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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31章 又危機了哥

    工作室選址后的登記處理非常繁瑣, 需提交無數張申請表、辦理營業執照、稅務登記等,一拖幾個月都是常有的事。

    為此喬諒花錢找了專業的代理人處理,他向來吝嗇把時間耗費在這些零碎又極其消耗精力的事情上。

    帆盛針對喬諒的打壓已經隱隱有了苗頭。

    熱搜上喬諒的名字頻頻登上。

    這看似好事、是白來的熱度, 可精心挑選了熱度低迷的日子,還都是雞零狗碎的小事情,極其占用公共資源。

    這就是精明者輿論戰的第一步,破壞路人緣。

    帆盛作為大型娛樂公司, 手下有樂隊, 更有演員、愛豆,歌手, 在玩輿論這方面的修煉可以說是爐火純青。

    經紀人還打電話來, 洋洋得意假慈假悲地安撫了下。

    “個體戶是很艱難,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但是喬諒啊, 你放心吧, 這都是公司的計劃, 是成熟藝人必經的一步。等之后一定給你玩一把狠的, 口碑逆轉也就輕輕松松的事情。你看你師姐, 她就是這么起來的……你這孩子有時候就是太倔了, 這些事情其實也沒有什么大不了……”

    喬諒隨手掛掉,下一秒經紀人氣急敗壞的消息就發到他的手機上。

    他這些天被喬諒晾得太狠了, 喬諒始終保持冷淡不破功的樣子,清高傲然似乎聲名置之身外。

    于是破防的就變成了經紀人,畢竟上級的命令他始終沒能完成。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好好和你說話的日子不多了,喬諒你自己看著辦。】

    【還是說你有人幫忙?才這樣有恃無恐。】

    【但是對方就算要幫你,好歹也要掂量一下薄言的身份。可別到時候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喬諒。】

    喬諒挑眉嗤笑,心底的不屑幾乎快從烏黑瞳孔里滿溢出來。

    怎么, 這個世界上是只有薄言一個有錢人嗎?

    怎么,只要是有錢人,就得叫他服軟,卑躬屈膝嗎?

    他們除了富有,傲慢,卑劣的本性之外,有哪一點值得喬諒高看?他們的社會地位是羊水的分水嶺帶來的,他們的精英能力是家族培養得到的必然性。

    出生在那樣的家庭,如果還是個廢物,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何況,就算不需要任何人幫助,喬諒也有那種極端傲慢的自信,他的新歌哪怕在零宣傳的“冰河時期”也能做到大爆。

    室內光線柔和。

    喬諒的房子帶樂房、書房。他坐在書房內,一副防藍光的眼鏡架在鼻梁,幽邃冰冷的目光盯著屏幕瀏覽網頁。

    經過幾天時間的發酵,關于喬諒的訊息,不少網友都有些怨聲載道。

    樂隊粉絲大多是純樂迷。聽歌而已,喬諒實力好,夠強大,也與有榮焉,但對娛樂圈的彎彎繞繞不算太了解。

    【小喬哥的新專輯不是說快出了嗎?這個檔口帆盛在搞什么!?】

    【這次也是和沉陽的樂隊打擂臺吧?前期宣傳跟不上很吃虧啊……輸給沉陽的話連怎么被嘲我都想好了】

    【現在搞出這些惡心的事情,很難不懷疑是小喬哥和帆盛內部打架。不是說小喬哥的合約簽的是特別版只有三年半?算算也該到期了】

    【懂了,強逼續約的手段】

    【不是??響盒子現在是很大勢的樂隊啊,可持續發展不好嗎?有錢不賺是純傻子吧】

    【有錢但不給資本當牛馬有什么用。資本就是資本啊,就是寧可把人死死往下壓,哪怕咬牙不賺也不會讓不聽話的人出頭的……何況給樂手的分成比偶像合約高。樂隊賺得本來就少,分成低就沒有人愿意簽。免鑒定本人在娛樂業干過,體感帆盛是想給小喬哥轉合同,還不想給補償。】

    【資本家的丑惡嘴臉,能不能死一下求求了】

    【對帆盛來說,把喬諒壓死就壓死了,一個喬諒賺的錢,有五個十個百個喬諒能賺回來就不虧,我們不缺人口也不缺競爭性……寶寶你以為才華是什么很值錢的東西嗎】

    【???不要啊不要虐我們小喬哥TT……小喬哥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TT老粉一路看過來的,讓他一帆風順大賺特賺吧求求了!!信女今晚就去財神廟拜一拜[點蠟]】

    【淚目了,帆盛我寧愿這是你的虐粉戲碼,我甘當韭菜還不行嗎!出歌啊讓小喬哥出歌!我買!】

    【的確……想到俺們小喬哥隱忍堅強一聲不吭硬抗我心都碎了,能說嗎我真的被虐到了[破碎]】

    【虐到什么?喬諒不是富二代嗎,他不做樂隊就回家繼承家業了…感覺更大可能是喬諒配合帆盛戲碼,后面黑紅上綜藝,買個熱搜#他到底做錯了什么#成功洗白,清冷哥淚灑當場,再買一個#絕美落淚#,自此進軍內娛美美割韭菜】

    【真的嗎可以看小喬哥哭哭嗎,救命這個真的有點想……】

    【不是,你們對死裝虛榮哥有什么誤解嗎,他怎么可能是富二代……他是撈男的概率都比富二代高(不是黑粉)】

    【點了,我們寶是就算沒錢都死要面子的類型還有人不知道嗎?合理懷疑現在手里有十塊錢,寶都會去買一杯速溶咖啡精心撇掉沫子po微博,滿地亂走找一盆好看的綠植街拍,再帶一個#精致生活#tag】

    【眼睛濕濕的,但看到樓上又忍不住笑出來了,淦】

    【誰在說小喬哥虛榮死裝我銅絲你們,小喬哥明明是自己過得不好也要裝得很好讓我們放心,小喬哥的愛誰懂一下。淚目,好懂事的寶寶,別這樣,媽媽哭哭】

    【關于這個,Rain其實是最了解的。如果是愛豆,私聯大概是大罪,不過我只是主唱路好不清楚樂迷規矩,總之你們有空可以去看看……】

    【看過無數次了!!啊啊誰懂Rain筆下美強慘小喬哥的含金量,說這個世界上有人不愛小喬哥我是不信的】

    【啊,他超愛……老宣稱爸粉事業粉啥的……別人一說他夢男他就破防說你要夢自己夢別牽扯我,我看這趨勢遲早變嫂子】

    【Rain這次感覺要搞波大的。之前小喬哥有點風吹草動他就沖上前陣了,現在居然還沒發聲】

    似乎因為這次的整體趨勢始終下行,非常不妙,不少樂迷都有了危機意識,干瞪眼直著急。

    要是真被帆盛砍了后路,喬諒新專還能不能順利發布就是最大問題。

    眾所周知,還有三個多月就是五年一次的Ts20盛典,盛典主辦方會廣泛收集五年來的數據做整體提名。喬諒入行晚,即將發布的新專輯理應成為他更有力的盛典敲門磚。

    而帆盛在這時候故意刁難,喬諒的前途在他們看來一下子就撲朔迷離起來。

    歌手的嗓子是有黃金期的。

    這個五年錯失了,要喬諒在帆盛的雪藏下等下一個五年嗎?那時候又會有多少人記得他,記得這個曾經爆火的樂隊。

    在這時候最有凝聚力的人就是Rain。

    他在喬諒的樂迷中幾乎無人不知。全球攝影,有錢有閑,每一場巡演都追的鐵粉,最重要的是,和喬諒似乎還算熟悉。

    Rain的后臺都被樂迷的私信擠爆了。

    喬諒支著臉瀏覽數據,鏡片偏紫的反光映照出滑動的頁面。

    放在一邊的手機被小丑坐在屁股底下,滴滴當當全都是軟件入賬提示音和新消息。

    喬諒推著小丑腦袋把它攘開,從它屁股底下掏手機。

    他眉毛皺得很深,拿濕紙巾在手機上擦了下。擦完又把自己剛摸完貓頭的手擦了擦,抬眸冷厲呵斥,“下次不準上桌子。”

    小丑:“喵。”

    喬諒:“鍵盤上全都是你的毛,惡心。”

    小丑:“喵喵。”

    喬諒:“這次算了,下次再敢這樣就把你扔出去。”

    小丑:“喵喵喵。”

    手機開屏,瞬間跳出來的信息就是——

    邵樂:【[工作室營業執照圖][稅務登記證圖][消防安全證書圖][申報成功網頁截圖][現場購置樂器設施全景圖]

    哥!!別擔心,馬上你就可以自由了!】

    江幟雍:【查到了,薄言有動手腳。我這邊得到消息,他的CN唱片經紀預計推出新人,冠上[小喬諒]的名號在國慶流量期前推出…已經有路拍以你的名號預熱,新歌發布時間也正好和你的新專撞到一起。真是叫人意外的惡心伎倆。】

    江柏川:【晚上好,小喬。薄言看起來迫不及待地想搞你。不知道橫刀奪愛的人怎么好意思有憎恨這樣的情緒,都是因果輪回報應不爽。不過你放心,我會幫你的[開朗]】

    Rain:【很多樂迷都很關心你的近況,寶寶你有沒有吃好喝好睡好?作為事業粉,這是我們第一次共同面臨的巨大危機的前兆,我也很掛心你^_^

    客觀來說,這次是很好的虐粉機會。雖然我知道你不是主觀意愿上想這么做,但我想最后的效果絕對出乎你的意料。

    寶寶,你對待粉絲和對那些男人總是不一樣。有時候我真的很心疼你,何必這樣堅持,何必有原則、有底線,何必讓自己過得這樣辛苦、非要在這個紛紛擾擾的世界艱難地做自己。但也正是因為這樣才讓我好喜歡。

    我在娛樂圈有一段時間的工作經驗,針對此事咨詢了我的前經紀人。她的建議是再等一段時間,帆盛明顯有后手。

    可是我不想等,熱度如果本就可以買來,為什么要用危機去換。

    我想不明白,你什么都沒有做錯,為什么要被這樣對待。我想你清清白白,想你平平安安,希望你所愿都成真^_^

    希望可以幫到你。】

    第032章 二更合一

    江幟雍桌面上是堆疊的待處理文件。

    背后的百葉窗闔上。灰色的地毯, 白色的桌面,法律文書、案卷以及檔案袋都整齊碼好歸類。門外碎紙機的聲響隔著門細微傳來,一切都整潔有序。

    目前放在江幟雍面前的, 包括電腦上的文件,都只與一個人有關。

    喬諒。

    四大紅圈律所之一的恒森,頂級律師兼合伙人的江幟雍,從來不屑于處理這種事情。

    更別提以他的高額律師費, 這次居然還是無償。

    無償也就算了。

    他甚至和喬諒保證過, 不需要他償還這個人情。

    喬諒的案子對江幟雍來說,實在是殺雞用牛刀, 他上一次出庭的案件, 還是涉案金額超30億的跨國金融犯罪。

    這類娛樂影視業的公司, 十個里面有九個漏稅, 灰色交易、職權脅迫, 霸王條款等, 更是不在少數。簡言之, 想讓帆盛大出血不是問題。

    只是——

    江幟雍看著桌面的便簽, 灰邊鏡框下藍眸深沉。

    喬諒接到經紀人的電話卻不掛斷, 本質上都是因為他會錄音,然后轉發給江幟雍。

    而帆盛經紀人幾次都提到薄言的名字。

    薄言……

    這個人和喬諒, 到底有怎樣的一段過去,之后又會對喬諒有多大的影響?

    既然在喬諒口中,薄言和江柏川曾經是朋友關系,那么現在是否知道江柏川回國的消息、針對喬諒動手的念頭是否會因為江柏川而停歇?

    除開為喬諒擔心的因素,再撇開律師的思維模式, 江幟雍也會偶爾站在一個權力者、商人的角度思考問題。

    能不能直接把薄言本人從幕后拽出來,從帆盛開始切入, 逐步影響薄家的勢力。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叩擊,藍色的眼眸背光略顯晦暗。

    不疾不徐的節奏,讓刻印徽記的瑪瑙戒指時不時輕撞到桌面,秩序性冰冷的思緒在權衡利弊,做劃分陣營,剝奪財權的構思,但卻莫名在某一瞬間忽然分了岔。

    ——如果這一次的事情完美解決,喬諒眼中,他是不是會比邵樂更有用?

    *

    窗邊綠植在陽光下擺動搖曳,百葉窗的合頁漏出陽光,茶水間咖啡機的聲音微弱。

    CN唱片經紀公司規模中等偏上。

    和帆盛不同,CN主營音樂制作、樂隊經濟,國內知名的大型樂隊小半數出自這家公司。

    能發展良好,純靠那位掛名的,時不時來視察一下的高管——薄言。

    薄言有些略顯小眾的愛好。比如唱片。

    CN也正是出于他的興趣活下來的。把CN收購后,他大刀闊斧地進行整改,實現了音樂制作的幕后轉型。

    員工們私下會議論這位充滿神秘性的高管。

    “上次我在那個權威金融雜志上看到了薄主管的臉!不過那個雜志貴死人,我沒買,網上搜了下,電子版也貴……”

    “上次不小心聽到他打電話,家里好像是做什么國際銀行的。”

    “不是吧,這么有錢?那也不見公司平時福利好得到哪里去。”

    “業內中等偏上你知足吧。何況薄主管也不是那種尖酸刻薄的上司。”

    對員工來說,薄言無疑是一位親和力拉滿的好上司。

    少數幾次見到他時,這位先生總是西裝革履、面帶笑容。碎短的卷發偏褐色往后梳,胸口的懷表鏈常是沒什么攻擊性的柔和玫瑰金。

    只是膚色蒼白些,毫無血色,甚至在偶爾看過去,覺得他肌理發僵。

    也許是身體不好。

    這次薄言直白地出手針對喬諒,其實也讓很多員工摸不著頭腦。

    因為是力推藝人,小喬諒——本名孟燼,最近常來公司聲樂房進行練習,不少人都見過。

    化妝之后有意朝喬諒的方向逼靠,穿上白襯衫、把腰桿挺直,也許的確能從營銷上博得名氣。只不過就目前得到的數據看,顯而易見罵名更多。

    但不化妝時,對方那張臉其實沒有半點喬諒一絲不茍的強大氣場。

    “其實我還喜歡喬諒的,但不知道哪里得罪薄主管……”

    “可能就是純商戰,蹭蹭喬諒的熱度?”

    “聽說薄主管和他談過,不知道是不是因愛生恨。”

    “我天呢……真的假的??”

    “喂小聲點!不過這倆人顏值確實很配……啊,喬諒是真的好帥。非粉的感嘆。”

    “但薄主管看起來不像那么小心眼的——”

    “——叩叩。”

    茶水間的門被倏然叩響。

    幾個議論得熱火朝天的員工頓時如驚弓之鳥一般手忙腳亂,扭頭一看,和微笑的薄言對了個正著。

    “——!!”

    “薄主管好!”

    喬諒和孟燼近期是公司的熱點話題,但沒有人能想到薄言今天會來公司……

    還剛好被他抓了個正著。

    幾個人尷尬地站在原地面面相覷,連連道歉。

    儒雅高挑的青年站在茶水間門口,單手拿著咖啡杯,靛藍的工牌塞在胸前的口袋里。

    他褐色的眼睛從幾個人的臉上掃過,若無其事地笑起來,“沒關系,公司里面討論一下無所謂,大家活潑點也很好。”

    他舉起杯喝了一口咖啡。

    袖口上別著蜜金貓眼石袖扣,微微的褶皺下,抬起腕部就會在陰影里看到繃帶和錯綜駁雜的舊傷。

    “出去吧。”薄言微笑。

    光線落入他眼中,睫毛下,瞳孔是極其細小的一點。

    褐色眼眸被照得偏金,和蒼白的膚色唇色映襯著,愈發像是什么冷膩陰險的蛇類。

    仿佛和他對視,會被變成無生命的石像。

    當然,員工們是不敢抬頭看他的,畢竟正是心虛的時候。

    他們只能聽到薄言和煦的聲音,帶著調侃意味,“好好工作,我們公司還是要靠大家。”

    等人都走完,薄言臉上的笑意也沒有淡化,保持著平靜的表情把咖啡扔進垃圾桶里。

    耳機里傳來江柏川的笑聲。

    “好幾年沒見,你說話還是一如既往的虛偽惡心。”

    薄言回到辦公室,放在抽屜里的相片是他和喬諒的合照。已經被摔碎撕破,重新拼接的時候有了許多白邊。

    薄言看著這張照片。

    其實是被裁剪過的,喬諒的肩膀上還搭著另一只手。這只手的主人,是他的“朋友”。

    他支著臉,儒雅地輕笑,“何必說得這么難聽?好歹我們曾經也是朋友。”

    江柏川笑出聲,“朋友會搶朋友的男朋友嗎,朋友會動手段把朋友限制在國外嗎?”

    薄言坐在椅子上,姿態優雅閑散,連口吻也不見怒氣。

    他慢條斯理地,“難道不是因為你魅力不足?”

    江柏川疑惑地嬉笑起來,聲音懶洋洋的明朗,“你魅力很足嗎,怎么被分手破防成這樣,一副要把喬諒害到死的樣子啊,薄言。怪不得說最毒男人心,你心眼是真的夠狠。”

    薄言很輕地發笑。

    他低頭,褐色的眼睛低垂,看著相片。

    破舊的紙張上,喬諒的臉幾乎被撕爛,動手的人心中恨意可見一斑。

    明明撕爛到這樣,卻又勉強拼接在一起,意圖又叫人摸不著頭腦。

    現在,薄言只能看清他的眼睛。

    透過照片都銳不可當的鳳眼,還有眼瞼下輕巧的一點淚痣。

    “你不收手,我也只能對你動手了。”電話那頭的聲音笑著說,“朋友,你別想太好過。”

    “嘀——”

    一道短音,通話結束。

    門被敲響,薄言抬了下頭:“請進。”

    “預熱已經就緒,”助理抱著平板走進來,說,“接下來帆盛那邊說會把消息漸次放出。”

    “讓我看看。”

    助理點頭,把平板遞給薄言。

    喬諒的視頻。

    一看就是那種聲色犬馬場合,喬諒坐在燈紅酒綠的迷亂光線里。穿著黑色的襯衫,胸口肌肉微微將襯衫褶皺撐起,靠在沙發靠背上也顯得挺拔。

    他夾著一支煙的手伸出去,瓷白的一只手骨節分明,血管明顯,被只有背影的男人咬著指尖。

    靠得很近。

    總讓人覺得拍攝者就在現場。

    甚至晃動的畫面,幾乎能夠感受到現場有些怪異的粗重呼吸。

    就在現場看著喬諒…

    冷漠地垂眸,帶著蔑視和輕嘲的眼神。骨節分明的手指隱約被舔得泛出清光,指節更顯得清雋。

    像看這些人狗一樣舔上來會覺得很爽。

    但是生理性的厭惡,又和心理的刺激感相悖、對沖。才讓他微微扯著嘴角露出那種不屑的厭惡眼神。

    這還只是第一條而已。

    薄言手背撐著下頜,腕表的咔噠響聲在耳邊尤其顯眼,幾乎讓薄言覺得自己笑聲也帶著機械化的僵硬感。

    他低沉的聲音輕輕感嘆,“玩得這么花。”

    助理小心看了眼他的表情,“是,聽說是什么男模。”

    薄言說,“不是男模。”

    助理一頓,沒想到薄言的關注點竟然在這里,不由得有些不解。

    薄言嗤笑了聲,男模這個職業,連近喬諒身都做不到的。他那樣傲慢又虛榮的人只會嫌男模臟。

    一定是夠有身價的人。

    才會讓喬諒有這樣偶爾玩弄的心思。

    “出去吧。”薄言說。

    助理立刻低頭,回轉身子離開,把薄言的辦公室門關上。

    室內,薄言安靜地把這些視頻和圖片一一看完。

    最后重新拿起相框,蒼白的手指在喬諒的眼皮上蹭了下,嘴角扯動,皺了下眉,輕笑出聲。

    一旁的電臺廣播播報聲音響起。

    在男女主持一唱一和的音調里,他“啪”的一聲將相框反扣。手指在背后一抵,卡槽脫離開,背框被取下。

    在這張破碎被重新黏合的照片背后,是濺上的抹不凈的血花,猙獰到近乎發狂的字體。

    從里到外地羞辱他,一如他對我做的那樣。

    ——9.23

    桌面上是零碎的零件。

    薄言扭過頭去看窗外的陽光,伸出手去接。袖口后縮,腕部猙獰的疤痕被繃帶纏繞束緊。

    這光落在他的手上,幾乎要把他灼傷。薄言瞇起眼睛。

    “紀念日快到了。”他話音平穩,混合電臺口播的聲音,機械,冰冷,不可名狀,“喬諒。”

    瞳孔在光線中縮小,愈發顯出偏向某種陰毒蛇類的特征。

    *

    錄音棚全黑。隔著一層玻璃,傅勛在外頭老老實實給隊友看背包行李和衣服,一雙略顯出頓感的眼睛直勾勾看著里面的人。

    在錄音棚錄歌時,為了追求效果,人聲音頻和樂器音頻是兩個軌道,分開錄制。

    因為傅勛只是鼓手,不兼任副主唱與和聲,這一環節他最清閑。當然也不能算完全清閑,錄音棚版本和現場巡演不同,最好給每一位樂手出場的機會,只是單單這一首歌沒有傅勛參與罷了。

    錄音棚工作人員閑聊起來。

    “聽說這個專輯喬諒只用了十天就寫完了。”

    “??二十首歌,你認真的。”

    “音樂圈是最吃天分的行業之一……比如喬諒……”

    “沉陽前幾天不是也來錄制了?那會兒我不在,你覺得怎樣?他和喬諒年底Ts20誰能贏?”

    “別說沉陽了,說說小喬諒?他不是發行日期和沉陽喬諒相撞嗎,他來我們錄音棚沒有?”

    “CN有自己的錄音棚,來我們這干什么……”

    ……

    這些議論,喬諒一無所知。

    等他們錄制結束摘下耳機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一段時間之后了,才剛走兩三步,喬諒就敏銳地發現氣氛不太對勁。

    大家在用驚異的目光注視他們。

    那些驚奇、震撼、隱隱激動,又帶些不解和懷疑的目光,讓喬諒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他打開大門,正準備讓傅勛把他的手機給他,就聽到迎面而來的,“阿諒——”

    沉陽話音未落,就被喬諒冷冷淡淡地橫了一眼。

    沉陽手插在口袋里,實在不快,陰陽怪氣地扯開嘴角笑了下,“窮鬼都不配叫你阿諒是吧,行了知道了,你好大的架子。”

    喬諒冷冷垂眸看表。

    黑發的影子投射到挺直鼻梁上,臉骨立體深刻,帥得叫人心底一震。

    他言簡意賅,“三十秒。”

    “你又來!上次都有三分鐘!”沉陽崩潰大叫,暴躁地揉搓自己本就枯糙的紅色狼尾。

    他前不久看到一句話,那就是“退讓,就意味著你允許對方這樣對你”。

    但不幸的是他只是想起來了。

    就像他當學生的時候,總能在考試的時候看著題目,想起這道題出現在哪本書哪一頁,卻根本想不起答案一樣。

    沉陽壓著怒氣,把自己的手機遞出去,聲音沉悶,“你看網上,帆盛這次攤上大事了。”

    喬諒接過手機。

    應湛應灝立刻一人一個腦袋擠到喬諒的腦袋旁邊。

    兩邊結實的胸肌擠著喬諒的手臂肩膀,冰涼的發絲若有若無地掃在他耳廓和側頰。

    應湛:“真的嗎?”

    應灝:“我們要失業了?”

    他們幽幽地夾著喬諒,似乎很發愁,“怎么辦啊,隊長。”

    沉陽眉毛擰死,左看看右看看,拳頭都看硬了。

    他陰陽怪氣地抵著牙笑,尖酸道,“你們樂隊的關系好畸形。”

    喬諒也很煩,脖頸都被吹著一陣炙熱滾燙的風,悶悶的潮濕。

    他正想把人推開,就覺得后頸一空。扭頭,見傅勛已經上前一步,一邊提著一個把他們扯開。

    應湛無名火起,“你清高。”

    應灝也面無表情,白發蓋住眼睛,陰森森地說,“哥哥,過失殺人到底判幾年。”

    應湛:“你試一次不就知道了!”

