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精品丝袜久久久久久不卡_日本一区二区精品_丝袜无码一区二区三区_久久久少妇高潮久久久久_欧美日韩精品一区二区在线观看_日韩久久久久久久久久

    第023章 又學(xué)習(xí)了哥

    邵樂低頭看著手里的名片, 撓撓頭,把卡片舉起來仰著腦袋對著光看。

    硬質(zhì)燙金質(zhì)感,上面的名字和這張名片一樣堅硬且閃耀。

    龍飛鳳舞的幾個字。

    季疏禮。

    看到這個名字的一瞬間, 邵樂感覺更熟悉了。

    他皺眉,瘋狂頭腦風(fēng)暴,越想越熟悉。

    他很想找人商量一下。

    找誰?

    江幟雍嗎?

    這個名字出現(xiàn)的瞬間,邵樂心里莫名咯噔了下, 否定。

    他總覺得江幟雍有點怪。

    說的那些話, 看他的眼神,看喬諒的眼神, 像不干不凈地密謀什么似的。

    排除自己最好的朋友之后, 邵樂腦子里浮現(xiàn)的第一個人就是自己的胞兄。

    大哥太忙。

    二哥剛剛好。

    【季疏禮是誰?】他掏出手機發(fā)問。

    二哥回復(fù)很快, 不愧整天都在游手好閑。

    邵修友:【季疏禮?他回國了?】

    邵修友:【追求平淡生活和穩(wěn)定家庭的大學(xué)教授, 一個很惡心的四眼仔。有兩個過繼的養(yǎng)子在搞樂隊。前年出國深造, 圈子里已經(jīng)很久沒有他的消息了。】

    兒子都有了。

    原來是個老男人。

    邵樂本來有點懸著的心一下子放下, 嘴角甚至露出笑來。

    下一秒又懸起, 頓了下, 他摸著下巴認真想, 總覺得季疏禮年紀也沒大到那么夸張的地方去。

    邵修友:【忽然問他干什么?】

    邵樂和喬諒戀愛的事情還沒有和家里說過。

    他生日再過一個月就要到了,想找這個偏正式的機會把喬諒介紹給家里。

    稀里糊涂想著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邵樂忍不住咧開嘴笑了兩聲。

    很快又笑不出來。

    等等,季疏禮。

    邵樂聽過喬諒的每一首歌,冷門的他全都熟記于心,更別提熱門的。

    其中有一首歌,熱度僅僅次于爆火的《金主》。

    ——《書里》。

    這首歌就是邵樂和江幟雍說, 他寫給白月光的那首。

    酒后的混沌腦子嗡嗡作響。

    等等……不對。

    疏禮。

    《書里》。

    心又猛地一下提起。

    邵樂直愣愣地盯著墻壁上的復(fù)古花紋看了又看,杏仁大的腦子里電光火石亂成一團。他喉結(jié)滾了滾, 飛快轉(zhuǎn)頭看喬諒,張口就想問。

    喬諒扶著墻靠在洗手間外,垂著臉稀里糊涂地認真皺眉回消息,俊朗臉孔被光映照亮起,手機都要抓不穩(wěn)。

    哦……

    哥。

    邵樂心里軟塌塌地往下陷了一塊地方。

    只要看到哥站在這里,還和他待在一起,邵樂就覺得什么都是可以可以理解的。

    應(yīng)該是他誤會了。

    雖然這首歌是喬諒筆下難得的情歌。

    但是哥還和他說過,他談過幾段戀愛但是都不走心,根本不怎么懂感情。

    連這首歌,都是家里小貓給的靈感。

    邵樂關(guān)注喬諒很久。

    喬諒的微博里幾乎全都是在展示他的生活,日常是練習(xí),譜曲,滑雪,蹦極,一些帥到不行的極限運動。

    帥得樂迷或者純被臉吸引來的粉絲嗷嗷叫。

    邵樂以前也以為這就是喬諒的全部生活。但后來才知道,喬諒光鮮亮麗的生活里有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意外。

    他有一只撿來的貓,叫小丑。

    是只小三花,渾身花紋亂七八糟。

    邵樂去喬諒在A城的家里見過,這么丑的小貓在喬諒200平的房子里擁有將近八十平的巨大陽光貓房,改裝的隧道貓窩。

    還有喬諒家的廚房。

    雙開門大冰箱。

    一半的空間塞的是低溫慢煮的精心紅白肉配比自制貓罐、生鮮稀有肉,另一半塞的是寵物藥品,針劑。

    自己喝的酒被擠到旁邊一小塊。

    遇到喬諒巡演出差,或者閉關(guān)不出門的時候,他會請上門家政專門照顧小丑,遠程監(jiān)控指導(dǎo)家政今天的配糧。

    偏偏這樣的待遇,喬諒卻很少提起小丑。

    在邵樂去他家之前,從來不知道喬諒竟然養(yǎng)了貓。

    也許就像他不愿意在粉絲面前承認邵樂是他男友一樣,他也不想把小丑的照片公開讓人嘰嘰歪歪地討伐。

    邵樂心里暖暖的。

    溫柔的哥,善良的哥,善解人意的哥。

    這么完美的哥,他竟然還在懷疑他,真是罪該萬死。

    不過邵樂去喬諒家第一晚住的客房,也就小丑零食房那么大。

    他還記得那晚的心情。小丑來他的房里巡視,一張丑臉看著他,似乎很同情,仿佛在說:你就睡這里?都不如我。

    讓人隱隱覺得自己才是小丑。

    邵樂恍惚了下,心里仿佛有個天平短暫地左搖右晃,很快又堅定了下來。

    哥說的他都不信,那還有什么能信?

    感情中,最要緊的就是信任。

    他站起來甩了兩下金毛腦袋,開始樂觀起來,思考喬諒叫季疏禮老師的事情。

    真好,喬諒那把嗓子輕飄飄地喊人老師的聲音真的很好聽。

    邵樂心里酸酸的,爽爽的,也想聽喬諒叫自己老師。但也只敢想想,他怕他真和喬諒這么說,喬諒會覺得他變態(tài)。

    這么一想,喬諒的壁紙也是季疏禮拍的?

    不知道為什么不讓他看。

    不過哥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哥做什么都是對的。

    耳邊傳來一陣淅淅瀝瀝的聲音。

    他側(cè)頭去看,喬諒拿水潑到臉上,睫毛上掛著水。

    浴室沒有開燈,樓層很高,外面的霓虹光亮影影綽綽映到喬諒的側(cè)臉,水珠明明滅滅地閃爍。察覺到視線,微微側(cè)過頭,瞥回一個淡漠的眼神。

    邵樂被他一眼掃得頭皮發(fā)麻,到現(xiàn)在都還覺得和喬諒戀愛這件事情好虛幻。

    他話音輕了些,“想起以前我們當(dāng)朋友的時候。”

    喬諒撐著盥洗臺,眉峰冷厲,沒搭理。

    邵樂也不是一開始就想和喬諒在一起。

    他一直是想讓喬諒好好搞事業(yè)的,他也只是想和喬諒當(dāng)朋友。

    和普通朋友的區(qū)別是,他真的很喜歡找喬諒說話。

    【我最重要的朋友,我們已經(jīng)有十天五分鐘零三十秒沒有見面了!想你】

    【外面飛了好多蝴蝶[圖]】

    【夕陽超級好看![圖]】

    哪怕喬諒沒有回復(fù),邵樂也能快樂地跟他分享99+

    友情變質(zhì)的確切時刻,其實是喬諒發(fā)錯照片。

    看到信息的時候邵樂走在下課人潮中,手機一打開,入眼是濕淋淋的一片。

    他頓時一激靈,迅速調(diào)整亮度把手機捂住,大狗一樣低頭從掌心里看。

    喬諒發(fā)的是圖片,他又剛巧湊近,震得他當(dāng)場傻在原地。

    是泡在浴缸里拍的。

    胳膊懶洋洋地搭在邊沿,撐著臉頰。

    像是能聞到沐浴香波的味道一樣,濕濕的熱熱的。

    霧氣濕重。喬諒懶靠在浴缸邊,黑發(fā)很濕。一雙眼睛下瞥瞧著鏡頭,眼瞼中央下有黑色的小痣。那種酷酷的冷淡的把人當(dāng)狗看的表情。

    像在勾.引又好像漫不經(jīng)心,像俯視看輕又好像都是誤會。

    讓人覺得像個吸人精氣帶著邪性的陰毒妖怪,印在浮世繪屏風(fēng)上面那道攝人心魂的影子。

    邵樂那時候真的,三魂七魄沒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變成興奮的小狗拴著鏈子汪汪亂叫。

    興奮到有點過頭,一張臉通紅,木訥地傻站在原地。

    江幟雍當(dāng)時和他一起,走出一大半路才發(fā)現(xiàn)邵樂沒跟上,掉頭問他這么半天不動是不是要杵在這里當(dāng)?shù)貥?biāo),開玩笑從后面拍他肩膀。

    結(jié)果邵樂差點直接直挺挺倒下去,哐當(dāng)一聲砸到了景觀花,嚇人一跳。

    江幟雍:“……你別死在這里!”

