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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沒有你對我很重要

    第51章

    代替蕭燧謀士身份的姜南風日子過的比他想象中的難過。

    姜南風自然是懂得大處著眼, 直擊要害的,但他活到這般歲數,確實也沒深入民間, 處理住戶們為了雞毛蒜皮爭執的雜事。

    蕭燧打仗的本領天下無敵,直接導致了治理問題成了大麻煩。

    蕭燧的母族——劉氏宗親們——大多在軍中效力,身體不夠強健腦子卻好使的則管著陸上和海上的商隊, 為蕭燧能夠開疆拓土積蓄財富;至于身體既不夠強健, 又沒賺錢本事的,則留在遼東境內耕田,別出去惹是生非。

    看起來非常完美, 但實際上, 蕭燧身邊非常缺乏得用的文職人員。

    因此, 這幾年之中,凡是征伐過的城池, 只要有書生或是文臣投靠, 蕭燧便會不拘一格的全部收下,然后按照軍規要求這群文士不得貪墨、不得魚肉百姓, 就繼續下一個征程。

    一開始, 有見蕭燧年輕而不信邪的文士作奸犯科,反手就被留下協助維持安全的蕭家軍給砍掉了腦袋。

    幾次之后,文士都老實了, 一個個生怕下回死的是自己。

    事情很快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一開始大手大腳的文士成了束手束腳, 不管百姓帶著什么雞毛蒜皮的小事來官府要求判斷,官員們都硬著頭皮干。

    各個城內的治安不但沒有變好,“我去官衙告你”反而成了流行。

    想要到官府告狀, 就必須會寫訴狀,進而, 百姓們又養出了一堆擅長挑唆的訟棍。

    有訟棍在背后支招,撒謊、偽造證據的風氣也再也壓不住了。

    姜南風頭戴幕離跟著劉虎外出視察,就眼睜睜看著一場原本十分明確的案子最終在訟棍的“幫助”下判成了與事實截然相反的結果。

    劉虎一臉得意:“證據確鑿,姜候,我家將軍把城池治理得不錯吧!”

    這還算不錯?也就是事情小,百姓吃這一口虧不算大事,加上有遼東軍殺神的威名震著,不然你看看會有什么后果!

    姜南風敏銳地察覺到不妥,被劉虎這番回答氣得額頭青筋直跳。

    姜南風忍不住嘲諷:“你們這么多年治理百姓沒出亂子,一要感謝軍隊百戰百勝,二要謝謝敵軍待民如敵寇了。”

    劉虎性子再直也聽出來這不是夸獎了。

    他臉一垮,小心翼翼地反問:“姜候,那咱們怎么辦?推翻這案子?”

    不過是誰家多另外一家一根絲線的小事,哪里用得著大張旗鼓的再升堂改判?

    這事情反映出最大的問題是,這種小事根本不應該鬧到堂上來,耽誤官員的時間。有這時間,讓官員帶人規劃一下城市建設,出去補城墻、挖河道,難道不好?

    姜南風捂著被氣得發疼的額頭說:“我能不能接替這官員?”

    劉虎立刻答應:“可以啊,將軍早有吩咐,他離開之后,你全權負責的。”

    姜南風直接走進堂內,不管官員的問候,從一摞文書中找到等待開庭的記錄,對堂下衙差吩咐:“把一個月內要開庭的都叫來。”

    衙差看見劉虎畢恭畢敬的站在姜南風身邊,一句話都沒敢問,馬上答應下來,飛快竄出縣衙。

    等待找人的時候,姜南風也沒閑著,他對劉虎問:“你們軍中有專門刺探和傳遞情報的部門吧?讓他們對外散播謠言,就說有毀了面容的前朝書生投到蕭燧名下,得到蕭燧重用,把此地交給對方管理。”

    劉虎聽完忍不住朝著姜南風頭上扣著的幕離多看了幾眼,壓低聲音問:“姜候,您說的不會是自己吧。將軍講過不讓你被人發現了,會給你惹麻煩的。”

    “只要不露臉和手腳,就沒人能發現了。你們的城里這群文士,不挑選一下是不行了。”姜南風瞥了一眼站在角落裝死的“縣令”冷哼。

    他心里評價:膽小怕事的糊涂鬼,若自己眼皮底下留了這種蠢貨,睡覺都不能安生。

    姜南風一點面子都不留,對著暫代縣官職位的文士吩咐:“把你審過案子的文書全都搬過來。”

    文士也看出風向不好,手腳分外麻利,迅速去后堂找齊了文書,帶著人一卷卷送到前堂桌案上擺放整齊。

    姜南風從最前頭一捆看起,看完五行就擰緊眉頭開始質問文士:“從頭到尾全是人證,幾個人證又都是被告的下屬。這案子就就判了?”

    文士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姜南風如是再三,指著文士宣布:“滾吧,你不用再來縣衙當差了。”

    劉虎馬上提小雞仔似的抓著文士后脖領子把人拽出縣衙,返回來的時候,他主動詢問:“姜候,那人造成的問題嚴重么?”

    姜南風繼續閱讀剩余的卷宗,緩緩搖頭:“都不是大錯,或者說,還沒來得及釀成大錯。但這種糊涂人不能再用了。”

    劉虎按在腰間大刀上的手悄然落下,臉上恢復憨厚笑容,平靜說出可怕的話:“那就不用殺了,只趕走就是了。明日我把文士都召集過來,您幫著挑一挑。”

    姜南風不在意地點點頭。

    只剩下最后幾卷卷宗的時候,接下去一個月要審理的案子的原告被告和證人都被帶來,烏央烏央地占滿了縣衙內的空地。

    縣衙里吵嚷非凡,令人頭疼。

    劉虎提聲詢問:“如何處置。”

    姜南風指著人群,直接吩咐:“訟師何在?”

    十幾位身著長衫的男人走出來。

    姜南風看了他們一眼:“三十多個案子,怎么只有雨十幾名訟師。”

    訟師里便有人比劃著,分外得意地回答:“小人幾個都是領了幾樁案件在身上的。”

    “原來如此。”姜南風了解情況了,點點頭,心道本地訟棍確實有些太多了。他指著這群訟師吩咐:“接一個案子杖二十,打。”

    衙差們滿臉莫名其妙,劉虎卻給姜南風撐腰:“打不打?你們不打,我喊軍中的人過來打。”

    衙差們不敢耽擱了,趕忙把訟師一個個都按倒條凳上,扒了褲子噼里啪啦地開始板子。

    身上只有一樁案子的還好,案子多的結束時候都要沒命了。

    打完訟師,姜南風的視線轉向居民:“原告和被人,每人十杖。”

    “為什么打我們啊?”

    “我是無辜的啊!”

    “你這個昏官!”

    各種不滿的尖叫和咆哮不絕于耳,姜南風卻毫不動搖,一頓板子打完,他敲敲桌面再問:“現在還有想告狀的嗎?”

    堂下一片安靜,過了一會,一個女人突然跪在地上,從人群里膝行上前:“我還要告,你打死我,我都要告狀,申訴冤屈!”

    姜南風點頭:“你有什么冤屈,說吧。我聽著。”

    女人急急忙忙把自己的冤情說出來,躺在地上的一群人里頭一個捂著屁股哎呦哎呦交換的訟師,一瘸一拐地走出來反復:“大人,不是這么回事,她……”

    “訟師?拖出去,再打十杖。”

    姜南風不多分給訟師一個眼神,直接下令,然后指著跟在訟師身后的被告:“你自己說。”

    自然是沒什么可說的。

    三十多天的案件里,只有一個真正有大冤屈,需要官衙幫忙伸張正義、處置罪犯的。等到姜南風判完了案子,所有人都離開,“來縣衙告狀要先挨板子”的傳說也在城里散播開。

    之前為了針頭線腦和幾句齟齬就鬧上縣衙的爛事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凈凈。

    接下來幾日,姜南風帶著劉虎雙手抱胸站在縣衙門口,帶他一起欣賞難得安靜的縣衙,會辦實事的文士也被姜南風挑選出來,安插到合適的職位上。

    他總算滿意:“這還差不多。”

    縣衙總要有縣衙的威嚴。

    這股又是就要進縣衙亂告一通的歪風邪氣總算被剎住了。

    姜南風拍拍手吩咐:“傳令,讓其他縣照辦。”然后,他笑著對劉虎說:“蕭燧不是讓你帶兵攻打錦豐軍么?這里再不會有后顧之憂了,大軍開拔吧。”

    第52章 一起洗澡的邀請

    第52章

    在姜南風心里, 蕭燧定下的戰術方略一定沒有問題,是能夠在幾天之內大破城池的。

    但當劉虎去實施蕭燧指定的戰略,姜南風突然發現, 自己過去還是太過天真了一些,戰場上局勢千變萬化,只一兩條大方向上的分析有什么用, 真正考驗的開始領軍人的實戰能力, 而蕭燧帳下的“親衛”們,不只是他的親兵,每一個都是能單獨領軍的頂級戰將。

    劉虎帶兵出征, 打的并不比蕭燧差。

    劉虎率領中軍, 另外兩個親兵各領一路大軍, 三線夾擊,對錦豐軍展開包圍。

    錦豐軍不知道是確定不敵, 還是想跟遼東軍打消耗戰, 采取了堅守的對策,閉門不出。

    兩軍對壘, 讓姜南風這個高門公子見識到了“叫陣”罵的有多臟。

    一整天的對罵結束, 劉虎捧著大碗吃飯,姜南風坐在一旁,許久未能落筷。

    劉虎是粗中有細的性子, 吃到一半, 收了筷子,對姜南風詢問:“姜候,是今天的飯食不合口么?軍中的廚子確實不會做菜, 您稍微湊合一口,別把自己餓瘦了。”

    姜南風搖搖頭, 終于按捺不住好奇:“名義上我被綁在遼東軍中,餓瘦更合理。我就是不明白,你們打仗都要先這么叫罵?你今天可在外頭喊了足足幾個時辰。”

    劉虎挺直胸膛,分外自豪地拍著胸口說:“那可不,這軍中,除了將軍就我最會罵陣。中氣不足的將領可喊不出這么足的氣勢來。就要這樣聲音大,內容臟,才能嚇得帝君魂飛魄散,沒開打就先矮人三分。”

    “……所以,蕭燧,比你還會罵,罵起人來聲音還大?”姜南風開始頭疼了。

    他雖然天生力氣足,可也沒感受過自己在大喊大叫上有什么天分。

    劉虎自信點頭:“那當然,將軍樣樣都是軍中最強的。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

    姜南風住口了,他撫著額頭,覺得自己有些頭疼。

    他實在想不出蕭燧那副逗弄一下都會紅耳朵的端正模樣,在外面居然是什么臟話都信手拈來的。

    這家伙平時的模樣,不會是裝出來的吧?