    喬諒瞥了眼傅勛,冷淡地夸獎,“做得不錯。”

    應湛應灝同時噤聲。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眼睛,齊齊轉過去盯著傅勛看。

    傅勛嘴角僵硬地扯開,呼吸略重,被輕飄飄的清冽嗓音搞得腰眼發麻。

    很敷衍的夸贊,但還是達成了他的目的。

    那就是讓人收獲認同感。

    像訓狗一樣,得到甜頭,被爽到后的狗,之后會一直試圖重復這樣的行為。以博取主人的好感和更多的夸贊。

    錄音棚有些悶熱,喬諒隨手扯了兩下領口。

    嚴謹的領口松開一顆扣子,漂亮的鎖骨線微微顯露一點,喉結微凸滾動,扭頭時,脖頸的肌肉線條極其漂亮。

    沉陽盯著看了兩眼,眼睛瞇起。

    喬諒沒有察覺,屏幕上入眼第一個熱搜就是——

    #帆盛股票大跳水#

    他點進去看,上熱搜才僅僅一個小時,瀏覽量已經破20億。

    “不知道是惹到誰了,感覺是內娛圈子里的頂級人物。”

    沉陽在旁邊解釋,湊過來掛在喬諒肩膀,順手把他的扣子扣了回去。

    應湛盯著他:“……”

    應灝也盯著他:“……”

    “所以才直接狂買熱搜,帆盛旗下的黑料一個接一個爆。”

    沉陽滿不在乎,甚至咧開嘴笑了聲。

    “從涉黃賭毒藝人,再到高層腐敗,偷稅漏稅,能挖的都被爆了個遍。”

    對方身份不明,但態度明確、非常強硬。直接就是奔著搞死帆盛股價去的,不是小打小鬧。

    爆一個人的黑料,帆盛還要感謝這人平白送來的熱度。

    但五個,十個,二十個……甚至直接搞到了資本本人呢。

    跟資本叫板,直接損害他們的利益就是最強勁的攻擊。

    喬諒挑了下眉,往下一劃,立刻看到超話大粉主持人Rain的虐粉作文。

    轉贊評數據極高。

    沉陽甚至還在底下渾水摸魚,把熱度攪得更高。

    他學習不好,但混子本性讓他對怎么把熱度炒高卻很在行。

    所以他開口第一句話就是:

    【飯圈味也太濃了吧,喬諒只是個單純做樂隊的啊。】

    這話一出,引戰的風味瞬間燃燒蔓延,熱度自然高高拔起。

    當然,沉陽也被罵得很慘就是了。

    不過他總被罵,所以也不在乎。他剛選秀畢業出去,拍古早偶像劇霸總的時候,天天被罵。

    喬諒一張俊朗臉孔被屏幕點亮,給幾個罵沉陽罵得最狠的人點贊。

    沉陽無語了,咬著牙,“你!你要點贊好歹用你自己的手機!”

    喬諒才不會用自己的手機做這種事。

    他在自己的微博立的是不爭不搶的富二代清冷男人設。

    把手機還給沉陽后,喬諒從傅勛那里拿到了自己的手機。

    經紀人已經給喬諒的手機打了不下二十個電話,甚至還換了不少號碼,總體甚至不下五十個。

    滿屏的通話記錄飄紅。

    他們已經急得發瘋了。

    新來電跳出屏幕,顯示未知來電。

    喬諒挑眉,接聽。

    經紀人儼然要氣死。

    背景音嘈雜,帶著叫罵的聲音、匆匆的腳步聲和鍵盤聲,各種聲音混亂地雜糅在一起。

    他聲音尖銳。

    “好!喬諒,你夠狠!”

    他怒極反笑,還要叫罵,但很快電話就被另一個人搶去。

    最近幾次的交涉一直都是經紀人代行,經紀人在公司內的確是職位和資歷都相對較高的一員,內部對他十分信任。

    “喬諒。”

    但現在,直接和喬諒對話的是公司董事。

    情況竟然已經緊急到他都趕到了公司的地步。

    “把帆盛真的逼到絕路,按照我們的風格,你應該很清楚你不會好過。”男人的聲音嘶啞,“現在收手,我們還有的談。”

    帆盛真的勃然大怒。

    股價大崩盤叫他們怒火熊熊,在內娛橫行這么多年,帆盛不算幾大巨頭,但也是赫赫有名。

    資本家的共性,首先是高傲。

    即——喬諒而已,毛頭小子能對我們有什么威脅?

    他就算有后手又怎樣,他的后手愿意為他付出的東西也是有限的!

    其次是狠辣,即——我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我們可以死,但一定要拽你一起死。

    “現在我們手里有你的黑料視頻。”

    董事聲音低沉,十分鎮定,但急促的語速卻又讓他暴露無疑。

    “給你十秒鐘的時間選擇,要不要發出去。要不要讓喜歡你的樂迷粉絲都看清楚,你這冰清玉潔的皮囊底下是怎么一個人。”

    喬諒往旁邊一靠,肩膀斜斜抵著冰冷的墻壁。

    這些威脅算什么?

    不值一提。

    等什么時候流出去的是床照,再來和他叫喚會比較好。

    青年面無表情,手指玩著沉陽的項鏈。側臉在光線下半明半昧,口吻云淡風輕。

    “發吧。哪怕一無所有 ,對我來說也不過是回到起點。”

    他甚至扯開嘴角輕笑。

    “你反而要好好確認,發出去的視頻,會不會讓我得到更多?”

    “嘀。”

    電話掛斷。

    “發嗎?”運營人員戰戰兢兢,后背全是冷汗,“董事……喬諒那邊有很厲害的法務人員,這個一發肯定會被當傳播不實信息造謠被——”

    他話音未落,就看到男人額角青筋暴起,幾度要把手機摔下又克制,最后篤定道。

    “發!”

    轉頭,電腦屏幕上是已經編輯好的信息。

    未知用戶20390:【關于喬諒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視頻vid]】

    員工不太想按。

    他還在猶豫的一瞬間,董事直接湊上來,拽著他的手徑直按下回車。

    然后猛地松了一口氣,仿佛打了一場勝仗。

    但下一秒——

    [發布失敗,請重試。^_^]

    這下輪到員工重重松了口氣了。

    眼看喬諒背后的勢力不一般,他是真的很怕自己發布出去被追責。

    他這樣的普通員工,也不過就是老板的替罪羊罷了。到時候罰款和拘留還不是他去,什么好處都討不到。

    而背后,董事的手幾乎把他的肩膀頭子掐碎。

    “發,再發!”

    [發布失敗,請重試。^_^]

    [發布失敗,請重試。^_^]

    [發布失敗,請重試。^_^]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是黑客吧……”員工疼得齜牙咧嘴,“不然我們公司那么多爆料他們也很難搞到。報警吧!”

    董事冷靜思考這個可能性。

    公司有專門的技術部,防火墻向來穩固可靠,黑客實在太不現實。

    但多年管理公司的經驗形成一種狠辣的直覺,而這種直覺告訴他——

    “……董事。”

    經紀人在這時候臉色難看地回過頭來。

    他鬢角斑白,聲音沙啞,竟真像個老人。

    他聲音細微,但董事仍然聽得很清楚。

    那瞬間,仿佛整個世界都空白,只剩下這一句輕飄飄的宣判,“我剛剛打電話核實,我們公司的ip被精準拉黑了。”

    這句話,直接戳破了董事心底最畏懼的那一道直覺。

    比黑客還要恐怖。

    意味著上位者從高而下的俯視和命令,強迫他們閉嘴。

    空氣寂靜,機房電腦運轉的嗡嗡聲竟然刺耳。

    “我們這么大的公司!到底是……”董事的臉孔一下子變得空白,“而且明明還什么都沒做——還什么都沒開始。”

    窺探隱私,破壞防火墻,網絡犯罪。

    這是可被追究的違法犯罪行為。

    而限制發言,是無法被追究的權威。

    喬諒把手機放下。

    他長而直的睫毛低下,覆下的影子落入眼窩,整個人裹挾一種森森的冷。

    沉陽手肘搭在他的肩膀,沒輕沒重地擰著他的臉轉過來看,“你看起來好像不開心。”

    因為能限制權利的,總是更高的權利。

    能殺死資本的,是更大的資本。

    “我沒有不開心。”

    喬諒一只手推在沉陽的胸口,用力把他推遠。

    碎發落在他雪白的眼皮,薄薄的褶線上揚,烏黑的瞳孔如同古井深潭,幽遠的深邃。

    沉陽心口冷了下,低頭就看到喬諒的手。

    蒼白膚色下青紫色的血管如同流動的河流,凸起的筋骨尤其漂亮。他喉結一滾,下意識一愣,瞥到喬諒的眼睛。

    無窮盡的野心、熾烈的火焰,幾乎從他毫無波瀾、如霜似雪的眼中殺出來。

    “我只是在……”

    喬諒攥緊手機,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動,手背漆黑的紋身有了猙獰的、放肆的擰動。

    嫉妒。

    興奮。

    作為權利的受益者,喬諒在這一刻,其實并沒有感到多少感激涕零,恩重如山、恨不得五體投地的拜謝。

    他只是覺得。

    這些東西,他如果也可以擁有。

    不……這才是他本該擁有的東西。

    *

    A城已經在步入秋季,氣候仍然燥熱。

    樹葉逐漸枯黃凋零,風沙漸漸變大,這是正常的氣候變化。

    但在一部分人的家里,連這樣正常的季節變化都可以被抹除。

    花園內草木帆盛、鮮花簇擁。這得益于角落的溫室氣候裝置,通過埋在土壤地脈的十三種傳感器芯片,可以做到將土壤濕度、溫度、肥度實時監控操縱。

    這是一個郊區的巨大四合豪宅,經過妥善的修繕后,同時保留園林氣息和高科技感,瀑泉飛流,水聲潺潺。

    青年躺在躺椅上,手邊的托盤上是精致的糕點,手指往下滑,手機里全是爆滿的消息。

    很多喬諒樂迷不敢在微博討論,生怕給喬諒添麻煩,只好在樂迷群討論今天這宣沸的大瓜。

    【全部都是帆盛的瓜!!好震撼,在熱搜已經掛一天了,越掛越爆】

    【看帆盛股票狂跌我終于爽了,嗚嗚,前兩天真的很怕哥在帆盛沒活路……現在帆盛倒了也好,哥可以另找出路!】

    【是Rain干的嗎?!這幾天一直沉默不出聲根本不是你的風格@Rain】

    Rain:【在說什么?不知道。】

    【一看你這個語氣我就知道了,,我就知道,Rain哥真的是受不了喬諒吃半點虧的類型!!好狠的手段,我要封你為瓜王站哥】

    【帆盛那邊還在溫水煮青蛙,Rain這邊直接扔了個大地雷啊老天】

    【看帆盛做了這么多惡心事真替小喬哥害怕,還好快結束了】

    【最離譜的是帆盛這樣的大型娛樂公司,肯定有自己的應急手段,也肯定會撤熱搜,但居然這么久了還在上面掛著,這簡直不科學】

    【不過咋說呢,我還是有點擔心】

    【+1,按照小學學過的田忌賽馬規則,總感覺帆盛如果還有后手,或者直接魚死網破大發瘋,Rain和小喬哥還是會吃虧……】

    Rain:【不會的。】

    【這么篤定?那我放心了】

    【老天奶……我早說Rain哥會開大,沒想到開這么大的大招啊】

    【別說了好爽,真的好爽,這種小組作業遇到大神帶隊的爽感!!啊啊啊我尖叫,好幸福嗚嗚,以后能看到小喬哥越走越高的是不是!!】

    【這就是有錢人的戰爭嗎,熱搜買一條多少錢啊,為什么Rain哥買起來就跟女媧灑泥點子似的……】

    【混過內娛的來講講,一般不同情況會有不同的報價。像今天這種兩邊互相干架的情況,官方會把價位提得很高很高,Rain哥你是真有錢啊】

    【每日一問,我到底和些什么人在一起上網】

    【能不能分我點,祝Rain哥和小喬哥百年好合】

    Rain:【……別說這種話!強調很多次了,不是男友粉,也不是夢男。】

    Rain:【[拼手氣紅包50000]】

    【……無惡意,但請問故意不說主語是你的計劃的一環嗎Rain哥】

    第033章 又恩情了哥

    【經調查, 用戶@未知用戶3492提供的舉報信息均屬實,信息已記錄,待處理, 歡迎持續關注。】

    官方核實消息一經公開,當即引起軒然大波和大范圍的討論。

    帆盛ip被拉黑,并不是換個地方照樣能爆料的意思。

    這是警告性行為,具備強約束力。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人太少, 哪怕是帆盛這樣的大公司, 被拿捏住也是輕而易舉。

    但這也就意味著,他們將眼看著風評漸下, 錯失洗白澄清的24h黃金公關時間。

    帆盛遭遇前所未有的股票大跳水, 且這樣的趨勢還在不斷持續。

    帆盛無法發言, 卻仍然有營銷號以帆盛的名號發布新帖:

    【帆盛是否是被冤枉?關于喬諒對隊友的長期霸凌一事細則。】

    然而民眾對帆盛的信任度大幅度降低, 路人都會持質疑態度看待。

    【不信……】

    【我信, 我還信有人被霸凌爽了(無娛樂化霸凌的意思不要罵我)(我的意思就是有的人真的恨不得甩著舌頭撲上去給小喬哥罵)】

    【樓上姐妹我點了……】

    這次反轉比上次還快, 因為是樂隊成員本人出來澄清的。

    響盒子樂隊-應灝:【完了, 真被你看出來了。//轉發評論[我信, 我還信有人…]】

    響盒子樂隊-應湛:【客觀評價:主唱對我們的要求的確對比整個樂隊生態嚴厲許多, 但是很顯然他也是為了我們好,所以才高標準嚴要求, 否則年度民選第一樂隊也不會是我們。一切都是隊長的功勞。感謝@喬諒。】

    響盒子樂隊-應灝評論了你:【不是?請問你到底在裝什么?就你會夸是嗎?你這種行為,讓我做我也做不出來。最煩你這種愛拍馬屁的攪屎棍。】

    響盒子樂隊-應灝更新了微博:【800字速碼彩虹屁小作文請鑒賞[點擊展開]】

    響盒子樂隊-應湛評論了你:【……】

    傅勛的回復比起這兩個人平淡很多,雖然他才是隊里被喬諒用最惡劣的態度對待的那一個。

    響盒子樂隊-傅勛:【[圖]人很好。@喬諒】

    這條微博大爆,直接在帆盛的瓜擠占滿屏幕的時候沖上熱搜。

    因為傅勛拍的是喬諒的照片。

    青年挺直鼻梁掛著一副無框眼鏡,眉眼微蹙, 淚痣顯眼,疏冷淡漠感銳不可當地直沖出畫面。

    他身高腿長, 脊背挺直。骨節分明的手撐在臺面俯身,袖口挽起,領帶松垮掛在胸前口袋。

    右手提著一只黑色的細長教鞭,挑著應湛的手腕,只側了半個身子對著鏡頭。腰部襯衫褶皺透光,勁瘦的線條影影綽綽。

    【小喬老師…小喬寶寶…帥得我頭暈…不小心撲到地上然后舔了兩下[愛心]】

    【看出來了,是真霸凌,我怒到眼紅崩潰,恨不得沖進去提黑毛哥擋下來】

    【受不了了,緊急代一下應湛,,】

    【客觀來說喬諒真的很認真很嚴厲,感覺是會帶著隊友一點點認真扣細節的那種隊長】

    【是的,誰還不知道我們小喬哥名言嗎“只有熟悉到極致,才能在臺上有足量的松弛感”】

    【純路人被殺到了,這張臉有點太爽了】

    【小喬哥是在媚黑毛哥嗎,媚他有什么用,他只會爽到。他爽到不就是在故意氣小喬哥嗎!!媚媚我吧我絕對不爽[愛心]】

    【小喬哥真的有在好好搞事業……巡演從未拉胯眾所周知的好評。沒想到這樣認真敬業的小喬哥在帆盛竟然被這樣對待……三年才火,事業粉真的破碎了,我真的替小喬哥不值】

    【帆盛麻煩你去亖一下好嗎,好意思說自己是冤枉?】

    董事:“……”

    他看著這條熱度再創新高的微博,心里壓抑的怒火都要噴薄,捂著心口,幾乎氣到心梗。

    偏偏這時候經紀人還接到電話。

    “老板!上面問我們還不安分是不是在找死……”

    “但這條微博根本不是帆盛發的。”董事崩潰,第一次沒有了體面。他暴怒大吼,“他自導自演!自己炒作!關我什么事!”

    經紀人急忙轉頭想解釋,“我們——”

    “行了。”

    電話里卻只聽到一道略低的男音,音色爽朗,干凈利落地截斷他的話音。

    “不用解釋,等著吧。”

    “嘀。”

    電話掛斷。

    經紀人臉色鐵青地轉頭。

    技術部多臺電腦同時運轉,但他們卻喪失了作為娛樂公司最重要的話語權。

    數十人坐在電腦前,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無法申訴,無法言語。

    這本來是他們準備附加在喬諒身上的待遇。

    對于大型娛樂公司來說,想讓旗下一個藝人求助無門,簡直不要太簡單。

    封鎖他的權限,聯系他發聲的平臺物理或數據限流,用把柄脅迫,用合同禁錮。

    這個社會很復雜,也很簡單。是奢華糜爛的賭場,也是大魚吃小魚的游戲。

    他們可以這么對喬諒,自然有人可以這么對他們。

    安靜。

    夏日的光亮落入室內,落到腳邊、落到手臂,在時間不斷推移中,只能感受到陣陣煎熬的冷。

    現在,只能這樣……眼睜睜看著局勢越來越糟糕,有無數個可以被抓住的機會,都從手里轉瞬流逝去,眼睜睜看著希望漸漸湮滅。

    不……

    經紀人想,這也許不是喬諒在自導自演。

    只是有人,用了不值一提的小小手段,在助長喬諒人氣的同時,再給帆盛的落敗加了新的砝碼。

    利用他們往上爬,還要踩死他們做墊背……到最后,做喬諒飛升路上,微不可察的一粒塵埃。

    *

    在喬諒個人熱度甚囂塵上的同時,Rain的虐粉小作文也引來大量關注,引流后效果顯著。

    在喬諒風評好感達到頂點的時候,大眾對喬諒新專輯的期待也來到新的高峰,預約購買人數力壓老牌歌星,已達到全年TOP1。

    背后操盤手時機拿捏得極好,在這樣的要點時刻,錄音緊隨其后流出。

    喬諒經紀人的威脅直接曝光,罵聲一片的同時,新的人員被牽扯出來——

    【薄言??薄言是誰??聽起來幾次三番被提出來,為什么這么大的權利】

    【目前網上唯一可查的身份是CN唱片公司高管,不知道是不是本人】

    【感覺是了……這些人的商戰真臟,是為了給小喬諒鋪路吧】

    【不是……小喬哥老粉在此,感覺這個人好眼熟啊!!他是目前小喬哥緋聞里出現次數最多的一個】

    【之前還有人懷疑《書里》是寫給他的!!】

    【什么年代了還玩因愛生恨這套,地雷男病嬌直接開出攻籍好嗎,讓我看看是誰不在給小喬哥好好當舔狗!!怒了!不行我上】

    【點了,而且CN官宣的新樂手孟燼是什么意思??妝造故意模仿小喬哥也根本比不上半點】

    【抵制不良競爭……換我樂隊原生態……】

    【難得破圈熱度,點擊即看小喬哥神級巡演現場!![鏈接]】

    【新專輯快出了,求求大家支持一下小喬哥,我真的破防了,想讓小喬哥走得順利一點怎么總是這么難】

    【小喬哥遭遇了很多,哪怕被這樣對待也從未跟我們說過,,死裝哥你倒也不必在這上面死裝啊,我恨你是根木頭!】

    【哪怕擰巴死都不愿意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在樂迷面前……淚目,小喬哥始終希望我們享受的是純粹的音樂】

    【小喬哥真的在這方面很單純,寶寶媽媽要抱抱你】

    喬諒已經不再關注網上的信息。

    他剛剛預約了貨車,把訓練室的所有設備都轉移到工作室,現在滿屋的工人正在吭哧吭哧搬工具。

    其中就有喬諒那臺三百萬的鋼琴。

    鋼琴很貴眾所周知,但三百萬的鋼琴在這個行業內,其實也不算多么昂貴的價位。

    往上有千萬級別的鋼琴,還有更具備珍藏價值的鋼琴名手的拍賣古董鋼琴等等。

    應灝靠在一邊玩手機,屏幕的白光映照在他年輕的臉上。

    “喬諒人脈真廣,好多搞樂隊的出來給他說話。”他和哥哥說。

    應湛看著喬諒。

    喬諒穿著耐臟的灰色沖鋒外套和工裝褲,身高腿長,戴著墨鏡扣著帽子,膚色凈白,只露出耳朵和挺直的一截鼻梁。

    “往這邊挪一點,謝謝。”

    清冽的聲音也非常悅耳客氣。

    “不會有人大動干戈只是為了幫他一把。”

    應湛轉著手里被盤得圓潤的胡桃木珠子。低下眼睛。

    “帆盛的威脅你也聽到了。可他們說要發布的把柄,直到現在都沒有后續。”

    應灝轉過頭看他,又忍不住一臉牙酸。

    “富商思維模式和普通人不同,永遠把自己的利益視為第一位,把幫助別人同時自己受益視為第二位。想讓他們無償做勞動力,根本是天方夜譚。”

    應湛話音緩慢,看著喬諒的背影。

    同樣是應付做苦工的人,喬諒對傅勛的態度就無情且沒禮貌多了。

    “快一點,沒吃飯嗎?”

    傅勛也不多說。

    他搬的都是喬諒心里的重要物件,不放心別人過手的類型。心底一邊想喬諒又開始了、又惡劣兇狠地差別對待了,一邊又忍不住覺得這也是特殊的待遇。

    應湛手指緊了下,“……更大的可能是他們看中帆盛這一塊肥肉。喬諒認識的那幾個人,涉足的企業領域包括科研、生物科技、機械醫療、游戲公司、律所,但娛樂圈這一塊豐腴之地,他們尚未踏足。這是很好的機會撬開一角,但他們唯一沒有預料到的是,帆盛的黑料會爆得那么快,帆盛也變得不那么值錢——”

    “停停停。”應灝面無表情,捂住耳朵往后退,“你怎么了解喬諒認識的人…了解得那么清楚?”

    應湛掐著珠子的手緩慢地頓住,有些微涼的滑潤珠子落在手心,也面無表情看著他。

    兩張一模一樣的臉相對,幾乎是在照鏡子。

    應湛應灝小時候熱衷于玩一種游戲。

    “猜猜我是誰”。

    他們是同卵雙胞胎。在同樣的發色、穿同樣衣服的時候,連父母都沒有辦法將他們辨認出來。

    他們心意相通,從小就有一種近乎怪異的心電感應。

    在應湛緊張的時候,應灝也會不適;在應灝激動起來的時候,應湛同樣會反應。

    他們之間鮮少有秘密。

    應湛:“我也是為了你。”

    應灝挑了下眉毛,一雙眼睛下睫毛長得顯眼,怪陰郁的。

    “我?”他笑起來,咧開嘴唇,尖牙森白。

    應湛手里的珠子重新轉動起來,“我是為了告訴你,喬諒之后會遇到很多人挾恩圖報。”

    應灝盯著他,皺起眉,漆黑的視線飄忽起來。

    挾恩圖報。

    怎樣的挾恩圖報?

    他腦子里一時間閃過不少畫面。

    喬諒被高管壓在墻上手蹭開襯衫,往里摸的時候,是不是也是因為高管開出了不得了的條件。

    喬諒和邵樂接吻的時候,是不是也是因為,邵樂給了他無法拒絕的利益。

    針對這些“恩情”……喬諒會不屑地,吝嗇地,厭煩地,給一點微弱的甜頭,作為回報。

    耳孔里像有一萬只蜜蜂鳴叫,他的手緩慢地攥起,手臂的青筋鼓脹驚人,卻還是可以清晰地聽到應湛平靜的嗓音。

    略有些低沉和艱澀。

    “你同樣可以幫他,還可以做一個不需要他回報的人。”

    哥哥提議。

    ……

    東西搬送得差不多,喬諒給工人師傅一些小費。

    當然沒給傅勛。

    在沙發坐著休息的時候,喬諒打開手機看到不少人的消息。

    江柏川的消息直接略過。就算沒有喬諒,他和薄言的舊怨也會讓他對薄言出手的。

    喬諒看向下一個。

    江幟雍:【帆盛的股價大跌,如果你手里有余錢,可以考慮收購。】

    喬諒:【謝謝,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

    江幟雍的消息頓時噼里啪啦發了一大堆,喬諒懶得看,略過,下一個。

    邵樂:【哥心情還好嗎?我剛把一千萬匯到你的賬戶】

    邵樂:【看哥被罵比殺了我還難受,做了個爬蟲把罵哥的34230個人都揪出來禁言了,還是覺得好難受。帆盛能不能去死。】

    邵樂:【打電話把帆盛心態搞了,爽多了。】

    喬諒:【謝謝,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等工作室收尾結束就可以和邵樂分手。

    最后就是專輯首發,喬諒打開日歷看了時間,他的專輯發布應該會在沉陽之后。

    但現在正是輿論風口,也許他應該考慮提前。

    最后,喬諒給Rain發了消息。

    【是你在幫忙嗎?謝謝。】

    Rain:【不要這么客氣^_^我只是做了我能做的事情。寶寶人緣很好,還有別人插手,我也省了不少力氣。】

    落地燈的光線柔和,傾灑在喬諒肩膀。

    喬諒:【謝謝。沒有你的話,我不知道要怎么辦了。】

    Rain:【寶寶TT別這么說,你走到今天都是自己一步一個腳印,不只是我,你的樂迷全部都看在眼里,我能幫上你的地方實在很少。】

    喬諒手撐著臉,靠在沙發上單手打字。

    【最近有時間嗎?】

    【有的,怎么了嗎?寶寶^_^】

    Rain的手機一震。

    [“寶寶”拍了拍你,并說喬諒就是大紅的命]

    寶寶:【這樣說也許很冒昧,但是,我想見你一面。】

    Rain回復喬諒的消息向來很快,這一次卻足足間隔五秒。

    巨大的沖擊力,讓他完完全全被嚇呆。

    平時聊一聊天,關心喬諒的近況也就算了,但喬諒主動提出見面絕對還是第一次。

    這是……

    私聯吧。

    Rain好半晌沒有反應過來。

    他下意識想回答,字都打完了,卻又頓住。

    要說不想去,怎么可能。

    但Rain撇去情感因素,從事業角度考慮,被扒或者被拍到,對喬諒極其不利。

    何況他剛在粉群和微博發了虐粉小作文。

    這個關鍵節點,如果被拍到被人利用當話柄,那么喬諒剛剛才有起勢的風向又會轉變,會被質疑是聯合炒作、早有預謀……

    盡管喬諒只是想謝謝他。

    但不免的,會被人說很難聽的話。

    【不用了寶寶,我現在不在A城。】

    Rain果斷拒絕。

    第034章 又分手了哥

    這幾天, 工作室的各項申請在逐漸收尾落地。邵樂給喬諒發的消息,五十條里面他能有一條回復都算好的。

    見面請求一概推拒。

    發的消息除了轉賬都已讀不回。

    連接吻甚至牽手,都會面無表情地側首躲開, 又不給半點理由和解釋。

    搞得邵樂不上不下,又扭曲又失落,不斷去想自己是不是還沒有被原諒,要做什么才能討好喬諒。

    他為此絞盡腦汁。

    小心翼翼的各種承諾, 細數自己種種罪狀。

    把自己的卡全部上交, 密碼全都寫在卡后。

    虧了一筆把帆盛收購到手給喬諒,希望他能消氣。

    開車接送, 在喬諒的工作室外一等就是好幾個小時。

    最崩潰的是等到深夜, 喬諒總是和他的隊友們一起出來。應灝應湛像是兩個殘疾人, 非要擠著喬諒走。

    邵樂情緒漸漸不穩定, 再粗的神經都繃成細細一根絲線。

    甚至又開始稀里糊涂地想起喬諒的白月光。是不是那個老男人和喬諒說了什么, 所以才讓喬諒這么對他。

    又或者是江幟雍。

    江幟雍最近和喬諒也走得很近, 總是三天兩頭來找喬諒。

    還有江柏川。

    如果上次不是江柏川, 他和喬諒之間, 根本不會有任何矛盾。

    眼看著喬諒明明看到他的車牌, 卻又平靜地忽視離開,邵樂真的破防抓狂。

    一雙凌厲的琥珀眼睛滿是紅血絲, 俊朗臉孔再沒有半點爽朗笑意,甚至陰沉得可怕。

    是在勾引哥嗎。

    怪不得哥最近總是不愿意搭理他。

    不然為什么要不知廉恥地黏哥那么近,明明哥都推拒好多次,還皺了好多次眉毛。

    連臉色都不會看,當小三都不配!!