    邵樂捧著手機,幸福道,“我的人生已經(jīng)圓滿了……死掉就死掉好了,,根本沒人能懂……”

    他把照片保存,然后回相冊反反復(fù)復(fù)看。

    朋友要湊過來都被他拿頭頂走。至于為什么不用手,因為手沒空,喬諒的消息當(dāng)然要兩只手畢恭畢敬地回。

    喬諒:【發(fā)錯了】

    喬諒:【你沒看到吧?】

    邵樂本來想隔一分鐘再回,但是等不了了,過了十秒就回復(fù):【沒有沒有沒有】

    原來喬諒會給他男朋友發(fā)那種照片。

    可惜邵樂根本不知道喬諒男朋友是誰,想必也是個平平無奇的丑東西。

    渾渾噩噩過了很久,輪到邵樂前不久上位,準(zhǔn)備去喬諒家滴滴□□的時候。

    他好幸福地飄著走路沖回寢室,洗了個有史以來最精細的澡。給頭發(fā)滋了摩絲抓得很酷,還躲在浴室面紅耳赤地咬牙,一鼓作氣把牛牛毛剃掉,力求給喬諒最完美的第一印象。

    但是……

    “咔噠——”

    關(guān)門的聲音。

    邵樂回神的時候,喬諒已經(jīng)去洗澡了。

    邵樂心里莫名很空,手攤開看了看,失落抬頭。面前是霧蒙蒙的一層玻璃。喬諒的影子影影綽綽一小片。

    他皺眉,咬牙,尖牙死死抵著一點肉磨。幾乎像是被隔開后立刻開始分離焦慮的狗,感到焦慮,感到不安。

    喬諒。

    他滿地亂走,好想找到點喬諒的東西,捧到臉上埋進去聞聞。沒有喬諒的味道他就要憋氣致死了。

    他走來走去,找來找去,什么都沒有,很崩潰。

    明明剛剛已經(jīng)勸說過自己,但現(xiàn)在又忍不住夾著尾巴暴走。邵樂的手碰到冰冷的玻璃上。

    水珠從浴室內(nèi)壁緩緩流下。

    喬諒就在里面,很近很近,但是碰不到。

    “哥……”

    他忍不住叫喚。

    好想一直抱著哥,好想一直能聞到哥的味道。好想和哥永遠呆在一起。

    喬諒被水打濕頭發(fā),稍燙的熱水讓他渾渾噩噩的腦子稍稍清醒。

    他知道邵樂在因為什么焦慮。

    但是沒有管。

    情傷人設(shè)不是比較時髦嗎,不長嘴不解釋也很時髦。

    立這個人設(shè)也不需要多費力,只需要寫這樣一首歌,用這首歌大賺特賺不說,所有人都會從此默認一個無法凌越的高山存在。

    而喬諒只需要當(dāng)做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

    他冷漠,那是有原因的。

    他騙人,那都是因為有過不好的遭遇。

    哪怕他心眼狠,把人當(dāng)狗玩,冷視這些或真誠或扭曲的情感,也總有人可以給他找到理由。

    至于那個人具體是誰。

    覺得自己是的人,大可以代入,無所謂。

    喬諒實在很人渣,但他還有更陰暗更不堪的時候。

    比如時間線再往前推的話,他真的很喜歡看別人在意或者嫉妒一個不存在的人的樣子。

    那些平時高傲、刻薄,低不下高貴頭顱的人,最后糾結(jié)崩潰又不敢問的樣子,會讓喬諒感到惡劣的痛快。

    他看向鏡子。

    漸漸漫上熱霧的鏡面上,青年疏冷的眉眼透著酒后的淡紅,高傲矜持,冷得刺骨。水珠不斷從下頜滾落,砸在胸口往下滑。

    他頭腦發(fā)熱,烏黑平靜的眼眸緊緊看著鏡中的自己,直到被霧氣徹底模糊,才輕輕扯著嘴角笑了聲。

    喬諒啊,喬諒。

    這家酒店一夜的消費,比得上以前哥哥一整年的薪水。

    你這么壞,這么自私,這么惡毒的人,還是走到了今天。

    “哥。”

    邵樂還在外面悶悶地叫。

    頭抵著玻璃,手貼在玻璃上,像是這樣就可以離喬諒更近似的。

    “哥……”

    一聲聲一陣陣,真的和狗一樣,怕他在浴室里面淹死了似的。

    喬諒聽得想笑,思路很模糊,只想著,不知道他在叫誰哥,他和邵樂之間又沒有血緣關(guān)聯(lián)。

    抹去鏡子上的霧氣,看著自己的臉。

    哥哥比他更健壯些,不怎么像,眉眼更粗野。

    他和哥哥出生在一個十八線小縣城。父母離異,后爸拐跑媽媽的錢,媽媽去工廠打工,因為意外事故去世。

    那些平時笑瞇瞇的有權(quán)有勢的人連錢都不愿意賠。幾千塊錢草草了事。

    辦母親葬禮的那年喬諒十一歲,哥哥也才十五,親戚全都在踢皮球,最后被勉強接濟,好歹有地方住。

    可沒有錢,書本費都交不起,哥哥帶著他去鋼鐵廠,深一腳淺一腳地收拾廢鐵。

    喬諒怎么可能忍受這樣的生活。

    他從小被夸到大,成績好,長得好,應(yīng)對任何問題都很輕松。

    所有人都說他人中龍鳳的料,以后定然會一人得道,帶著雞犬升天。

    這些夸獎讓喬諒膨脹,從小就自視甚高。

    他認定自己以后當(dāng)然會出人頭地。因此覺得丟臉?biāo)懒耍呐吗I死都不要這樣。

    喬諒有莫名的自尊心。唯恐同學(xué)發(fā)現(xiàn)他在過這樣的生活,打破他一直以來努力維持的假象。于是助學(xué)金也不愿意申請,因為那個需要同學(xué)小組評議,所有人都會看到他不堪的家庭狀況。

    他硬骨頭死犟,硬撐,恨和怨氣一點點凝聚,想不通憑什么自己要過這樣的生活,覺得這不是他應(yīng)該過的人生。

    還會想其實現(xiàn)在的都是假象。

    說不定他的首富父母很快就會找來。

    等啊等。

    等到某天放學(xué),他在地上看到一把廢棄的小提琴,琴盒上是他同學(xué)的名字。哥哥看到這琴還算完好,給他帶回來。

    那個同學(xué)平時很傲氣,喜歡打擾喬諒學(xué)習(xí),喜歡追問家長會來的怎么總是他半大小子的哥,喜歡把自己的小提琴帶來教室顯擺。

    喬諒盯著那把琴,像看到可笑的可恥的虛妄幻想。

    不會有什么首富父母的。

    他就是長在這陰濕不見光的地方,平平無奇、一無所有,只能用別人用剩的東西的人。

    他把琴踩得稀巴爛。腳底的紋路落在緊繃的琴弦上,重重地踩,用足力氣,要殺人一樣地踩,剮蹭出刺耳的聲響。

    哥哥說:“拿鞋踩出來的聲音都比他拉出來的好聽。”

    喬諒覺得沒錯。

    太對了。

    他的第一把琴是那把被踩爛的小提琴,第二把是哥哥二十多塊買的拇指琴。第二把是一百多的吉他。

    他早說過,別人有的,他都會有。別人沒有的,他也會有。這個世界一定會被他踩在腳底下,那些惡心的有錢人也是。

    哥哥,你看著,老實人是不會有好報的。

    這個世界,沒良心的人,才會走得更遠。

    熱氣重新蔓延。

    輕飄飄地,籠住喬諒冰冷鋒利的眉眼。

    “刷拉——”

    浴室門打開。

    抵在玻璃上的邵樂被這一下的力道摜地歪倒了下,扶著墻根撐著身體茫然抬頭看。

    喬諒渾身濕透,肩膀掛著巨大的浴巾。

    他低頭,濕潤的黑發(fā)不斷往下滴水,靠在門板邊,淡淡瞥著他,表情有些不耐,“叫喚什么?”

    邵樂被浴室里香熱潮濕的氣息撲了一臉,立刻感覺自己是個劣質(zhì)機器,水霧一撲,左耳也聽不大清。

    他喉結(jié)滾了滾,渾渾噩噩地,思路七扭八歪地拐,只記得喬諒好像沒有帶內(nèi).褲進去,現(xiàn)在他,該不會,就是。

    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我叫了嗎?”

    喬諒?fù)崎_他走出來,一言不發(fā)地皺眉就走到書桌前坐下。

    邵樂又開始了:“哥——”

    喬諒蹙眉睨他:“安靜點。”

    烏黑的眼睛濕潤,凜冽得叫人心都打個戰(zhàn)。

    他腦袋發(fā)熱,無心察覺自己的語言之失。

    喬諒盯著燈光兩三秒,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放在桌面,醉意朦朧,靈感如同潮水一般涌上來。

    看到一旁酒店擺好的酒水和果盤,喬諒伸手去拿。酒小小一罐,他擰開蓋子就往嘴里灌。

    濃烈的酒味堵著鼻腔,火辣辣地順著喉嚨滾進胃里,瞬間就感覺胃里開始蒸騰熱氣,嗆得喬諒吸氣咳嗽了起來。他往椅背一靠,筆桿在修長手指間流暢轉(zhuǎn)了兩圈。

    作為爆火樂隊主唱,還是一個有口皆碑的創(chuàng)作人,喬諒有時候會有些怪癖。

    這些怪癖讓他這樣正經(jīng)的人也顯得特立獨行。

    比如他創(chuàng)作的時候會很喜歡喝酒,讓自己的大腦保持一種昏昏沉沉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寫什么的狀態(tài)。

    比如他對周圍的視線視而不見就是因為自負。

    那又怎樣。

    人類對天才,總該有些包容。

    他也從不質(zhì)疑自己,只是看不起別人。

    喬諒固執(zhí),頑強,死板,從來只強迫別人接受自己,這還不算,他還要再打破自己,強迫別人接受另一個喬諒。無論怎樣的喬諒,都必須有人愛著。

    他隱藏的強勢風(fēng)格如同冰川雪原的勁風(fēng),讓人只要在他的身邊,就根本避無可避。

    邵樂看著他。

    喬諒眉眼倏然動了下,扯了幾張酒店的紙開始動筆。

    雪白指骨撐著額頭,發(fā)尖的水珠不斷滴落,滑進脖子又或者砸在紙面,他根本不在乎。

    邵樂的目光更是全然被他忽視,他清銳的眉眼中慣來有一種懶懶的頹靡感,而此刻那些都仿佛要驟然燃燒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喬諒終于寫完,筆尖落在紙上,他重重地呼吸兩聲,忽然扯了下嘴角。