    姜南風再次開口:“你們……不,我沒什么想說問的了。”

    問這種話太失禮了。

    以蕭燧所處的環境,他不論什么樣子,都很合理。自己就是個外人,還是不要多嘴得好。

    但和姜南風的謹慎不同,有了蕭燧之前留下的吩咐,劉虎事事都不避著姜南風,他端起飯碗,繼續往嘴里扒拉飯,同時口齒清晰地說:“姜候,你別擔心,打不起來的。”

    “此話怎講?”

    劉虎用筷子指著遠處的地圖:“往東全是將軍打下的封地,西面有剽悍山民,地形易守難攻,而且多有瘴氣,往南移動的話,錦豐軍就可能被咱們和夏軍聯合包餃子,那么他們最安全的出路只剩下往北走,但北面早讓咱們的分兵堵死了,根本沒有什么移動空間。”

    姜南風點點頭:“所以錦豐軍現在才一直堅守不出,就是沒想好應該往哪里走。以我之見,往北走雖然費力一些,但保存實力的可能性更大。”

    劉虎嘿嘿笑了幾聲,一臉等著看熱鬧的懷心思神情。

    姜南風頓生好奇之心:“怎么,我猜得不對?”

    劉虎正好把一大碗飯咽下肚,他又盛了一碗,繼續邊吃邊說:“您沒猜錯。我想到將軍的話了,將軍說,錦豐軍成分復雜,但當頭領的幾個都沒什么見識。到現在這一步,恐怕想不起斷壁求存,再圖大業,只要被圍困,無路可走之時,必生內亂。我想著他們能生出什么新鮮亂子呢。”

    姜南風隨口說:“內亂左右不過是,下面小頭領聯合絞殺大頭領,帶著人頭當見面禮的把戲,還能有什么新鮮的。”

    劉虎頓時瞪大眼睛,過了一會,他拍著腦門連聲道歉:“抱歉,姜候,是我無狀了。不該對你說這些。我沒別的意思。”

    姜南風笑著擺手:“無妨。且不說我信你確實沒懷心思,就算你真想要拿這番話擠兌我,我也無所謂的。我那幾位繼父都沒有為人君的氣度,到最后連忠臣都不放過,難怪一個個都落得身首異處的結局。”

    劉虎突然停下筷子,看了姜南風幾眼,大著膽子問:“姜候,我曾經聽人說,末帝是您殺的,此事當真么?”他問完笑了幾聲,趕緊補充:“我就是好奇,因為照著年齡,您當時才十二歲,力量不足。我猜不是你動的手。”

    姜南風卻認真地問:“‘聽人說’?蕭燧跟你說的?”

    劉虎:“嘿嘿。”

    姜南風搖頭,居然承認了:“不,是我動的手。”

    他邊說邊從靴子里摸出一把泛著湛湛藍光的短刀,把手上的筷子往刀刃上輕輕一磕,筷子頓時斷成兩截,斷口清晰。

    “啊,這,神兵利器!”劉虎看直了眼睛。

    姜南風笑了:“這是我家的傳家寶,用天外落星所造,遇水不腐不銹,可融進所有金屬。能輕易割開皮甲、切斷利器而不卷刃。我十二歲就是用這柄短刀,親自切開了末帝的肚腹。送他歸天的。”

    但公開的說法,末帝是被闖入皇宮的梟雄所殺,與姜家母子毫無關系,他們只是“恰巧”伴駕在側而已。

    甚至,就連劉虎的想象之中,姜南風當時以十二歲稚齡,能想起來主動把末帝被割掉的頭顱捧給下一位繼父,都算他膽大又懂眼色了。

    但,居然是姜南風親自動手的,還讓其他人為他公開辯白?

    才十二歲吶,就敢做這種事,真不敢想。

    劉虎戰場殺人無數,可說起殺人,終歸不是什么好事情。

    但看到姜南風一臉享受的提起自己殺人的經歷,劉虎也難免生出一點胃腸翻涌的感覺。

    他趕緊擺著筷子求饒:“姜侯,這、您要是不想說,不必非給我解惑的。”

    姜南風點點頭,把匕首收回靴筒之中。

    兩人都不再言語。

    接下來四個月,劉虎帶著遼東軍不緊不慢的跟錦豐軍玩起圍困的戰。

    另一面,出乎易無病所料,高句麗王居然難得是一位守信的君主,他按照和蕭燧的商議,用十座城池換去整個新羅。

    張問策自請留在遼東邊境,為蕭燧安定百姓。

    蕭燧留下三分之一兵力和五個能獨自領兵出戰的親兵保護張問策,轉而帶上其他人乘船回到青州,再一路疾馳,趕回姜南風身邊。

    天重新熱了起來。

    破曉十分,蕭燧出現在姜南風面前時,渾身風沙、胡子拉碴,看起來簡直像是從泥潭里撈出來的野人。

    蕭燧翻身下馬,大步走到姜南風面前,抓住他的手腕熱情招呼:“姜候,多日不見,承蒙你替我……”

    姜南風卻盯著留下土黃色掌印的衣袖沉下臉:“燕王殿下,臣今日穿的是前朝御供白羅。”

    蕭燧腦子一白,回想起那件被他弄破的昂貴長衫,沒有任何停頓地回答:“打完新羅,我有錢了,都給你?”

    還是那副傻樣。

    姜南風突然就笑了,伸手替蕭燧摘下頭盔:“罷了,軍中只有下官住的院落有一汪泉眼,燕王殿下與臣一同去梳洗吧。”

    第53章 強扭的瓜不甜

    第53章

    水聲潺潺, 一汪泉眼涌出細流,注入下方可以挖深的池子。

    池壁用水磨石拼出圓滑的弧度,不會磨傷來者皮膚, 四周有更大的假山石刻和扶疏的花木遮掩,圍出一片隱蔽的空間。

    見微帶著侍從把幾桶熱水注入水池,原本只沒過膝蓋的池水頓時足夠讓人沐浴了。

    姜南風倒是不避諱, 寬衣解帶進了水池。

    蕭燧站在一邊好久沒動作。

    姜南風向蕭燧看去, 臉上露出幾分疑惑:“殿下?”

    “咳,嗯,我會把你的水弄臟。”蕭燧頭低得幾乎埋進胸口, 聲音壓得很低。他說完就背過身, 把身上早已看不出原色的衣服脫在地上, 背對著姜南風,操起一桶冷水兜頭淋下。

    在給母親下葬時, 蕭燧割過頭發, 現在頭發只勉強過胸口,被水一沖, 一縷一縷地黏在身上。

    涼水混著黃土變成泥水從蕭燧頭頂流下, 烏糟糟的,看得人直犯惡心。

    姜南風卻從他手上接過水盆,從水池里舀了一盆溫水, 舉高了慢慢再次倒下:“洗吧。”

    蕭燧頓了一下, 腳趾抓緊地面,分外乖巧:“還是我自己來吧。”

    姜南風笑著反問:“你能又舉著盆,又把頭發洗干凈?都變成泥猴子了。全祥小時候頑皮, 跟家里養的大黃狗一起鉆進泥坑也就你這樣了。沒想到六七年之后,還能看個成人有這副模樣。”

    蕭燧動作再次停頓, 然后,動作分外粗魯地揉搓著頭發。

    一盆接一盆水從姜南風手中流到蕭燧頭頂,一池水快見底的時候,蕭燧總算露出原貌。

    “再抬水來。”姜南風理所當然地吩咐。

    見微很快又帶人送來熱水,重新填滿水池,姜南風抓著蕭燧進池子里坐好。

    姜南風一人獨享池水的時候,池子分外寬大,但再擠進一個身材相仿的蕭燧,池子里就沒有太多活動空間了。

    蕭燧突然說:“姜南風,你想回去,直說就好,不用這么曲意逢迎我。算計你是我不對,但你這樣表現讓人心里發慌。”

    姜南風潑了一把水到蕭燧臉上,笑著反問:“難道就不能是我轉而看好你繼位,故意討好你?”