    怒氣順著血管一路攀爬。邵樂猛地打開車門, 幾乎要急得不管不顧地發瘋,卻在迎上喬諒清冷視線的一瞬間冷靜下來, 再次破防。

    “哥。”邵樂緊攥的拳頭又松開了,睫毛耷拉下來,整個人又像一只溫順又爽朗的大型犬了。

    他啞著嗓子直勾勾看著他叫喚,“哥……我送你回家吧。”

    似乎是覺得他很乖。

    喬諒那天久違地坐上他的車,還在下車的時候和他接吻。

    邵樂親他的時候眼淚都快飚出來了。

    雖然以前接吻也很幸福,但是這是第一次邵樂感覺幸福得這么酸澀和難得。

    他眼睛干澀到發疼都不舍得眨一下,看著喬諒偶爾顫抖一下的睫毛,和平淡到幾乎沒有起伏的眼睛。偶爾被親得不耐,眼睛里的黑水都要冷冽地奔涌出,也漂亮得叫邵樂呼吸粗重。

    他被抓著頭發,痛到心口酸麻發爽,幸福到快瘋掉,現在去死都值得了。

    哥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也許就是在好好教訓他。

    雖然很痛苦,但哥真的很在乎他。

    不知道,喬諒這人向來有毛病。

    越是臨近分手的時候,越是喜歡讓人看到他是怎樣一個完全不把感情當回事的缺德又陰暗的人渣。

    他只是患得患失,連上課都魂不守舍。

    和江幟雍關系怪異的惡化從未擺在明面,但卻是無法忽視的一樁事實。他對于向其他朋友傾訴都有了陰影,于是又找上自己二哥。

    邵樂:【我有個朋友,他和自己男朋友本來好好地談著戀愛,但現在因為不知名因素陷入瓶頸期,求感情變好恩愛一生教程】

    邵修友:【問我有什么用,好像我談過一樣】

    邵修友:【你談戀愛了?】

    邵樂:【我朋友。】

    邵修友也沒搭理,【嗯,所謂不知名因素,大概是對方想和你朋友分手了吧^_^】

    【怎么可能!】

    【不僅看起來要分手了,似乎還是個渣男。畢竟連和你好好談一談的想法都沒有,直接就開始冷暴力了。】

    【你不懂他!他根本沒有冷暴力我,也不是想分手!】

    【……我們老邵家的基因也出了個戀愛腦。】

    邵樂看著這句話。

    其實不太理解,江幟雍一開始這么想,現在二哥也這么覺得。

    可邵樂只覺得,喜歡喬諒根本算不上戀愛腦。

    和喬諒第一次相遇時候喬諒還在酒吧當駐唱,后來他喝醉了正巧和喬諒同路,以為那就是最后一次見面。像一生見過一次流星就已經非常幸運那樣。

    但第二次見面是在咖啡廳。

    喬諒沒有帶傘,渾身濕淋淋地進來躲雨,邵樂那時候就坐在窗邊,看他和店員攀談。那似乎是他的大學同學。

    喬諒的襯衫濕透,黏在身上透出膚色。水珠一顆顆地從他的發尖、下頜滴落,那張清冷的臉上罕見地有了一點微弱的笑意,邵樂攪動咖啡的動作都變很慢。

    第三次是在劇院。

    在A城有個斜塔劇院,仿照歐式巴洛克建筑建造,鐘乳石一般的欄桿被喬諒抓在手里,他站在樓上喊住邵樂。

    邵樂隱約覺得這道聲音很熟悉,一抬頭,就看到喬諒站在欄桿旁。

    飛揚的頭發,清寒俊美的臉,話劇風的精致貴族服飾與佩劍,耳邊戴著璀璨發亮的藍色耳釘。

    喬諒似乎不擅長向別人求助,表情有些不自在。在后面的催促聲里才說,“我的帽子掉到樓下了,麻煩幫我扔上來好嗎?”

    邵樂回過神:“哦哦!”

    他把帽子扔上去。

    那時候A城剛剛入冬,有大風,帽子被風刮得險些又跑掉。邵樂大聲喊:“抱歉啊——”

    他正準備拔腿去把帽子撿回來。

    就看到喬諒把別在腰上的西洋劍抽出來。

    那是一柄細長的、優雅而凜冽的劍。邵樂根本沒看清他怎么做的,那只修長的手就已經把帽子扣在頭上,劍也利落地回到原位。

    “謝謝。”

    喬諒抬了下下頜,略帶傲然,冷靜對他說。

    大風。

    滿地的銀杏和楓樹葉被吹得飄揚起來。

    在金色和紅色之間,喬諒退場,隱沒入邵樂看不見的房間。

    那時候邵樂總覺得他們的頻繁偶遇充滿命運性。他幾乎以為,他們很快會有一段故事開展。

    但遺憾的是,當他確切地給他們的相遇下了定義,就再也沒有遇到過喬諒。

    盡管他充滿期待、不斷祈禱,甚至惱羞成怒向命運之神挑釁、故作不在乎,都在沒有在人生任何一個角落見到喬諒的影子。

    直到響盒子樂隊的出道。

    邵樂作為粉絲的一次次偶遇,好奇喬諒還能堅持到什么時候,走到哪一步,不知道什么時候,注視喬諒的視線發生變化。

    邵樂不甘心再當粉絲。

    做喬諒會低頭看的每一個普通人里的一員。

    然后他就真的變成了喬諒的男友,這個過程,簡直輕松到不敢置信。

    邵樂驚喜,又覺得虛幻。明快的心臟第一次蜷縮著有了陰霾。

    在這段關系里,他才是不斷渴求喬諒的愛意的那一個,他需要喬諒更多更多的表示,冷待也好陰冷的眼神也罷,總要有一點東西……

    證明哥真的很愛他。

    證明他們真的還可以在一起很久。

    又或者……只是單純地證明,他認可邵樂是他的男朋友。

    他恍惚了下,抿了下唇。金發落在眼瞼,縫隙間琥珀色的眼眸略顯暗沉。

    他想了想。

    算了吧,男人又不是必需品。沒必要天天黏在一起,給哥一點私人空間也是很好的……

    下一秒手機響起,邵樂立刻把手機翻開一看。

    怎么還不是哥的消息。

    邵樂真的不想活了,他的人生根本就是一片灰白。

    *

    喬諒對邵樂難得提出一個請求——

    來他的公司逛一逛。

    甚至還對近期的冷淡做了無比詳細、認真、充滿情感的解釋。

    【最近很忙。】

    邵樂簡直欣喜若狂如蒙大赦,提前了三個小時開始洗澡挑衣服,抖擻精神來喬諒樓下接他。

    巨大的落地窗,綠植影影綽綽,窗明幾凈。

    “這里是我們的研發部。”

    邵樂介紹。

    大廈中心是雙螺旋銀白構裝體,以均勻的速度交錯扭轉,藍色的光亮在其上的溝壑上流動,因為建筑碩大,而具備壯觀的科技感。

    “生物科技是長遠的發展趨勢,我們和江柏川的宸川集團有深度合作。他們目前預售的大型游戲采用我們研發部的最新科技——人膚擬感。”

    平時樂觀開朗只知道傻笑的蠢狗,這時候依然能夠侃侃而談。甚至頗為殷切地看著喬諒,似乎唯一的期待就是能夠得到喬諒的贊許。

    “這是一種觸摸技術的新研方向,由智能機器載有,因為太過逼真而做了防共感技術,這也是邵家的專利。目前在全球范圍內,只有一小部分私人博物館會載入人膚擬感,在被技術破解之前,我們的收費非常高昂。”

    在白而冷感的光線中,青年仰頭看著研究室里的各個芯片模塊。側臉清雋線條利落,非常認真。

    真是無比新奇的科技。

    讓喬諒甚至覺得,這些東西已經和普通人的生活斷代。

    邵樂介紹了很多東西。

    人膚擬感只是其中一項,還有一種技術叫做電波控光。即實時監測分析人的生物微電流,控制發出不同頻段的光線。

    還有造景投影,具備一定程度的互動性。

    邵樂介紹說:“這是現在投入資金最大的工程,研發進度大概在百分之七十。”

    他年輕,但并不無知。

    他在此時此刻此地的身份,是一個純粹的商人。商人無利不往,研發出發點是賺錢,又或者收攬名利,總之不是社會性慈善。

    而喬諒的思路則是——如果可以為自己所用就好了。

    他平靜地看著,胸腔中的血液奔流不息。

    用在他未來的演唱會上,打造一個只屬于他的,獨一無二的專屬舞臺。

    等參觀結束,兩人回到邵樂的頂層大辦公室。

    時間已經推移到了夜晚,而夜晚的高層,具備喬諒鐘愛的成功者功利性的浪漫,那就是——全城燈火都會被踩在腳底。

    怪不得老板都喜歡加班。

    如果喬諒呆在這里,一定也會留到夜晚再離開。

    喬諒的手按在玻璃上,清透的玻璃倒影出他的面孔。

    他輕而易舉地想起了幾年前剛讀大學的那個晚上,被江柏川帶去那個十三萬五一個晚上的酒店。

    這個世界上的富人真的是很多,他們和絕大部分人過著近乎分級的生活。

    十三萬五的酒店,對江柏川而言只是灑灑水。

    近億的車牌,對邵樂來說甚至不算談資。

    喬諒光是看到就會覺得野火在燒,這些東西都很好,而好的東西總有一天會屬于他。

    喬諒收回手插進口袋,回過頭,往后一靠。

    消瘦肩膀靠在玻璃上,他什么都沒說,只是這樣平靜地注視邵樂,就讓邵樂莫名地感到一陣心慌。

    空氣似乎太稀薄,氛圍仿佛太過安靜。

    以至于邵樂的粗神經都強勁地跳動了兩下,他的直覺讓他飛快地脫口而出,“哥……”

    喬諒:“其實我最近在思考要不要和你分手。”

    邵樂腦袋里轟的一下。

    一瞬間,他立刻感受到內心某種緊迫的悲哀的某種召喚——

    這一刻還是來了。

    他脖頸上的紋身僵硬地跳動兩下,下意識地偏過頭,“你說什么?”

    喬諒平靜地重復,烏黑的眼睛直視他,“我在考慮要不要和你分手。”

    空氣中安靜得能聽見每一粒灰塵的鳴叫。

    邵樂喉結滾動,他快步上前,把喬諒按在自己的椅子上。手指忍不住用力收緊,又飛快放開。

    少年抿著唇,棱角分明的一張年輕面孔有些壓抑。

    “很晚了,哥想吃什么?”

    怎么辦。

    “或者喝點什么?”

    怎么辦??

    “或者我現在……送你回家?”

    怎么辦!!!

    喬諒還是沒什么情緒地看著他,邵樂心里猛地一酸,強硬按著扶手的手驟然一松。

    “哥——”

    中央空調運轉的響聲輕微。

    喬諒歪了下頭,把手攤開,很輕地道:“過來。”

    他的手放得很低。

    邵樂腦子短路,抬眼看他,又看手。眼睛一亮,立刻按住喬諒的腿單膝跪下,把下巴擱在他的手心。

    喬諒手心冰冷,微合掌心往上抬,掂了下他的下巴。

    “我真的很缺乏安全感。”喬諒的指腹蹭到他發燙的臉頰,再往上抓住他的頭發,“證明給我看,你很愛我。”

    一雙略有些晦澀的琥珀色眼珠直直看著他。

    和剛剛侃侃而談的少年企業家不同,現在邵樂在喬諒面前更像是被拴著項圈的野獸。

    金發耷拉下來,他有些迷茫似的,因為邵樂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討好喬諒了。

    炙熱的手掌按在喬諒的膝蓋上。他遲疑地湊上去,用牙齒叼著咬開拉鏈。

    喬諒半瞇著眼低頭看他,淚痣如同下墜的淚點。

    真的……很有意思啊。

    雖然厭惡,不耐,但是喬諒真的覺得很有意思。

    他揪住邵樂的頭發微微收緊,仰起頭,看著窗外的夜景,飄忽著輕笑了一聲。

    這顛倒的世界。

    他坐在屬于邵樂的位置上。

    而真正掌控這里實權的操控者,跪在他的腳邊。

    ……

    青年蒼白的手指搭落在邵樂的有些毛躁的金發上,輕佻地撥開一縷,繞在手指上拉扯。

    “唔、咳——”

    邵樂立刻發出猝不及防的嗆咳聲,抬起頭。

    喬諒手肘抵在扶手,一手支頤下頜,一手按著邵樂的頭。

    那張清寒帥氣的臉完全籠罩在陰暗下。居高臨下,發絲散落。

    背景是毫無遮掩的巨大落地窗。

    窗外的不熄燈火是A城繁榮的證明,更是勞碌的印記。

    空氣里安靜得過分,喬諒向來不屑在這種時候發出任何聲音。

    他看起來與平時一般無二,連目光都古井無波。

    只是臉頰眼尾泛著點反常的微弱潮.紅,眼瞼下的小痣都像被洇濕。

    胸口起伏著,不穩定的氣息悶窒在緊抿的唇縫里。

    邵樂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粗重呼吸,和通過骨傳導黏在耳邊膩人濕潤的響聲。

    喬諒俯瞰他的表情,在晃動的光線下,嘴角卻似有似無地,勾起極其惡劣的微笑。

    “做得很好。”

    他冰冷手指拂過邵樂的后頸,嘴角上揚,瞇著眼睛。

    喟嘆似的,發出尾音微微失控,吸氣發抖的聲音。裹挾微弱的嫌厭輕嘲。

    “好寶寶。”

    第035章 二更

    晨光透過窗戶照進室內, 綠植曳動的影子落在地面。

    “所以你不和他分了?就因為這個?”沉陽擰著眉毛。

    “沒說不分。”喬諒回答。

    沉陽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很快又把臉繃起來,抵著牙笑了聲, “但你不是說他很有用……”

    “是有用。”喬諒認真擰著螺絲,發絲垂散在眉眼。

    他把手里的鋼架拍緊實,搖晃兩下。指骨清晰有力,“但是分手之后再復合是什么很難的事情嗎?”

    見他擰完, 沉陽肩膀聳了下, 把手里的鋼架放下來,扯開嘴角陰陽怪氣道:“你別真的以為, 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對你情根深種。”

    喬諒把手里的扳手放下, 看向他。

    清粼粼的眉眼, 睫毛很長, 鼻梁挺拔, 皮膚在光線映照下像在發光。離得太近, 青紫色的血管隱約從他冷白的膚色里透出來, 眼瞼下的痣尤其引人注意。

    帶一點頹靡的冷淡, 如冰似雪、高不可攀。

    沒有人能看到這張臉的時候想到他的過去。

    沉陽盯著他看, 喉結動了下,“別太自信了喬諒, 世界大著呢。”

    “沉陽。”

    喬諒忽然喊他一聲。

    他的聲音很輕,卻喊得沉陽心底一重。

    工作室里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略顯空曠。喬諒的聲音砸到地上,彌漫成一陣幾乎絞殺他的霧氣。

    微涼的手也蓋在他的手背。

    微微一冷,冷得沉陽心魂都震動了下。他太了解喬諒了, 幾乎立刻就猜到喬諒會說些什么……

    那些無趣的謊話。

    只有傻子才會上當。

    他濃眉擰起,目光暗沉, 直直凝著喬諒。

    “其實這么多年我一直都忘不掉你。”

    沉陽健碩的肩頸與手臂線條倏然緊繃,笑起來,挑高的眉毛讓他那張桀驁不馴的臉顯得尤其鋒利。

    “這套對我沒用,放棄……”

    喬諒:“我們復合吧。”

    沉陽話音戛然而止,喉結滾動,臉頰都控制不住有些扭曲。

    明知道喬諒在騙人,明知道喬諒在等著看他的笑話,可是——

    “嘎吱——”

    背后的門被推開。

    江幟雍和邵樂站在門口,沉陽回過頭和他們對視,空氣死寂。

    邵樂手里提著給喬諒買的早餐。

    A城很有名的老城記,宮廷特供,百年字號。排隊買這個花了邵樂不少時間,因為昨晚喬諒說太貴了,從來沒吃過。

    他琥珀色的眼珠有些震顫,茫然道:“什么?”

    江幟雍落后他半步,西裝革履,暗紅色領帶上別著細閃的鉆石領帶夾。袖箍箍出他流暢結實的手臂線條。

    身上一股清冽淺淡的木質雪松香水味。

    面貌冷硬的青年皺眉,目光瞥著室內的情況,看喬諒兩眼,扯了兩下領帶保持松弛感,單手搭著邵樂的肩膀。

    “喬諒說要和沉陽復合。”他聲音低沉。

    他混血骨相,眼窩太深,一雙藍色眼睛幽暗地反光,“但是你別擔心,這里面肯定會有誤會。”

    他們兩個都對話了一輪,沉陽才像是倏然從某種可怕至極的幻境中回過神。

    他后背冷了一大片,面頰卻火熱,像是從脖頸直直往頭頂燒。

    他飛快地把手從喬諒手心底下抽出來,但下一秒又覺得自己這樣未免太過做賊心虛。

    提出要復合的人可不是他。

    要心虛的人也不該是他!

    心口像是倏然長出藤蔓,狂漲著,使埋在血液里的某種沖動流動起來。

    他有意證明自己的清白,又重新抓住了喬諒的手。

    滾燙粗糙的手心緊緊捏住喬諒的指骨,隔著一層冷膩的薄薄皮肉,輕易能感知到他的脈搏、骨骼。

    搞得沉陽有些惡劣的興奮起來。

    和上次一樣,被撞破從來不是喬諒會擔心的問題。

    這個人不行就換下一個就好了。這個世界上可以利用的人多了去了,喬諒當然可以選一個更省心的。

    他甩開沉陽的手,從旁邊拿濕紙巾擦拭手心。

    甚至一句話都沒說,眉眼低垂,清冷幽暗。

    想騙人的時候說點好聽的話,不想騙了,就嫌人窮嫌人蠢嫌人臟是吧。

    真不愧是喬諒。

    沉陽笑了聲,眼睛暗下來,甚至輕佻地吹了個口哨,“有的人要有大麻煩了。”

    仿佛剛剛有過的悸動又回歸平靜。

    邵樂腦袋嗡嗡的,冷厲的眼睛死死盯著沉陽。

    江幟雍攔著他,一副生怕他沖動的樣子,“你冷靜點!喬諒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沉陽有意給喬諒的生活制造麻煩,添磚加瓦道,“其實我這么多年也忘不掉你。”

    他本來想用玩笑口吻說出來的。

    但顯然事與愿違。

    邵樂怒火中燒,幾乎控制不住就要沖上去。

    江幟雍抓著他,“你別沖動,再看看。你忘了嗎,我第一次見喬諒的時候他們就這樣。這肯定是他們的相處方式,你別誤會。”

    健壯的軀體輕易帶來壓迫感,影子很深很重的一片。

    但喬諒頭也沒轉一下,眼眸中半點情緒波動都沒有。甚至一轉身就要走。

    肩膀被按住,步伐一頓。

    粗糙的大手骨節分明,按著喬諒的肩膀稍微用力,就把他扳回來對視。

    “喬諒,時間是不會等人的。”他佝了下腰,粗糙的紅發擦過脖頸,脖頸上掛著的銘牌從領口滑下來晃動。

    他的聲音很低,“會一直等你的人只有我。”

    沉陽和喬諒認識很久了。

    怎么會是季疏禮、江柏川、薄言、邵樂那種人能比的。

    他連在日記本里許愿“希望我那個死裝虛偽朋友能彎”的次數,都比這些人認識喬諒的時間更多。

    “你剛剛說的我同意了,”他說,“復合吧。”

    邵樂額角的青筋猛跳,脖頸的筋也倏然帶動紋身,略有些猙獰地跳動起來,像是控制不住要立刻爆沖過去,“滾開!”

    江幟雍拽著他,冷峻眉眼擰起,呵斥道,“冷靜!邵樂!喬諒不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他也不會同意,你們要談談!”

    邵樂一瞬間無法呼吸,幾乎目眥欲裂:“江幟雍,你瘋了嗎!”

    江幟雍眼眸如同奔涌的藍色巖漿,像不理解自己的好心被無解,也怒吼,“我是你的朋友!我還不是怕你沖動之后又后悔!”

    他們廝打起來。

    邵樂一張開朗的帥臉上表情全然空白,顯出兇悍的冷戾,死死攥著江幟雍的領子,指骨泛白。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心思,”他冷著聲音,是江幟雍感到陌生的面貌,“也別把我當蠢貨。”

    喬諒一肘迅速往回頂,沉陽恍惚中被頂得扭曲了下,捂著胸口大叫,“咳——喬諒!疼!”

    喬諒捏著他的下巴抬起,左右一看,似有似無地掛著點涼薄的笑。

    “啪!”

    響亮的一聲。

    邵樂和江幟雍齊齊頓住,往回一看。

    喬諒剛收回手,甩了下腕部,居高臨下的冷漠視線,厭煩別過去的眼神,抿起來的唇。

    “清醒了嗎?”

    他道。

    邵樂嘴唇動了下,“哥……”

    這一巴掌來得太突然。

    雖然沉陽早就做好犯賤被扇的心理準備,但還是被扇得沒了魂,呼吸急了一瞬,臉頰火辣辣的疼。

    他懵著瞪大眼看喬諒,頂了下側臉,疼得天靈感都一陣嗡嗡的通透。

    沉陽捂著臉,“喬諒!干什么啊!不就開個玩笑嗎,你急什么。”

    喬諒瞥他。

    有些話邵樂和江幟雍在,他不會說出口,但沉陽看得清楚又明白。

    ——少犯賤。

    喬諒回過頭,語氣平淡,“嗯,沒錯,我們只是說著玩的。”

    邵樂:“說著玩嗎?”

    剛剛一直在勸邵樂聽喬諒解釋的江幟雍,這會兒看到邵樂真的安分下來,反而道,“不是,邵樂,這你也信——”

    “沒關系啊,哥都對我解釋了。”

    邵樂松開他的領口,金發下眉眼清爽,一派明朗。

    “有什么問題不是溝通不能解決的呢?戀愛中最重要的就是相互理解啊。”

    他關切地問:“哥手疼嗎?”

    *

    他說是這么說,一轉頭就把喬諒壓在沙發上。

    “不喜歡。”他悶頭埋在喬諒的脖頸,濕熱的嘴唇烙印一般往喬諒脖頸上吻,一路嘬到嘴唇上。

    像是見著喬諒在外面摸別的狗,一個勁兒杵在上面亂嗅,聲音幾乎咬牙切齒,眼眶都充血。

    但又不敢跟喬諒大小聲。

    只能悶悶地叫喚,“不喜歡哥身上有別人的味道……”

    喬諒沒有理會他的醋意。

    錯開邵樂的肩膀,喬諒屏幕上是樂隊朋友給他發來的消息。

    【孟燼的專輯發布時間好像在10.1前,據說CN內部很有把握,而且他們高管在他身上花了大價錢包裝】

    【發布在他前還是后你自己決定,孟燼影響不到你TS20的排名,但是對你的風評絕對有影響。發布在他之前,正好讓他乘了小喬諒的東風,發布在他之后,又會有很多人先入為主。】

    工作室內的休息室還很空曠,許多東西沒有來得及置備。

    最醒目的就是放在中心圓地毯上的大沙發,咖啡色棉麻材料,喬諒被蹭出一截腰線的后腰被粗糙的質感磨得不適,邵樂擔心他被蹭得不痛快,拿一只手扶著。

    【謝謝。】喬諒單手操作回復的時候,正碾著嘴唇親。

    邵樂悶頭一聲不吭,金發掃在喬諒的臉頰,狗舔慢食盆似的,耐心又急切地勾著他的舌頭。

    喬諒的思緒卻沒有分給他半點。

    喬諒對自己的實力向來有絕對傲然的自信。他不成名是環境的問題、身邊蠢貨的問題、樂器不夠昂貴比不上他身價的原因。

    但絕不是他本身的問題。

    別說一個小喬諒,來一百個也比不上他。

    嘴唇被碾咬得嘖嘖作響。

    年輕的狗就是麻煩。

    喬諒微微抬了下頭,不耐地蹙眉,聲音極冷地扯他發絲,“慢點。”

    邵樂親得正昏頭,胸腔的怒氣舒緩許多。生怕剛修補好的關系又毀于一旦,連忙拿頭蹭他,熱烘烘地貼著他黏黏糊糊地道歉,“對不起。”

    *

    江幟雍來找喬諒是有要事,和邵樂在門口相遇純屬意外。兩個人碰面的時候,怪異的沉寂就在對視中蔓延。

    現在他獨自坐在外面的沙發上,盯著那邊緊閉的門,藍眸冷漠。

    連撞到這種事情都不選擇分手。

    邵樂到底有沒有底線可言!