    喬諒想,他不是天才誰是呢。

    每次寫完一首歌,喬諒就會覺得全世界的人都配不上他。

    他勉力撐著桌子站起來,洗完澡的邵樂回頭看了一眼他的紙稿。

    喬諒全神貫注時喜歡攥著紙張一角,于是寫完的時候紙張總是皺皺巴巴。

    那些或大或小的字體,像是他緊繃的冰冷的,皮囊底下,肆無忌憚滾落出的血珠。

    邵樂想起喬諒樂迷給他的評價。

    【有著極其敏銳的直覺,被他抓住的音符塞進曲譜,幾乎像物歸原主。會讓人覺得這一段情感這段思想,永遠無法被別的東西替代。那種精準(zhǔn)性,讓人覺得自己的靈魂都被犀利地剖析,甚至被剝奪敘述的權(quán)利,殘暴地宣之于眾。

    幾乎是一個至高無上的國王,被他授勛的人,從此只能待在他的位置,從此所有人都覺得這就是最合適的位置】

    邵樂盯著這張稿子,其實很希望自己能看懂,能再了解喬諒一點。

    他轉(zhuǎn)頭看喬諒。

    喬諒昏昏沉沉往床上倒。

    臉偏側(cè)著埋在被子里,顯然已經(jīng)困倦到再沒辦法堅持一點。浴袍散開,一截雪白腰身有著利落流暢的薄肌線條,小腹人魚線上有一枚小痣。

    邵樂:“哥!你沒吹頭發(fā)——”

    喬諒微弱地掀了下眼皮,張了下嘴,煩得不想看他,徑直掀著被角就籠到臉上。

    再沒動靜。

    邵樂看著他,愣愣的。

    可是哥,他除了腦袋哪里都沒蓋。

    邵樂幾乎都要懷疑是哥故意留給他看的。

    青年冷白皮膚泛紅。那點小痣,幾乎是在指引方向,又或者是一種直白得尤其明顯的引誘。

    告訴人。

    去親親這里。

    邵樂腦子沉沉的,轉(zhuǎn)不動。盯著那枚痣兩三秒,然后才慢半拍地想,不吹頭發(fā)怎么可以,會感冒。而且喬諒本來身體就不算很好。

    他拿過吹風(fēng)機,給喬諒吹頭發(fā)。

    噪音讓喬諒皺起眉毛,但又懶得反抗。

    頭發(fā)吹干之后,邵樂勤快地去浴室給喬諒洗內(nèi).褲。他臉滾燙發(fā)熱,心里美滋滋的,認認真真地洗,焦慮不安一掃而空。

    覺得和喬諒離得更近了些,已經(jīng)開始步入婚后生活。

    等他洗漱完回到床邊,喬諒已經(jīng)昏昏沉沉地睡著。

    邵樂不太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這張臉脫離開朗蠢狗的表情后,儼然一副惡犬樣子。目光都快盯出火星子,桀驁帥氣的年輕面孔有了些緊繃。

    邵樂靠近,俯低腦袋,金發(fā)垂落下來。

    呼吸微微頓住一秒。

    夜晚很安靜,只剩下空調(diào)制冷的輕微聲響。

    卻有些怪異的情緒,促使他有了某種沖動。他撫摸喬諒的臉,指腹蹭過他發(fā)熱的臉頰。

    呼吸稍快。

    吻濕潤地輕落在喬諒的額頭、眼皮,臉頰,“哥。”

    拿臉貼著喬諒,狗一樣蹭,“哥。”

    一連串的輕吻,直到吻住喬諒的小腹,他才枕在上面半睜眼,昏聵地笑起來,“哥。”

    手心按住喬諒的膝蓋,滾燙的溫度讓喬諒輕抖了下。

    邵樂被他這點微弱反應(yīng)搞得像被激勵到的大狗,本就很亂的腦子開始攪成漿糊。

    說實話,邵樂自己也知道并且承認,他第一次的表現(xiàn)很糟糕。

    而且就那一次,他真的有點……被喬諒罵慫了。

    也不算罵。

    喬諒語氣不重,但一針見血。邵樂被數(shù)落得像個沒家的流浪狗。

    所以邵樂之后都不怎么敢做。

    喬諒還讓他再練練。

    可他都不敢做了,還能上哪里去練。

    但是……現(xiàn)在邵樂好像找到了一個歪門邪道的辦法。

    他看著喬諒。

    喬諒很安靜,微微側(cè)過身半趴在床上,柔軟的被子快把他裹起來。浴袍底下空空蕩蕩。

    哥睡著了,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剛剛好嗎。

    邵樂腦子里嗡了聲。

    他得到的教育告訴他這樣是錯的,不應(yīng)該繼續(xù)。

    還有一道聲音嚴厲地呵斥他,要是喬諒醒來就麻煩了。

    他膽戰(zhàn)心驚,又在酒水的怪異情緒催化下,帶著罪惡感,不受控制地伸出手。

    聆聽著自己大得嚇?biāo)廊说男奶行┍罎ⅲ止殴值兀诖兀p輕撩開浴袍的下沿。

    他始終緊盯著喬諒的臉,沒有放過喬諒任何一點細微的表情。

    瞳孔在緊張中收縮,汗水順著眉弓滑落到太陽穴,一路滑到他不斷滾動的喉結(jié)。

    哥。

    對不起……

    邵樂靠近的時候,心跳的聲音大得讓他感到慚愧。

    偏偏還要更羞愧地,艱澀地,給自己無力辯解。

    我在上課,我在學(xué)習(xí)。

    等我學(xué)完了,肯定不這樣做了。

    ……

    喬諒皺眉,半夢半醒,被那陣動靜弄得緊繃發(fā)癢。有些昏沉地抓住他的頭發(fā),力度不大。

    邵樂隱約能猜到一點,對喬諒來說,這些事情都可以不做的,也不懂為什么會有人對此著迷。

    對低級欲.望沉淪,是喬諒非常不齒的事情。

    但是對邵樂來說不是這樣。

    因為太喜歡了,而有欲.望是多正常的一件事。哪怕讓他天天看喬諒,白天看晚上也看,他都不會覺得膩。

    更別提接吻或者別的事。

    簡直會感覺自己被臨幸,幸福到昏頭。

    喬諒薄唇裹著濕熱的喘息翕張,呼吸就在邵樂的耳邊。微微熱,一陣陣地撲灑過來。

    毫無知覺。

    如果喬諒還醒著,一定會很生氣。

    喬諒開玩笑的時候和邵樂說過,他其實很耐不住性子,小心眼又睚眥必報。

    邵樂本來沒有當(dāng)回事。

    但現(xiàn)在,野獸般的直覺提醒他——

    不要被發(fā)現(xiàn)。

    喬諒當(dāng)然很小心眼,也很睚眥必報。

    高中的時候,他和沉陽做同桌。

    喬諒本就很看不起他。

    這種人沒錢沒背景也就算了,還不好好學(xué)習(xí),和他做同桌都是他這輩子的最高榮譽。喬諒傲然想。

    更遑論這二流子天天瘋跑,一身濕漉漉的汗。

    喬諒面上冷冷的,甚至還會關(guān)心兩句,其實真的很嫌棄。

    嫌棄到,和沉陽碰下手,都要擦半天。

    更別提沉陽還在他的座位上踩著凳子系鞋帶。

    喬諒表面擰著眉毛說沒事,擦擦就好,實際上心里已經(jīng)在記恨,第二天就往他的桌肚里放青蛙。

    他在那安安靜靜地睡覺歲月靜好,實際上一直半睜著眼,在等沉陽嘻嘻哈哈一邊和人說笑,一邊手摸到桌肚里。

    然后意料之中地,等到沉陽從座位上跳起來大叫。

    刺猬似的頭發(fā)完全炸起,揪著喬諒的領(lǐng)子在滿教室的驚呼里面紅耳赤地叫喚,“你大爺?shù)模瑔陶彛∈遣皇悄悖 ?br />
    喬諒被抓著領(lǐng)子抬頭,依然眉深目利帥得過分,不落下風(fēng)也不顯狼狽。

    他蹙眉,掰開他的手,冷冷道,“別無理取鬧好不好。”

    看著沉陽的驚愕,那一瞬間,喬諒感到一種惡劣的安穩(wěn)。

    怎么辦呢,哥哥,怎么辦呢,老師。

    他就是這種壞東西,看惹到他的人無處宣泄的憤怒真的很痛快。

    沉陽的表情讓他覺得,此后一周,不,起碼一個月都能踏踏實實地睡個好覺。

    也就是這一次之后,沉陽就和喬諒徹底結(jié)下了梁子,他不針對喬諒兩下,不刺喬諒兩句,不把喬諒的生活搞得亂七八糟,就好像渾身長刺。

    喬諒從來不擅長讓自己受委屈。

    但是邵樂的技術(shù)真的爛得他一口氣憋在心里出不去咽不下,但凡清醒的時候,他忍忍也就忍忍,畢竟對有用的人,喬諒一直都保持一個較高水準(zhǔn)的敬業(yè)心態(tài)。

    偏偏他喝醉了。

    喬諒腦子里就是渾渾噩噩的一灘漿糊,隱隱覺得不對勁,但理智的掙扎很快又被傾覆淹沒。

    模糊睜開眼,看到邵樂發(fā)瘋一樣專注發(fā)紅的眼睛,琥珀色本來非常明亮,卻又顯得暗沉晦澀。

    看到了,可是毫無意識,像是根本認不出是誰。模模糊糊,怔怔忪忪地看一會兒,薄薄的眼皮翕動,一閉眼又睡了過去。

    叫人真的心里一緊。

    再毫無陰暗面毫無瑕疵的人格……也會有一種控制不住的壞心思萌芽。

    邵樂胸腔里心臟狂跳,提心吊膽,在罪惡感的泥沼里快.意得耳根發(fā)熱渾身發(fā)麻。

    “喬諒。”