    蕭燧抹掉臉上的水:“姜南風,你這人其實非常好享受,吃穿住用都不肯虧了自己一丁點。但十里外有溫泉,你沒過去建房,而是直接占用了原本官署家眷的大宅,湊合這種只有冷泉的小泉眼,可見你根本沒打算久居。”

    “唉,幾面之緣就被殿下發現我的缺點了。”姜南風幽幽嘆息一聲,向后一靠,伸長雙腿,一雙皮肉白嫩的腳放在池壁上,不再偽裝之前那副溫柔體貼的模樣了,“那就敞開天窗說亮話吧——殿下目的已經達成,該向朝廷要我的贖金了。”

    蕭燧反問:“我有什么目的?我沒有目的。”

    姜南風頓時被逗得哈哈大笑,他展開手臂,一把攬住蕭燧脖子,拉著人湊到自己身邊,直到蕭燧肩膀抵住他的胸膛,才笑著湊過去低語:“殿下,揣著明白裝糊涂就沒有意思了。你把兩個能做主的謀士都帶走,又讓我看到治下文臣的亂象,不就是為了讓我幫你正本清源么?現在根基打好了,殿下該見好就收,別得寸進尺,否則下官很難保證不會做些大奸似忠的事情。”

    熱水浸泡著他們,姜南風的皮膚被熏出一層桃花似的粉色,汗水從他胸口落下,蕭燧明明耳中灌滿了姜南風的威脅,但腦子里卻只有那片比凝視更加柔膩的皮膚。

    他突然伸手按住姜南風的胸口,把人用力推到池壁上。

    “惱羞成怒了?還是覺得無法把我收入帳下就想殺了我?”姜南風并不反抗,他十分放松地靠在池壁上,任由粗糲的掌心按在自己心口。

    蕭燧只覺得那一片皮膚吸著自己的手掌,連姜南風的譏諷都沒聽清楚。

    他略顯茫然地抬起頭看向姜南風,手掌順著胸口游曳握住了姜南風的脖子。

    姜南風不由得挑起眉毛,心想,難道蕭燧還真想殺了他?他要是死了,師兄易無病可不會繼續給蕭燧效力,其他還在觀望的文臣也不會再敢在蕭燧身上下注。

    只為了意氣之爭,值得嗎?

    蕭燧握著姜南風脖子的手已經從正面抓到他后頸,推著姜南風向前探身。

    當兩人之間距離逐漸縮短到蕭燧已經沒辦法看清楚姜南風的臉,蕭燧終于如夢初醒。

    他一把推開姜南風,跳出水池,慌亂逃走。

    倒是姜南風按著被拽疼的脖子,忍不住輕聲抱怨:“居然搞成‘威武不能屈’這一套了,事情怎么走到這一步的,真是奇怪。”

    那現在蕭燧的威逼沒有成功,他可以收拾行李準備回洛陽去了。

    姜南風又在池水里泡了一會,才不緊不慢地穿衣回去休息。

    他整理衣衫,把頭發熏到八成干,就這么披頭散發地沖去遼東軍地牢里,打開監獄大門,對著陪伴他同來的官員急聲呼喚:“我們能歸國了!”

    姜南風政務一把抓,這四個月來確實瘦了一圈,跟隨前來的官員看他的模樣沒問姜南風如何脫困的,就趕緊拖著被關到無力的手腳從牢中出來,和姜南風淚眼相對,狠狠哭了一場,在跟著他回去梳洗,一個屁都不敢的灰溜溜的快速離開蕭燧的“封地”。

    來時輕車簡行,回去時候,蕭燧也沒多帶什么東西。

    但歸程卻多了一隊遼東軍,全程護送,直到進入夏皇實際控制的城池,遼東軍才折返。

    遼東軍中,蕭燧連續多日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他干脆跑到校場之中,親自“教導”親兵,用耗盡體力的辦法排除不該有的心思。

    但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蕭燧總會不自覺跑到窗邊坐下,舉起摸過姜南風胸膛的那只手,手指相互摩挲,回憶掌下柔膩的皮膚肌理和其下沉穩的心跳聲。

    過去的傳聞重新出現在蕭燧腦海中,這一次,他從“玩男人真惡心”的厭惡變成了“居然有人和姜南風親近”過的嫉妒。

    是他身邊那兩個漂亮的內侍么?

    還是那群年輕有為的朝臣?

    到底有多少人和姜南風親近過?

    可惡,自己怎么早點打過去!

    就算是強扭的瓜……不甜也能解渴啊!

    第54章 奪權一念起

    第54章

    蕭燧向來敢想敢做, 有了多余的心思,二話沒說就去請教易無病。

    易無病房舍布置得極為簡單,一張床, 一個柜子,一套座椅之外便再無其他。

    蕭燧抵達時候,易無病正坐在門檻上。

    他膝頭搭著一本兵書, 眼睛卻百無聊賴地望著藍天, 手指對著天空不知道在勾畫什么,口中念念有詞。

    發現蕭燧,易無病把兵書隨手丟在地上, 起身迎上前去, 笑著問候:“王爺來了, 是遇上什么麻煩事了,需要我出謀劃策嗎?”

    蕭燧搖搖頭, 單刀直入:“我要把姜候拉到自己身邊, 該怎么做。”

    易無病搖搖頭,以為自己沒聽清楚。

    蕭燧按住易無病肩膀:“易先生, 我要姜侯。”

    易無病不禁笑了, 擺擺手,含蓄拒絕:“師弟可不是個容易改變心思的人,他認定夏王能坐穩天下, 就會盡力扶持夏王。”

    這話讓蕭燧臉上一黑。

    他小聲抱怨:“便是主上不合適, 也沒見他放棄誰,獨自求生,每一回都是陪著對方到最后一刻。”

    若是其他人有這樣的經歷, 肯定要被說一句命不好,偏偏是個人都清楚, 要是沒有姜南風,那些坐過龍椅的人,根本熬不到“最后一刻”,全是姜南風給他們江山續命的。

    易無病看了看蕭燧,見他一臉堅持,轉而笑道:“王爺真想要我師弟入您麾下么?”

    雖然不是這個意思,但是……

    “要!”蕭燧語氣分外堅定。

    除了行軍打仗,對于土地的執著之外,蕭燧還是第一次想要為自己贏得些什么。

    易無病拍拍手:“王爺,師弟想做賢臣良相,你去合理繼承那個位置,他就是你的賢臣良相了。”

    蕭燧為難地蹙起眉頭:“父皇不喜歡我。”

    他停頓一瞬,索性實話實說:“父皇堅信我不是他親生的,他不會把皇位傳給我的。別說在京城的五弟、六弟,只要不是最后剩下我一個,這皇位也輪不到我來做。不,就算只剩下我一個,父皇只怕也是寧可繼續納美,繼續拼兒子,也輪不到我。”

    易無病沒問蕭燧,夏皇怎么會有如此荒謬的想法,他只安靜下來,沉思之后,做了個“斬”的動作,沒有一丁點遲疑地建議:“那就讓今上只有王爺這唯一一個選擇好了。”

    “王爺,您下的去手么?”

    蕭燧沉默了。

    “我……”蕭燧好不容易開口,卻發現自己沒辦法輕易說出那種承諾。

    這種決定,違背他做人的良知了。

    易無病拍了拍蕭燧肩膀:“殿下不妨回去再想想。如果您連現在這個決定都做不到,那么日后等你坐上至高無上的位置,會有更多曾經與你共患難的下屬為了金錢、權勢做出傷害王爺的事情。王爺恐怕就更難下手處置他們了。”

    “想要做一個帝王,仁善只能施展給遠離他的百姓,臣子需要當成耗材,隨時下的去手清除才行。”

    易無病此時仍舊帶著笑,但他的聲音里透出的意味卻流淌著腥臭濃稠的血。

    作為戰將,蕭燧取過無數人命,但易無病描述的情形卻嚇得蕭燧后退了兩步才穩住身體。

    他蒼白著一張臉,無法相信易無病所說的情況,提聲質問:“為何會如此?現在大家在一起,盡力支持我,即便知道我被父皇厭棄,都沒離開。以后難道不是應該更好么,他們怎么會……”

    易無病不客氣地打斷蕭燧:“王爺,坐上龍椅之后,天下人對你只剩下‘索求’,求之不得,則生怨憤。既有怨憤便不再如同以前了。”

    他又拍了拍蕭燧肩膀:“王爺,攻占城池的本事于你是天賦,想清楚人心想必對你來說也不難。你只是不是愿意信。回去以后,不妨好好想一想。若您想清楚,要走這條路,再來問我也無妨。”

    只是,這個選擇對易無病來說也是單選題。

    如果蕭燧沒有選擇走上沾滿血腥的帝王之路,在消滅錦豐軍之后,他易無病也只會選擇離開——天真、寬容當然是蕭燧作為人的優點,但對于一個不論有沒有心思卻一定有實力問鼎天下的權貴來說,只會是蕭燧被夏皇毀滅的源頭。

    蕭燧慘白著臉離開。

    回去自己的院落,看到前來找他的劉虎等親兵,臉色陰沉得能滴出墨汁。

    是啊,如果他真的占有皇位,這群陪著他南征北戰的親兵們絕不會少了爵位官職。為他制定策略的張先生也不會少了官職田宅。但以后呢?以后他們還想要更多的時候,以后他們犯下大錯的時候,他下的去手么?

    蕭燧聲音嘶啞:“劉虎,你們以后若是想要田宅,我不給,你們私下拿了……”

    劉虎愣了一下,隨即欣喜若狂地高聲詢問:“將軍,你終于想清楚,要去爭那個位置了!”

    蕭燧頓時愣住了。

    劉虎在說什么?他想到的怎么會是自己終于肯爭權奪勢?

    劉虎還在高興:“您要是真想好了回去爭,兄弟們就是以后死了也算值了。總好過天天受這些鳥氣。他們都是些什么東西,也配與您一起被人稱呼為殿下,還有那個坐在龍椅上的小老兒。要是沒有女爵給錢給兵,他只會當縮頭烏龜,別說女爵沒有其他男人,便是真讓他當王八,難道他以前不是王八么,現在想起來仗著您打來的城池耀武揚威!”