    作為朋友,并且還是一位常以道德和法律約束自己的律師,江幟雍對此的態度帶著十分的譏笑。

    喬諒當然是無辜的。

    他顯然是被沉陽硬逼著說的那些話,都不是本心。可倘若他都能和沉陽這種不知道哪里竄出來的混子貨色復合,和他又有何不可。

    至少他還是邵樂的朋友。

    邵樂對他總該比對沉陽放心些。

    當然,也不代表他真的有這個想法,他只是隨口一說。

    *

    沉陽被邵樂列為重點警惕對象。

    然而百密仍有一疏,邵樂把喬諒看得再緊,也總會有沉陽趁虛而入的機會。

    早就說了,做小三,沉陽是在行的。

    沉陽把喬諒堵在角落,臉上還是紅腫的巴掌印。

    “喬諒,你剛剛可是親口對我提的復合。”

    喬諒兩手抱著,懶懶往后靠。

    一副清高出塵的樣子,仿佛身正不怕影子斜,卻被親得嘴唇泛紅,“因為我知道你會同意。”

    “你憑什么覺得我會同意!”沉陽眉毛一挑,眉釘閃了下,“你以前對我做的那些事情,樁樁件件,我都記在心里。看不起我,貶低我,蔑視我,羞辱我,甚至當我的面和別的人——”

    他重重喘了口氣,桀驁的眉眼扭曲,咧開嘴笑了聲。

    “我恨你,想你死都來不及。現在不對你下手,是在迷惑你。你不會真以為我有多在乎你,多喜歡你吧?等你對我放松警惕的時候,就是你的死期。”

    喬諒撇著眼角,淡淡看他,掃了一眼腕表,又問,“所以要復合嗎?”

    沉陽喉中一哽:“……你認真的?”

    說不定剛剛是因為邵樂和那個誰進來,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喬諒才改變了說辭。

    如果他們不來的話,喬諒也許……

    他說:“要……”

    他忍不住替喬諒考慮了起來,“我早說一個人可以不止有一個男朋友的。大不了邵樂當你男朋友,我當你老公唄。”

    又說:“但我其實也沒有被你拿捏,做小三只是我的興趣。”

    又怕喬諒誤會,補充,“但我也只做過你一個人的小三。”

    他自顧自地說了許多,才發現喬諒正歪著頭看他。

    鳳眼形狀漂亮清冽,微微往上挑。略微瞇眼或抬頭的時候,顯得很有蔑視意味。

    意思顯而易見。

    你認真的?

    你覺得自己配嗎?

    沉陽:“……”

    他咬著牙,牙齒都在發熱,不馴的眉眼帶點熱烈的怒氣,伸手攥著喬諒的領子徑直把他抵在墻壁上,更破防了。

    “你這個人渣。”他聲音低沉,“你知道我喜歡你,更知道我恨你,最清楚我被你折磨得死去活來!還要用這個來戲弄我!”

    喬諒仰著頭哂了下,伸手握住沉陽的手,“松開。”

    沉陽:“我不!”

    喬諒就站在他面前,穿著襯衫,清冷高貴,多矜持,多了不起!他的粉絲樂迷還以為他有多可憐多脆弱,多迫不及待想拯救他呢!

    被騙了。

    所有人都被騙了。

    他粗重地喘氣,眼眶都逐漸充血。渾身發燙,因此喬諒覆在手背的那只手便顯得格外沁涼。冷意幾乎強勁地穿透皮囊滲進骨頭里。

    喬諒嘴唇張合著,還在說些什么難聽的話。

    沉陽已經聽不清,視線直勾勾看著喬諒的嘴唇。

    喬諒并不喜歡他,甚至希望沉陽永遠消失。

    覺得他象征他污穢不堪的過去,沉陽很清楚。

    夠有用的人才可以得到他的吻嗎?

    喬諒……

    你被邵樂親吻的時候,也會露出和我接吻時一樣厭煩的表情嗎。

    沉陽忽然道:“喬諒,如果我是有錢人家里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呢。”

    喬諒微微挑眉。

    沉陽脖頸的肌腱扭動著,嘴角勾扯著,像在開玩笑,“你會和我復合嗎?”

    喬諒拿眼睛從頭到腳剜他一圈,看得沉陽渾身發熱,才聽到他輕描淡寫的回答:“如果你能搶到繼承權的話。”

    沉陽眼睛倏然一亮。

    他攥著喬諒衣服的手松開,那廉價布料皺成不體面的一團,被他粗糙的指腹用力撫平。

    ——喬諒這么說了的話。

    那沉陽就算不是勞什子私生子,也要給自己搞一個啊。

    他順著喬諒的脖頸路過他的喉結,捧住他的臉。

    沉陽的手很大,一只手就足以蓋住喬諒整張臉。青筋和筋骨清晰,有極力克制仍然明顯地凸顯出來的力道。

    沉陽:“我真的恨死你了。”

    喬諒還在冷靜分析沉陽話中的意思幾分真幾分假,就見面前的臉倏然放大,唇上一熱。

    火熱濕潤的舌頭徑直往他嘴唇上一抵。

    嘗到喬諒嘴里味道的時候,沉陽腦子嗡的一下。呼吸急急的快回圜不過來,幾乎在一個吻里窒息。

    他忍不住笑了聲。

    下頜繃緊,連手臂都用力,扶住喬諒的腰,把他壓緊逼近。

    才接觸不到半秒,喬諒的手就冷森森地摸到他的后頸,拽著他紅黑駁雜的狼尾發摸進發叢,用力把他撕扯下來。

    沉陽被拉著仰起頭,嘴唇發木,舔了下唇,喉嚨里滾出干澀的咳嗽。

    “對我好點啊喬諒,”他說,“萬一我以后真的是你高攀不起的人,你還要來求我幫你呢?”

    “——你也看到了……邵樂。”江幟雍的聲音略有些干澀地響起。

    邵樂一言不發,明快爽朗的眉眼挺拔英俊,在喬諒回過頭的時候甚至有些想要逃避。

    “哥……”

    如果他沒有看到就好了。

    他甚至這么想。

    上次邵樂不清醒讓哥生氣,花了好久才把哥的心結重新打開。

    這一次可不會重蹈覆轍。

    他的手痙攣發抖,緊緊攥緊太久,連張開都費力。

    他抄起了一旁的鐵棍,琥珀色的眼珠幾乎暗沉沉地像是最后一線夕陽的光線,凌厲、熾烈帶著濃濃郁氣。

    沉陽略直起身,又佝了點腰,眉飛色舞小人得志,怪疼惜地拿指腹蹭了下喬諒的嘴唇。

    被喬諒啪地動手打掉,厭惡道。

    “適可而止。”

    沉陽笑出聲。

    明明也被親得很爽,但就是要故意抵抗,故意露出一副討厭死人的表情故作嫌惡,讓人看清他的清高、不可褻瀆、不可接近。

    在別的時候也是。

    怎么取悅他,都沒有辦法讓喬諒松懈發出半點聲音,仿佛沉溺快感無比丟臉。硬撐著,硬挺著,非要較這個勁。

    但明明也沒有那么討厭啊。

    真是個……

    骯臟的詞匯黏在舌尖,黏膩漆黑的泥沼拽著他的腳往下陷。

    “你男朋友好像很生氣。”沉陽咬著牙止住心里的冷嗤,疑惑道,“連容忍小三的氣量都沒有,要不換一個吧。”

    邵樂直勾勾地黏著喬諒看,嘴唇抿得很緊。

    他在等喬諒的解釋。

    像上一次那樣,只要喬諒肯說,他什么都會信。再敷衍的理由,再簡短的話語,只要他肯說……

    邵樂看著喬諒。

    那張臉白皙俊美,側臉輪廓線利落,有些清冷寡情的韻味。

    被吻得嘴角泛紅,邵樂卻心焦氣燥地,根本分不清是被誰親出來的痕跡。

    說啊……隨便說點什么。

    邵樂幾乎有些崩潰,死死咬著牙,耳邊都是牙齒打戰的聲音。

    但這一次喬諒沒有解釋。

    他推開沉陽,錯開邵樂的肩膀,徑直往外走去。一陣香凜凜的風從邵樂身邊刮過,吹得他心倏然掉到了谷底。

    江幟雍挑眉,視線下意識追著喬諒離開,手卻拍了下邵樂的肩膀,聲音寬厚地安慰自己的多年好友,“別太難過。喬諒現在心情不好,多給他一點時間。”

    第036章 一更+二更

    邵樂調理好了。

    喬諒不解釋也是很正常的。

    這種事情要怎么解釋?喬諒那樣清高又死犟的性格怎么說得出口, 強迫他解釋,比殺了他還要難。

    明擺著是被臟東西強吻,卻要對本該最信任他的男友自證清白。讓一段感情出現互相懷疑的情況, 這不是正中了別人的詭計。

    作為喬諒的男朋友,邵樂應該體諒他。

    江幟雍表情冷峻,有些難看,“你清醒一點。”

    “我很清醒。”邵樂硬邦邦道, “他又不是不愛我, 只是比較回避型人格而已。”

    兩個人競走似的朝淋浴間走,去找喬諒。

    “你別跟著我。”邵樂語氣生硬, 對著自己的朋友, 他終于維持不住半點的好臉色。

    “我沒有跟著你。”江幟雍皺眉, “喬諒作為我的委托人, 關心他的心理健康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吧。”

    “你在說什么?!”邵樂揚起眉毛, “怎么不見你對別的委托人這么有人道主義關懷?”

    “畢竟是你介紹來的。”

    這一句話, 當即讓邵樂出氣多進氣少。

    是的, 多可笑, 江幟雍甚至是通過他和喬諒認識的。

    但江幟雍卻不這么覺得。

    他和喬諒本就是初戀男友的關系, 網戀怎么了,網戀就低人一等嗎?如果當時他們沒分手, 現在根本輪不到邵樂。

    當然,他還是保持平穩鎮定的心態,擰著眉毛陳述。

    “你的疑心太重,連朋友都能懷疑,對別人更不用說。你這樣喬諒會感到壓力, 不利于一段戀愛關系的長期發展。”

    他深邃藍眸睨了一眼邵樂,循循善誘:“你如果想要長久地和喬諒在一起, 就要學會放下疑心,接納喬諒身邊出現一些親密的朋友。”他說,“占有欲別太強。”

    他們走到淋浴室時,喬諒剛關掉水龍頭抬起頭。

    鏡面中的臉濃墨重彩地掛著水珠,呈現些傲氣的凜冽感。

    睫毛被細小水珠壓低,察覺到他們的腳步聲,視線轉過去,直勾勾穿透鏡子銳利地刺向他們。

    邵樂的腳步頓住,呼吸也頓住。

    他也不想太有占有欲。

    但喬諒可是長這樣啊!這么好看的人在和他談戀愛,他很難不患得患失。

    喬諒扯了張紙巾擦臉,路過他的時候沒找到垃圾桶,高挑青年皺眉環視,在內心譏諷這地方糟糕的設計。

    然后隨手把紙巾塞進邵樂的手心。

    江幟雍:“……”

    他居高臨下,深藍眼珠看著瞬間就被邵樂攥緊在手心,只露出一點小角的紙巾,側臉緊繃了下。

    邵樂眼眶一熱。

    哥……

    這是哥的獎勵和安慰嗎?

    不善言辭的哥,永遠在用行為在愛他。

    *

    工作室以樂隊名命名注冊。在一切手續都循序漸進地落地、東西也盡數搬去后,響盒子樂隊內部商議,找了幾個業內朋友聚會,慶賀喬遷之喜。

    沒有邀請沉陽,更沒有邀請邵樂、江幟雍。

    幾個男男女女聚在一起,閑下來就在空曠的一整層工作室隨性演奏,然后痛痛快快地往地毯上一躺,仰起頭就能看到頭頂燈光,流線型地拉長。

    他們商量著之后的專輯、巡演、旅游采風計劃,吐槽遇到的蠢貨制作人和主辦方,隨便說點什么不干樂隊了專心上班說不定還賺得更多這種話。

    但是總莫名其妙兜兜轉轉回到喬諒的身上。

    喬諒向來自恃身份,不愿意坐地板,事實上在他們中間也一直都是這樣,喬諒帶點高高在上。

    當然沒有人覺得不對。

    喬諒這樣的人就應該高懸在天上。

    “但你不一樣啊。”

    他們用那種很羨慕、很與有榮焉;又很嫉妒、很遺憾的口吻說。

    “你和我們不一樣。”

    喬諒沒有說話。

    他兩腿隨意岔開,手肘撐在膝蓋骨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提著一罐酒,眉眼清冷。

    喬諒話不多。他嘴里除了口蜜腹劍騙人的花言巧語,就是刻毒的詛咒和批判,當然,也略懂一些最基本的文明禮貌。

    他向來懶得花費精力去做社交,但在這種聚會中卻極少邊緣化。

    不如說他才是焦點,因為他總是……過于出眾。

    很少有人完全了解喬諒背后的刻苦;花費的時間、心血、精力,大多只看到他輕松就獲得一切,以至于讓人生出追攆不上的絕望。

    ——當然,這正是喬諒希望展示給他們看的那一面。

    這個話題很快就在嘻嘻哈哈的打趣中過去了,大家喝得暈暈乎乎,在提議下開始玩國王游戲。

    國王游戲,抽到國王牌的人可以隨意命令兩人互動。

    比如:“8號給3號!用牙齒解扣子。”

    “八號和三號都是誰?”

    “哈哈哈應灝你別藏了我看到了!”

    “……倒霉。”應灝牌一甩,往后靠,撇著嘴幽幽道,“什么爛牌,我不干。”

    笑聲爆發出來。

    他們不在乎應灝的拒絕。又或者這種怪話說出來就是等著被拒絕。

    “喝!三杯!”

    “給他滿上,加點料。”

    拜托。

    大家都認識這么久,是這么好的朋友,跟老朋友玩曖昧簡直——

    直到,喬諒修長手指夾著牌扔在桌面。

    “啪”一聲脆響。

    落在酒桌上往前滑了一段,幾個人齊刷刷地按著膝蓋起身低頭看。

    然后齊刷刷瞪大眼,落針可聞的三秒寂靜后,是陡然暴漲的噪音。

    “你小子運氣這么好!”

    “你剛剛是說倒霉吧!!!是說不愿意吧??說出來的話可不能反悔了啊。”

    老天。

    別人也就算了。

    喬諒陪他們玩這種沒營養游戲都是對他們的溺愛。

    這種玩笑可不能開到高冷男神的身上……

    這么想著,但其實,不少人的視線悄悄看著喬諒。

    昏暗光線下,青年坐姿放開架著沙發。

    白襯衫落拓瀟灑,挺拔體型被勾勒出來,薄肌將布料微微撐起。

    除了喬諒,很少有人能把簡單廉價襯衫穿出這種矜貴到高攀不上的味道。

    也很難想象這樣的喬諒配合那種游戲的樣子……

    他抬頭挑眉。

    “來嗎?”

    寂靜。

    應灝半天沒回過神,扭頭看向喬諒,瞳孔都顫了下,被辣到似的大著舌頭,“你——”

    他猛地站起身。

    “……”

    應湛沉默。

    黑發下俊朗眉眼被光線切割出晦暗色彩。

    視線從弟弟身上轉向喬諒,死氣沉沉地耷拉眼皮,沒精神地評價,“不知道在興奮什么。”

    聲音帶著晦澀。

    “就是玩游戲而已。”

    他道。

    “反正我不感興趣。”

    視線落點聚焦在喬諒的襯衫領口。

    這種扣子……

    好像不太好解。

    如果用牙齒去解,應該要咬著扣子和布料火急火燎地扯半天。

    從喬諒喉結處的第一顆扣子開始解,嘴唇可能會冒犯至極地貼在喬諒的頸部。

    甚至,還可能會不慎咬到他的喉結。

    到時候,就算再不情愿,鼻腔里也會充盈喬諒身上清冽干凈的味道,嘴唇接觸的地方都是涼韌的皮膚。

    口水會把廉價布料打濕。

    喬諒只能仰起頭等他們處理,被狗一樣的魯莽拱得不耐吸氣,話音低低帶著警告。

    “不能快點嗎?”

    “廢物。”

    然后就只能焦急地解釋,“抱歉啊,我也沒別的意思,你看這事兒弄得,真不好意思哈。真的解不開,我再努力一下。”

    傅勛抱著胳膊,沉默了下,附和,“不懂。”

    剛剛嘻嘻哈哈的幾個人這會兒就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震撼和崩潰,眼睜睜看到應灝走到喬諒面前。

    跪了一條腿在喬諒腿間,手不知道該往哪放,只能略顯僵硬地,按在他后面的沙發。

    然后,俯下身。

    一頭濃密的白發往下滑,露出亮晶晶的耳釘。

    他忍住咽口水的感覺,“你別擔心,我有分寸。”

    喬諒面無表情地靠在沙發上,帥得要死的一張男神臉讓人心臟瘋狂泵血。

    他兩腿交疊,另一只手穩穩拿著酒杯。看他靠近跟看一只狗沒有區別。

    應灝低下頭,湊到喬諒頸邊,挺直鼻梁都蹭到他的皮膚。

    好香。

    他昏頭。

    香得讓人覺得自己有吸血鬼的血統。

    看著近在咫尺的白凈皮膚和隱約的血管,會有一口咬上去嘬住的沖動。

    后面的人瘋狂催促。

    “能不能快點?”

    “稍微意思一下行了。”

    “就是,大家都玩游戲呢,你別真的那么過分。”

    應灝低吼:“我知道!”

    他這不是,在做心理準備嗎。

    背后汗水嘩啦啦地流,他喘著氣,一鼓作氣湊過去。

    牙齒咬住一顆扣子的瞬間,嘴唇就貼住喬諒的喉結。

    喬諒不適地蹙眉,喉結滾動了下。

    應灝頭皮瞬間炸開。

    他裝得若無其事,拿尖牙咬著,舌頭抵著,絞盡腦汁想推開。

    眾目睽睽下。

    昏暗光線下。

    白發少年濡濕發燙的嘴唇不時會蹭到喬諒的脖頸。

    喬諒側頭,猛地把他推開,惡心道:“舔到我了。”

    本就死寂的工作室,瞬間落針可聞。

    幾個人再忍不住,上來扯著應灝的領子、胳膊,耳朵,話音哆嗦,尖叫,大吼,發瘋。

    “你在對喬諒做什么??啊?我問你!”

    “我殺了你!”

    “讓我舔——不是,讓我先揍你再說!”

    他那算舔嗎。

    應灝幽幽怨怨,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就是不小心蹭到一下……舌頭碰到一點點而已……

    再說了,喬諒身材這么好,正是他健身努力得到的成果。

    對于喬諒這種死裝的虛偽渣男來說,舔舔他的時候說不定嘴上說惡心,其實還在暗爽。

    然后在別人嘬得意亂神迷的夸耀中淡淡回答“天生的”……

    應灝幾乎控制不住喉結一滾,腦子嗡地熱了下,像被灌了滾燙的開水。

    好難冷靜。

    他都控制不住地有些發抖。

    “好了好了!”

    應灝鼻尖都在沁汗,指腹都在發抖。一張俊臉板著,色厲內荏道。

    “不做就不做了,我也沒有很想做哈,笑死。”

    喬諒很喜歡穿襯衫,清貧高傲學神必備的氣質款。

    襯衫的扣子足有七八顆,喬諒從頭到尾扣得一絲不茍。

    應灝目光在亂發遮掩下往他腰部掃。

    真嚇人。

    他心有余悸。

    要是真讓他一顆顆地咬著扣子脫掉,那到最后……

    那,他。

    豈不是要趴在喬諒的腿上,然后、……

    應灝腦袋嗡嗡作響。

    ……

    喬諒最后喝了不少,撐著理智給幾個朋友都叫了代駕,順便把鑰匙給了尚且清醒些的傅勛,讓他去給小丑喂晚飯。

    醉醺醺的一群人離開,站在深夜依然燈火通明的A城,看著蕭條的夜景,發出醉鬼的狼狽笑聲互相取笑。

    應灝和人拼酒醉得不省人事,在地上呼呼大睡。

    憑他占到的便宜,哪怕今天被灌得活人微死都不奇怪。

    應湛也喝了很多,站在陽臺吹了會兒風。高樓之下隱約能看到幾個朋友螞蟻似的影子。

    這些都是從一開始樂隊創建就認識的朋友。走到今天,有些人已經放棄,有些人還勉力支撐。能聚一次實屬難得,大家興奮之下都有些失控。

    喬諒還側坐在沙發上,手指按著額頭點了根煙。

    煙霧模糊臉孔,發絲陰影細碎,表情淡而平靜,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眼皮一抬看見應湛折返,把煙熄滅掉,招手道:“過來幫忙。”

    幫忙。

    應湛腦袋短路。

    幫什么忙?

    喬諒話音遲鈍低迷,緩道:“喝多了,沒什么力氣。幫我把扣子解開,然后送我回房間。”

    應湛不是男保姆,沒太多服務別人的經驗。潛意識察覺到,這平時大概都是傅勛的活計。

    但既然喬諒說了,應湛也不會拒絕。

    他低頭靠近,微熱的指腹嘗試解開喬諒扣子。

    玩樂隊的人指腹大多粗糙,應湛也不例外。

    他的指腹和指甲偶爾生疏地剮蹭過喬諒的皮膚,喬諒就會輕吸一口氣,脖頸的筋抽動一下。

    “輕點。”他淡淡說,“連這也做不好。”

    已經夠輕了。

    手指粗糙,指甲堅硬。

    還能怎么輕?

    應湛看了下自己的手,忽然想到應灝做過的事情。

    主唱的脾氣不好。

    再搞得他不舒服,也許待會會得到很糟糕的對待。

    酒后遲鈍的腦子不那么好使,昏聵了一瞬,應湛在喬諒不耐的催促下低頭。

    黑發散落,輕飄飄地落在喬諒的下頜、鎖骨。

    嘴唇有些僵硬地張開。

    他不像應灝愛笑,很少有人知道,他和弟弟的牙齒一樣尖。

    小心翼翼地,避開牙齒剮蹭皮膚的可能性,有些艱難和生疏地行動。

    好熱。

    空調壞了嗎?

    他模糊思考,未散的酒氣沖上頭腦。

    喬諒身上的熱意和味道變得清晰。

    有些冷。

    像埋在骨頭皮肉里,帶點酒香氣,氤氳發熱地散開。

    身體里的酒精影響腦部供血,喬諒有些脫力。

    他姿態放松,呼吸平穩地靠在沙發上,合眼休息,單手放在應湛緊繃的肩膀,任由他繼續。

    喬諒身材漂亮。

    細瘦有力的窄腰和漂亮的胸肌,溝壑顯眼清晰。

    半敞開的襯衫下,些微青紫的筋脈沒入褲腰。

    一點痣嵌在紋路里。

    很清晰。

    ……已經差不多了。

    可以了。

    不能繼續了。

    到這里停下的時候,應湛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

    只是覺得,已經很久很久。

    久到嘴唇發燙舌根發酸。

    當嘴唇模糊印到痣上的時候,僅存的理智拉響警報,撐在喬諒腰側準備起身。

    卻聽到在地上的應灝翻了個身,睡得昏天黑地咂了下嘴。

    “喬諒。”

    他喃喃喊了一聲。

    他喊著喬諒的名字的時候,不知道他的哥哥剛對喬諒做過什么。

    就在幾步之外的沙發上,應湛以狼狽的姿勢僵著身體猛縮了回去。

    溫熱的呼吸節制抿緊,栽到喬諒的腿上。

    心臟的重跳壓在喬諒腿上,擠壓得喬諒不耐地悶哼,把腿一收。

    昏暗光線,只有隱約的光透過玻璃照進來。

    空氣中一陣酒氣。

    應湛的臉被溫熱地夾住。

    他有些發懵,仰視喬諒。喉結滑動著,竭力保持平靜。

    偏偏這時,“嘀嘀——”

    密碼鎖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已經全無時間觀念的應湛幾乎分不清現在是什么時候。

    聽到外面的人反復地試了幾次密碼,在應湛慢半拍回神的時候推門進來。

    “嘎吱——”

    門打開又合上,粗重的腳步聲,來自那個大老粗老實人極其高大的體型。

    一步又一步,越來越近。

    應湛額頭沁汗,看了一眼居高臨下衣衫不整的喬諒。

    傲氣清冷的青年發絲微濕,半闔的眸子暗沉無光。

    “怎么了。”

    俊美的臉孔微低,視線模糊,不知道把他當成了誰。

    話音很輕,沙啞地從耳膜蹭過,帶著點叫人耳鳴的磁性。

    “繼續。”

    繼續…什么。

    *

    室內的燈關得差不多,昏暗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傅勛簡單地掃了一眼,沒管在地上睡著的應灝。低下頭,戴上清潔手套,開始清理桌面的雜物。

    主唱有潔癖,還很挑剔。

    明明不會照顧自己,卻又喜好整潔。

    他細致地把垃圾分類,用抹布把桌面的污漬擦凈,然后用消毒紙巾再擦拭了一遍。

    就是這時候。

    他忽然聽到一聲輕微的,悶窒的,有些飄忽的喘息。

    “……”

    傅勛抬起頭。

    光線落在他骨骼分明的寸頭上,鼻骨的遮擋讓他的眼睛顯得幽深。

    他站起來尋找。

    掀開窗簾,路過沙發,最后在喬諒的房前兩秒,沒有再聽到動靜,又默默地撤離。

    聽到腳步聲遠去,看著縫隙下的影子如同潮水般退離,應湛略顯僵硬地松了口氣。

    “叮鈴——”

    應湛的電話倏然響起,他幽幽地絕望,想嘆氣。

    喬諒的手機來電來信息的聲音和他們都不一樣。

    以傅勛當狗的敏銳性,肯定瞬間就能發現,明明在喬諒房間里,卻響起不屬于喬諒的來電提示。

    卻又根本沒有什么多余的空間去思考。

    堵在門口一小片的陰影里,急促的呼吸交織的頻率變快。倘若有光,就能看清他下巴都是濕淋淋的水漬。

    果然。

    傅勛的腳步聲頓住,又轉回來。

    “應湛?”