    他小聲抖著聲音叫他,目眩神迷,聲音里有些讓自己都覺得陌生的情緒。

    很壞的。

    很糟糕的。

    根本不像他的……

    喬諒清醒的時候好冷淡,無論如何也不甘示弱。

    而現(xiàn)在就會出現(xiàn)……和平時不同的,更激烈,更生動的,表情。

    恍惚迷離地皺著眉毛,一張清冷感帥得勢不可擋的臉透出驚人的靡.艷。

    清瘦的骨架皮肉冷白,帶薄薄一層的肌肉。人魚線性.感得不得了,顏色也很漂亮。

    換平時他這樣,喬諒早就會受不了制止他。

    現(xiàn)在他怎么樣,喬諒都不會說話。

    口腔里只有隨著鑿擊擠出來的,破碎恍惚的一點,微弱的悶哼。

    邵樂恨自己耳朵不好。

    他俯低身靠近去聽,溫?zé)岬暮粑魂囮囕p掃在耳廓,濕濕熱熱。他頭皮一緊,腦子都木了下。

    一陣紅涌上他的臉頰,一路燒進耳朵里。

    瘋狂的熱流在體內(nèi)涌動狂竄,酥.麻感從滾燙的面頰一路往下,邵樂抿著唇,神智又有片刻清醒。

    好愧疚,好不可置信,他居然會做這種事。

    但是更難以形容喬諒現(xiàn)在的表情帶給他的沖擊。

    喬諒。

    與世無爭的,清冷淡漠的,單純又溫柔的喬諒。

    被他做這樣的壞事……

    明天他要怎么面對他?

    邵樂死死咬著牙,恍惚地想現(xiàn)在及時止損,是不是還來得及。

    他不想喬諒對他失望。

    喬諒對他這么好,哪怕不擅長處理感情,也堅定朝他走近。堅定地選擇他。包容他。

    他這樣和做白眼狼有什么區(qū)別?

    少年脖頸的筋連著那片紋身用力繃緊,腦仁發(fā)漲發(fā)疼,自制力和情緒強烈對抗,眉眼死擰著,挪動往后退。

    黏.膩的聲音微弱。

    低下頭的時候,他怔怔看到濕淋淋的腿根。眉心忍不住一跳,直勾勾抬起眼,看著喬諒。

    年輕健壯的少年如巨大的獸類般粗重地喘.氣,“哥……”

    喬諒仰著脖子貼在被褥上,睫毛跳動著,汗津津地呼吸。

    從修長手指蔓延到清瘦手背上的黑色紋身,詭譎、乖張,甚至有些狂妄,卻愈發(fā)在昏暗光線下顯出異樣的無力痙.攣來。

    邵樂琥珀色眼眸清亮怔忪,在光線下愈發(fā)亮起來。如火焰燃燒,每個細胞都在爆裂,嗶啵作響。

    連同他握著喬諒膝蓋的手心都滾燙。

    捏得喬諒有些疼。

    第024章 又聽話了哥

    邵樂精力旺盛, 生活非常規(guī)律。

    會很早自然醒,天還黑沉沉,他就開始忙碌的一天。

    先抱著喬諒昏睡的臉, 欣賞并贊美半個小時。

    再戳戳頭發(fā),拽拽睫毛,暗爽焦慮嘆氣半小時。

    最后再靠近小心翼翼親半個小時。

    一個半小時結(jié)束,就活力滿滿出去晨跑, 自己溜自己。

    因為住酒店, 邵樂會晨跑順路去給喬諒買新衣服和內(nèi)褲。

    陽光!真好!

    又是美好的一天!

    邵樂看著太陽、綠植,感受微熱的風(fēng), 心情舒暢。

    這種舒暢在回到房間的路上, 開始漸漸變得沉重。

    就算是邵樂這樣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的性格, 也還是無可避免地感到危機感, 提心吊膽。

    怎么辦。

    他在門口徘徊了半個小時, 幾乎把華麗的墻布都摳掉一塊。

    不知道哥醒了沒有, 又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他到時候一進去, 直面喬諒的冷臉質(zhì)問怎么辦。

    當(dāng)場跪下抱著他的腿認錯, 哭著求饒的話, 喬諒會心軟嗎?他真的知道錯了。

    邵樂心情開始低落,昨天一定是被酒沖昏頭了。

    要是哥可以不生氣的話, 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他做好心理準(zhǔn)備推門進去。

    窗簾已經(jīng)打開,窗外的光亮映照到室內(nèi)。

    喬諒披著浴袍坐在桌子上吃早餐,黑發(fā)凌亂,眉眼清冷,右手拿著自己昨晚的紙稿認真修改。

    發(fā)絲散落在優(yōu)越的眉骨, 愈發(fā)顯出那張臉孔的清冷傲氣來。聽到開門的動靜,喬諒眼皮都沒動一下。

    有一種很強大的冷漠氣場。

    邵樂實在做賊心虛, 心里咯噔。

    總覺得是一種下馬威,急得螞蟻上樹,不對,急得什么來著。

    他在門口呆狗似的站了五分鐘,喬諒都不管不問,邵樂幾乎有些絕望,后背已經(jīng)開始出冷汗。

    他默不作聲地把門小心關(guān)上,把買的衣服放在一邊的凳子上。

    喬諒還是沒有搭理他。

    邵樂有點崩潰。

    哪怕喬諒打他罵他都可以,可偏偏不理他。

    他還不敢打擾,畢竟喬諒看起來在做正事。

    喬諒盯著手稿,筆尖寫寫畫畫,刪來改去。

    狂放又極有風(fēng)骨的字跡沒有規(guī)律,大概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得懂。

    等把手里的粥喝完,喬諒順手把碗推到一邊。

    酒店有各種樣式的早餐配送,今天喬諒吃的是包子。但是皮太薄了。

    喬諒不喜歡吃皮薄的包子,于是把陷都挑出來吃掉,把皮撂一邊。

    他推碗的時候,才看到邵樂人高馬大地老實地在一邊罰站。

    喬諒蹙眉,“……你在干什么?”

    邵樂立刻抬頭,“哥你沒生氣?”

    喬諒眉梢挑起一點,聲音冷冷,有些沙啞,“我,生氣?”

    他開口說話的時候,像一口口熱氣對著耳朵吹。

    邵樂被他的聲音弄得耳根酥麻麻的,手指僵硬地蜷縮兩下,心里狂扇自己五百個耳光,才敢吸口氣說話。

    “哥你有沒有覺得,呃、有什么……不舒服?”

    喬諒淡淡瞥過他,又回頭專心在手稿上。他坐姿很挺拔,肩寬腰窄,浴袍松垮隨意,簡直賞心悅目。

    “是有一點。”他說。

    邵樂心都提起來,腮幫子緊咬。手指捏緊了手里的桌板,緊繃的力度搞得桌面亂抖。

    怎么辦。

    要不要先道歉?

    高個子少年像鵪鶉一樣蜷縮,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都——”

    喬諒:“宿醉后遺癥,偶爾會這樣。”

    他滿不在乎。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喬諒其實不算太在意。

    他身體不好,這里痛那里痛也是常事。更別提他喝醉之后的狀態(tài),走一段路能摔十八次,傷到哪里都不奇怪。

    不過。

    他皺了下眉,微微合了下腿。

    喬諒有些狐疑地抬頭看邵樂。

    男生就站在旁邊,肩膀?qū)掗煟幱巴笸铣龊軐挻蟮挠白印?br />
    爽朗眉眼像是金毛大狗,剛晨跑完熱烘烘帶點汗水,焦急擔(dān)憂地抿著嘴看他。

    琥珀色眼睛明亮,一副全無人格陰暗面的那種明朗。

    好像他只要說哪里不舒服,他立刻要急得叫喚,把他拱翻天拿嘴筒子開蹭,檢查個遍。

    喬諒嘴唇張開了下,蹙眉,什么都沒說。

    邵樂小心地問,腳步焦慮地圍著喬諒轉(zhuǎn),“……真的沒有哪里特別不舒服?”

    喬諒又抬眼看他,漆黑清亮的眸子微瞇起,“你好像不太對勁。”

    邵樂僵住了。

    他喉結(jié)一滾,脖頸的筋僵硬地繃緊,疑惑地甩著腦袋,裝聽不見,“哥說什么?”