    蕭燧一下子無話可說了。

    他鼻子有些發酸,用力抓住劉虎的手臂,聲音壓得極低:“好,記住你今天說的話。以后不論你們犯下什么大錯,我都保你們三代之內榮華富貴。”

    “走,跟我一起去見易先生!”

    奪權一念起,頓覺天地寬。

    蕭燧走出悶了兩天的房間,看著室外燦爛的陽光長舒一口氣。

    是啊,如果有天下才能有姜南風,那么他至少要先有天下,才配考慮如何得到姜南風。

    易無病看到蕭燧帶著劉虎一起出現,心里已經知道答案。

    頓時笑著迎上去,直接說出第一步:“王爺,想要爭天下,您得先能夠回京。請逼迫錦豐軍南進,攻打洛陽城吧。”

    到時候就能名正言順的去救駕了。

    第55章 公報私仇

    第1章

    蕭燧于政治上無能或者說不屑動腦子, 但說起打仗,就回到了他的舒適區。

    易無病給蕭燧指點了一條明路后,蕭燧當場命人取來地圖, 對著地圖直接說:“冀州、雍州、豫州已在我手。先繼續圍著錦豐軍不管,讓他們以為我是故意養寇從朝廷騙去糧草。”

    蕭燧手指在地圖上敲了敲,不到一瞬就想好了辦法:“分兵五路。派一路大軍先去魏興郡, 把魏國夫人悄悄轉移到豫章郡去。”

    易無病都跟不上蕭燧著天馬行空的思路了, 有些呆的反問:“接師弟的母親?她在魏興郡守孝守得好好的,那地方風景也不錯,何必打擾。”

    蕭燧看了易無病一眼, 眼神里充滿對他不夠關心姜南風親娘的責備:“程敏才是豫章郡士族, 他有今日風光, 是姜南風給他指的明路吧。他欠姜南風的人情,豫章郡上下會好好服侍魏國夫人的。”

    話雖然沒錯, 但你不是對朝堂不敏感嗎?

    這怎么一下子就想明白其中關鍵了?

    哦, 對政務有沒有感覺還全看對誰是吧?

    易無病真要對這個看人下菜碟的世界絕望了。

    他伸手往下壓了壓:“將軍,你說的這些我懂, 我是不明白為何要打擾魏國夫人?況且, 就算是接人也用不著這么多人吶。”

    蕭燧手中名面上的士兵量是十二萬,但雜兵、投降的、伙頭兵、運輸輜重這些,蕭燧都沒算進去, 他實際上掌握的戰士數量超過二十五萬人。

    若是兵分五路, 帶走一路,就有足足五萬人。

    用五萬人去接魏國夫人?你別是想去把魏興郡五天內挖地十丈吧!

    蕭燧反而比易無病還不明白了。

    他耐著性子跟易無病解釋:“魏國夫人是父皇的心尖朱砂痣,這件事情天下人盡皆知。就連魏國夫人現在享受的待遇都是父皇許諾的。錦豐軍首領又不是傻子, 他肯定也清楚這個事情。如今魏興郡距離錦豐軍屯兵的地方又不算太遠。一旦我們拿下河、泰二州,讓錦豐軍調轉視線, 他們首領一定會想要抓到這么個能讓父皇頭腦混賬的大美人。直接去挪人、設伏,便是搶占先機。”

    可人家憑什么一定去啊?

    易無病很像這么反駁蕭燧,但他比蕭燧更明白人性里的缺陷,知道錦豐軍首領絕不會錯過這么個輕輕松松就能威脅夏皇的機會。

    只是……

    易無病往簡陋的地圖上看了幾眼,又重新將視線落回蕭燧用金冠束緊的發髻上。

    易無病滿心都是不可思議:這破破爛爛的地圖上能看出這么東西嗎?蕭燧剛剛的思考里明明參雜了許多處理政務和用人的思考,往明君開發真就有挺大可能性的!

    易無病更加恭敬了:“王爺請繼續說。”

    蕭燧沒管易無病態度上的變化,點點頭就繼續在地圖上用手指劃拉:“過去魏興郡的不用精兵,選一些體力不如前的老兵就行。在魏興郡外開挖壕溝,設伏等待,這是年歲大的老兵做慣的活,輕松還能保命。”

    幾個月的時間,五萬人就算慢吞吞的干活,也能挖出所有想挖的戰斗地形了。

    易無病跟著不停點頭。

    蕭燧再把手指往西北方向挪,對著地圖發話:“我剛剛提過,我們往秦州和河州打,出三路大軍和去魏興郡的那一路一起發動。先拿下此二地,徹底封死錦豐軍往北的退路,就沒有后顧之憂了。”

    河州有通往西域的小路,易守難攻,把這里拿到自己手中,也不擔心胡人突然南下作亂了。

    而錦豐軍能有今日,首領雖然不是蕭燧這樣的戰爭天才,但也不是傻子。

    一旦蕭燧徹底攻占了河、泰二州,那么對方怎么也看得清楚,蕭燧是故意斷掉他們北逃的通路了。

    留給錦豐軍的只剩下兩個方向,要么繼續向西逃亡西域,穿越無盡沙漠去往高昌;要么南下,直取京師重地,抓了夏皇和廣大蕭家宗族,以此換取蕭燧的退讓。

    且不提往高昌走的道路艱險,錦豐軍的戰士都是中原一代的百姓集結而成,要是錦豐軍首領敢提一句“去西域”,這群還盼著死后能還歸故土的戰士當場就能反水,把他殺了,然后帶著錦豐軍首領的首級來跟蕭燧投降。

    一共只有兩條路,其中一條確定是走不通的思路,那么另一條即便看起來也像是死路,但只要不是肯定會死,那就無論如何也得闖一闖了。

    “大王天下無敵,易無病今日算是徹底佩服了。”易無病聽完蕭燧的吩咐,佩服得五體投地。

    之前他看蕭燧打仗基本用大軍壓過去的辦法,還以為名過其實呢,原來是蕭燧之前懶得動腦子。

    現在真到了需要思考戰法的時候,他也一樣沒怎么用過腦子!

    隨口聽過的消息,隨手看過的戰報都成了立體的出現在蕭燧那顆珍貴的大腦里面,自動變化成最佳處理方案。

    難怪都是“天賦”,這等本領,果然是上蒼賦予的才能,非常人可比。

    心服口服的同時,易無病對蕭燧的稱呼從夏皇冊封的“王爺”變成雄踞一方的“大王”。

    易無病沒再問最后一路大軍要干什么,因為這個問題太容易想清楚了——最后徐一路大軍自然是繼續留守,繼續偽裝出遼東軍沒有行動過的樣子,每日該去叫陣就去叫陣,繼續迷惑錦豐軍。

    “屬下這就把大王的意思傳給諸位親兵。”易無病主動請命。

    蕭燧擺擺手,又看了一會地圖,干脆抓著易無病往回走:“你跟我去議事堂,喊上親兵們一起再想想之后的計劃。最好和最差的情況都要想到。”

    打仗不是用腦子空想,設想再美好也時時刻刻存在變數,還是得集思廣益,把忽略的問題都考慮進去才能盡量縮小可能出現的意外。

    易無病一排腦門,不禁笑了。

    他真是被蕭燧剛剛的氣勢熏暈了,忘了還有這么重要的流程。

    召集人手,蕭燧重復了一遍和易無病講過的計劃。

    果然,親兵們積極發言,沒多一會就點燃了熱烈的討論。

    “在魏興郡先殺斥候,斷了錦豐軍耳目。”

    “春季干燥,北風未消散,拿下河州、泰州后從北火燒錦豐軍,逼著錦豐軍動起來,免得他們還想龜縮在城中繼續耗。”

    最后,聽了全程的劉虎突然提議:“提前去梁州布置人手,打上咱們遼東軍的大旗,錦豐軍經過前面幾回,肯定十分害怕咱們,不敢進入梁州。嘿嘿,逼著錦豐軍緊貼吐谷渾疆域行軍,吐谷渾人可沒那么好說話,非得跟錦豐軍一路大打小打不斷,能把錦豐軍的精氣神全消耗了。”

    到時候順著這個方向,錦豐軍抵達洛陽之前,先能碰上五六皇子母族所在的興寧郡。

    劉虎非讓五皇子和六皇子先給族人披麻戴孝,以報他們暗算蕭燧的仇!