    男人低沉的聲音穿透門縫滲透進來,“你和喬諒呆在一起?”

    應湛沒說話。

    然而他的沉默卻讓傅勛愈發篤定了似的,“你該出來了。”

    應湛黑發散落,露出完整的眼睛。黑眼睛比尋常人深邃許多,被堵擠得沒辦法開口,只能抿著嘴唇控制呼吸。

    傅勛開始敲門,低喊,“應湛!”

    他的聲音明顯冷了兩個度,從聲音甚至可以判斷他貼得更緊,“我要進來了。”

    “嗯。”應湛不得已開口,青澀水聲掩蓋在他沙啞的話音里,“馬上。”

    “你在做什么?”

    傅勛問。

    喬諒昏昏沉沉地靠在軟墊上,一張清峭又素來傲慢的臉上,沒有那種叫人發瘋的淡淡憎厭。

    像短暫清醒了一瞬。

    青年呼吸急促,發絲濕亂搭在眼皮。手落在應湛的后頸,拇指撫蹭,從喉嚨里滾出一聲沙啞的輕笑。

    “好乖。”

    應湛瞬間僵硬,郁氣濃重的眼抬起。

    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釋。

    從公共區域轉移到這里,他本來可以選擇結束這段荒唐的意外關系,而不必面對新的危機。

    但應湛的性格里帶著一點局限性。

    有始有終,是他的人生信條。

    “咔噠——”

    門鎖被猛地往下按。

    傅勛更用力地轉了兩下,“你到底在做什么?”

    沉睡在夢鄉的應灝都被他的巨大動靜搞得不堪其擾。

    他皺眉從地上爬起來,頭昏腦漲,一頭濃密白發亂糟糟地落在眉骨。醉醺醺地瞇眼,把傅勛推開,扒著門縫瞇眼往里看了看。

    沒開燈。

    什么都看不到。

    但是……

    他聳著鼻子嗅了嗅。

    總覺得里面的味道,莫名的很熟悉。

    他說:“我來。”

    傅勛皺眉,他體格大,被推了下連晃動都沒有,“你怎么——”

    “嘩啦——”

    應灝往旁邊走,伸手用力一拽,拉開了窗戶。

    工作室在32樓,越高的地方風就越大,應灝瞬間就被撲面而來的夜風打個清醒。

    酒勁兒半點都不剩,他一只腳踩在床沿,T恤被風灌得鼓起,年輕勁瘦的軀體顯露出來。

    低頭一看,車水馬龍和人群都如同螞蟻。

    *

    “嘩啦——”

    窗戶被拉開。

    應湛臉色難看地扭頭,一張陰郁的俊朗面孔在光線投射下有些冷。

    “這里是32樓,你是想死嗎?”

    應灝抖抖衣角從窗戶上跳下來,看著衣著完好的應湛,再看倒在一旁側過頭昏睡的喬諒。

    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空氣里的某種炙熱卻做不了假。

    時間和月光一樣寂靜。

    應灝直勾勾看著哥哥,兩雙相似的眼睛對視。

    應灝驀地咧著嘴笑了聲,“我其實有一點感覺。”

    應湛:“……什么?”

    應灝靠近喬諒。

    骨節分明的大手,貼心地把歪倒的喬諒往上托扶。

    忽視他略有些陰沉的臉,他的確是很貼心。

    “應灝。”

    應湛低聲警告。

    應灝悶笑,松開手,讓喬諒躺好。然后懶洋洋地歪著頭,手指去碰喬諒的手指。

    外面傅勛像是被鏈子拴住的狗,一刻不停地敲門。

    應灝置若罔聞,昏昏沉沉地把自己的臉往上靠,抵在喬諒的手背上。

    握著喬諒的手,鼻梁抵在他的手心,往里頂拱,讓喬諒無力微涼的手指托住他的臉。

    埋在青年白凈如覆雪的手心。

    不住地聞嗅。

    這次輪到他問了。

    他睜開眼,白發下的眉眼鋒利,暗沉沉地望著他,“是什么感覺,哥哥。”

    應湛的衣服被汗弄濕,黏在身上。或者說,不止于此。

    他狼狽得……半邊臉都是濕潤的。

    他和弟弟對視許久,黑眸輕閃了下,不穩定的呼吸悶在胸腔。

    良久的對峙中,沒有人說話。

    應湛若無其事地,在越發大起來的敲門聲走去開門,以免動靜太大把喬諒鬧醒。

    背對著應灝,他說:“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腳步聲遠去。

    外面的昏黃光線往室內照射,傅勛一言不發地盯著應湛的背影,再如同某種發條機器般轉頭。

    一眼就看到室內的簡潔布局。

    略有些褶皺的沙發毯,喬諒的臉孔在一隙光線中俊朗得格外顯眼,在門打開的間隙安然沉眠。

    因為體型健碩,比喬諒看起來高大很多的白發少年,蹲伏在沙發床的旁邊,手肘撐在膝蓋上。

    好一會兒他才站起來,扯開沙發毯的被角,把喬諒的手塞回去。

    手不慎碰到喬諒的腰部。

    喬諒皺了下眉。

    應灝也皺了下眉。

    低頭,側了下臉看他,緩慢地把手抽出來,捻了下指尖,短促笑了聲。

    *

    又是宿醉。

    喬諒撐著額頭,感覺腦袋發昏,胃部有些不知道是饑餓還是酒精帶來的灼辣感。也可能是沙發床太硬,擠得他渾身的骨頭都難受。

    他站起身時,這種感覺就更強烈了些。

    喬諒撐著桌子回頭看著著小小硬硬的一張床,皺眉,心里已經在盤算準備換掉。

    這種劣質的沙發床不配被他使用。

    喬諒出去叫傅勛來把沙發床搬出去,又去淋浴間洗了個澡。他從家里帶了一部分換洗,所以也不必穿已經穿過一次的臟衣服。

    應灝打了個哈欠,靠在剛被搬出來的沙發上,迷迷瞪瞪地皺眉,“喬諒,你昨晚上睡得還好嗎?”

    喬諒瞥著他。

    沒看到應湛一聲不吭,低頭攥著自己的水杯。

    “一般。”

    他走到島臺,有些濕潤的發尖往下滴水。

    透明水珠順著他的下頜滴落,砸到鎖骨,往下湮沒。

    應灝的手在沙發上拍了下,咧開嘴,視線看向應湛,“我還以為是這個東西讓你沒睡舒服。”

    “確實有點硬。”喬諒眉毛皺起,“硌人,渾身都疼。”

    話說得多了,喬諒察覺到自己的聲音比平時略沙啞一點。

    他手指按在喉嚨上。

    主唱的嗓子可是最重要的,喬諒可不希望在這個節骨眼感冒。

    背后寂靜了一陣子。

    應灝撐著下頜,“要按摩嗎?”

    應湛也說:“我學過軍隊的按摩方式,可能有些疼,但是效果不錯。”

    喬諒斬釘截鐵:“不用。”

    他端著咖啡路過,面無表情地路過他們三個。

    身高腿長,腰部勁窄。

    烏黑的眼眸斜眼覷了一眼,又淡然地收回。睫毛長直掛著濕淋的水珠,眼皮連帶淚痣都洇濕微冷。

    “不喜歡讓沒用的人碰。”

    他聲音寡淡平靜。

    如果權利是通過母嬰、血液、性.關系傳播的話,無能也是。

    甚至喬諒更偏激一點。

    被碰一下他都會覺得自己降級了。

    應湛被他直來直去的一句話搞得頓住,薄唇抿起,目光始終低垂。

    哪怕被弟弟似笑非笑冷幽幽地掃了一眼,也沒有抬起來。

    就注視喬諒的褲腳從面前晃過,手攥著水杯的力道,才勉強有些微放松。

    *

    新工作室需要招募員工。

    當下的問題是,帆盛已經和喬諒徹底鬧掰,雖然被邵樂收購送到了喬諒的手里,可那些爛攤子還沒有徹底收拾完。

    邵樂具備企業管理的能力,已經在為喬諒做掃尾工作。

    但這也就帶來新的問題——

    正如樂隊朋友說的那樣,CN唱片推出的新藝人孟燼會得到CN公司的全力宣傳,而喬諒這邊能利用的宣發條件則十分有限。

    和邵樂見面的時候,他正說著,卻見邵樂直勾勾看著他。

    然后略顯突兀地伸手,在喬諒困惑的目光中,捻起他衣領上的頭發。

    白色的發絲,發根是黑色。極細的一根。

    邵樂眨了下眼睛,“你們貝斯手的頭發?”

    喬諒:“不知道什么時候蹭到的。”

    不小心……

    邵樂嘴角勾翹著,眼睛也彎起。

    一張年輕又意氣風發的臉英俊爽朗,從喉嚨里發出一聲笑。

    他把這根頭發扔進垃圾桶里,坐在對面的喬諒用一如往常的態度對待他。

    直到現在,都沒有對那個吻做出任何解釋。

    也許覺得不必要,浪費口舌。

    更別提……別的事情。

    邵樂琥珀色瞳孔明亮,映照著對面的喬諒,以及他側過頭的時候,后頸隱約露出的一點紅色的痕跡。

    是炫耀又心虛的吻痕。

    喬諒好像對此一無所知。

    他的弱點,不止是邵樂知道。

    ……

    如果是一直浸淫在奢華絢麗的上流圈子里的人,會清楚地認識到邵樂的不同。

    也許是因為太過年輕,他比起多數資本家,還有些正直,甚至偏向理想主義。

    總是很樂觀,與人相處的時候,不吝于用友善的態度對待任何需要幫助的人。

    他的生活如此富足,支撐得起他的善良。

    而向來思想非常健康的邵樂,第一次做了真正意義上的壞事。

    他默不作聲地把巧克力替換成酒心,把杯子里的水摻進酒。

    邵樂知道他在做壞事,也知道這違背他長久以來受到的教育,和對自己的判斷。

    甚至,很清楚,明明還有更好的辦法可以解決一切。

    但他還是在某種漆黑猙獰的占有欲驅使下,選擇這么做。

    昏暗的光線,空氣燥熱。邵樂幾乎悶出一身的汗水。

    喬諒睡在他的床上。

    冷白的皮膚和深色的床單相稱,邵樂幾乎看得入神。

    喬諒睜眼好看,閉眼也好看。

    但是最近喬諒睜眼看他的時候都讓邵樂太難受。

    最主要的是,他連這種難受都不敢表達。

    邵樂拽住他的衣角掀開,忍著心口澀意和劇痛,犯賤尋找喬諒身上的痕跡。

    低頭仔仔細細地看,不放過任何一點。

    ……

    喬諒睡得昏昏沉沉,只在少年探尋的觀察和服務下,有若有若無壓抑的呼吸。

    人高馬大的少年背肌寬闊,因為在做虧心事,肌肉緊繃著。

    “他們都太壞了。恬不知恥的東西。”

    邵樂恍惚喃喃,充血的眼睛,琥珀色眼珠顯得暗淡又兇狠。

    “怎么可以破壞別人的感情…”

    故意留下痕跡,想讓邵樂生氣。

    讓他去和喬諒鬧來鬧去,搞得喬諒厭煩他憎惡他。

    是嗎。

    邵樂才不會這么做。

    青年的發絲濕潤黏連在臉頰。黑色的眼眸在恍惚中半睜開,洇著濕霧一般看著他。

    邵樂看得入神。

    酒后昏睡的喬諒和平日里的喬諒真的很不一樣。

    他都很喜歡。

    前兩次又或者三次,再或者許多次。

    那些細枝末節的地方,邵樂都可以不在乎……

    但是……

    他才是喬諒最喜歡的小狗。

    少年眼睛凌厲明亮,手掌撫摸喬諒的臉頰,笑了聲,“還好他們的把戲都很低級,我不會上當。”

    邵樂眼也不眨地看著喬諒的表情,注視每一滴被撞碎的汗水滑落的軌跡。

    聽到喬諒無法掩飾的呼吸,感覺氧氣變得稀薄,呼吸變得逼仄。

    “也不會因為這種事情和哥生氣。”

    他看著喬諒,心臟開始泵血,眨了下眼睛,開朗地笑起來。

    “就算真的發生了什么,我也知道不是哥的錯。”

    炙熱交錯的呼吸。

    膩人的濕意。

    喬諒一直沒醒,這簡直是他這樣強大高傲的人最致命的弱點。

    男生粗糙的指腹落在喬諒的臉頰,耐心地把黏連在上的發絲都撇開。

    俯下身,尖利的虎牙抵在喬諒的鎖骨。

    輕輕地咬,叼著肉磨。

    “我會原諒哥的。”

    一雙眼始終看著他,熠亮的金眸陰暗閃爍。

    “這一次,下一次,每一次。”

    第037章 二更合一

    喬諒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 一扭頭就看到邵樂眼也不眨直勾勾盯著他看。

    他仰側了下頭,不耐地把邵樂推開。

    “別靠這么近。”

    聲音很低,有些煩躁。

    邵樂順從地往后退。

    喬諒捂著有些額頭揉了兩下眉心, 眉峰深利,抬了下眼皮,“幾點了?”

    邵樂:“十點。”

    喬諒可不是什么閑人。他立刻就推開邵樂從床上起身,隨后感覺到沒來由的不適感。

    一陣酸麻從脊柱擴開, 電流一般往腰腹鉆。

    下腹發燙。

    連著腿根一起。

    邵樂聽到他略微緊促的呼吸, 和一瞬間頓住的動作,緊張道, “哥怎么了?昨天沒睡好嗎?”

    有一就有二。

    這次邵樂說話甚至都比上一次更自然。

    愧疚感和羞惱更多, 沉沉悶悶又帶著怪異的興奮壓在心頭, 他注視著喬諒清醒之后又不起波瀾的臉孔。

    青年微微蹙著濃黑鋒利的眉, 似乎不屑, 也不情愿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在邵樂面前。

    所以喬諒面無表情又傲然地道。

    “沒事。”他說, “床有點硬。”

    邵樂經歷了一番羞愧和快感的殊死搏斗, 有些僵硬地低下頭, 粗糙滾燙的手指捂著嘴唇 。

    真的是被可愛到要死。

    又覺得自己對喬諒做這種事, 真惡毒、真不是個人。

    少年金發垂下,喉結滾動。

    “哦、哦。”他低聲回答, 聲音艱澀沙啞,“我馬上就聯系人換個軟的。”

    喬諒沒在乎他的異常反應。

    又或者該說,他根本不知道邵樂異常起來是什么樣子。

    喬諒的視線是局限的,他只在別人對他有用的時候吝嗇地給予視線。

    喬諒甚至都沒有注意到邵樂在他鎖骨留下的吻痕,一邊解開衣服一邊要往外走。

    邵樂忍不住叫喚:“哥……”

    喬諒回過頭看他, 眉眼略低,淚痣陰冷。視線冷淡地從邵樂的臉上剮過。

    年輕, 也有錢,更有權勢。

    比起那些討人厭的公子哥少了兩分叫人憎惡的高傲。

    但也平平常常,并不特別。

    不值得喬諒浪費多少心思。

    何況目前,喬諒有別的目標。

    *

    一周時間。

    喬諒用“看到我先笑是不是覺得我很好笑”、“發這么多信息,是不是在查崗、不信任我們的感情”、“為什么不接電話也不肯視頻,是不是不想向同學介紹我的存在”……

    這種簡單又折磨人的小把戲折磨邵樂之后。

    又總是在邵樂的臨界點輕飄飄地道歉。

    “抱歉,”他微微皺著眉毛,“我只是很沒有安全感。如果你覺得我很麻煩,可以和我分手,沒關系的。”

    邵樂就會變得很泄氣。

    又酸澀又甜蜜。

    很樂此不疲地,在旁人不理解的目光中,覺得這是他們情侶之間的小情趣。

    ——但這只是喬諒的分手前預熱而已。

    真正的分手從來要足夠猝不及防、莫名其妙、讓人無法理解……才足夠讓人印象深刻。

    正式分手的那天,是喬諒最喜歡的雨天。

    逐漸入秋的A城開始多雨和大風。

    在邵樂的家里,喬諒在邵樂帶著他翻閱了自己年少時候的相冊,介紹了幾個他的家庭成員之后。

    突如其來地開口。

    “我們分手吧。”

    冷寂彌漫在空氣中。

    邵樂飛速扭頭,不可置信,臉上的笑意也僵住。

    他不懂為什么,也無法理解為什么這么突然。

    最近的遭遇讓他下意識地去思考,是不是喬諒又在試探什么。

    又忍不住懷疑,是不是喬諒發現了前不久他做的惡劣至極的壞事。

    他手里壓著厚厚的相冊,落地窗外是磅礴的大雨,心臟跳得飛快,嘴唇抿了下。

    “為什么?”

    喬諒對他招手,邵樂靠過去,把臉放在他的手心。

    這幾乎已經成為他和喬諒相處的某種習慣。

    喬諒居高臨下,看著扶在膝蓋上的邵樂。

    單薄好看的眼皮低垂,睫毛的影子根根分明地籠罩在淚痣上。

    “你看不出來,我最近都在玩弄你嗎?”

    邵樂還在想怎么可能……哥這么好的人怎么會玩他。

    他囁嚅了下,把英挺的臉放在喬諒的膝蓋上,手也撐扶著。

    “沒關系。”他低頭,“哥都叫我寶寶了,玩玩我也無所謂。”

    空氣中的聲音很輕微。

    邵樂的神經緊繃到,甚至聽到室內微弱的電流聲。

    隔音很好的窗戶,雨聲都不明顯。在大風中斜打在窗戶上,時而因呼嘯的反向風而造成了時間暫停的假象。

    這樣的昏暗死寂,不知道蔓延多久。

    邵樂不清楚為什么喬諒不說話。

    這樣的安靜讓他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強勁而劇烈。

    像等待審判降臨,五官盡力捕捉周圍的一切,聲音、味道,觸覺。

    喬諒本來可以晚幾天再說。

    但是忍不住。

    邵樂活得這么開心也就算了,富有又有著金字塔尖的社會地位也算了……

    有如此健全完美的家庭最讓他厭煩。

    看邵樂翻閱相冊,向他逐漸介紹自己的童年過去他的糗事,又說到他年少時的父母、管家、傭人,兄弟間的玩笑……

    喬諒會聽到胸腔的心跳。

    像被漆黑黏膩的漿水裹挾,一下一下地輕輕砸動,拉扯出細密膠扯的絲線。

    在他被父親拋棄、母親慘死,拿著幾千塊的賠償金被親戚踢皮球,只能和哥哥相依為命的時候。

    在他戴著臟兮兮的手套,跟在哥哥后面撿廢棄的銅纜鋼筋,翻那些破舊的衣服里面有沒有零錢的時候。

    在哥哥把那些皺巴巴的錢塞給他的時候。

    在他一無所有的時候。

    喬諒總是東躲西藏,很怕被班里最有錢、最討人厭的那個孩子看到。

    在那種潮濕陰暗的環境下,扭曲的高自尊輕易滋生怨懟。

    他拼命繃緊的,體面的弦,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被人偶然發現、譏笑,剪斷。

    他無法理解,在他痛苦的時候,為什么有人可以如此幸福。

    他和哥哥蜷縮在那張床上過了一年又一年,他們擁抱過無數次,撕扯過無數次,可是沒有一張合影。

    嘩啦的雨聲里,喬諒平靜地坐在床上。被邵樂攤開的相冊,薄薄一張照片,旁邊是一張二維碼。

    掃開就能看到對應的視頻。

    記錄下他童年所有健全的、美好的、開朗的,或許并不有趣,但被人愛著、被人奉承和托舉的每一個瞬間。

    哈……

    對不起,哥哥。

    他這輩子都只能是個自私的、卑鄙的人。

    “前不久我在圖書館遇到了老師。”

    喬諒說。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

    雷聲轟鳴數道,邵樂一愣,抬起頭。

    看到喬諒的側臉被猙獰的雷光照亮,短短一瞬,只夠邵樂看清他菲薄的嘴唇和漆黑的眼。

    在被惡意冰冷籠罩的時候,他一無所覺。

    喬諒輕輕地說,“他告訴我,他給了你名片,讓你通知我給他回電,但你從未和我說過這件事。”

    邵樂:“那是——”

    他當時離開酒店就意識到自己忘記了什么,之后偶爾想起這件事,其實都抱有一種暗暗的冷視。

    只要不把名片給喬諒。

    喬諒應該就不會再和那個人取得聯系……

    邵樂無法形容自己的感受,從那雙相似的眼睛里喚醒的危機。他可以找到理由勸說自己,讓自己放下過分的警戒心。

    但是行為卻很難得到約束。

    他心臟狂跳地,明知道自己在做壞事錯事,依然隱藏了那張卡片。

    他怕季疏禮真的是喬諒的白月光。

    畢竟那個人年長、強壯,溫文爾雅,有自己的資產,也是完全自由的年紀。

    他怕謠言百分之一的可能是真。

    那樣,喬諒或許就沒辦法抽出心神愛他。

    所以,在回家的時候。

    邵樂從外套的口袋里,摸到那張質感很好的硬質名片的時候。

    他把它扔進垃圾桶。

    下一秒又抿著嘴拾起,略帶緊張地用打火機點燃。

    “啪——”的響聲。

    指甲感覺到一點煎熬的熱。

    他注視季疏禮的名字……在燃燒中一塊塊融化、傾斜,掉落。

    窗外閃過一陣激烈的白。

    邵樂后背都是汗,他低著頭,額頭還磕抵在喬諒的膝蓋,燦爛的金發毫無陰霾。

    從上而下的視角,他的肩膀寬闊,背部肌肉緊實。如同虎豹一般充滿爆發力的體型。

    “哥是因為我的隱瞞和我分手的嗎?”

    他有些干澀地詢問。

    喬諒最近對他的怪異態度終于得到合理的解釋。原來是因為這個……

    “我之后不會了。”

    邵樂仰起頭,手指有些輕微的抖,發燙的掌心往下握住喬諒的小腿,攥住腳踝。

    身體前傾。

    “不要分手,哥……”

    想要像上一次,喬諒對他提出分手的時候一樣,做同樣的事情討好他。

    ——但很顯然,不是每一次都管用。

    “邵樂。”

    喬諒的手抵住他的額頭,甚至堪稱粗暴地把指頭插進他的發叢,徑直把他往后提。

    邵樂忍不住從胸腔擠出喘氣,“呃——”

    仰著頭看喬諒俯低靠近。

    喬諒面無表情,睫毛低垂,影子在炸開的白色閃電中幾乎刺到邵樂的眼睛。

    “不是這樣的,”喬諒說,“因為你沒有給老師的聯系方式,圖書館那次,是我見到的老師的最后一面。”

    邵樂愣愣看著他。

    空調的冷意一寸寸滲透進他的身體。

    “他身體惡化得很快,鏈接著呼吸機,人們推著輪椅跑得飛快……外面救護車的光,就像今天一樣透過窗戶落在地面。”

    頭皮的痛轉化成一種刺入骨髓的冷。

    “因為老師已經得了絕癥,他只是想在這最后的一段時間和我好好見一面。”

    邵樂:“……啊。”

    邵樂呼吸急促,沒有辦法言語。

    他的理智告訴他這實在荒謬,他的情感卻在呼救,擰轉的情緒讓他陷入全然的空白和迷茫。

    “對不起。”他沙啞地說,“我不知道……”

    窗戶映照喬諒的側臉。

    邵樂聽到了很輕的笑聲,有些悶。

    他不確定,偏過耳朵。金發黏在被汗水浸濕的側臉。

    “哈哈。”

    這次是真的聽到了。

    他沒有辦法回過神,眼睜睜看著喬諒在雷光中勾扯嘴角笑起來,“哈哈哈哈。”

    “轟隆——”

    青年清峭又凌厲的臉變得煞白,閃爍幾下,微笑在他半明半昧的側臉上看不清晰。

    喬諒用力把他的頭發薅起往上提,修長骨感又冰冷的手指黏在后腦如同骷髏。托著邵樂把他扯起,逼近去看他。

    他微笑著,輕聲說:“假的。”

    “好笨啊。”

    喬諒輕輕地笑起來。

    “這個也信。”

    “蠢貨。”

    徹頭徹尾的蠢貨。

    因為過得太幸福,所以輕易會相信謊言的蠢貨。

    邵樂的心臟跳得飛快,他囁嚅,脖頸的筋跳動了兩下,紋身也猙獰起來。

    “哥……?”