    不等喬諒開口,他就嘴皮一碰開始補充,“我只是很擔(dān)心,哥昨天睡很晚,還喝很多酒。”

    喬諒仍是看著他,沒說話。

    他這樣正面迎視邵樂,俊美的面容讓邵樂都有點葷頭。

    視線不由自主落在喬諒的唇上,又僵硬地挪開。腦子熱熱的,一股熱流一會兒沖到上面,一會兒沖到下面。

    邵樂無法形容今天早上徹底清醒看到喬諒的那種沖擊性和割裂感。

    現(xiàn)在更甚。

    喬諒昨晚可不是這樣看他,也不是用這樣無情冷淡的聲音講話的。

    他有些空落落。

    還是他做得不夠好。

    邵樂有些絕望。

    要是哥能大發(fā)慈悲讓他多練幾次就好了,那樣他就可以做得更好了。

    “你最好不是有事瞞著我。”喬諒淡漠地收回視線。

    筆在他骨節(jié)分明的指縫里轉(zhuǎn)了兩圈,“篤”的一聲砸到紙上,再“呲”地劃開一條長線。

    微弱的聲音,像硬生生戳在邵樂的心臟上。

    邵樂的心都冷了。

    不行,要不他和哥交代了吧。

    他從小到大什么壞事都沒做過,良心真的難安。

    讓哥把他狠揍一頓,揍死都可以。

    “我——”

    然而他的話才剛開頭就被喬諒打斷。

    “如果被我發(fā)現(xiàn),就分手。”喬諒緊跟著就是這句。

    喬諒故意把話說得有些狠。

    雖然他不懂邵樂為什么這么喜歡他,但顯而易見,這的確是強有力的威脅。

    邵樂聽到心破碎的聲音。

    像是一個非常脆的蘋果,被喬諒一口用力咬下去,清脆得讓他破防。

    不能分手。

    這是邵樂腦子里不斷盤旋的唯一字句,滿當(dāng)當(dāng)擠占他容量不大的腦子。

    一旦他思考過多,這張臉就會冷下來,變得面無表情,以至于有些超出他這個年紀的鋒利。

    但很快,在喬諒的目光看向他之前,少年的眉眼像按了開關(guān)似的鮮活起來,如往常一樣露出爽朗笑來,“不會的!我怎么會騙哥。”

    很焦慮,很愧疚,很有罪惡感。

    但是……

    邵樂心臟狂跳,緊盯著喬諒的挺拔側(cè)臉。

    只要瞞下去就好了。

    哥現(xiàn)在不知道,以后更不會知道。

    反正……也不會有下一次了。

    喬諒可有可無地應(yīng)聲,本就不在乎他的回答,只是隨便把碗往他面前一推。

    邵樂一愣,看到碗里的包子皮,更愧疚了。

    哥對他這么好,吃包子都記得給他留包子皮,而他都做了什么混賬事。

    他都看不起自己。

    邵樂心里酸脹,又很幸福,夾起包子皮就要往嘴里送,又忽然一頓。

    不對。

    他把手機掏出來,認真嚴肅地精心給包子皮擺盤,然后拍照。

    被哥愛著的每一瞬間都要好好記錄。

    待會發(fā)個朋友圈,讓所有人都贊嘆他的絕美愛情。

    喬諒半天沒聽到動靜,支著臉轉(zhuǎn)頭看了一眼,眉頭立刻擰住了,清冷的臉上有些莫名其妙。

    “你干什么?我讓你把碗放到餐車上。”

    邵樂:“啊。”

    哥真好,怕他的愛讓他太有負擔(dān),甚至都不肯承認。

    邵樂開朗道,“沒關(guān)系,我喜歡吃剩飯。”

    喬諒:“……”

    邵樂吃完還是心虛,酸酸的,甜甜的,殷勤地湊上給喬諒捏肩捶背,視線一低,看著喬諒的后頸。

    領(lǐng)口要是再低一點,他留在上面的痕跡都要露出來。

    邵樂手指一頓,看得耳鳴眼花,忍不住咽口水。

    他目光跟黏在上面一樣。琥珀色的眼珠有著暗沉涌動,片刻后,他把手指印上去。

    些微溫度電得他指腹發(fā)麻。

    他忍不住蹭了下。

    少年的手滾燙,又有些繭子。喬諒被摩挲得有些癢,轉(zhuǎn)過頭看他一眼。

    邵樂立刻就笑起來,靠得更緊密了些,拿碎短的頭發(fā)去蹭他的后頸,嘴唇貼在后頸發(fā)熱的那一塊蹭來蹭去。

    喬諒被弄得有些不耐煩。

    何況邵樂剛回來就抱他,濕淋淋的汗水幾乎叫喬諒頭皮發(fā)麻。他蹙眉,厭惡幾乎快遮掩不住,毫不收力地用力撕著少年的金發(fā)扯開,“去洗澡。”

    邵樂吃痛發(fā)出輕嘶,下意識蹭在喬諒喉結(jié)頂拱兩下,才老老實實松開手。

    他比喬諒高不少,不知道吃的什么這么能長,肌肉很硬,看起來體型都有些差距。經(jīng)常外出運動,開朗又活力滿滿的犬類,曬得皮膚都有健康的麥色。

    “不想和哥分手。”邵樂輕輕叫喚。

    喬諒表情很平淡,沒有說分手只是遲早的事情這種話。

    他居高臨下,清亮眼眸中毫無情緒,語氣卻柔和了些。

    “那你要聽話一點。”

    說這句話的時候,喬諒幾乎覺得自己是什么陰險刻毒的大反派。虛偽拜金無利不起早,故意誘拐好人家的孩子為自己所用。

    被邵樂發(fā)現(xiàn)他其實如此惡劣會怎樣。

    覺得自己辜負了朋友的好意,還是覺得喬諒可恨,于是憤怒、不甘、焦慮,想要報復(fù)。

    喬諒其實真有些期待。

    青年黑色眼珠如同某種天然的水晶礦石,在避光時仍然輕輕閃爍。

    完全不知道邵樂被他平淡的一句話說得心跳加速。

    少年面紅耳赤,轉(zhuǎn)身去浴室沖澡,手撐在玻璃上。

    想起這里是昨天他看到喬諒影子的地方,就忍不住把手貼在上面。他有些難過。

    可是哥。

    他現(xiàn)在,沒有那么聽話了。

    一轉(zhuǎn)頭看到寬敞的浴室外間,昨天剛給哥洗干凈的內(nèi)褲還掛在那里,邵樂眼皮一跳,心里莫名地?zé)崃讼隆?br />
    手更莫名其妙。

    邵樂干瞪眼,急急叫喚,讓它不要動,可手就是莫名其妙自己伸了過去。

    水聲淅瀝瀝,黏糊糊。

    他一張臉灰白頹廢,把臉埋在上面蹭,挺直鼻梁頂起一塊。

    邵樂在濕淋淋的浴室蒸汽里氣得臉紅脖子粗,一雙眼昏沉著晦暗下去,直喘氣。

    他已經(jīng)爛掉了。

    完了。

    真的、對不起哥,對不起哥那么純潔的愛。

    第025章 又恐同了哥

    喬諒回A城的時候沒有和邵樂一起。

    理由是被拍到會不好解釋。

    但其實就是和邵樂待了兩三天, 喬諒被粘得實在有點煩。

    在VIP候機廳等待的時候,喬諒抽出有些皺的手稿繼續(xù)修改。

    傅勛在一旁低下頭,拿隨身的消毒紙巾擦拭喬諒的行李箱。

    主唱的龜毛潔癖毛病隨著名氣變大, 明明對自己的生活有著高標(biāo)準(zhǔn)的要求,卻非常不擅長料理自己的生活。

    比如懶得做飯,反感炒菜的油煙,卻又絕不會點外賣, 覺得不干凈。

    連家政進門, 他也只能接受去小丑貓的陽光屋,對別的地方涉足, 會激發(fā)喬諒強烈的領(lǐng)地意識, 而感到非常厭煩和暴躁。

    據(jù)傅勛對喬諒的認知, 他應(yīng)付三餐就是煮一鍋沒滋味的蔬菜大亂燉, 再或者喝咖啡、喝酒填飽肚子。

    胃病就是這么來的, 喬諒三餐全無規(guī)律, 但居然有規(guī)律的健身計劃。

    傅勛比他年長, 向來有照顧人的自覺, 時常會做飯去送給他, 但也止步在門口。

    喬諒是不會邀請他進屋坐的,客套話都不會說。

    但會打開餐盒看一看。

    看到喜歡的挑挑眉, 看到不喜歡的就把嘴角往下撇。最后保持冷淡矜持的態(tài)度看著他,“麻煩了,待會給你轉(zhuǎn)錢。”

    仿佛那些情緒變化都不曾有過。

    傅勛想到這里,平直抿起的嘴角都忍不住微弱地翹了下。

    讓人很難不想故意去做他討厭的事情,得到更多的情感反饋。

    傅勛像個專業(yè)保潔, 擦完上面擦下面,擦完一遍擦兩遍。

    快擦完的時候, 瞥到喬諒的鞋上有一塊蹭上去的臟污。

    青年褲腳下露出一截冷白的踝骨,鞋帶系得整整齊齊,偏偏鞋尖有礙眼的痕跡。

    傅勛盯著看,極大的不適毛刺一般扎著他的眼睛。

    VIP的候機廳并不吵雜,安靜又寬闊,鄰座有個商務(wù)男正抱著筆記本敲打。

    高大的青年低下頭,順手輕扶住喬諒的鞋跟,換了一張新的濕巾擦拭上面的污漬。

    喬諒靠在椅背上,扣著鴨舌帽,身高腿長,挺拔出眾。

    幽暗的黑眸毫無情緒,甚至懶得抽空給他一個眼神。

    傅勛似乎也不在意,只是半跪在地上,目光專注地一點點擦掉痕跡。

    喬諒身上總是冷幽幽的。

    像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冷,骨骼感很清晰,皮膚很薄,青筋血管的顏色都很明顯。

    應(yīng)湛和應(yīng)灝本來一左一右地守著喬諒看他的手稿,黑色和白色的頭發(fā)抵著喬諒的臉頰肩膀,左一句右一句地議論。

    這會兒一起噤聲,一模一樣的兩雙眼睛直勾勾看著傅勛。

    空調(diào)冷風(fēng)吹動頭發(fā)。

    微弱的沁涼叫人莫名其妙地麻了一下。

    “你在做什么。”應(yīng)湛幽幽地瞇起眼睛。

    應(yīng)灝:“你把自己的尊嚴置于何地?”