    哇,借刀殺人,這想法太優秀了。

    親兵們“轟”的一聲笑開花了,齊聲稱贊:“這法子好,給他們點顏色悄悄。”

    易無病心中震動,意識到對遼東軍來說,蕭燧是他們唯一的主人,剩余姓“蕭”的屁用沒有。

    只要對蕭燧有幫助,遼東軍都可以毫無顧忌地揮刀清理掉蕭家人。

    好哇,這才好。

    易無病不用擔心整治蕭燧那群兄弟的時候,遼東軍覺得蕭燧心狠手辣,與他離心了。

    第56章 內斗冠軍

    第56章

    戰場局勢瞬息萬變, 蕭燧和眾將士定下計劃,清點糧草輜重便開拔。

    朝堂上與戰場上也沒有太大區別。

    蕭燧派來護送姜南風的騎兵隊一離開,與姜南風一同出行的官員就再也不裝了, 唉聲嘆氣地拉扯自己已經長了長長一把的胡須。

    這位孟奪說起來也算是姜南風的“熟人”。

    在破城時,想要抓了姜南風母親給夏皇獻禮的孟慶,就是孟奪爺爺的堂弟, 換言之, 孟奪是孟慶的堂次孫。

    孟慶能力很不錯,歷經幾代,是朝堂上的不倒翁, 孟慶那位堂兄則能力平平, 子孫也很一根筋, 一直混在軍中接身份當著不大不小的官。

    但孟家人都有一個相似點,那就是感覺有生命危險的活, 他們絕不參與。

    這一回, 孟奪是想著夏皇派心腹給兒子表彰,再怎么樣也不會有危險才自告奮勇, 陪同姜南風出行, 想接姜南風的臉面沾沾光。

    沒想到到底還是出現了意外。

    從他們抵達遼東軍中,除了姜南風和他身旁的兩名內侍,其他人直接被遼東軍抓住綁起進牢獄, 接下來四個月, 雖說有吃有喝、被褥齊全,但整天兩眼一睜一閉,什么都不清楚, 問了也沒人搭理。

    孟奪一行人從一開始越想越害怕,到后來腦子什么都不會想了, 等到姜南風親自放出來,所有人都被關廢了。

    一直到在路上走了十來天,隨行的護衛們才漸漸恢復了精神穩定。

    現在情緒穩定了,腦子也能正常運轉了,孟奪終于想起來向姜南風打聽這幾個月的經歷,以免被夏皇責問時,一問三不知。

    孟奪轉頭看姜南風一眼,再看一眼,再看一眼,終于忍不住打聽:“姜候,燕王這四個月到底在軍中做什么了?”

    姜南風笑著回答:“不知。”

    別問,問就是不知道,反正沒被關在一塊,誰也挑不出毛病。

    孟奪碰了顆軟釘子,頓時一連吃了蒼蠅的表情。

    他沉默好一會,還是憋不住話,毫無技巧地詢問:“那姜候這四個月是怎么過的。”

    姜南風抬起手,揉了揉手腕:“被當成文生用了,一直在做抄錄的活計。”

    這話半真半假。

    姜南風既然要給蕭燧調配治下全部城池文官,那么對于文官的身份背景、求學經歷、工作業績就要有明確了解。

    姜南風假托蕭燧的名義,每次征調一個州縣的大小官員前來,不斷他們發出盤問。

    人可能會美化自己的經歷,也可能會搶奪他人的功勞,但只要把不同人所有說過的全部內容記錄下來之后,相互對照著看,就能從中發現真相。

    蕭燧軍中有什么嘴巴嚴,又會快速抄錄的文生么?

    沒有。

    所以,從小沒在物質生活上吃過苦頭的姜南風,第一次體會到了所有工作指望不上別人,只能自己手工作業的難處。

    他真的抄寫了非常非常多的文書,現在還在手腕疼。

    孟奪看到姜南風涂了藥膏的手腕,一下子被轉移了注意力,進而道:“真是委屈姜候了。燕王殿下真是學足了遼東人的粗豪,連文書工作都要推給姜候,太輕慢了。”

    說著,孟奪又開始嘆氣了。

    不管孟奪心里信不信,好歹嘴上是信了。

    姜南風笑道:“孟校尉何必唉聲嘆氣,雖說用的時間長了些,做的工作也上不了臺面,但燕王殿下滿意了,陛下吩咐我等出行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姜南風不客氣地點出問題所在:“燕王殿下有大功,我們空手上門,沒挨打就算很好了。”

    確實,夏皇跟蕭燧父子之間鬧別扭,卻讓他們當臣子的上門當出氣筒。

    事情只要辦成了,回去就是大功一件,深究其中內幕,說不定最后會演變成打探皇族秘辛,反而為自己招致禍患,得不償失。

    孟奪迅速恢復笑臉,點頭應承:“姜候所言甚是,咱們抵達上陽宮便能有所恩賞了,管里頭有什么事兒呢,跟咱們沒關系。”

    姜南風微笑著跟著孟奪點頭,沒多發表自己的看法。

    過了一會,孟奪又涎著笑,跟姜南風套近乎:“姜候,你覺得這一回任務結束,回去我能得多少封賞?能不能提個好些的官職?”

    哦,所以說了這么半天,最終的目標也是希望姜南風給他指一條升官發財的安穩路線。

    能結善緣的時候,姜南風從不推脫。

    他善意十足的回應:“這要看孟校尉具體怎么想了。”

    孟奪打蛇上棍,積極回應:“若是能借著堂叔爺的臉面去外面見見世面就最好了。”

    哦,他懂了。

    孟奪的目標就是既要借孟慶現在在朝廷的官位給自己增加職場助力,又不想要被困在洛陽城里面被孟慶這一支壓制得不能翻身。

    姜南風仍舊沒馬上給結論,而是繼續問:“孟校尉是想走得穩妥些,還是敢冒險呢?”

    這問題讓孟奪沉默了。

    過了一會,他才卸除臉上的假笑,終于說實話:“這天下,看起來是蕭家和錦豐軍對峙,實則是三分,今上一分、燕王一分、錦豐軍一分。我想有燕王在,錦豐軍被消耗一空是遲早的事情。等到天下安定,就再沒有爭功封爵的機會了。我自己怕死,但要是我豁出條命能給后人掙幾輩子福分,我這條命就不值錢。”

    那就是肯冒險了。

    蕭燧有如此本領,又不是真正的傻子,只要他不肯引頸就戮,日后與夏皇必起爭端,所以,夏皇其他兒子不論是不是自愿的,都會被卷入這場紛爭之中,或是主動俯首,或是被蕭燧斬于馬下。

    這是姜南風目前唯一能夠確定得到好處的機會。

    比起看起來已經明確失去競爭力的老大和老三,還在京城的老五、老六是最麻煩,卻也最容易被針對的。

    姜南風沒說去哪里,而是說:“我相人,見五六皇子兩人都沒有紫氣加身。”

    說完就不再提其他的了。

    從蕭燧軍營里回來,轉頭既說老五老六身上沒紫氣。那是不是說蕭燧渾身都冒紫氣?

    等等,姜南風好像也沒說過夏皇有紫氣!

    孟奪埋頭苦苦思考,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頓時瞪大了眼睛。

    他熱情地拱手致謝:“下官明白了,多謝姜候指點!”

    姜南風:……

    你明白什么了?你要不要詳細說一說,以免理解錯誤。

    但孟奪十分懂事,他沒再多嘴!

    兩人乘車又在路上走了大半個月,終于返回洛陽。

    小半年的時間,朝堂局勢早已不是姜南風出行時的模樣。

    夏皇很信任老兄弟們,但跟隨他起事的這群人大多沒有抵擋住金錢、美色、權勢的侵蝕,被內斗冠軍的世家人物拉下馬,獲罪、降官、丟爵。

    除了這群墻頭草之外,剩下的全是姜南風當初帶領的“忠臣派”。

    老熟人們看到姜南風,眼睛頓時亮了。

    一個眼神,姜南風就知道,回京之后,他有樂子看了。

    內斗是吧?

    他姜南風也很擅長啊。

    第57章 不光明的退場

    第57章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深厚, 大多數是不能用相處時間長短來衡量的。

    許多人相處一輩子,仍舊陌路;卻也有人一見如故。

    夏皇大多數時候是前一類人,但人一輩子總會有例外。

    姜南風母子就是夏皇的例外。

    雖然相處的時間十分短暫, 但當姜南風重新回到洛陽的消息傳進上陽宮,夏皇當場鞋都沒穿好,就直接跳上車, 沖到宮門口迎接他的歸來。

    替夏皇一分錢不花就犒賞了遼東軍, 算不算大功一件?

    自然是算的。

    但既然遼東軍立下戰功,夏皇都能一分錢不愿意花,姜南風的功績又算得上什么呢。

    離開這么久再回來, 姜南風早做好心理準備夏皇被其他臣子哄走了心思, 他從此在朝堂“查無此人”。

    可等他看到鞋都沒穿好就跳下御駕, 沖到他面前的夏皇,姜南風只能趕緊跪下行大禮。

    “玉鶴!”夏皇一把抓住姜南風雙臂的瞬間就發現姜南風瘦了。他趕忙扶起姜南風, 上下打量之后, 滿眼心疼,“朕害你吃苦了。那個不孝子是不是折磨你了?”

    盡管遼東軍中盡力給姜南風最好的吃食, 但比起姜南風的固定飲食還是差多了。但姜南風過去只是因為“能吃那么好, 所以吃得好”,而不是“他要吃得好,所以吃那么好”, 對于食譜的改變, 姜南風沒有意見。

    加之與遼東軍一同訓練又處理公務,姜南風人雖然瘦了,但把衣服全脫掉之后, 實則是更結實了。

    夏皇說姜南風瘦了的同時又在罵蕭燧。

    過去,姜南風自然是不介意順著夏皇的意思, 不痛不癢地說幾句蕭燧不好,但看過打仗之后胡子拉碴、渾身泥土的蕭燧,再看短短半年時間就把自己養成死肥豬的夏皇,姜南風承認,他理智上還愿意接續輔佐夏皇,情感上就難以避免的向蕭燧傾斜了。

    ——這心里差不多就是“你算什么東西,別人在外拼命,你借著對方名號吃香喝辣,還有臉罵人家?”的狀態。

    不好不好,他姜南風什么時候意氣用事過。

    姜南風抬頭之前快速整理了一下情緒,對上夏皇視線的時候,已經紅了眼圈:“多謝陛下惦念,臣幸不辱命!”

    姜南風自認努力了,但他還是沒辦法再說蕭燧壞話。

    夏皇拉著姜南風上了御駕,對外吩咐:“設宴!”