    他無可避免地,感到一種全然的陌生。

    這種陌生感激烈地刺激他的神經,讓他產生排斥的同時,腎上腺素也狂熱劇烈的飆升。

    少年仰頭的時候聲音不受控制地變得沙啞,喉結艱難滾動。

    口腔分泌青澀的涎水,不斷吞咽。

    “你知道他的名字,更應該知道他是誰。”喬諒輕哂,“你只要去查一查,就知道他并沒有得過絕癥,我說的都是假話。”

    喬諒松開手。

    “從我認識你到現在,我對你說過的真話才是寥寥可數。”

    在轟隆的雷聲里,有些粗糙的指腹拂過邵樂的臉。這昏暗的雨天,這尖銳的雷鳴,撕開喬諒完好無損的面具。

    露出猙獰惡鬼的樣子。

    “我只是覺得很有意思,在玩弄你。”

    “就和之前每一次一樣。”

    那雙叫邵樂神魂顛倒的眼睛總是鎮定沉寂,現在惡劣又殘忍地半瞇起,清粼粼地反一點光。

    尖銳如利刺,像碎掉的玻璃渣。

    他好整以暇地看著邵樂。

    看邵樂臉上的表情一點點破碎,又竭力整合,嘴唇發抖眼皮痙攣的樣子。

    “……什么?”他說,“哥,我沒聽清。”

    白光映照。

    他早說了,他討厭這種陽光開朗的健全人。

    喬諒挑眉,“哭了?”

    他的指腹蹭過邵樂的臉頰。

    “寶寶。”

    那把好嗓子放輕放低,在雷鳴和瓢潑大雨中如同一陣磨人的紗霧,帶著粼粼的淡香。

    邵樂的瞳孔緊縮,縮小成針尖,如同不斷顫動的蚊蟲。

    青年眼睫低垂,輕嘲著。

    “你的眼淚真不值錢。”

    喬諒松開手,站起身,拿起外套準備離開。

    外面大雨磅礴,喬諒心情卻很好。

    他喜歡下雨。

    陽光公正又規律,平靜而必然地落在每一個人的身上。

    而偶然的、陰暗的雨讓整個世界都陷入不可抵擋的黑暗,打亂了社會的秩序,引導競爭、調動罪惡。

    燈光、腳步,痕跡,一切都蜿蜒、扭曲。雨是不公正的秤,有人在雨天下沉,有人在雨天上浮。

    他沒走兩步,手腕卻驟然被抓住。

    喬諒駐足,回過頭。

    邵樂看著他,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凌厲,如同熾烈的火焰在燃燒。脖頸的青筋浮現。

    “我不信……”他甚至說不出成句的話。臉色發紅,魔怔似地低吼,尾音都在抖,“我不信,我不信……你在騙我!”

    當然了。

    你最好覺得我在騙你。

    喬諒說這些話爽爽而已。

    像喬諒這樣的人,怎么可能和邵樂結仇?

    怎么能讓這樣有錢有勢的人變成第二個薄言——針對他、為難他,在他的事業上千方百計地算計他、阻撓他。

    于是喬諒輕笑了聲,笑意在下一道雷光炸響之前冷了下來,他命令道:“松開。”

    邵樂死死咬著牙齒,感受到口腔里的血腥味。那張帥氣的臉孔上幾乎有了些微弱的猙獰。

    “不。”他聲音低沉。

    喬諒看到他的臉孔,在微弱的光線里有了幾分脆弱又惶恐的不甘,以及憤怒。

    還有懷疑,質疑。

    “……給我一個解釋。”

    他近乎渴望地看著喬諒。

    喬諒回過頭,視線錯開他去看外面盛大的雨,樹葉隨著雨和風搖晃。

    “沒有什么好解釋的。”

    “江幟雍第一次見我的時候說的話完全正確。”

    他的聲音很低,很平靜。

    邵樂瞳孔驟然一縮,眼皮都有了些痙攣。

    嫉妒從他空白又兇戾的臉孔上一閃而過。

    喬諒清晰感受到他攥著手腕的手劇烈地收緊,幾乎讓他感覺到刺骨的痛意。

    “我和你在一起,容忍你,都是因為你夠有錢。”

    “否則你這樣的人,我根本不會多看一眼。”

    他轉身就要走。

    邵樂手指一緊,腦筋卻轉得很快,說:“——不可能!”

    空間安靜了下來,只剩喘息。

    窗外雨聲不間斷地砸在玻璃上,如同一只又一只莽撞的飛鳥。

    他說:“如果因為我有錢才和我在一起,那么我現在依然很有錢,你又為什么要和我分手?”

    邵樂靠近一步。

    “還有別的原因……”

    那張英俊年輕的臉上揚起輕松又爽朗的笑容。他像是松了口氣。

    深邃臉孔,在時不時閃爍的雷光中,顯出幾分深邃的怪異感。

    “是有人在勾引哥嗎?”

    他輕聲問。

    “告訴我好不好?”

    “是誰?”

    “你的樂隊朋友……還是沉陽……又或者江幟雍。”他抓著喬諒的手腕,靠近,近乎急切地道,“還是江柏川,季疏禮,又或者……是還有我不認識的誰?”

    喬諒已經被他急促的步伐壓到墻上,肩胛骨抵上冰冷的墻面。心底的冷嘲和譏諷讓他眼中浮現若有若無的笑。

    “那你就當是這樣吧。”

    邵樂一愣:“什么意思?”

    喬諒手指冰冷,按在邵樂的手指上,一根根地掰開,然后用力甩掉。

    “一段感情總會走到盡頭的,我膩了。”

    他冷聲說。

    “就這樣,不要再跟上來了。”

    邵樂跟上去,“哥!”

    喬諒身高腿長,走得很快,“別這么叫我,我沒有你這個弟弟。”

    邵樂咬著牙,急促地呼吸了兩下,眼眶發漲發燙,“喬諒,我不能明白!至少你給我一個理由。”

    喬諒拉開門。

    門外的潮濕熱氣瞬間撲面,還能感受到劇烈的雨聲落在地面,幾乎是天空的瀑布。

    “砰——!”

    邵樂搶先幾步走到喬諒的前面,在他拉開門的瞬間轉身堵在他面前,手臂一撐攔住他。

    他近乎哀求。

    “你遇到了什么問題?”

    他不敢想,喬諒這么堅決的態度到底是不是他發現他罪惡的一面。

    “有什么問題是我們不能好好商量解決的嗎?”

    喬諒:“讓開。”

    邵樂被他的冷眼刺得心口疼,在長時間的僵持下,他漸漸放開手。那頭燦爛的金色碎發,在昏暗光線中都顯得黯淡許多。

    喬諒目視前方,錯開他的肩膀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邵樂攥著手腕,有些放空的茫然,和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憤怒。

    他聽著喬諒混合在雨和雷聲中的腳步聲,回過頭,看著喬諒筆挺清傲的背影。

    邵樂家是大平層,大門一開,喬諒就要離開。

    “你既然走了,就別想回來。”

    他第一次在喬諒面前冷下聲音,咬牙切齒地攥著手道。

    “我也不是什么賤人,我在你面前做了多少丟人現眼的事情數都數不清。我的耐心和等待也是有限度的,我也是有氣性的!”

    喬諒低頭看了一眼時間。

    不會的,你不會甘心就這樣結束的。

    喬諒說過,他唯一能夠冒險掌控的,只有人心。

    而人的本性,就是對遲遲沒能掌握答案的謎題,只會抱有越來越濃重的好奇心。

    所以……

    三。

    邵樂見喬諒的步伐堅定到沒有片刻轉移,脖頸的筋跳動了下。

    也置氣似的,朝屋里走。

    “砰——”

    一聲關掉了門。

    像是要故意做給喬諒看,關給他聽。

    二。

    “嘎吱——”

    門再次被拉開。

    邵樂看到喬諒越走越遠的背影,腳步在地面死死釘住不到一瞬間,就沖破大雨拉住他的手腕。

    一。

    高壯的少年氣急敗壞又一聲不吭地,把喬諒往屋檐下扯。

    “邵樂。”

    喬諒冷聲說。

    一張厚重的毛巾砸在他的頭上,溫暖濕潤的手用力抱著他的腦袋揉搓。

    “連傘也不打,也不叫我送你,你覺得這樣很好玩嗎?馬上要出專輯,你不是覺得自己的精力和時間都很可貴的嗎?這個時候感冒有意思嗎!”

    邵樂嘶吼道。

    喬諒甩了下頭,把毛巾連同他的手扯下來。

    邵樂下意識抓住他的手。

    喬諒就從他手里用力把自己的手扯出來。

    邵樂的手心驟然一空,心也重重冷冷地被擠壓了一下。

    “我們現在的狀態不適合談這個。”他輕聲說。

    站在邵樂的角度,他是真的不能理解,到底發生了什么。

    明明他們好好地坐在房間,好好地看相冊。

    到底是哪里不對,讓喬諒忽然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這樣尖銳、惡劣、具備攻擊性。

    他又拉住喬諒往外走的步伐,牙齒死死咬緊,側臉緊繃顫抖著,真的想哭。

    少年艱澀道,“至少……改天。我們好好談談,好不好?”

    喬諒的腳步頓住。

    差不多了。

    他很輕地垂頭嘆了口氣,反手極輕地握住邵樂的手腕。

    喬諒的手比雨夜還要冰冷,邵樂有些僵硬地抬頭看他。

    青年臉孔清冷俊朗,整個人被潮濕霧氣洇染濕重,連帶嗓音也帶著輕輕的無奈。

    “為什么連這樣都趕不走你。”他說。

    邵樂一愣,眼睛睜大,很快又把眉毛皺起,琥珀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看向他。

    “我只是覺得,我們之間的差距太大了。”

    喬諒的手指按低他的腦袋,和他額頭碰在一起。

    水流順著他的面部輪廓往下淌,溫熱的觸感在傳遞。

    “再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

    他閉上眼,聲音放輕。

    邵樂聽到一種聲音,瞬間就安撫住他慌亂、無措,同時無比憤怒又無比扭曲的心臟。

    他安靜地垂頭,睫毛垂下,聲音低啞,“哥……”

    “你給我這么多的幫助,真的讓我無地自容。”

    他聽到淅瀝的雨聲中,喬諒平靜的痛苦。

    “這些東西,讓我陷入長時間的迷茫。我沒有辦法還給你等量的東西,只能被動地承受、接納你對我的憐憫。”

    邵樂在這一瞬間終于完全理解了今天喬諒的反常。

    原來是這樣……

    喬諒是如此真摯、如此誠實、如此干凈的人。

    在這個人情往來的利益社會,想從邵樂身上攫奪利益的人一個又一個。

    只有喬諒,受益后會覺得虧欠,會為此痛苦、煎熬。

    這種驚喜,瞬間就掩蓋了被喬諒故意忽視的全部疑點。

    邵樂眉毛皺起,低聲說,“不是!不是憐憫……”

    “聽我說完。”

    喬諒打斷他。

    邵樂喉嚨一噎。

    “我不想再接受你的幫助了。”他說,“對不起,今天讓你這么傷心,寶寶。我只是沒想到你這么在意我。”

    邵樂的淚水也跟著雨水一起滑落,他捂著喬諒的手背,幾縷濕潤的金發和喬諒黑發黏合纏繞在一起。

    他的手真瘦,又好冷。

    哥這么多年,過得這么辛苦又拼命。

    高自尊讓他不肯服輸低頭,更倔強地不肯尋求任何幫助。

    喬諒松開抵著他腦袋的手,在邵樂無措的目光下,把自己食指上戴著的寬戒取下,塞進邵樂的手心。

    十塊錢三只,所以隨便送人也沒關系。

    他聲音清冷。

    “哥哥說過,不要欠自己還不起的東西。我有手有腳、有能力,有頭腦,又肯努力。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

    邵樂手指攥緊了戒指,像攥住了冰冷又廉價的承諾。

    他忍不住說,“可是……”

    “等我有能力和你并肩站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就復合。”

    喬諒認真地看著他。

    “請你尊重我不值一提的自尊心,也請你認真地思考我的選擇,再好好地看著我。”

    邵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轟隆——”

    雷光炸開,而后是劇烈到幾乎將他們傾軋湮沒的雷聲。

    在這個世界上,真正的自然和天災面前,有誰不是渺小的。

    邵樂佝著一點脊背,后頸被一只冰冷的手往下按。

    近距離看到喬諒黑發晃動的陰影下,動人心魄的不馴冷漠眉眼,濕冷的淚痣,以及冷冽平靜的目光。

    雨幕是陰沉而吵雜的。

    喬諒的皮膚卻好像在發光。

    水滴順著他的下頜與脖頸往下滾落,黑發黏連在他的臉上,像是狼狽又清瘦的幽靈。

    溫熱的吻落在邵樂的唇邊。

    屬于喬諒的味道,清粼粼冷冰冰地,從張開的唇縫濕軟地擠進來。

    “等等我。”

    第038章 又被騙了哥

    邵樂被喬諒搞得渾渾噩噩。

    那天的雨、雷聲、狂風, 筑建成巨大的牢籠。

    攀爬天際細蜈蚣似的雷電,和雷光閃爍映照出的,喬諒清銳濕潤的輪廓。

    天太黑, 邵樂看不清喬諒的眼神。

    只記得他漆黑的睫毛在往下滴水。

    在暴雨的吵雜中,靜靜地、輕輕地砸墜在邵樂的手背。

    ……

    邵樂看著自己的手背發呆。

    那滴雨水像是在他的手背穿透進去,變成一只扎根的種子。

    往皮肉底下長,根莖刺透了骨頭, 存在感總是若有若無, 甚至讓他若有若無地……

    覺得好疼。

    搞得他干什么都提不起勁,精神無比萎靡, 整個人處于一種淡淡的絕望感。

    好想死、好沒勁。這灰白的人生。沒有喬諒的世界和毀掉了也沒有區別。

    邵樂第一次談戀愛, 看喬諒的所有行為都好像隔著一層霧, 什么都搞不明白。

    他其實是很聰明的狗, 但是感情上的問題, 再聰明的人也算不清楚。

    所以邵樂真的不懂, 分手之后為什么忽然覺得很空, 好像無事可做。事情堆積了很多, 可是真的沒有動力。

    也不懂為什么喬諒明明對他這么兇狠粗暴, 但是看他淋雨一意孤行往外走,還是很難受。

    還不懂, 為什么當時心里有道聲音一直咆哮“不要分手”,可最后又輕易答應了喬諒的請求。

    他攥著手低下頭,高挺的鼻梁落下影子。

    可是不答應又能怎么辦。

    喬諒那么高傲不可一世的人,用那樣的態度向他提出請求,邵樂怎么忍心拒絕?

    一開始邵樂和江幟雍堅定不移說的“不會分手”, 到現在還是變成一句空話。

    邵樂熬了一宿,想喬諒想得要瘋。也許因為分手兩個字太過清晰地刻印在腦海里, 他無力又痛苦,眼眶都熬紅了。

    后悔。

    他不應該對喬諒說“你走了就不要回來”這種話,他聽到該有多傷心。

    還很愧疚。

    是他沒有做好,他不夠關注喬諒的心情,讓喬諒痛苦這么久才發現問題。

    羞惱。

    在喬諒為這段戀情痛苦的時候,他還在恬不知恥地對喬諒做那種事情,甚至暗自竊喜和興奮于喬諒沒有發現。

    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他這么不要臉的人!

    邵樂當場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

    然后愣了下,摸著臉,看了下手。

    最可悲的是,連扇耳光他都會想起哥。臉上火辣辣的,像是剛被哥打過,好像他們還在談戀愛。

    邵樂崩潰了,他不懂,也不能明白,分手帶來的戒斷反應怎么會這樣嚴重。

    之后的兩天,邵樂渾渾噩噩,逃了好幾節課。

    看他狀態恍惚完全不怎么對勁,學校里和邵樂玩得不錯的幾個朋友把他架著去借酒消愁。

    “分手了?”

    “哎,看開點,這種事情人生難免有個一兩次。”

    “哥們兒給你再介紹一個不就得啦!”

    邵樂喃喃:“不要了。”

    除了喬諒,他腦子里誰都沒有。

    回憶起好多片段……

    喬諒摘下他頭發上的葉子。

    在手指落上蝴蝶的時候把蝴蝶遞給他。

    翻聊天記錄,他都會忍不住再從頭喜歡喬諒一遍。

    他說:“哥真的很好,出差都會記得給我帶禮物。”

    “什么禮物?”朋友問。

    邵樂回答:“當地的樹葉!象征了本地的風土人情,哥說希望我能通過這片葉子看到他看過的風景。”

    朋友:“……”

    不是,什么?

    邵樂把手機的背殼卸了下來,把幾張葉子拈出來,被薄薄一層塑料膜封存得很好。

    少年金發落在挺拔鼻梁,明朗眉眼有些深重的陰影。

    “感情也是會風干的葉子嗎。”他喃喃,悲傷道,“還有回到過去的那一天嗎?”

    朋友:“…………得了吧風干哥。”

    “這根本就是隨便在什么灌木叢扯下來的。”

    “也可能是地上撿的,都黃了。”

    “……你連這都當寶貝,他是真沒給你送過什么好的啊。”

    幾個朋友完全不懂。

    邵樂有錢有家世也就算了,能考上A大,證明他個人能力強也很聰明,怎么偏偏在這上面栽跟頭?

    簡直沒道理啊。

    他的智商,他的情商,包括他不缺愛的家庭,完全不知道他哪里滿足被騙的條件。

    ——直到邵樂醉醺醺地耷拉眉眼,把植物標本都塞進背殼里,按回去。

    屏幕倏然一亮。

    屏保是個男生。是回頭的模糊感抓拍,帥得一眼萬年。

    眉深目利的淡淡高冷,風吹在他的臉上帶動發絲動感。冷白的皮膚骨峭的手,看垃圾看狗一樣蹙眉乜過鏡頭。

    隔著屏幕對視,一陣火辣辣的感覺穿透眼睛擴到手指尖。

    長了一張男女通殺、特別難追的臉。

    “……”

    幾個人瞬間擁堵上來。

    酒吧包廂的光線被擋了個全。

    邵樂皺眉,“怎么了?”

    屏幕息屏的時間很快,不到五秒就倏然黑了下來,幾個大學生從里面猝不及防看到自己的臉。

    “……”

    他們各自坐了回去,漫不經意地問。

    “這不是死裝哥嗎,你居然拿他當壁紙。”

    “略有耳聞,聽說人品很爛,會讓人當狗,還讓人學狗叫。”

    “看看他,再看看你男朋友,是不是一下子好多了?現在社會環境不好,找男朋友很容易找到撈金男的,還不如當死裝哥夢男。”

    “……不是,別告訴我,你和他在談戀愛?”

    邵樂暈暈乎乎地靠著沙發墊子,把手機拿起來,看著屏保兩秒,像狗一樣很丟人地哽咽一聲。

    “哥。”

    他叫喚。

    酒精蒸發熱騰騰地烤著他的腦子,幾乎把他的思緒都燒短路。

    他恍惚又痛苦,煎熬又別扭,懷疑又無力。

    他有點太想喬諒了,這才分手第一天,邵樂不想這么想他。顯得他特別沒用。

    “我不想和哥分手。”他喃喃。

    幾個人震撼地看著他。

    “你真和喬諒談戀愛??”

    一個人提著他的領子。

    一個人晃著他的肩膀。

    邵樂暈乎著不懂他們在鬧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對待一個剛失戀的可憐人。

    在打鬧中,忽然看到一個朋友口袋里掉出手機。

    對方迅速彎腰。

    屏幕卻在短短一瞬間識別他的臉、飛速解鎖。

    鎖屏一跳,徑直切入了之前沒有關閉的論壇頁面。

    【[hot]小喬哥,嘿嘿,小喬哥。我親親……】

    首樓就是一張亂七八糟的圖片。

    喝酒喝得頭暈又頭疼的邵樂一瞬間就瞪大眼。

    眾所周知,喬諒在音樂節又或者livehouse的演出里,穿著一向非常正經。

    比起一小部分樂隊主唱能穿女裝上臺的開朗心態,他對露膚儼然一副不認可的態度。

    他又不靠這個吸引粉絲。

    不需要任何花哨的操作或者技巧,他的實力就擺在這里。

    但喬諒自己大概是沒有功夫去論壇看一看的。

    他的正經態度很有利用空間,很多粉絲甚至因為喬諒太過正經而以p圖為愛好。

    有些人喜歡往禁欲方向P。

    P得死裝清冷哥臉上冷得能殺人,再p個半鏤空能看紋身的黑手套,又在襯衫外加上皮質綁帶。

    廚力拉滿,精細到簡直看不出來是P的。

    緊繃襯衫勾勒出微微鼓起的胸肌輪廓,又箍住腰身和領帶。金屬質感的皮帶扣,反光的黑色皮帶。

    居高臨下,神色淡漠。

    “……”

    邵樂嘴唇張合了兩下,棱角分明的側臉繃緊了下。

    朋友立刻解釋,“我剛剛洗手手機沾上水了,莫名其妙地給我跳轉到這個頁面!我根本不認識他啊!我不認識!”

    他飛快地把手機收起來。

    邵樂沉默。他的酒都快被氣醒了。

    喬諒爆火是好事,哥能賺更多的錢、有更遠大的前程也是好事……可是這些人!

    怎么!

    怎么能!

    怎么可以這么對哥!!

    另外的朋友拍了下那個朋友的肩膀,“哎,沒事,我的手機偶爾也這樣。”

    還有一個坐下來,“是的,都很正——”

    他的褲袋似乎有些淺。

    一坐下,他的手機也滑了出來,摔在地上,在昏暗光線里倏然亮起。

    邵樂又低頭看去。

    ……

    除開上述那種類型之外,還有一部分人非常惡趣味,喜歡往另一個方向P。

    故意把正經的襯衫搞得不倫不類,像過時媚宅游戲里的少布料設計。

    又故意保留喬諒獨有的,冷漠寡淡的疏冷神情。

    正經、端莊,和隱匿在正經端莊外表下的輕蔑、不屑……

    卻又怪怪地,稍顯下流地,穿著這種不算得體的衣服。

    是真有這種游戲的話,會被單推人一邊崩潰哭訴我推什么待遇策劃4000+,一邊出谷狂買,熱度高居不下的類型。

    邵樂瞳孔縮小,嘴唇開始發抖。

    他崩潰道:“滾開!!”

    朋友被他噼里啪啦地甩了一頭的抱枕,抱頭低吼,“干什么啊!我、我手機質量不怎么好,屏幕朝里放褲子口袋里自己就跳到這里了——”

    邵樂:“你們、——”

    僅存的朋友拍著他的肩膀寬慰。

    “沒事啊邵樂,也不能怪他們。”

    他說。

    “畢竟一開始還是你給我們安利的喬諒的演出……”

    “天天在宿舍群里發巡演照片,說他過去有多不容易,實力有多強,和別人有多不一樣……”

    “還故意說那么多喬諒很可愛的一些小癖好。”

    所以他們現在變成這樣,都是邵樂的錯。

    邵樂昏昏沉沉,漸漸開始耳鳴,不再能聽清他們嘰嘰喳喳說些什么。

    少年低落地垂頭,鼻梁骨上的陰影晃動著。低頭摩挲著自己的屏幕,怎么才過一天啊。

    怎么才一天。

    哥說要等等他,可是怎么沒有告訴邵樂要等多久呢。

    邵樂思來想去,覺得自己不能再用幼稚的思想去談戀愛,他給哥錢的時候,從沒有考慮過哥想不想要。

    從來都是自己給爽了就行。

    卻忽視了清高的喬諒,會因此陷入痛苦和對自我的審視。

    下次他幫哥一定會在暗中幫,悄悄地,不讓他發現。

    微信里喬諒的聊天記錄還是置頂,邵樂好想和他說說話。

    雖然分手了,但還可以做朋友吧?

    邵樂喝得醉醺醺,酒精放大他的期待。

    他手指痙攣了下,抓著手機在屏幕上敲敲打打打了好多,又怕喬諒覺得字太多了不想看。

    他仰著腦袋怔怔看了一會兒模糊的光線,動手刪掉了好多,最后發了一張他面前的酒瓶給喬諒。

    又等了三十多秒,撤回。

    哥沒有回。

    *

    沉陽:“對不起,那天不該強吻你。”

    “但你也很了解我,這不是我的錯。”沉陽硬邦邦又陰陽怪氣地咧開嘴,“邵樂至少占一半的責任。我一看到你男朋友在旁邊就忍不住。犯小三癮又不挑時間,就跟精神病一樣。那咋辦?”

    喬諒在給吉他擦灰,灰塵在光線下不怎么明顯。

    沉陽抱著胳膊,肩膀寬闊肌肉結實,等了一會,沒等到喬諒搭理他。他也沒怎么不耐煩。

    邵樂不在,他心情很好。現在腦子里想的,還是喬諒在讀書的時候站在講臺上擦黑板的樣子。

    穿著千篇一律的校服,拿著臟兮兮的黑板擦,很高挑。

    明明很不耐煩做這種事情,但是在女生請求他幫忙擦頂上夠不到的地方的時候,又會很好脾氣地攬下差事。

    沉陽會故意在底下抱著胳膊刁難他:“昨天讓你幫我擦你怎么不擦。”

    喬諒懶得搭理。

    女生嘿嘿地盯著他們兩個笑。

    沉陽:“為什么要差別對待啊喬諒。”

    喬諒把擦子放回桌面,玉瓷一般清冷的臉轉回來。那時候還帶點少年氣。

    “能不能閉嘴。”喬諒濃黑眉眼蹙著,對他很不耐煩。

    路過的時候,故意把沾著粉筆灰的臟手往他身上擦,然后冷淡地說, “借過。”

    沉陽跳腳:“你臟不臟,在我身上擦!”