    “這種事就算讓我們做,我們也不會做的。”

    “沒錯,哈哈,真是看不下去。”應(yīng)灝咧開嘴,牙齒咬得太緊了,有點酸酸的。

    應(yīng)湛用力把胡桃珠串掐在手心,面無表情,“把他拽起來。有了他開先河,搞這種歪風(fēng)邪氣的諂媚,豈不是以后我們也要受喬諒壓榨。”

    應(yīng)灝立刻從椅子竄下來。

    他白發(fā)凌亂晃動,一張俊朗的臉上咧開笑,虎牙森白,眼底也陰森。

    什么東西。

    他小四還沒輪到呢,傅勛憑什么插隊。

    他手一伸,就去拽傅勛的胳膊。

    傅勛眉骨硬朗,眼睛都罩在陰影底下,老實道:“看到臟了,順手的事。”

    “我才不信……上次你做了什么惡心事你自己清楚。”應(yīng)灝幽幽的。

    傅勛:“那次我也喝醉——”

    應(yīng)灝力氣極大,他被拽得不穩(wěn),手指一晃,蹭過喬諒的踝骨,下意識往手心一攥。

    他的手很大,有些疤痕和繭子。

    和喬諒的膚色有極其鮮明的對比。輕輕一圈,漂亮的轉(zhuǎn)折和骨感就落在他的手心里。

    一看波及喬諒,應(yīng)灝下意識放手。

    結(jié)果慣性帶動喬諒的腿往旁邊偏移,傅勛原本砸向沙發(fā)的臉徑直蹭在了喬諒的大腿,往里一埋。

    傅勛眉心一熱,僵得人都驟然麻了

    應(yīng)灝瞳孔都放大,“拿開你的臟手!還有臟臉!”

    喬諒?fù)纫皇眨U些把人夾住。

    他挪開手稿,看了眼傅勛不知所措直咽口水的忐忑神情,擰眉把小腿往上一提,居高臨下,拿膝蓋把人頂開。

    聲線清冷,嫌惡道,“離我遠點。”

    傅勛手指蜷縮,指腹微跳著捻了捻,顫巍巍的有些發(fā)麻。

    男人遲鈍又硬朗的眉眼微動,聲音低啞,“抱歉,不小心。”

    應(yīng)灝咬得牙都要碎了。

    應(yīng)湛:“……你干的什么好事……”

    喬諒手背壓著紙稿,捏著眉心揉了兩下。打開手機后,一眼就看到了邵樂發(fā)的朋友圈。

    邵樂:又是被哥愛著的每一天。

    [附精心擺好的包子皮]

    【該朋友圈提到了你】

    喬諒:“……”

    好丟臉,他到底在和一個什么人談戀愛。

    絲毫沒留意應(yīng)灝在一旁,手指提著傅勛的衣領(lǐng)子,攥得手背青筋暴起。

    陰沉視線快把喬諒被傅勛碰到的那點地方火辣辣地盯穿。

    好恨。恨!他碰什么啊!啊啊啊啊!

    怪不得哥哥總喜歡叫人賤貨,他也想叫。賤貨,賤貨!

    應(yīng)湛感覺得到弟弟激烈的情感波動,他出于兄弟情義提醒,“殺人犯法。”

    應(yīng)灝幽幽地:“我又沒想……我沒!”

    喬諒轉(zhuǎn)著筆一刷新,就看到了江幟雍的評論:

    【無惡意,但戀愛又不是什么必需品,天天黏在一起也并不妥當(dāng)。你怎么回事,吃點剩飯也真是給你爽到了。】

    邵樂:【哥特意給我留的,不是剩飯!】

    江幟雍回復(fù):【但凡換別人,我都覺得是在pua你做服從性測試了。雖然喬諒人很好,但是你發(fā)出來不就是讓別人這么想他的?

    分了吧真的。沒意思。】

    邵樂:【也沒有這么想,只是經(jīng)常覺得,像我這樣的人明明還有很多,可是哥只愿意和我談。哎,哥太愛我了,好怕哥因此受傷。】

    江幟雍回復(fù):【我懂,哥們兒。這樣真的很累,分了吧。】

    喬諒:“……”

    兩個蠢貨。

    他漠然地把手機關(guān)掉,冷淡地譏笑,這些人是不是生活過得太幸福了?

    關(guān)掉兩秒,他手背筋骨微動了下,再次打開,映著光亮的臉上面無表情,給邵樂發(fā)去信息:【刪了。立刻。】

    邵樂不解,但還是老實刪了。

    刪之前有些遺憾,他的幸福人生還沒讓所有人都看到呢。

    他坐在車里,總覺得自己忘了點什么。

    撐著車窗想了半天,頭發(fā)都快抓亂了,也沒能想起來。

    算了。

    大概不重要。

    *

    回到A城之后,喬諒開始忙碌。

    他忙著抽時間把手稿里的東西錄入電腦,在軟件上繼續(xù)編曲,再組織隊員開會討論。

    這首歌喬諒不準(zhǔn)備掛名在現(xiàn)在的公司帆盛旗下,以免出現(xiàn)更多糾紛。

    預(yù)約錄音棚也是以個人名義,排期排到了一個月之后。喬諒有自己的辦法可以提前,但想到時間也并不緊促,就暫且放下。

    一般來說樂隊會統(tǒng)一組織時間排練。排練時間之外,大家各有各的生活。喬諒認識的樂手有企業(yè)員工、在編老師,自由職業(yè)者,玩樂隊的人的確五花八門,甚至來自各國各地。

    想憑借夢想在A城安家的樂手不在少數(shù),但在這個被快節(jié)奏裹挾的都市里,大多數(shù)人只能庸庸碌碌。

    步入A城,首先發(fā)現(xiàn)的就是自己和他人的地位差距。本地和外地,有房和沒有房,有退路或者沒有。

    等克服這一點,滿懷抱負想要拼搏奮斗,很快又會發(fā)現(xiàn)天賦的差距。

    等好不容易接受人外有人的事實,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

    比自己有天賦的人,竟然遠比自己努力。

    偏僻角落,胡桃色的桌椅顏色很沉,喬諒面前是最新款電腦。身邊幾本書翻開,幾張硬質(zhì)書簽夾在書里。

    他戴著一副銀框眼鏡,臉骨俊朗,眉眼冷漠。烏黑的眼睛微微挑起,目光沉靜,時而停筆思考。

    喬諒搞樂隊不只是搞樂隊。

    他是目的性非常清晰的人,對自己的職業(yè)有明確的規(guī)劃。樂隊圈子在大眾眼里和娛樂圈獨立開來,但對于娛樂公司來說依然是攬金的手段。

    喬諒自視甚高,一開始他就沒想過只要名氣只要錢,他一步步往上爬,但野心卻并非是循序漸進地被激發(fā)出來的。

    等工作室到手建成,才是他預(yù)料中真正的起點。

    身邊的椅子被忽然抽開,有人落座。

    喬諒余光瞥到了深色的西裝褲腳,他對這樣被人忽然加入的打擾性行為非常不滿,卻沒有抽空搭理。

    他的時間很寶貴。

    如果每個人從旁邊路過,喬諒都要抬頭看一眼,那會浪費他多少時間。

    何況普通的路人,喬諒也不覺得需要他多看。

    等喬諒終于把這本書看完,抬起頭看了眼腕表。已經(jīng)晚上八點,是時候回家給小丑準(zhǔn)備貓飯。

    他按下電腦準(zhǔn)備整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身邊的人已經(jīng)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圖書館柔和的光線下,男人戴著無框眼鏡,頭發(fā)向后梳起。眉眼挺括,薄唇,眼睛是趨近成熟的琥珀色,顏色稍淺,顯出些沉穩(wěn)的靜謐。

    手邊放著幾本書,一支昂貴的鋼筆,卻都沒有打開的跡象。

    男人的目光溫和儒雅,視線落到喬諒幾本書的封皮,又落到喬諒的手。

    喬諒在他不動聲色的觀察里不受影響,輕描淡寫地繼續(xù)把電腦收起,等一切都收拾好,他站起身,把背包挎到肩上,才對對方頷首。

    口罩戴久了有些悶。

    喬諒皺眉,修長的手指扯了下口罩細細的扎帶,指甲修剪干凈,骨節(jié)分明。

    從下往上看,只能看到他的眼睛。

    黑得濃沉,淚痣也透出一陣冷意。

    喬諒說:“我先走了,老師。”

    孩子的成長總是很快的。

    季疏禮印象中的喬諒,還是帶著青澀和倔強,冷冷地咬著牙不服輸?shù)臉幼印?br />
    竭盡全力把自己偽裝得完美無瑕,塑造出一個毫不費力受人追捧的自己。

    硬得像石頭,叫人頭疼。

    季疏禮認為,以鋒利來形容喬諒是不妥當(dāng)?shù)摹?br />
    他不是一把殺人的刀,而是一塊棱角分明的石頭。

    兇狠、頑固,惡劣、冷酷。永遠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不存在失誤傷人的可能性,像塊石頭似的,往人的身上一次次地砸。砸到血肉模糊,砸到骨頭崩裂。再把石頭丟開,冷靜地洗手,收拾殘局。

    他手指摩挲著手里的書皮,磁性的聲音溫厚,“沒有時間和我聊一聊嗎?”