    氣勢不小,已經不是在半年之前剛剛進入洛陽城那副戰戰兢兢的模樣了,看來夏皇習慣當皇帝了。

    姜南風在心里品鑒夏皇的變化,知道自己對待夏皇的態度也該有些改變了。

    于是,進入御駕,姜南風也沒理所當然地坐下,而是站在夏皇身側。

    他雙手交疊在小腹上,低垂著頭,姿態順服。

    夏皇想都不想就指著下首的位置吩咐:“玉鶴,快坐下,累了一路,還站著做什么。”

    “謝陛下。”姜南風再次道謝,然后坐下。

    即便落座了,也只有小半個屁股站在椅子上,能夠保證他隨時可以站起身。

    姿態之中把君臣關系寫得清清楚楚。

    夏皇不是瞎子,雖然只是個小動作,但他還是迅速把姜南風的恭順和其他人在他面前越來越放肆的姿態做出了對比。

    然后,夏皇想起來那些犯了事被擼掉的老伙計們。

    夏皇梗得自己渾身難受。

    他情不自禁對姜南風抱怨起來:“玉鶴,朕過去覺得你對朕太客氣了,現在才明白生性嚴謹的好處。”

    看來是要跟他抱怨了。

    姜南風心中有數,卻擺出一臉關懷的神情:“陛下這說的是什么意思,臣竟然不能理解。朝中難道發生大事了?”

    臺階放在眼前,夏皇頓時忍不住了:“大事?要是大事朕反而不是至于這么難受,但全是小事。他們一個一個的沾了跟中不上臺面的小事,被人抓住把柄在朝堂上參了。都是朕的舊臣,朕不處置難以服眾,處置了還要被說不念舊情。朕不但左右為難,這張老臉還被他們丟光了。他們怎么就不能替朕想一想,難道朕待他們還有不足么!連燕回家里都不安生!”

    夏皇對老兄弟們其實是很不錯的。

    但是耐不住人心會變,還有就是……天下說到底是蕭燧打的,夏皇這個皇帝在臣子面前其實威嚴不足。

    這種先天缺陷多說無益。

    姜南風倒是真被“燕回”的名字真正驚到了。

    這一回不裝,姜南風也是滿臉震驚:“燕回丞相,他怎會觸怒陛下?”

    提起這件事情夏皇就來氣,他把扶手拍得砰砰作響:“他,他,他……他家里的爛事,朕真是說出來害怕臟了舌頭!”

    話雖如此,過了一會,不用姜南風催促,夏皇自己還是憋不住話,把具體情況都說了。

    除了燕回本人的一家老小,他的族親也都從窮鄉僻壤來到京城投靠。

    這時候的人都是聚族而居,如果族內有讀書人,那么大概率整個家族都是通曉文墨的。

    燕回自己是個干瘦小老頭,他兒女們也都相貌平平,但相貌相似的人如果五官擺放的位置不同、膚色略有差別,顏值就會有巨大差距。

    燕家族親之中就有這種生得好看的年輕后生。

    夏皇沒登基的時候,嫁到燕家的女兒已經被燕回家里捧在掌心,頗有些驕橫了;等到夏皇坐穩皇位,公主就更是肆意妄為。

    燕回的兒子也沒比自己老婆落后一步,他跟公主完全是相同步調的,小夫妻兩個甚至覺得這樣的關系很不錯,自由又平等。

    但這一回出了問題,燕回兒子和親堂弟不清不楚,公主也跟這位堂弟有了首尾,更糟糕的是,堂弟娶妻一年多,妻妾肚子都沒動靜,于是,堂弟把妻妾一起弄到公主府里,想要讓五個人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然后,公主懷孕了!

    公主還要把這個父不詳的孩子生下來,五個人繼續一起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雖然獵奇,但到此為止好歹還是家事,痛就痛在其實堂弟的妻子從來不想加入這個大家庭。

    她過去只是遵守婦道,不愿意和丈夫起沖突,等到堂弟準備跟堂兄一起享受自己妻子的時候,這位嬌小柔弱的女子爆發了驚人的戰斗了,把丈夫、公主、燕回親兒子一起送到地府去,完成了一穿3.5的偉業,成就足以登上刺客列傳。

    小事一下子成了大事,等鬧到朝堂上的時候,燕回整個人都被震傻了。

    他在夏皇身邊殫精竭慮,結果家里給他搞出了這么抽象的爛事!

    而且,居然沒有一個人跟他提過一星半點!

    燕回一直以為自己是模范家庭,引以為傲呢。

    想到朝堂上的同僚們這半年來指不定在背后怎么嘲笑他,燕回當場抽搐著昏倒在地,然后就沒有然后了,燕回甚至沒醒過來,氣怒交加的死了。

    夏皇說完話,尷尬得滿臉通紅,連連低喃“家門不幸”,姜南風一時間竟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么了。

    這事情,真沒辦法安慰。

    誰能想到,燕回這樣一個體面的老好人,居然退場得如此不體面。

    夏皇捂住臉情不自禁流下淚水:“朕后宮還有四位公主呢,她們的婚事可怎么辦吶!”

    姜南風在心里盤算了一回之后,覺得可能真是夏皇的門風有問題。

    ——蕭家的皇子皇女真是男女不忌、人數不詳,唯一一個歹竹出好筍的就是蕭燧了。

    哦,對了,夏皇好似還不承認蕭燧是他親生兒子呢。

    真有趣。

    所以,沒了燕回之后,夏皇根本不知道還能全心信任哪個臣子,朝堂就亂起來了。

    第58章 舊事重提

    第58章

    進入上陽宮的路途不算遙遠, 但就這么短短一段時間里,夏皇毫不浪費地把目前朝堂面對的各種困擾全都跟姜南風絮叨出來。

    姜南風聽得腦子也很疼。

    夏皇自認他說的內容都是國事,但姜南風覺得所有事情說到底依舊沒有逃離夏皇的“家務事”。

    燕回之死是這樣, 王椎的貪墨也是。

    照理說,王椎在接受了太康王送來的大宅之后去向夏皇認錯,已經犯過一次貪墨的錯誤, 他就不會再犯第二回。奈何, 王椎家里也有一位公主兒媳婦。

    公主居所規制位比親王,她也沒有過分的要求,她只要求王家宅院擴展到她應該享受的面積就滿足了。

    可洛陽城作為夏國首都, 好地段早就被人占完了, 沒有圣旨哪里容得下其他爭搶土地。

    王椎四周居住的也是官員, 而且不少是原本就在洛陽城的官員。

    他們之前背棄了魏王,轉投夏皇, 名聲差勁, 正發愁怎么向夏皇表達忠心。

    沒想到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官員們可不管王椎愿不愿意,所有人沒經過商議就不約而同做出了相同的選擇, 當場收拾行李, 能有多快就走多快,舉家搬遷,直接把房舍騰出來。

    當天, 洛陽城里出現了數個大家族舉家搬遷的奇景, 把洛陽城的街道堵了個水泄不通。

    洛陽城內的房價也因此上漲了足足兩成。

    到了下一回大朝,已經就位的言官終于開張了!

    大朝之上,嘴巴厲害的言官, 從開天辟地罵到人倫綱常,話里話外只有一個主旨——你一個出嫁的公主滿身榮光都來自己父親, 你爹都沒敢擴建宮室,還在勤儉克己,你算是什么東西,居然有臉跟對國家有貢獻的臣子強搶祖宅?

    別管這群官員本身是不是真的對國家有奉獻,但使用這個基調絕對沒錯。

    夏皇現在還在籠絡人心,公主的做法肯定不對,那么作為公主嫁過去的人家的家主,你王椎沒起到勸諫的能力,管住公主,以至于公主鬧出來這么大的亂子,你王椎又有什么真本事?你王椎配接替燕回,坐上丞相的位置嗎?

    事情發散到了這一步,夏皇就算想護著王椎也沒有用了,兒媳婦都管不住的王椎主動請旨外調,當封疆大吏去了。

    搭配上隨著舞陽王就番的陳策,夏皇身邊三個謀士竟然全都離開了。

    這一回姜南風不想再兜圈子了——事實上,也沒有兜圈子的必要,夏皇比誰都希望姜南風主動。

    姜南風從座位里站起來,對夏皇拱手:“請陛下提升臣的官職,臣愿為陛下分憂。”

    夏皇紅著眼圈握住姜南風的手,萬分感慨地說:“玉鶴,朕就盼著你愿意為朕分憂啊!這朝中再沒有誰比你更適合接任燕回的位置了。”

    姜南風能跟著幾個已經滅國的梟雄干到最后,論起當真正意義上的丞相,誰能比姜南風業務還熟練呢。

    可惜,姜南風沒有這個打算。

    他婉拒:“陛下,臣雖然有心為您分憂,但這安排不妥當。國賴長君,丞相也需要年長穩重才能服眾。臣太年輕了。”

    況且丞相是皇帝之下第一人。說好聽點叫權傾朝野,說難聽點,就是皇權和相權的碰撞。

    姜南風又不像燕回一樣跟著夏皇苦過,他不認為夏皇基于對相貌的寬容能讓自己吃一輩子紅利。

    還是得找個人頂在夏皇和他之間做潤滑劑才最好。

    姜南風的拒絕讓夏皇臉一垮。

    夏皇坐回龍椅中,神色不快,聲音低沉:“那玉鶴覺得何人適合這位置?”

    姜南風笑著說:“若大王舍得,臣希望您能把陳策大人調回京中。不過這樣一來,舞陽王身邊就無人指點,陛下一定會心疼兒子的。”

    姜南風搖搖頭,主動推進對話:“陛下,臣離京數月,實在不清楚現如今朝堂的形勢,希望陛下為臣解惑——如今哪幾位大人在臣子之間呼聲最高?”