    喬諒淡淡地,“我還嫌你身上臟。”

    沉陽回過神,盯著喬諒的側臉,嘴唇動了下,很低地笑了聲。

    “另一半責任在你,你一句話都不說,看人的樣子、講的話又那么刻薄。你看過小說嗎,霸道總裁不想聽別人說話的時候就會以吻封緘。”

    無聊。

    喬諒漠然又不耐地維持這個評價。

    “那你以后沒機會了。”

    “?”沉陽挑高一邊眉毛,眉骨釘亮閃閃地從發絲縫隙亮出來,“什么意思。”

    “分手了。”喬諒陳述。

    分手了。

    沉陽表情還沒反應過來,手指已經不自主地痙攣了下。

    他削薄嘴唇翕張了下,下意識把有些懶散、吊兒郎當的動作放下來。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旁邊“砰——”的一聲。

    應灝手里端著的一大疊書摔在地上。

    喬諒側目看去。

    應灝的眼睛瞪大,白發散亂,一雙下垂眼有了濃烈的情緒。

    “分手了!”

    他恍然大悟。

    “我是說今天怎么沒看到邵樂來找你。”

    自從工作室落地,邵樂天天來報道,應灝幾乎懷疑他比考勤還要勤快。

    我的天呢……

    可算分手了。

    應灝之前差點就覺得自己有病,有什么ntr或者小三小四的癮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痛快,又一瞬間推翻了他的想法。

    比起做小三小四、偷摸躲著誰,隱隱地去挑釁誰……還是當邵樂更爽吧。

    他無精打采的眼睛隱隱地亮起。背后漫不經心轉來兩個人的視線,一個來自哥哥,另一個來自傅勛。

    應灝聲音出現的一瞬間就給沉陽潑了冷水。

    “哈。”男生笑了下,撐著桌面歪斜身子靠在墻上,一身打扮滿是朋克搖滾元素。

    他身材高高大大,說話小氣又尖酸。

    “分手又怎樣,分手不還是輪不到你。喬諒的男友位置只留給他判斷中當下最有用的人。”

    應灝把地上的書又撿起來,懶洋洋地把書上的灰拍了拍,“那咋了,不是我也不一定是你。”

    沉陽:“萬一是你哥呢?”

    應灝直勾勾看向他。

    應湛:“……”

    空氣中氣氛很僵,沉陽挑眉冷笑,往旁邊靠,“這種看起來不怎么愛講話的安分守己的類型,喬諒應該很喜歡的。”

    “安分守己。”應灝幽幽地轉頭看應湛,話音不疾不徐,“是嗎,哥哥。你安分守己嗎?”

    應湛面無表情,手心轉著的珠子涼津津地往手心掐,“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那我也像你這么安分守己好啦。”應灝咧開嘴。

    應湛皺眉看著他,“你……”

    把那邊兩個人搞得開始吵架,沉陽就又回頭看喬諒。

    “你故意告訴我這個消息,是不是想看我興奮得像邵樂一樣翹著尾巴圍著你轉圈,抱著你的大腿求你和我復合?”

    他笑起來。

    一張臉長得很有特色,帶點狼似的兇戾,眉釘的金屬感更添加兩分尖銳感。

    能沒實力還選秀出道,還沒資本,也就只有這張臉拿得出手了。

    “然后你再不搭理我,故意看我熱臉貼冷屁股滿足你的惡趣味。”

    喬諒淡淡瞥他一眼,眉弓落下幽邃的影子,淚痣清冷。

    “把你當狗玩都用不著看日子。”他略顯刻薄,“還有——”

    “叮咚——”

    話音未落,喬諒的手機響了一聲,他的話音也戛然而止。

    唰唰唰。

    幾道視線齊齊落在他伸手去拿手機的手背。

    喬諒看到了邵樂給他發的消息。

    酒瓶。

    想了想,喬諒把圖存下。

    一轉頭,喬諒又:【我分手了。】

    Rain:【寶寶你分手了!】

    喬諒往櫥柜一靠,腰線在松垮布料下被壓緊。

    【對不起,我知道來找你說這個真的很奇怪。】

    【但是我找不到應該和誰傾訴,本來以為沒這么在乎的,但原來我真的很喜歡他。】

    Rain的消息隔了兩秒才跳出來。

    【怎么會這樣……抱抱寶寶,你真的是一個很重感情的人。】

    喬諒把邵樂的酒瓶圖片轉發給他。

    【怎么辦,我忘不了他。】

    Rain:【!不可以喝這么多啊,寶寶。你身體本來就不好…】

    【別因為一段戀情傷害自己的身體,這真的不劃算也不值得……】

    【我恨死他了,怎么可以讓寶寶這么傷心。】

    喬諒:【沒關系,我也沒有很在意。】

    喬諒:【都會過去的,時間會讓一切沉淀。】

    Rain:【身邊有朋友陪你嗎?】

    喬諒:【沒有。】

    Rain這次消息間隔更久。

    【你在哪里,我來找你。】

    第039章 又美上了哥

    Rain顯然是經歷了一番心里掙扎才發出這句話的。

    也完全在喬諒的預料之中。

    但他依然拒絕:【謝謝, 但是不用了。我自己消化就好,你來一趟也很麻煩。】

    Rain秒回。【寶寶別這樣,這不麻煩的。地址發給我, 我馬上就到。】

    喬諒:【真的不用,我知道你大概不太方便和我見面。】

    發這句話的時候,喬諒想了想,往上翻記錄, 把剛發出去不久的圖片撤回。

    喬諒:【抱歉, 不太清醒,好像不該給你發這個。我只是有些忍不住, 總覺得你很了解我。】

    喬諒:【真奇怪, 好像你真的不一樣。我身邊的人只會說我的性格天生就不適合談戀愛, 只有你了解我, 了解到我覺得我們應該是天生的知己。】

    Rain:【寶寶…是他們不長眼。】

    一直都是Rain和喬諒的單方面交流更多, 喬諒總是很禮貌很客氣, 只和他說“謝謝”、“我明白”、“我會的”這樣的話。

    但喝醉之后喬諒說了好多。

    不知道是不是真情流露。

    還是他在對Rain說他本來想對別人說的話。

    但總之, 的確快讓Rain不知所措了。

    喬諒:【上次給你發完消息后我想過了。我還是太草率, 考慮也有欠缺, 做的事情很不應該,才會讓你為難。】

    喬諒真的很好。

    網上總有人說他裝, 但Rain覺得喬諒不是裝,是報喜不報憂,過得不好也硬撐著,不會讓樂迷粉絲擔心。

    他甚至在自己因為渣男傷心失望到需要買醉調理情緒的時候,優先考慮的, 都是Rain的身份是不是不便出現在他的面前。

    喬諒:【我知道你的顧慮,也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到現在, 我不會再有打破界限的意思。】

    Rain看著屏幕。

    亮光照起他俊朗的臉孔,他忽然皺了眉,睫毛抖了兩下。

    不會再有打破界限的意思。

    他莫名地在心底重復了下,骨節分明的手指把手機抓緊。

    Rain剛剛已經在急匆匆準備出門,外套都披上。那張被很快撤回的圖片里酒瓶數量驚人,喬諒不會照顧自己,作息和三餐不規律,喝多了很容易胃痙攣。

    Rain甚至都想好出門灌杯水在保溫瓶,帶上解酒和胃病藥。但現在好像喬諒是真的不需要他去。他手里抓著的鑰匙都松了下,有些空落落的。

    隱隱約約拉近的距離,又重新回到了原點。但話又說回來,樂迷和歌手之間怎么會需要拉近彼此的距離呢。

    鑰匙被放回桌面。

    喬諒:【不過,你晚點方便嗎?】

    鑰匙又攥回手心。

    Rain:【有的!需要幫忙嗎?】

    喬諒:【我差不多一個小時到家。】

    喬諒:【不可以見面,打電話的話可以嗎?】

    Rain手指輕抖了下,一時沒拿穩,鑰匙徑直摔到地上。

    喬諒:【也許很奇怪,但我身邊能理解我的人真的太少了。我只是想和你說說話。】

    這一次,Rain足足間隔快三十秒才回復。

    Rain:【沒關系…】

    Rain:【寶寶…你真的好可愛……】

    *

    “我本來還不明白。”

    沉陽開車送喬諒回去,路燈不斷滑動映照在他的側臉。桀驁不馴的冷臉上,眉峰微挑,薄唇扯著。

    “本來我還在想,那個高管看你不爽要搞你,你怎么會在這個節骨眼和邵樂分手。”

    他笑了聲,側過頭看看喬諒的臉。

    “原來這么快就有新目標了。”

    喬諒并不避諱。沉陽面前喬諒確實無需遮掩什么,他就是這樣不擇手段攀附權勢,還喜歡用完就扔毫無耐心的人。

    他輕道:“是啊。”

    “呲——”

    車輪摩擦柏油路面,剎車聲音巨大。

    沉陽手掛在方向盤上,回過頭,“你在沒分手的時候就看中了吧。”

    喬諒被慣性拉得前傾,又猛地一下摔回座椅上。

    他面無表情,黑發下的眼睛鎮定直視前方,“你在給邵樂抱不平?”

    “那倒不會,”沉陽紅發枯糙,底下是一串亮晶晶的耳釘耳鏈,靠近時從發絲間隙閃出來。一張臉眉毛壓低,英俊又陰沉,“我說了,這些人自己送上門給你玩,你玩玩又能怎么樣。玩傻了玩廢了是他們活該。”

    “但是……”

    沉陽看著他。

    “我只是在想,你和我分手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吃著碗里的,還貪心地看著鍋里的。”

    “又或者……”

    他偏了下頭,笑起來。

    “你有沒有過,腳踏兩條船。”

    風吹進來,蕩開喬諒的頭發。

    喬諒頭都沒抬,把腕部的機械表拆下擦拭,“確定要我回答?”

    該不會是默認的意思吧。沉陽心都冷了下,“你以為我不敢聽?笑話。哪怕你說你腳踏三條船我眼睛都不會眨一下。我只會狠狠讓你知道背叛我是什么下場。”

    “被迫聽你狗叫60s的下場是嗎。”喬諒話音有些刻薄。

    沉陽視線瞥過他的臉,停頓兩秒,本想說“真把人當狗了啊喬諒”。

    但最后只是嗤了聲,一踩油門,停滯許久的車在深夜狂飆。

    車內沒品味的聒噪音樂回蕩起來。沉陽吹了個呼哨,聲音在風里懶洋洋地笑。

    “要是你哭著求我狗叫,那我還可以勉勉強強地考慮一下。”

    他沒有和喬諒說。

    他今天在去喬諒工作室之前,上午六點的飛機,八點落地,剛去了一座古宅。

    大門是被傭人拉開的。

    沉陽當時心底暗暗覺得好笑,有錢人家里難道缺乏智能科技么?但后來想想,覺得大概是有錢人大發善心給社會提供崗位。

    又或者是某種“貴族的糟粕”。

    人比機器廉價,也比機器昂貴,因為人可以毫無尊嚴,而機器不行。

    接待他的人是一個頭發斑白,目光精明的中年人。微微有些福氣樣,戴著金絲邊眼睛,精明的同時有些和善。

    “你就是沉陽?”

    中年人微笑起來,微微躬身。

    “醫生已經在里面等候。DNA采樣之后,你就可以離開,并且拿到十萬的工作延誤費。”

    十萬對如今的沉陽來說,已經不是什么眼花繚亂的數字。但他還是跟著他走。

    他今天來的時候,沒有穿自己花哨的那些衣服,沒有在脖頸上掛亂七八糟的項鏈和鉚釘,路過某個金色花瓶他扭頭看著自己,整了下領子。

    一扇門朝他打開,沉陽抬起頭,不知道喬諒當年和他看到的光景是否相同。

    在認知不同的景象里,原來會像走馬燈似的想起自己的過去。原來每一處不堪、掙扎和對公平的求證,都是一點微小的推手。那推手不是怒拽、強迫,只是一聲聲嘆息而已。

    佛龕的香火供奉得很旺盛,燈光跳動,亙久地亮閃著。

    光映照在沉陽的眼底。

    他看著前窗的視線漸漸轉到喬諒側臉。

    青年黑發清爽地被半捋起,輪廓分明的側臉清銳干練,睫毛長直地覆著影子,淚痣的位置恰到好處。

    喬諒的工作室很寬闊。

    比沉陽的工作室大得多。裝潢漂亮又低調,地理位置這么好,在A城寸土寸金的位置能占據一整層樓,租金堪稱天價。

    為了這些,喬諒又付出了什么。

    光落入車里,沉陽忽然叫道,“喬諒……”

    他笑了聲。

    “你到底要到什么程度才覺得夠?”沉陽一雙眼睛在陰影中有些暗,“你要走到哪里才肯停下?”

    喬諒現在擁有的東西,完全已經是過去的他們根本無法想象的。他現在接觸的階級,對他而言也充滿未知的風險。攀爬向上的道路每一步都艱難,只需要稍稍一個踉蹌,就會連現在擁有的東西都一并失去。

    喬諒目光冷靜,眺望著路邊的路燈。

    A城生態不好,喬諒的視野里已經很久不再有星星,又或者他已經很久不曾在深夜抬起頭。

    在他們長大的那個縣城,喬諒的童年,他記得月亮很亮,照亮高高的云彩。

    太薄了。

    無論是童年的云彩,還是喬諒的人生,都是早就被人踩在腳底下的東西。他們低賤的人格和所謂的自尊,勉力支撐起也只不過是薄薄一層。

    有些人會選擇吹破,欣賞可悲的丑態;有些人會選擇忽視,允他繼續表演的資格。

    “為什么要停下。”

    喬諒的黑眸半瞇起,忽然輕輕地笑了一聲。

    “我不想離開這樣的生活。”

    “只想……爬得更高。”

    窗外的風灌入車里,慘白光線讓喬諒的膚色顯得很冷。幾乎變成一只白而美艷的劇毒蟒蛇,在鋼筋水泥澆筑的世界里纏繞攀附著。

    他把機械表重新扣回手腕上。

    “讓那些明明很討人厭,還要虛與委蛇的廢物東西……”

    “咔噠”的一聲響。

    青紫色的血管微弱起伏,猙獰的紋身幾乎要從他的手背骨骼刺破。

    “以后也只能被我踩在腳底下。”

    沉陽開車途中瞥著他一眼,紅發四散開飛揚起來。

    然后,扯了下嘴角。

    *

    Rain有些莫名的緊張。

    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一點輕微炸耳的雜音,Rain也完全不覺得厭煩。

    “Rain?”

    喬諒話音輕極了,因疲憊而有些頹靡,質感很冷。微微的磁性刮過耳膜。呼吸聲清晰可聞。

    Rain呼吸稍稍一滯。

    早知道喬諒的聲音很好聽,但是這樣只講給他一個人聽的還是……

    他不由自主輕輕壓低了下聲音,說:“我在。”

    兩個人之間似乎沒什么話說。話題是有的,但Rain莫名的不想在這個時候和喬諒商談那些工作。

    Rain:“你還好嗎?”

    喬諒回答:“放心,我很好。只是給你打個電話,讓你知道我現在很安全。”

    Rain喉嚨滾動了下,輕聲道:“我沒想到你那么喜歡他。”

    喬諒隨手拿起櫥柜里的羊奶罐,再打開冰箱挑選今天的主食罐頭和蔬菜。

    小丑跳上了餐桌,叼著一只發聲老鼠玩具往喬諒面前拱。

    喬諒隨手把玩具拿到一邊,順手摸了下貓下巴,道:“情感有時候真是不受控制的東西。”

    然后故作微妙地沉默了下。

    喬諒:“算了,不談這個。愛情遠遠沒有我的事業重要,我還不想讓你們對我感到失望。”

    Rain心軟道:“寶寶……”

    喬諒一頓,意外挑眉,有些模糊地笑了聲。

    隔著電話傳來些微弱的氣音,Rain感覺耳朵有些怪異的癢,像被隔著羽毛輕輕吹了一下。

    他不由得捂了下耳朵。

    “第一次聽到你直接在現實里這么叫我。”喬諒說。

    Rain回過神,輕咳了一聲,尷尬道,“下意識的……”

    他很快聽到喬諒平靜的聲音。

    “沒關系。”雖然有些膩人。

    喬諒嗓子微微的啞,有些懶散。聲音很輕,傳達出一點微不可察的縱容態度。

    “可以這么叫。”

    一如既往的冷淡,卻讓Rain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如果是別的樂迷粉絲圍在他面前這么叫他,喬諒大概也會無奈同意。喬諒對粉絲的態度一直很好,包容度很高又很有耐心,而Rain說到底也只不過是他的粉絲中的一員。

    他得到的并不是什么特殊待遇。

    但是當這一員被單獨提出來……

    有了一對一對話的機會。再正常的應允,也會開始變得奇怪。

    Rain仰起頭看著天花板。

    吊燈華麗的光亮璀璨晃眼,他的心臟莫名跳得有些慌亂,拿手背捂著眼睛。

    幾乎……都快有一種奇怪的錯覺了。

    “寶寶。”他輕聲喊。

    一秒的電流音后。

    Rain聽到喬諒像笑了一聲,又像沒有,很輕地回應,“嗯。”

    第040章 三更合一

    喬諒是很豁達的人。

    Rain想。

    他的確很喜歡他的前男友, 但感情在他眼里的重量遠遠沒有他的事業和樂迷粉絲重要,也永遠不會偏移初心。

    作為事業粉,沒有比這更安心的事情。

    ——意味著喬諒會永遠一往無前, 這些感情上微不足道的問題,只不過是攔路的小小荊棘。

    喬諒也許喝太多,和Rain說了很多,關于自己今后的規劃。

    Rain安靜地聆聽, 心里軟軟的。

    一時間, 幾乎覺得兩個人之間回到了最開始的時候。

    喬諒在不怎么火也沒什么名氣的時候,會在夜間創作期間開個直播。

    寥寥幾十幾百個粉絲陪著。他不露臉, 一只骨感修長的手在紙張上寫寫畫畫, 偶爾暴躁地搓成一團砸進垃圾桶。

    也偶爾會和粉絲聊天。

    那時候只是偶然點進來的Rain輕易能看透他的野心。

    喬諒說:“希望以后能過得好一點。”

    以Rain在娛樂圈浸淫, 在豪門沉浮又被吹捧鍛煉出來的犀利目光, 能在轉瞬之間做出判斷。

    喬諒委婉地說出這句話時, 心里想的應該是——

    我要做人上人。

    想做人上人沒有錯。

    Rain知道喬諒也許不是他表現出來這么簡單, 但是他也不認為喬諒表達出的樣子是全部的虛假。

    他依然是那個認真上進、踏實刻苦, 缺愛又堅強、很心軟的一個好寶寶。

    “帆盛現在想要重振旗鼓必須先改個名字, 再把重要股東輪換的消息公之于眾, 而這個明面上控股的人一定不能是你的名字。然后在短期內推出新藝人,重組公司架構籠絡公信力。新專宣傳現在的熱度已經在往下降, 而CN唱片推出的新藝人那邊,熱度還在借你的勢不斷往上拔。”

    Rain冷靜地分析,說完才想起喬諒喝了那么多酒,現在估計稀里糊涂轉不過彎來。

    他言簡意賅道,“宣傳這方面, 我可以幫你。”

    他說完,停頓, 聽到心臟鼓噪的聲音,抿了下唇,輕聲補充。

    “寶寶。”

    聽到電話那頭遲鈍的呼吸聲,Rain把手機屏幕點亮,才發現他們已經通話兩個半小時。

    現在喬諒的精力好像已經消耗殆盡。

    他最近太忙,又被失戀的事情搞得失去最后一點能量。

    喬諒好像已經倒在了床上,聲音悶在布料里,隱約有些沙啞的模糊。

    “Rain。”他輕聲說,“謝謝。”

    Rain為他的疲憊而空落落地心軟,皺了下眉,“別再說這些話了。好好休息,明天又是晴朗的一天。”

    電話那邊不再有別的聲音。

    喬諒好像睡著了,但是他忘了掛電話。

    Rain呼喚,“寶寶?”

    “……”

    真的不再有回應。

    喬諒的呼吸聲音平穩又微弱,Rain把音量拉得更高,聽了一會兒。

    他的手指懸在紅色的掛斷鍵上半秒,猶豫,移開。

    連麥睡一整晚,根本不是樂迷和歌手之間應有的距離。

    Rain對自己的身份有明確的認知:他是喬諒的粉絲。

    幫助喬諒,是因為他是事業粉,想看喜歡的歌手爬得更高、走得更遠;擔心喬諒,是因為他是爸粉,對喬諒喝醉把身體搞壞的行為很心疼,對喬諒被分手的狀態感到氣憤和擔憂。

    但是現在就是……

    他找不到理由,來解釋現在的遲疑。

    事業粉應該和喬諒打電話兩個半小時嗎?

    爸粉會不忍心掛掉這通電話嗎?

    他收拾面前書桌上的策劃案推到一邊,也跟著躺在床上。

    聽著耳機另一邊的人平緩安靜的呼吸聲,慢慢閉上眼睛。

    “晚安。”

    他輕聲說。

    “寶寶。”

    ……

    第二天Rain醒來的時候,喬諒的手機因為沒電而自動終止通話,兩個人的通話時長仍然顯得很漫長。

    喬諒:【通話中斷05:46:06】

    喬諒:【抱歉,不小心睡著了,忘記掛掉電話。】

    Rain:【我也不小心睡著了^_^】

    Rain:【寶寶今天心情好一點了嗎?】

    現在再打出寶寶這兩個字,Rain都打從心底覺得奇怪。

    明明以前都沒有的。

    現在再喊喬諒寶寶,總會不自覺地覺得……

    喬諒會在電話那頭帶著點無可奈何、若有若無的笑。

    用他無情寡淡的嗓子。

    清清冷冷地,很認真,也很耐心地回答他。

    “嗯。”

    *

    音樂專輯的制作發布相當麻煩,并且燒錢。

    策劃階段的大統籌、企劃制作,準備期就需要數月。專輯封面、宣傳圖都屬于商業性牟利,需要向對應商業畫師簽合同約稿,一般實體唱片制作和各種周邊也會在這個階段一起完成。

    然后就是正式的創作期,步驟繁瑣、時間周期也長。

    短則一兩個月,長則數年——最麻煩的是,隸屬公司的藝人往往缺乏對自己創作的歌曲的掌控權。

    商業化的公司在選擇性扶持藝人的同時,會扼制自由化創作是一種必然。

    在這個過程中,歌手和企劃、制作人之間的洽談爭執無可避免,甚至需要伏低做小去爭搶自己的歌曲完整度,哪怕是天才的音樂,也有人無法欣賞。

    在攻克前面所有難關后,最后踏入利益性相關的一步。

    即在錄音棚完成全部歌曲錄制后,和各大音樂平臺對接。觀察同平臺同期藝人的情況,決定是規避還是對沖、單平臺上線還是全平臺。在版權敲定后開始同步宣傳。

    江幟雍在這一步全程陪同。

    喬諒稍微正式地穿著休閑款西裝,黑發清爽干凈,一張俊朗臉孔完全暴露出來。眉眼冷峻清傲,鋒利眉峰壓著烏黑的眼睛,具備一點鎮定的成熟感。

    他輕聲道:“又麻煩你了。”

    江幟雍翻看手里的合同,腕部是一只銀白色腕表,機械飛鴿造型,鑲嵌冰藍寶石,和他的眼眸顏色相得益彰。

    喬諒現在已經對這些奢侈品如數家珍,看一眼就知道——

    這是一只,流傳自上世紀中的古董表。

    那顆美麗寶石有自己的名字,像大名鼎鼎海洋之心一樣。直譯為:“安德勒斯王冠的繼承權”。舊王權在時代洪流中湮沒,它的權能卻可以從人文價值方向上得到亙古的保存。

    “不麻煩,你是邵樂的男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那張看起來并不怎么適合開玩笑的傲慢冷硬的臉孔,忽然扯出點微笑。

    “這句話我都有些說膩了。真希望你早點能忘懷我們之間的矛盾,真正地把我視為你的…朋友。”

    朋友。

    喬諒瞥向他,在心底輕嘲似的笑了聲。

    他轉著筆,平靜垂眸,道,“我們已經分手了。”

    江幟雍翻看合同的手一頓,猛抬頭看向他。

    “按理說,你也沒有必要再繼續幫助我。”喬諒垂著眼皮和他對視,說,“邵樂沒有和你說嗎?”

    和他說?