    喬諒手指抓著背包袋子,往上提了一下。

    光線晦暗,青年側(cè)臉線條利落干練,指骨清晰的手背,紋身如同要脫身的魔鬼。

    他眼眸垂下,單手把眼鏡摘掉,折起鏡腿,平靜地計算。

    現(xiàn)在時間已經(jīng)八點,從圖書館回家開車需要半小時,但現(xiàn)在也許還有些堵車。

    快點解決。

    “不了。”喬諒果斷拒絕,禮貌頷首。

    視線瞥過季疏禮微微有些錯愕的神情,在心底輕嗤了聲,面上依然平靜。

    “抱歉,老師,我們還是保持些距離。”

    季疏禮指骨微凸,語速不疾不徐,“我不是很明白。”

    空氣中靜了一瞬。

    “老師已經(jīng)見到我的男朋友了吧。”

    喬諒半夢半醒中記得季疏禮來過。

    “對于反感同性戀的老師來說,我應(yīng)該已經(jīng)不可原諒了。”

    季疏禮是極端恐同人士。

    他性格溫和儒雅,但十分古板。軍政家庭出身,觀念常規(guī)、守舊,并且很難接受非常規(guī)的事物。

    那時候在校內(nèi),有些女孩子偶爾喜歡嗑一口喬諒的cp。

    高中么。人被逼急了做什么緩解壓力都很正常。

    流傳到季疏禮的耳朵里,他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惡心。

    極其惡心。

    幾乎要當(dāng)場嘔吐似的惡心。

    光線落拓昏暗,背后書柜林立。

    季疏禮穩(wěn)重的眉眼凝沉,微蹙了下,卻又怪異且微妙地松了口氣。

    原來只是因為這個。

    第026章 又酸啥了哥

    季疏禮是個好人。

    在他看來, 喬諒是他的幼崽。

    盡管他曾經(jīng)叛逆、抗拒管教,渾身長刺,莫名高傲地拒絕接受任何好意, 但依然是他的好孩子。

    做長者做老師,又或者做父親,接納孩子的缺點是一件頭疼又愉快,充滿成就感的事情。

    喬諒時常覺得這些大人物很有意思。

    這個世界有像他室友一樣, 樂于把窮鬼帶入不屬于他的世界, 引誘他們釋放丑陋欲望的爛俗樂子人。

    也有季疏禮這樣哪怕被刺傷砸爛,也會一如既往釋放好意的圣父。

    善良在窮鬼身上是教育的必然性, 但只是一款有錢人的時尚單品。

    喬諒目光幽幽, 定在季疏禮交握著的, 微微使力的雙手。

    很惡心嗎?

    他微微挑眉, 往后退了一步。

    季疏禮抬起頭, “等——”

    喬諒頷首, 徑直轉(zhuǎn)身離開。

    碎發(fā)微微揚起, 側(cè)臉玉白冷淡。往前走的背影挺拔, 一步都沒有遲疑。

    季疏禮隔著鏡片注視他, 伸出去的手又放下。

    如果是別人,確實很惡心, 這種事情是違背常理的結(jié)合。

    但如果是喬諒,季疏禮又可以體諒。

    他的孩子年輕、天真、純潔,知道什么呢?

    也許只是一時新鮮。

    夜間的圖書館寂靜,馬上要到閉館時間,留下的人所剩無幾, 光亮也顯得昏暗許多。

    喬諒一路走到頭,拿紙巾裹在手上按電梯鍵位。隨后往旁邊一靠, 肩膀抵在冰冷墻面上。

    他睫毛很長,目光又淡,口罩下的臉清雋疏冷,帥得凜冽。

    其實很期待季疏禮知道他的那首歌,《書里》。

    喬諒從未解釋過這首歌到底在寫誰。

    也正因此,喬諒很喜歡這些人的自作聰明,自作主張。

    在這首歌發(fā)布之后,他的前男友仿佛一夜之間都認定喬諒對他們留有舊情。他們咬文嚼字,從細小的角落去扒找喬諒真心的證據(jù)——往往他們愚蠢的聰明,會給喬諒帶來不小的利益。

    季疏禮那樣一個古板的人,發(fā)現(xiàn)自己的學(xué)生對他抱有他最厭惡的情感,又會是什么表情?

    離開圖書館后,路上又在下小雨。

    喬諒開著車窗,頭發(fā)上有些細小雨珠,消瘦肩膀上雨點緩慢往皮膚上滲透,他伸手接了住路燈下的銀絲雨針。

    距離他來到A城已經(jīng)過了六年。

    這座城市并沒有多好、多值得向往,繁華背后依然是一種攻擊性很強的貧窮。

    但卻擁有無數(shù)機會。

    成名的機會,掠奪權(quán)利錢財?shù)臋C會,被瘋狂的愛意簇擁的機會……這個機會要削尖腦袋去擠,去把身邊的所有競爭對手都從高塔上面攘下去。

    路況不好,不出預(yù)料地堵車。

    喬諒沒有覺得煩躁,面對不穩(wěn)定的自然因素保持平靜心態(tài),是一個成功人士的必備條件。

    在不斷的喇叭聲里,喬諒單手隨意掛在方向盤上,放在一旁的手機里的消息不斷彈動,他瞥了眼。

    沉陽:【所以那個事情你考慮好了沒有,過了這村就沒有那店了】

    【我只是來你家住幾天,你卻可以從我身上撈不少好處。占到鐵公雞的便宜你知足吧】

    【不說話?邵樂不會還在你身邊吧。你男朋友怎么對你這么多要求。】

    【視頻通話請求】

    喬諒按了下藍牙耳機,接通電話。

    沉陽接通,一張桀驁的帥臉愣了下。

    “你沒屏蔽我啊。”

    喬諒:“江幟雍可以幫我。”

    兩個人的聲音直接碰撞在一起。

    沉陽沒想到他這么單刀直入,但也不算意外。吊兒郎當(dāng)?shù)匦ζ饋恚瑨煸谝慌缘臋跅U上,盯著他看,“原來是我又沒用了。”

    喬諒淡而篤定,“是。”

    雨珠不斷從車窗上迤邐爬過。

    窗外的紅光白光,還有鱗次櫛比的高樓上沒有熄滅的燈火都印證這個大都市的繁華。

    喬諒已經(jīng)在這里安家。

    寸土寸金的地方,二百平的房子是何等天價,是六年前連吃一份小龍蝦都瞻前顧后的喬諒所不能想象的。

    但那不是喬諒憑借自己的努力得到的。

    是因為他夠惡毒,夠虛偽,夠撈金,夠沒良心。

    這些讓喬諒不滿意。

    還不夠好,不夠優(yōu)越。

    喬諒看著,瞳孔中央是路燈和雨絲,越是繁榮的街景,越是映出他的眼神幽深冷漠。

    沉陽注視著屏幕上喬諒的臉,說不出話。

    青年修長手指搭在方向盤上,清晰的指骨關(guān)節(jié)和青筋很有力量感。

    黑眸微低,淚痣像掛在他睫毛上的墨點。

    就這么冷冷清清,毫無情緒掃了他一眼,“為什么你總是這么沒用。”

    淅淅瀝瀝的雨聲被隔絕在外,車內(nèi)的皮革味和空調(diào)里的悶沉香氣混合。

    沉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耳邊的噪音有些大,居然讓他從喬諒的聲音里聽出冷厲的失望語氣。

    就好像喬諒對他其實是抱有期待的。

    搞得他莫名其妙心臟狂跳了一陣,手都下意識蜷緊,下意識地要咧開嘴角。

    他及時叫停自己怪異的生理反應(yīng),“別說得好像你很期待我有用似的,搞得我又要自作多情。”

    喬諒輕哂:“那你確實很自作多情。”

    沉陽看他毫無波動的眼睛,“可我還是想來找你。”

    “可以。”喬諒說。

    沉陽:“真的——”

    “在你變得更有用之后。”

    喬諒淡淡瞥他一眼,就利落地掛斷電話。

    沉陽眼前一黑,從屏幕反光看到自己的臉。

    和喬諒打了多久的電話。

    十幾秒?

    有嗎?

    他扯開嘴角笑了下。

    【變得更有用的話就可以?哪怕你有男朋友也可以?】

    【他知道你是這樣的人嗎】

    黑發(fā)發(fā)絲落在雪白鼻梁和眼皮,喬諒手指點了下,把他拉進黑名單。

    他遲早會知道的。

    喬諒想。

    臉孔在霓虹燈光映照下有些昳麗的冷清,修長手指從旁邊抽出煙盒。

    ——但不是現(xiàn)在。

    喬諒見過很多人的眼淚。憤怒的、怨恨的,悲傷的不甘的哀怨的……各種各樣的。

    有的人會跪著求他不要分手。

    有的人會憤怒痛罵喬諒叫人惡心。

    但喬諒始終是那樣清冷清高的樣子,他在所有人的記憶里永遠體面。

    還沒有人的眼淚,能夠阻止他心里那只總在發(fā)出刻薄譏笑的野獸的怪笑。

    希望邵樂不要哭得太難看。

    喬諒漠然地輕挑了下眉,唇齒一合。

    微弱的聲響。

    爆珠被咬破,濃郁沁涼的薄荷味讓他瞇起眼睛。

    車流緩慢游動,喇叭聲此起彼伏。喬諒瞥了眼路況,打開電臺,順便看了眼家里的監(jiān)控。

    小丑的房間太大,喬諒轉(zhuǎn)了好幾個視角都沒看到它。最后才發(fā)現(xiàn)它小小一團,窩成一個牛角包枕在喬諒的被子上。

    喬諒皺了下眉,覺得很臟。

    監(jiān)控鏡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喬諒手指點了下,操縱監(jiān)控發(fā)出紅色的警報。

    小丑耳朵動了動,扭了下頭,把肚皮攤開伸了個懶腰。

    喬諒指骨撐著下頜,歪著頭撇著眼看它。

    *

    喬諒的工作室選址完成,進入正式的注冊流程。

    有人幫忙真是不一般的快,喬諒甚至沒怎么在上面費心,連工作室的照片都是邵樂直接發(fā)給他讓他選的。

    喬諒在平板上一張張劃過去。

    裝潢風(fēng)格有許多種,地址大多在A城金融商業(yè)圈,絕佳的好位置,價格拿出去能隨機嚇?biāo)酪粋人。

    喬諒抽空好好獎勵了邵樂一下,緊跟著就是組織樂隊排練,進錄音棚。

    其次是和江幟雍抽空面談。

    “我看過你發(fā)給我的合同了,如果你要離開,帆盛沒有辦法在合同上掣肘你。”混血青年抬起頭,“冒昧問一句……”

    喬諒在合同上的確占了些便宜。

    他說:“那時候有個朋友愿意幫我。”

    朋友?