    夏皇心里生出來的一點不快也被姜南風柔和的語氣打散。

    他捏著發疼的額角,不快道:“自然是陳會寧。哼,想不到他當初帶著魏王的戶部信息跑來投靠朕,如今在朝中依舊有不小的人望。”

    廢話,人家管著朝廷的錢袋子,知道你到底有多少銀錢可以動用,當然豪橫了。

    姜南風心中暗諷一聲。

    不過,他也知道,最大的原因是存活至今又叛逃過的朝臣已經摒棄了彼此之間的矛盾,徹底擰成一股繩了。

    夏皇自帶的臣子不敵他們,就連姜南風帶領那群堅持到最后的臣子也無法在人數上與之硬碰硬。

    主要是,姜南風也不會選擇讓那群一起苦過的兄弟們給夏皇堵搶眼去。

    夏皇還不配。

    姜南風做出思考的神情沉默片刻,配車夏皇下車,進入小書房落座后重新開口:“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了,您不愿被幾番‘投敵’的臣子脅迫,認為他們不忠心。”

    夏皇老臉一紅,但還是爽快點頭承認了:“朕實話實說吧。朕一直覺得能在天下讀書人之中脫穎而出,進入朝堂歷練,除了少數那么一兩個之外,其他臣子之間能力并沒有太大差別。既然如此,朕更看重忠心。”

    這話倒也不錯。

    夏皇沒有幾回親自帶兵打仗的經歷,主管內務的時候,事情都是他和三個謀士一起做的。

    燕回能力自然是最好的一個,不但與夏皇貼心,辦事也能面面俱到,但要說能力,也并沒有超出王椎和陳策太多。

    朝堂上的臣子其實差不多是這種情況。

    唯一一個名聲大的只有姜南風。

    朝臣也確實都認可姜南風的能力,但姜南風實在太年輕了。

    要不是燕回走得太急了,連夏皇自己都很清楚,他是想把姜南風留給繼任皇位的兒子,讓兒子給姜南風“知遇之恩”,好君臣相得的。

    姜南風推測相位,也有看出這一點的原因在。

    聽完夏皇的話,姜南風徹底安心了:“陛下,臣以為,這一回是您任性了。”

    這還是姜南風第一次沒順著夏皇的心思來。

    夏皇震驚不已:“玉鶴認為朕錯了?”

    姜南風點頭:“陛下既然知道那是一群精通陰謀詭計的墻頭草,怎么敢把他們留到十年、十五年之后,拖著麻煩讓后人處置?”

    他說完看進夏皇眼睛里。

    夏皇慢慢長大了嘴,恍然大悟,隨即大笑:“果然還得是玉鶴在身旁,能為朕分憂啊!”

    “你說得對,不讓他們掌權,他們怎么會犯錯,給朕處置他們的機會。”夏皇想起這段日子最親近的臣子一一被墻頭草們算計下去,瞇起眼睛,從未展露過的狠辣意味從眼角的溝壑之中溢出,“也該輪到朕讓他們吃虧了。”

    “陛下英明。”姜南風微笑著垂首稱贊。

    他心想:對,就是這樣,把本來能壓下去的矛盾高高挑起,讓他們斗起來。

    鷸蚌相爭,他這個漁翁才能給出身不怎么優越卻忠心有能做實事的兄弟騰出好位置來,變成自己的左膀右臂。

    夏皇不會以為他將兄弟們散去全國各地,是讓他們當一輩子七品小官的吧?

    夏皇也該明白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朋黨”了。

    既然用誰都一樣,姜南風肯定選擇用他用慣的人,不是么?

    一切進展的都很順利,直到夏皇突然舊事重提:“玉鶴,朕知道你不喜女子,但朕的這幾個女兒如今實在難嫁,你看看,你要不要挑一個?便是兩個也行,娥皇女英不失為一段佳話!”

    姜南風:……

    老賊害我!

    夏皇不讓姜南風高興,姜南風反手對夏皇打出暴擊:“陛下,臣還沒來得及對您稟報燕王的事情。這四個月,燕王又打下數座城池,只是口頭獎勵無法再安撫燕王了。若繼續放任燕王做大,其他皇子就徹底沒有機會了。請陛下將燕王調回京中榮養。”

    頓時,夏皇一臉吃屎的扭曲表情。

    姜南風:舒服了。

    第59章 叫大聲點

    第59章

    蕭燧本人是夏皇親自趕走的。

    他認為一份需要自己打封地的親王詔書足以買斷當初遼東女爵對于蕭家的投資了, 現如今無論如何都不想把蕭燧召回京里礙眼。

    夏皇臉色難看,吭嘰了一會,才遮遮掩掩地問:“玉鶴, 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

    蕭燧又不是什么很賤的人物,夏皇難道以為他姜南風出面,空手套白狼的法子就能一用再用?

    姜南風搖頭:“臣也無能為力。”

    夏皇對蕭燧再差, 那也是私人情緒, 他還不止頭腦發昏到因此責備姜南風。

    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之后,夏皇只能認命,接受蕭燧即將返回京城的現實。

    夏皇到底還是要點臉面的, 不愿意被外人知道自己討厭蕭燧, 是因為自己被遼東女爵帶了綠帽子, 問話是也遮遮掩掩的:“玉鶴,朕實在不想多見蕭燧, 你替朕像個法子, 別讓他成天在朕眼前晃悠。”

    姜南風心道:明升暗貶嘛,這個他熟悉。

    可是夏皇要求蕭燧又不拿實權, 又不天天上朝廷刷臉彰顯尊貴身份, 就要求太多了。

    這種辦法呢,也不是完全沒有,但還是那句話, 姜南風覺得夏皇不配。

    今時不同往日, 早就過了在生死存亡的時刻,把事情辦得太完美對姜南風來說沒有意義,他懶得殫精竭慮。

    姜南風再次搖搖頭, 擺明了自己的為難:“陛下,名和實總要給燕王殿下一樣的。”

    言下之意, 你要么把人叫回來之后繼續厚賞,再榮養;要么給個徐明,讓蕭燧天天出現在朝堂上刷臉,讓朝臣知道皇帝給他名望了。

    二選一,沒有其他好處了。

    夏皇一梗,發現姜南風似乎不如出門前貼心了。

    夏皇飛快打量了姜南風幾眼,同時想到姜南風喜歡男人和姜南風可能是前朝末帝遺腹子的兩個傳聞。

    姜南風不會是有心和蕭燧聯合,分疆裂土做異姓王吧?

    還是說,姜南風不會是跟蕭燧相處出感情了呢?

    想到蕭燧雋秀的五官和發育得分外漂亮的身體,夏皇默默否定了前一種可能性,認為姜南風可能是忙碌太久,沒有人暖床導致的。

    夏皇試探道:“玉鶴,說起來,朝中豢養孌童的官員也不在少數,你家中似乎并無一二知心人?”

    話題怎么突然奔著下三路去了。

    夏皇果然年紀大了,腦子不好。

    姜南風心里罵了一句,臉上分毫不露痕跡,理所當然地笑道:“陛下,臣是喜歡男人,不是喜歡孩子。見微和知著都很好,臣也沒那么多心思放在家事上,有他們便足夠了。”

    那兩個閹人?

    夏皇心中嫌棄,臉上不由得帶出了幾分。

    姜南風看到夏皇神色,心道:你有什么可看不起他們倆的,你腦子還不如他們好使呢,他們要是有蕭燧那種兒子,肯定打板供起來,哪會想你似的,恨不得把蕭燧折騰死。

    夏皇這人是不會看人臉色的,在他這個位置也沒有看別人臉色的必要。

    給臣子賞賜姬妾是帝王表達親切的常規做法,夏皇大手一揮,當場決定:“宮中新養了一批歌姬舞姬和樂師,剛調教好——走,宴席該準備好了,咱們邊吃邊聊。”

    所謂招歌姬舞姬和樂師陪著吃飯都是借口,姜南風知道夏皇是要給自己送人了。

    是懷疑他的忠心了嗎?

    那便不能拒絕。

    姜南風立刻把手按住胃部,笑了:“多謝陛下賜宴,臣是真餓壞了。遼東軍中的餐飲,哼。”

    他沒把話說話,但用膝蓋想也知道,被困在軍中,能吃上什么好的。

    一切盡在不言中。

    “臣有口服了。”姜南風率先起身,主動攙扶夏皇一把。

    君臣二人相伴去了設宴的亭子,亭子外,四五個樂師跪在地上撥弄著樂器,一名穿著長衫的美男子引吭高歌。

    姜南風一邊用餐一邊隨著歌聲和樂曲聲頻頻點頭,但他視線卻略過這個努力表現的歌者,轉而落在樂師之中,深深低下頭,明顯不想賣屁股的年輕男人身上,似乎對他十分感興趣。

    夏皇哈哈大笑,主動指著那名樂師說:“誰能年少不輕狂呢。玉鶴喜歡?”

    姜南風沒有直接答應,故意裝傻道:“臣不明白陛下在說什么。”

    夏皇揶揄:“第二排左數第二個,你一直在看他。心里喜歡?”

