時,竟然會被游戲彈出窗口警告。
【請注意,該內容屬于玩家需遵守的[束縛]之一,禁止透露。】
【請注意,若玩家強行選擇違背[束縛],將會隨機付出的以下代價之一。】
下面列出的代價清單太長,確實有代價輕微的,但最嚴重的幾條甚至包含玩家死亡或強行登出游戲一段時間,羽取一真不敢賭。
……算了,只要等到明年的任務開始,他就想辦法讓夏油杰也成為當事人之一。
如此一來,他再委婉跟對方透露內幕,可能就不算違反[束縛]了。
至于現在的他——羽取一真沉而重的吐出口氣,幾乎要被內心那份互相撕扯的情感吞沒。
他需要先考慮……
12月7號那天,到底該怎么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