    江幟雍現在和邵樂見面聊天的時間,可能都沒有和喬諒交集的十分之一。

    江幟雍重新低頭,握著紙張的手微微緊了下。

    他神情平靜寡淡,深邃的藍眸像暈開似的深沉,話音也平靜,“沒關系。就算你們分手了,我也很愿意替他照顧你。”

    喬諒沒有說話。

    “ 你們是怎么分手的?”他低聲問,“我以為你們會在一起很久。”

    喬諒避而不提:“我來簽字。”

    江幟雍把手邊看完的一沓遞給他。

    喬諒:“新專輯大概在22號下午六點全平臺發布。”

    他簡單翻看,拿簽字筆簽上名字。

    “授權費花了不少,希望能賺回本。”

    好樸實的愿望,又說得江幟雍忍不住笑起來。

    他話音真誠低沉,“會的,會大賺特賺的。”

    喬諒甚至已經算是樂隊里最能賺錢的一批,但樂隊開銷占收入的大半。

    純樂隊無片酬收益,全部經濟收入分割為兩部分:一部分是商業演出中主辦方付費;另一部分則依靠樂迷買專輯、實體唱片、各種周邊的純樂隊經濟。

    除去前期企劃統籌的花銷之外,中期的音樂創作上,請制作人又或者買demo、買作詞作曲、租借錄音棚、混音效果、母帶制作,都是一大筆花銷。

    這些開銷經紀公司會提前買單,等回本后再從賺到的錢里成倍地往回扣。

    喬諒和帆盛簽訂合同時,因為他當時和薄言的戀愛關系而從中獲益。

    他已經是比起其他樂隊而言稍微受益的一方,但并非每個人都和喬諒一樣幸運。

    比如前幾天聚會里,那些曾經一起做樂隊的朋友。

    事業是理想主義的墳墓,夢想是資本主義的謊言。

    光透過百葉窗,一格格地落在喬諒的手背,蜿蜒到桌面。

    “邵樂……”喬諒下意識地說,又輕聲道,“算了。”

    房間里安靜下來。

    江幟雍實在不忍。

    雖然江幟雍是邵樂的朋友,但他向來從理性角度思考,并不偏幫誰。覺得邵樂應該反思一下自己的問題。

    是不是自己太沒用,是不是自己太幼稚。

    他注視喬諒的側臉,男生下頜線輪廓分明的干練,垂下的眼隱約有些低落。

    他猶豫抬手,極輕地拍了下喬諒的肩膀。

    布料下是一層薄薄的肌肉,手下卻仍然能感知到清晰凸起的骨骼。

    “別太難過。”

    江幟雍不怎么會安慰人,他只會刻薄地審視、狠辣地批判、堅定地反駁……這些才是他擅長的事。

    因此只能死板地說出這句話。

    “我會陪在你的身邊。”

    像過時偶像劇里的臺詞。

    很無趣。

    喬諒垂著腦袋捏著筆,在紙張上簽字。發絲零散垂下幾縷,他在陰影的遮蔽下微微挑了挑眉毛。

    “是我的錯,邵樂明明給我許多幫助,我卻仍然固執又愚蠢地堅持和他分手。”

    他嗓音平靜。

    喬諒說完,立刻感受到搭在肩膀的手微微收緊了下。

    他有些煩,抬手,拿冰涼的筆桿把江幟雍的手挑下去。

    “但我其實不能明白,他為什么會這樣喜歡我。他也許只是喜歡我的臉,又或者才華,其實完全不知道我是怎樣一個卑劣的人。如果他知道,大概會后悔如此無私又豁達地愛過我,并將過往都視為毒蟲。”

    喬諒真誠道。

    江幟雍:“怎么可能?”

    喬諒趁機給他上眼藥,“戀愛讓人失去理智、失去頭腦,他為我失去社交,和朋友鬧矛盾決裂,甚至自愿為我付出許多許多,認為這些都是他與我相戀的證明,從而陷入虛偽的幸福中——可是之后呢?”

    “什么之后?”

    “等激素消退,這些過往反噬給他的痛苦,讓他感受到的不值……以及脫離濾鏡后看到的真實的我——意識到我并非一個誠實的人、值得被愛的人,或許我市儈俗氣,與他的期望和幻想恰恰相反。而因此,認為是我故作算計、牟取利益……”

    雖然本來就是這樣。

    喬諒有些刻毒地想。

    他棱角分明的側臉被映起亮光,目光幽邃,話音低迷,“……進而把所有的賬,算到我的頭上。”

    江幟雍總覺得喬諒說得仿佛已經經歷過,而不是正在經歷。

    他英俊面孔浮現動搖,首先感到一陣羞愧的痛楚,畢竟他之前也是這樣看待喬諒的。

    但很快,腦筋一轉,他幾乎立刻就反應過來喬諒在說誰:“薄言?”

    喬諒停頓兩秒,給夠江幟雍胡思亂想的時間。然后搖頭,把筆帽合上。

    “咔噠——”

    筆被喬諒放在桌面,手背的紋身漂亮至極。

    “啪、啪。”

    喬諒轉過頭,天氣轉涼,室內的窗戶大開。百葉窗被吹動成波浪,拍打在車床上。

    與此同時,手機震響了一下。

    未知號碼166*66:【精彩的詭辯。】

    喬諒心底冷嗤,手指覆在屏幕,輕描淡寫地翻轉。

    “我不這樣想。”江幟雍側臉冷峻,低聲道,“你的問題就在于太容易反思自己。”

    他卸下手腕的表,握著喬諒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

    喬諒蹙眉,手往往回拽:“江幟雍。”

    江幟雍虎口一扼,掐住喬諒的手腕桎梏在手心。冷膩的皮膚堅硬的骨頭,一點香凜凜的味道,怪異地散出來。

    這是他和喬諒難得的近距離接觸。

    男人眉骨微動。

    好瘦。

    他沉默,手里有價無市的表貼上喬諒的手腕。

    “這款表很有收藏價值,”他道,“飛鴿眼中的藍寶石,名為‘安德勒斯王冠的繼承權’,意為勇敢、高貴、無畏、永恒。”

    “送給你。”他松開手,不動聲色地捻了下指腹。

    喬諒只覺得江幟雍身上那點炙熱的溫度,都在往皮膚里滲透。

    讓人覺得很有些不適。

    像是在被無形的氣味侵犯。

    當然,這種惡心是可以被抵消或者強行按捺下來的。

    畢竟這只表真的很貴。

    作為收藏品,他的價值會隨著買家的輪換,時間的流逝而逐步提高。

    江幟雍抬起藍色的眼眸,問他,“喜歡嗎?”

    “我不需要。”喬諒仿佛受到金錢腐爛氣味的侮辱,冷著臉伸手想把表解下來,“謝謝你的好意,但我不愿意接受你的憐憫。”

    “不是憐憫!”江幟雍按住他的手,聲音低沉冷漠,眉毛皺著,“比起價值我更希望你能看到其中的意義,分手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收下吧,里面帶有我的祝福。”

    他的體溫太高,攥得喬諒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喬諒知道自己毛病很多,比如騙人感情還不喜歡被碰,趨炎附勢還要裝清高。

    但有問題么。

    這些凡夫俗子傲慢的有錢人,根本比不上他一點,嫌棄一點怎么了。

    喬諒閉著眼忍了忍,手背的青筋突了突,直到江幟雍有禮貌地松開手。

    “我希望你感情上的一事不順,能換來事業上永恒的坦途。”

    江幟雍漫不經心地問。

    “對了,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樣子?”

    *

    沉陽的Rich樂隊專輯《迷城》在9.21全平臺發布。

    樂隊專輯想斬獲數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況數據化是一個偏向娛樂圈的詞匯。哪怕是Rich和響盒子這樣的頂尖樂隊,比起偶像、歌手來說,能得到的熱度都還是太少,只不過縱覽樂隊,已經算得上十分亮眼。

    緊跟著就是CN唱片公司的新星藝人孟燼,他的新專輯《燼》也打響闖入歌壇的第一槍。

    作為力推藝人,他的數據和沉陽幾乎持平,平臺數據得到了全面支持。

    與此同時,喬諒也被完全推到風口浪尖。

    【我覺得他唱得很好啊,很有個人特色。不知道為啥叫他小喬諒,呃呃明明和喬諒一點也不一樣】

    【這次帆盛倒了吃紅利最多的就是喬諒,其他藝人全部都倒血霉,自導自演虐粉的操作也不必多說了。早想著內定一位了是吧,結果孟燼橫空出世還這么爭氣】

    【資本家的孩子有自信很正常】

    【純路人,別的不說,這次孟燼確實實力在線,作為新人有和Rich樂隊持平的數據已經足夠說明很多事情!喬諒現在新專還沒發布,小心被碾壓噢】

    樂迷幾乎氣昏頭。

    他們本來就是覺得喬諒實力不錯隨便粉粉,又或者純看臉被這張臉爽到。

    但是這種言論真的搞得人氣得要命,簡直都要把人氣成死忠了。

    本來就被前一波帆盛騷操作虐得前所未有團結的喬諒樂迷,直接奮起。

    【你開玩笑吧??喬諒秒他倆輕輕松松】

    【不是,說什么不好,居然真有人在指責小喬哥實力……】

    【你們以為小喬哥出道第二年才有活動是為啥?被雪藏依然憑實力爆火大出圈的實力也是你們能比的?以為和孟燼一樣背后資本作祟偷人名氣?】

    【還有說不像喬諒,笑死,前期通稿都忘了?你倒是看一眼他穿著打扮故意往喬諒身上貼的樣子呢?】

    【我要氣瘋了,CN你這個攪屎棍明天我就帶著刀子去銅絲你】

    【前有帆盛作死壓小喬哥的合同不準解約、買熱搜降低路人緣;后有孟燼拿他的名頭搶熱度;而且沉陽和孟燼都是公司力推藝人,小喬哥一無所有還已經過了前幾天的熱度紅利期,現在你告訴我喬諒才是資本家的孩子??】

    【氣笑了哈哈】

    【別氣姐妹,那咋了!!腥風血雨多災多難,那咋了!!越是難走的荊棘之路越證明小喬哥爆火天注定!明天專輯一出保管有人跪著叫爹[比心]】

    【??搞笑呢】

    【打賭?三小時數據完爆孟燼,輸了轉發該評論抽一個人發20w紅包。愿賭服輸,不發我當場暴斃】

    【?????】

    【做喬諒粉絲都這么瘋的嗎……】

    【純路人,這次真驚到了。】

    【老天,冷靜姐妹,那可是二十萬!!】

    【無所謂,我對小喬哥實力就是這么自信[微笑]小喬哥贏了我普天同慶抽10個人轉5w】

    【小喬哥真的很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你們見過午夜三點直播寫歌的小喬哥嗎,他從小跟哥哥長大寄人籬下,眼看好起來了又被四東西纏上,莫名抹黑挑釁我真的受不了!!攔路的人我一刀一個,跟樓上姐妹我賭兩小時完爆,輸了轉發本評論抽一個5w紅包,贏了同上】

    【無所謂,小喬哥我有兩個特別信,信他的臉是絕殺,信他的實力TOP1,CN別太猖狂,送上來給小喬哥打臉的罷了!】

    【不會吧不會吧,真有人覺得死裝哥是憑死裝出圈的吧?[微笑]】

    #喬諒樂迷大爆發#[爆]

    這次是真的爆了。

    單單兩方吵架也就算了,看看樂子看完就嘻嘻哈哈過去了。

    但是不論輸贏都有錢可以抽啊!這誰不喜歡!熱度瞬間拉爆,轉發量甚至達到了幾十萬。

    熱度持續發酵。

    CN唱片-孟燼:【數據截圖】

    沉陽排名第二,已經落在他后面!

    專輯發布的第一天,CN唱片經紀略勝一籌。

    通稿席卷全網,基本上都是一個通用流程,把“小喬諒”vs喬諒的噱頭打出來,再把喬諒未發布的新專打上一個大大的質疑問號。

    儼然的對抗局勢。

    【?故意挑釁?】

    【氣笑了,這次孟燼才是最終受益者。有人心疼他我是最不懂的。喬諒贏了他,他還能吹一波不輸喬諒加深刻板印象;喬諒輸給他就是直接給他遞了登天梯,踩著喬諒樹立自己的名號,左右都是名氣】

    【有人還記得CN高管薄言嗎?該說不愧是資本家,被甩了之后小肚雞腸恨死喬諒了吧,拿這么惡心的伎倆】

    【內部消息偷跑:孟燼這次的新專輯和小喬哥一樣都是偏暗黑風,等一波試聽開放吧】

    【無所謂!!靜待小喬哥大殺四方】

    【說起來,沉陽呢,這次怎么沒見他來攪渾水】

    沉陽慣來都是嘴巴狠毒的人,在互聯網上懟天懟地誰也不怕。但這一次罕見地銷聲匿跡,沒有音訊。

    【沉子哥好像根本不在A城】

    【對的,我前幾天好像在B城看到他……可能遇到什么事還沒來得及回來?】

    【沉陽那個臭脾氣,,嘴上說著和喬諒不熟,這種事真讓他知道,他能提著榔頭殺進CN總部】

    【別美化二流子的愛,有沒有可能他就是純賤】

    【說得對】

    “Rich不是說是和響盒子齊名的樂隊嗎?”

    孟燼的微博是公司拿他賬號發的,他本人對商戰打架提不起勁兒。

    不過能賺到錢的活就是好活,他干就是了。

    孟燼和CN唱片簽約是7:3的分成。孟燼算了一下,能到手的錢再扣掉各種費用,似乎也沒剩多少。

    “怎么感覺沉陽也不怎么樣。”

    他被現成的數據沖昏頭,這里面很大一部分是被前期小喬諒的噱頭吸引過來、然后發現他實力不錯的人。

    “要打贏喬諒的話,應該也不是很難吧。”

    他和經紀人開了個玩笑,清爽黑發下面露出一雙灰色的眼睛。

    “說不定,以后喬諒就變成小孟燼了。”

    大開的會議室外,一道穿著西裝的背影腳步微微頓了一下。

    *

    9.22,喬諒的新專輯《誰》正式發布。

    Rain緊盯數據,刷新搶購。

    這是喬諒和帆盛鬧掰以來的第一次發歌,網上輿論熱度重重疊加,在今天早晨就上了熱搜。

    #喬諒孟燼粉絲賭約誰與爭鋒!!#

    大眾投注無與倫比的期待。

    喬諒私下讓他出面,幫忙調理粉絲過于激動昂揚的情緒。

    Rain作為最有組織力的大粉,按照喬諒的說法發布微博。

    【請理智對待!不建議任何粉絲以這種形式支持喬諒,賭局毫無意義,人總是在歷練中成長,相信喬諒也認為大家友好持續性競爭,才能創造更好的樂壇環境。】

    同時喬諒還有讓Rain私聊幾個抽獎金額過大的粉絲,會直接負責這筆金額,同時委托Rain冒充工作人員口吻,稍微嚴肅地警告一下。

    撇開這一切的后續影響,從純事業角度出發。Rain認為重中之重的一點,是這次的實績,會直接關系到喬諒日后工作室的發展狀況。

    新專輯發布流程為提前公開預售信息——預約——預售定金——尾款,這個階段時間一般在一周以內結束。

    只有粉絲會專門走這一套流程,因為這一套流程是有時間限制的,會贈送實體專輯唱片。

    然后才是正式的購買,不需要搶,面向大眾而非樂迷粉絲。

    再次刷新。

    屏幕上的光亮映照在青年的面孔上。

    【[hot]火速購買,辣評小喬哥新歌:辣!!!】

    【暫且管不了什么狗東西CN什么孟燼,爽死我了小喬哥啊啊,還是那種勁兒勁兒的風味…】

    【草了……昨天還出于好奇買了孟燼新專,覺得不錯,還在琢磨呢喬諒和孟燼實力差距有這么大嗎…結果剛試聽完就很震撼,秒了二字輕而易舉!!】

    【沒錯,剛去聽了一下試聽片段!真的很絕……很男鬼很澀很辣很地雷的風味……小喬哥你真的無敵了】

    【對,,沉重的窒息感,竭力呼吸卻只能從鼻腔吸進帶水汽潮濕又凝沉的空氣,感覺快死了忍不住想哭出來的那種危機絕望感,間奏混音一絕。好頂的創作能力啊小喬哥,喜歡你這件事,事業粉真的爽到了啊啊你能不能再火一點!】

    【主人!![捧心]】

    【我還提心吊膽等著往下聽,結果戛然而止試聽結束,心口火辣辣的,這下不得不買了】

    【之前刷到過他的巡演,以為是那種外冷內熱野心大主唱】

    【姐妹好眼光!!小喬哥就是這種人設啊】

    【這是喬諒給雙子寫的定制曲,也是這張專輯的主打曲《誰》,背景故事就是分不清雙子殺人犯玩猜猜我是誰小游戲,危險感拉滿】

    【爽了哥,真得聽得我爽麻了。我早就說小喬哥是有這個自信的】

    【老天呢,剛出去看了一眼數據,小喬哥這次的數據這么無敵??】

    【我剛也看了,早說小喬哥會大殺四方!!還被嘲諷!哈哈,我就說CN是送上來給我哥打臉的】

    【亂鬧的蠢貨水軍該給我哥跪著道歉,這叫比不上孟燼?差多少個level有耳皆知】

    【點了!】

    【唯一遺憾是沒有MV】

    【我靠,一分鐘的時候我就開始激動了,但不敢說怕我一興奮起來數據狂跌,但——現在十分鐘了,十分鐘快趕上昨天孟燼一個小時的銷量!!這種事是真的嗎,,我看打賭的姐妹還是太保守】

    【爽到發麻啊啊粉小喬哥太幸福了】

    【首先是昨天打賭的事情爆發了一波路人緣,小喬哥輸贏都會有人賺自然會有大批人去聽試聽版】

    【其次,因為風格真的!很獨特啊!特別辣!!喜歡樂隊風的人會超愛,喜歡流行音樂的人也會喜歡。簡直和他的那張臉一樣爽死的全方位爆殺】

    【求巡演…感覺很適合穿論壇P的那套西裝綁帶套裝唱……辣死我了我親親我嘬嘬我舔舔】

    【無敵小喬哥!嗚嗚我要親親你】

    【我也在震撼……雖然有預料這次數據會很爽但是沒想到這么爽。事業粉熱淚盈眶,小喬哥!!】

    ——短短十分鐘不到,購買量已經沖破700w。

    新歌發布的前24h是黃金期,如果保持這個漲幅,疊加一下遞減算法,二十四小時內可以達到兩千萬!

    而因為孟燼、沉陽提前一天發布。

    數據可以達到最直觀的對比!!

    #喬諒爆殺#

    這還僅僅只是首日的專輯銷量數據,Rain允諾的宣傳手段還沒有開始。

    ——完全出乎Rain意料。

    他整個人都有些興奮到放空,心臟泵血發著抖,他飛快地調回孟燼發布的微博。

    他和沉陽的數據角逐顯然讓他——或者他背后的公司很有自信。

    喬諒這次專輯的數據再創新高,還是在受到CN唱片大規模輿論影響后的,再創新高!

    Rain不斷刷新,就能不斷看到新數據、新評論,熱議中心只有喬諒一個人的名字。

    鋪天蓋地的熱烈宣傳和好評……喬諒的自信和傲然從來不是沒道理。他全方面把控自己的歌曲,創作出來的東西就是無與倫比充滿如火焰般的靈氣。

    孟燼甚至沉陽,在這一次根本不能被稱為喬諒的對家。

    十分鐘的代表性數據,就注定喬諒會把他們遠遠地甩在身后。

    Rain心里火熱,忽然感覺,喬諒其實也不是很需要他的幫助。

    薄言。

    這個名字從腦海中一閃而逝。

    他看到喬諒如此亮眼的發展,輕松碾壓他花大價錢推廣宣傳的藝人,水軍全軍覆沒,又會是一種怎樣的想法。

    Rain笑了一聲。

    寶寶……

    你真的,好爭氣啊。

    *

    很快,娛樂圈大地震開始。

    娛樂圈和歌手藝人圈子有一定交集,但并不完全互通。

    像喬諒這樣有過大破圈神級名場面的樂隊主唱,也許有許多人知道他的名字,也知道他長得好看實力不錯,卻不會特意去買專輯支持他。

    但如果,自己喜歡的明星、偶像、藝人,在微博推廣了喬諒的新專輯呢?

    喬諒的名字,這一次可以說是徹頭徹尾的,如雷貫耳。

    因為——

    盛世文化-盧盛天導演v:【分享專輯→[喬諒的新專輯《誰》等你來聽,試聽片段提前公開,來和我一起搶實體唱片!]】

    【盧導??】

    【真的第一次見到盧導給歌手宣傳……】

    【是的……她除了會給關系特別好的演員宣傳電影之外,基本沒宣傳什么,微博基本都是犀利影評怒罵全世界】

    京晨傳媒藝人-付照云v:【分享專輯→[喬諒的新專輯《誰》等你來聽,試聽片段提前公開,來和我一起搶實體唱片!]】

    【還以為是假冒偽劣的號,結果點進來一看,居然真是三金影后……】

    【不是…啥情況啊,姐姐你咋也認識喬諒】

    【姐!!你的咖位怎么會認識我的墻頭主唱!】

    京晨傳媒藝人-付照云v回復:【[大笑]因為確實很好聽哦!】

    ……

    澹修友v:【分享專輯→[喬諒的新專輯《誰》等你來聽,試聽片段提前公開,來和我一起搶實體唱片!]】

    【哥!!你復活了!】

    【幾百年沒看到你活過來了,特別關心一彈出來就發現你在支持我們小喬寶寶】

    喬諒的粉絲群:

    【啊啊啊啊我寶就是世界中心所有人都會支持小喬哥,又是誰默默地爽到了】

    【老天,,這一波直接跳上新高峰了好爽】

    【我躺在床上默默飆淚】

    【小喬哥你這次是真的出頭了!】

    【寶寶這一波能多賺很多錢吧!嗚嗚真的很希望寶寶多賺一點。不要再過苦日子了,看他倔強堅持的樣子我真的很心疼】

    【想到有人算計落空在辦公司氣得咬牙切齒就爽爽的】

    【問題小喬哥什么時候有這么多娛樂圈人脈】

    【真的嚇我一大跳,越往后咖位越大,導演主持人愛豆甚至演員,竟然連一線都能請動】

    【最可怕的還是澹修友吧,他早退圈了都能被請出來…這個咖位真的很夸張了。】

    【@Rain不會又是你吧??上次帆盛事件和娛樂圈相連的事情都有這哥的手筆】

    Rain回復:【不知道呢^_^】

    【好怪啊……你一出來就感覺你在暗爽!你不會真混娛樂圈吧哥】

    【不會真是個很有名氣的大明星吧哥】

    【不會吧哥!!】

    【說起來我真的有點印象了……每次簽售都有個包得嚴嚴實實的高個子不會就是你吧?@Rain】

    【……不是大明星就是真嫂子,選一個吧】

    【@Rain,你有本事說話啊!!】

    【別的嫂子我見一個擠一個,你的話我可以晚兩天再擠】

    Rain和喬諒通話中。

    “宣傳到位只是第一步,彌補帆盛的垮塌留給你的信息差。”

    男人的聲音很溫和。

    “而事實上,在我做宣傳準備之前,寶寶,你就已經用實力證明了一切。”

    喬諒坐在工作室,這兩天的風波他都看在眼里,但并不掛在心上。風波是為事業推波助瀾的利器,喬諒從來不會畏懼風波。

    他鼻梁上夾著一副防藍光的無框眼鏡,目光隔著鏡片緊緊盯著屏幕上不斷攀爬的熱搜數據,濃黑眼眸熠亮點著火光。

    真好。

    很多錢,很多名望,如同奔流不息的江流一樣噴薄涌來,然后被他牢牢地掌控在手心。

    “謝謝。”他道,“我不知道該怎么報答你。”

    喬諒把眼鏡摘下來,洶涌的目光稍微平息。

    “很想請你吃一頓飯。”他說,“但是大概并不合適。而口頭上的感謝,我總覺得不夠重量。”

    Rain停頓許久才開口,話音很輕,“我做的,只能算錦上添花吧?”

    他笑著說,“寶寶。好厲害。”

    宣傳手段固然重要,也無非是破開樂隊甚至歌手圈往外擴展。

    而喬諒在Rain宣傳之前的實績就已經證明,他在自己的圈子里已經具備完全的統治性。

    就算是同一個圈子里,愿意信任他為他買單的人也比沉陽和孟燼還要多。

    真正能讓人愿意花費時間和精力、金錢去為歌曲買單的,還是實力。

    “如果你真的很想當面感謝我的話……”Rain聽到胸口怪異的咚咚聲響,他攥緊手機,“其實也不是——”

    他話音微弱地頓住。

    喬諒在等待。

    “算了。”

    Rain不自覺地留意他的每一道呼吸。然后笑了一聲,“確切地說,是我有點……想見你。”

    秋季的風漸漸褪去燥熱變得沁涼,晚風中仍有些蟋蟀的叫聲。

    “寶寶。”他低聲喊。

    喬諒頓了下,輕笑著回應,“嗯。”

    很簡單的一個字眼,好像沒有任何別的意味。

    “你現在會是什么表情?”

    Rain仰著頭。電腦屏幕里是喬諒新專《誰》的專輯封面,耳邊是極其具備殺傷力的鼓點和低迷的嗓音。

    連空氣中的塵埃,都無法在喬諒的嗓音中停歇。

    怎么會這么厲害呢。

    寶寶。

    “我好想看看你,”

    他骨節分明的手按在心口。

    感受到不能停息甚至愈發急促的心跳,忍不住閉了下眼睛,笑起來。

    “是不是和我一樣,開心得要瘋掉了。”

    Rain想的是,喬諒要不要開個直播。

    他很久以前是會開的,但火了之后再沒開過。能見喬諒的機會太少,他畢竟不是明星,不需要用自拍照營業。

    閉著眼時聽覺格外靈敏。

    Rain聽到了喬諒輕輕的呼吸。

    “那。”

    喬諒的聲音和播放器中冷感凜冽的聲音撞在一起,忽然有種分割不清的模糊界限。

    “……要打視頻嗎?”喬諒輕輕問,“我現在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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