    姜南風憋了一口氣,讓自己臉色慢慢變紅,放輕聲音:“他的手很美。”

    “那就帶回去,今晚歇在宮里,讓他伺候你——慢慢看,哈哈哈。”夏皇好似成就一樁好事似的,哈哈大笑。

    即便是養在宮中的樂部跟宮外的歌舞伎樂也沒區別,都是待客的玩物罷了。

    夏皇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姜南風今晚上必須好好享用他給姜南風準備的禮物。

    “謝陛下。”姜南風致謝后,轉而關心起夏皇的身體,再順勢詢問他理應不知道的后宮嬪妃生育情況。

    夏皇搖頭:“生了兩個丫頭,都沒活過當天,許是福分不夠吧。但她們既然能懷能生,可見玉鶴你當初說前朝內廷認為寡婦福氣大的說法還是有道理的,不然怎么不見其他幾個懷。”

    對想要開枝散葉的帝王而言,能懷能生的后妃就是比沒這本領的強。

    他說著又笑起來,打趣道:“你可能不知道,新寡入宮那一位,如今又有了。朕想著,既然上一回懷上就提升分位,她沒留住孩子。這一回便不升了,等孩子落地平安了,一口氣給她提到夫人的位置。”

    夫人,正五品,一口氣升三級。

    真是極大的榮寵。

    姜南風才不管后宮女人誰升職,他只在這些話題里點頭,反復使用“陛下英明”和“難為陛下了”就足以應付全部聊天內容。

    飯后,被夏皇點名的樂師將樂器交給同伴帶走,乖順地上前,跟著姜南風去了夏皇給他們準備的房間。

    幾名內侍跟進來,準備了姜南風非常熟悉的膏脂、紗衣等物品,帶著樂師往屏風后面去。

    姜南風立刻制止:“你們出去吧,我自己來。更有情趣。”

    內侍們順從離開。

    樂師蒼白著臉,卻站在原地,完全不敢反抗。

    等人房間里只剩下他們二人,樂師主動解開衣衫,露出身體。

    姜南風伸手抱住他,兩人的影子在燭火下落在外面的窗紗上,重疊合一。

    他貼著樂師的耳朵說:“叫大聲點。若是叫得婉轉,我帶你離開宮廷。”

    樂師立刻明白了姜南風的意思,面露喜色,一改之前心死的神情,馬上攀附著姜南風的臂膀,發出有好幾道轉折的“啊~”。

    姜南風把樂師塞進浴桶,自己彎著腰,波動桶中的水,讓室內叫聲、水聲混成一片。

    凌亂不堪。

    第60章 心疑生暗鬼

    第60章

    離宮的誘惑讓人發瘋。

    看起來無比乖順的樂師兢兢業業叫了一個時辰, 其聲音之婉轉讓姜南風覺得自己好像真做過什么一樣。

    浴桶里的水已經完全沒有熱乎氣了。

    姜南風捂住樂師的嘴,低聲提醒:“夠了。”

    語畢,攙扶著樂師從浴桶中出來, 讓樂師擦干身體,兩人湊合著在一張大床上擠了一宿。

    或許是泡在涼水里太久,第二天一早樂師直接發了高熱。

    姜南風一大早為他請御醫進來看診, 忙前忙后, 動靜驚動了夏皇。

    夏皇故意走過來親自探望姜南風,笑道:“如何?”

    姜南風一臉羞赧地垂眸,只說:“是臣輕狂了。”

    夏皇哈哈大笑, 拍著姜南風肩膀:“朕已經命人給他除了樂戶的戶籍, 帶回家歇息去吧。”

    他壓低聲音邀功:“是個祖上犯罪, 罰入樂戶的小官之子,會很懂內宅規矩, 以后家里事情就交給他管著。”

    言下之意, 姜南風就算不成婚,“妻子”的身份也必須有人占著, 夏皇希望姜南風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朝堂上, 別為了一丁點家世分心。

    但吩咐聽在江南分耳中卻滿不是一回事。

    娶妻,結兩姓之好。除了結盟,擴展人脈資源之外, 最重要的是找一個能在家庭生活之中的合作伙伴, 為自己打理人情往來,并且通過更加溫和隱晦的手段與其他官員交換信息。

    這位婚姻的合作者會完全了解到自己的資產和自己擁有的人脈關系。

    娶進門的妻子之所以能夠獲得丈夫的信任,最大原因是兩人存在或即將存在的孩子——血緣——以成為紐帶, 將兩個毫不相干的人擰成一股繩。

    可一個身體完整,擁有繁衍能力的男人, 一個根本不想接受男寵命運的罪臣之后,怎么在姜南風后宅擔任這種“妻子”的身份?

    夏皇不會以為他的一句吩咐,這個樂師就能心甘情愿給姜南風肝腦涂地吧。

    別說樂師現在就有自己的小心思,他要是真這么聽夏皇的話,姜南風也會因為樂師效忠的對象不是自己,而對樂師敬而遠之。

    現在夏皇這番話,在姜南風聽起來就是夏皇要把手伸進他家中內宅,用這個樂師擠占掉見微和知著的職務,還要監視他日常和其他官員在私下的生活。

    而且,通過夏皇這段話,姜南風更加清楚的是,樂師在昨夜被安排過來之前,早已經清楚他們接到的命令不是“服侍一夜”而是“服侍之后被帶走,好好服侍新主人”。

    既然只要被挑中一定能夠離開宮廷,那其他人的熱情和這個樂師的“與眾不同”就顯得他太有心機了。

    想辦法讓自己特別,給自己尋找出路不是錯誤。

    但姜南風不喜歡自己身邊留下這種有太多小心思的人。

    他先對夏皇露出一點為難的神情,而后才點頭:“是,臣會把人帶走的。”

    姜南風的神情很明顯,夏皇清晰捕捉到了他臉上多余的表情,馬上按住姜南風追問:“玉鶴,朕的安排有什么不妥當么?”

    姜南風視線飄忽了一瞬,然后重新看向夏皇,臉上透出幾分為難:“臣自是明白陛下想給臣尋個知冷知熱的人,但是這事情說出去恐怕會讓朝臣責難陛下破壞風氣。為臣子擇男妻,到底是好說不好聽的。”

    夏皇臉上神情變幻幾回。

    他沒再同姜南風提起床上樂師的未來,而是比劃了一個手勢,馬上有內侍舉著柔軟的布巾上去,直接把病中的樂師給捂死了。

    隨后,夏皇重新恢復笑臉,又是一副好心叔伯的神情:“不過是個玩物,玉鶴別惦念了,昨晚宴席上的幾個你都帶回去。雖然他們沒什么本事,宴飲時取樂倒也足夠了。”

    這一回姜南風終于真心實意地向夏皇俯首致謝:“臣謝陛下厚賞。”

    待夏皇離去,姜南風看著樂師的尸體,搖搖頭,換好衣裝出門時交給守門的內侍五根銀鋌,吩咐:“好好把他安葬了,若他家中有其他親眷在宮里,幫我照顧一二。”

    內侍接過銀鋌,連聲稱是。

    待姜南風離開,他轉頭看了看尸體,“呸”了一聲,小聲抱怨:“都不知道對多少官員賣過屁股,次次都裝出一股不經人事的模樣,倒是會惹人憐惜,終于把命折騰出去了吧。”

    這宮廷里,不守本分的人出頭和喪命的概率是一樣大的。

    雖然沒有太子,但太子詹事的職務卻不影響被任命。

    姜南風一人進宮,離開的時候不但因為安撫蕭燧的功績被擢升為太子詹事,得了千兩白銀的賞賜,還帶走了一車樂師、歌姬。

    伺候姜南風一晚上的樂師好似青煙,太陽升起后被陽光一照就消散了,無人提起。

    姜南風回到自家宅院,臉上的笑容消退得一干二凈。

    樂師有什么小心思都無所謂,他只是宮廷之中最常見的耍著心思想要 往上爬的小人物,他的死活都不會引起任何漣漪。

    重要的是,夏皇這些舉動背后的意味。

    姜南風曲起手指,一下一下敲著桌面,臉上的神情越來越冷冽。

    不論安排來伺候的人,還是夏皇給他安排的靶子一樣的職務,都指向同一個結論。

    “果然還是對我的身世起疑了。”

    姜家人確定姜南風不是前朝末帝之子,姜南風的母親確定姜南風不是前朝末帝的種,但是市井傳聞不信,經過這些年的兵荒馬亂,所有入主上陽宮的君王們也沒有一個相信。

    他們總想著“斬草除根”、“防患于未然”、“寧錯殺不放過”,只要朝堂稍微有一點點穩定下來的味道,就把姜南風這段有懸念的身世拿出來咀嚼,生怕他在朝堂的人望與臣子們對于前朝的懷念捏合到一起,想要連姜南風一起清除了。

    以“斷袖不會留后代”的身份示人果然還是不夠保險。

    姜南風知道在夏皇堅定他所懷疑的內容之前,自己必須找個合理的借口,讓自己“受傷不能人事”了。

    不,不行,這個辦法還是太露痕跡了,而且只要把他綁起來朝下面摸兩下,起反應就會露餡了,不能用這種沒意義的辦法。

    所以,還是換個不會起疑心的皇帝好了。

    姜南風眼中浮出殺意。

    接下來的大朝,夏皇再次因為蕭燧戰事有功,而允許遼東軍擴大到紙面上的三十萬數量,然后,任命蕭燧為大司馬大將軍把人從戰場上給調回京中,允許他參與朝廷政務。

    姜南風“太子詹事”的官職也當朝被宣布。

    別館夏皇內心是不是對于姜南風生父是誰這件事情有所懷疑,姜南風的職務都擺明了夏皇的態度——不論誰當太子,姜南風都是夏皇留給下一任皇帝的心腹臣子。

    這份職務調動刺痛了許多官員的眼睛。

    不出姜南風所料,“姜南風是前朝末帝親子”的傳言再次喧囂于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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