    江幟雍其實知道喬諒說的是誰。

    那個高管。

    他眼睛閃了下,微頓,繼續(xù)說:“相應(yīng)的,帆盛一直在履行合同上的最低保障。”

    但也只是最低罷了。

    怪不得響盒子樂隊在今年才爆火起來。老東家管著約束著,半脅迫地威脅:你不歸順我,那你也只能爬到這樣的位置。

    所以算半結(jié)仇。

    帆盛絕不可能輕易放走喬諒,無論是鉆空子還是輿論危機,一定會竭盡全力讓喬諒留下來。

    江幟雍扯了下略緊的領(lǐng)帶,冰藍色眼眸抬起,看了眼坐在對面的喬諒。

    普通的T恤和牛仔褲,肩膀?qū)捠荩筛蓛魞舻那逅晚醋烂娴暮贤1砬檎J真,指骨清雋。

    他不由得再次印證自己之前的看法。

    如果喬諒真的是趨炎附勢的人,他本有無數(shù)機會可以脫離現(xiàn)在的處境。可他不愿意,犟著一股勁兒硬耗著。

    真是個天真的傻子,資本的力量根本不是他個人頑抗就能得到斡旋的。

    江幟雍手指在紙張上翻動,理智地分析判斷,尋找其中的漏洞,秩序性運轉(zhuǎn)的思維中,卻有些莫名的煩躁。

    邵樂真的喜歡喬諒嗎?

    喬諒:“什么?”

    江幟雍一僵,才發(fā)現(xiàn)自己無意識中已經(jīng)把那句話說出口。

    他遲疑了下,“沒事。”

    喬諒烏黑的眼睛抬起乜他,輕描淡寫,“邵樂當(dāng)然很喜歡我,我也很喜歡他。”

    江幟雍側(cè)臉繃緊,手指按在紙張上,捏出點褶皺。

    “雖然我和邵樂是朋友,但有時候我也得承認,他這個人實在沒什么腦筋。”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平穩(wěn)冷靜地開口。

    “真的喜歡你,為什么只給那點微弱的可有可無的物質(zhì)付出?”

    說這些的時候,江幟雍似乎已經(jīng)全然忘記了,他曾經(jīng)是怎么規(guī)勸邵樂的。

    ——你給車給錢給接送,他給你什么了。

    ——喬諒之前談過很多男朋友,他還有個白月光。

    ——他對你才是玩玩。

    立場微弱地發(fā)生改變,現(xiàn)在江幟雍有些怪異地覺得,的確像邵樂說的那樣。

    喬諒是個很好的人。

    如果不是邵樂一直在他面前說喬諒有多好,他本來也不會產(chǎn)生不該有的好奇心,也自然不會來見面,更不會發(fā)現(xiàn)喬諒就是他的初戀。

    這歸根結(jié)底是邵樂的錯。

    窗外的陽光透過窗簾落到桌面,咖啡杯里的水液晃動著。江幟雍隱約察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視線微妙地偏移落點。

    喬諒眉梢微微挑起。

    他眉眼長得鋒利,眼睛平靜又清傲,甚至若有若無地透出兩分冷蔑的意味。

    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錯覺。

    喬諒語速平緩,“是嗎?”

    “說是想當(dāng)狗,其實只想享受舔人的快感吧。”

    江幟雍手指捏緊手里的紙張,眉峰冷厲。他仍然英俊傲氣,對世界充滿敵意。

    但怪異的是,這一次,他話里的針對性沖著他的好友。

    男人聲音冷沉,藍眸中甚至隱隱有些暗礁一般的晦澀。

    “甚至都沒怎么舔不是嗎?他所謂的喜歡只是流于表面,做給別人看。”

    “什么意思?”喬諒心底嗤笑,繼續(xù)配合。

    讓所有人都知道他邵樂很喜歡喬諒,明知道喬諒性格冷淡內(nèi)斂不善言辭,偏偏要在所有人面前表現(xiàn)出這種情感的地勢差。

    不難想象,最后喬諒和他分手的時候,大多數(shù)人都會第一時間來指責(zé)喬諒。

    “他都那么喜歡你了”……這之類的。

    把喬諒置于道德的低谷。

    他要是真的喜歡喬諒,就應(yīng)該表現(xiàn)得不那么喜歡才對。

    江幟雍想。

    喬諒手指在桌面上叩擊。

    發(fā)絲散落在眉眼幾縷,他目光幽深安靜,故意問,“這是對我的試探?發(fā)現(xiàn)我的態(tài)度有半點認可,就又要去找邵樂告狀,是嗎。”

    江幟雍一頓,濃眉擰緊,立刻意識到在喬諒心里他還是那個初見就對他口出惡言的形象。

    如果不是因為邵樂,喬諒甚至根本都不想和他有接觸。

    但明明他才是和喬諒認識更早的那一個。

    就這頓住的一秒,喬諒已經(jīng)站起身。

    喬諒:“很感謝你迄今的幫助。”

    江幟雍下意識也跟著起身,“我沒——”

    他動作起伏過大,甚至一不小心碰到桌子。喬諒那一側(cè)的咖啡傾倒?jié)姙ⅲ瑸⒃谒耐壬稀?br />
    空氣中凝沉了片刻。

    地上滴答滴了一灘咖啡液。

    撞飛的咖啡杯落在皮質(zhì)沙發(fā)上,連喬諒的衣服都透黏住一小塊,手背上也有些水珠順著指尖往下滴。

    喬諒聲音不耐地:“嘖。”

    江幟雍被他嘖得腦仁一麻,那種被厭惡的感覺讓向來眾星捧月的高大青年有些無所適從。

    他唇線抿直,立刻道:“抱歉……”

    他抽開椅子扯了幾張紙,微俯身想去擦拭。

    喬諒皺眉,單手攥住他的手腕。

    青年手心沁涼,脈搏的跳動比江幟雍平靜許多。

    而江幟雍的手已經(jīng)放在他的腿上。

    微弱的溫度,隔著一層粗糙的牛仔褲布料傳到指尖。

    他手指微蜷,莫名的有些后背發(fā)汗。

    喬諒低著眼皮看他,淚痣清冷,手下力道更重,用力把他的手扯開扔掉。

    矜傲的青年俯視他,像是又被他惡心到了,目光有極力克制仍然遮掩不住的嫌惡。

    聲音毫無起伏,“謝謝,但不需要。”

    第027章 又傲上了哥

    被甩開手之后, 江幟雍冷峻的臉上有一瞬間怔愣。

    很快,男性深刻的眉骨微動,擠出些竭力克制的懊惱和煩躁, 他低沉著聲音道:“抱歉,是我失禮了。”

    喬諒冷眼看他。

    江幟雍把手里的紙巾遞給喬諒,“喬先生,請你自己先處理一下。稍后我會讓我的助理去幫你新買一套衣服。”

    喬諒接過紙巾擦手, 又有些煩躁厭倦地在被弄臟的衣角上用力按了幾下, 轉(zhuǎn)身離開,“不用了。”

    江幟雍:“讓邵樂知道我也不好辦。”

    喬諒腳步一頓, 掃了他一眼。

    “每次我們見面好像都有莫名的矛盾, 其實我很想和你好好相處。就像上次我說的那樣。”

    江幟雍和喬諒之間, 明面上唯一的關(guān)聯(lián)是邵樂。

    他感到一種扭曲的怪異的不適感, 仿佛只有提到邵樂的名字, 喬諒才會稍作駐足。

    憑什么。

    邵樂比他好在哪里?

    江幟雍喉結(jié)滾動, 冷峻的臉上有些無奈, 玻璃珠似的眼睛看著他。

    “我和邵樂認識十年了, 是非常好的關(guān)系。你既然是邵樂的男朋友, 也就是我的朋友。”

    現(xiàn)在再回憶起江幟雍第一次見面對他毒舌兇冷的樣子,對比現(xiàn)在的模樣, 已經(jīng)有了很大的差別。

    真稀奇。

    原來輕慢又高傲的人也是可以正常的。

    但入場券是他們的“認可”,而不是人與人之間的基本尊重。

    喬諒其實不太懂江幟雍對他突如其來的好感來自哪里。

    他的目光平靜,在江幟雍的臉上掃了一圈。

    江幟雍倒是覺得這是喬諒一次用這樣認真的眼神看他,他也稍稍認真起來,一張俊臉越發(fā)端莊。

    “我們相處得更好些, 應(yīng)該也是邵樂樂于看到的情況。”

    邵樂,邵樂, 全都是邵樂。

    他念出這個名字的時候,甚至需要提前做好心理準(zhǔn)備,竭力控制自己的語氣。

    喬諒擰著眉。

    江幟雍禮貌含蓄地低了下頭,邀請他重新坐下。

    喬諒轉(zhuǎn)身走過去,他冷厲眉眼就輕輕動一下,似乎有某種隱約的勝利感浮現(xiàn),嘴角也勾起。但很快,這笑意就消散了,甚至嘴角輕微地痙攣了下。

    隨后江幟雍給助理打了個簡短的電話,又吩咐店內(nèi)的員工來打掃處理。

    喬諒坐在軟皮沙發(fā)上,窗外的陽光灑在晃動的綠植中,而綠植的影子影影綽綽落在喬諒的側(cè)臉。

    他問:“江先生能和邵樂做朋友,家里的環(huán)境應(yīng)該也不一般吧?”

    江幟雍面容微微冷了下。

    喬諒觀察到他細微的表情,譏誚地想,也許他這一秒里腦子里在想,喬諒這樣清高的人還是問到了這個。

    不然他的臉上怎么會這樣微微失望的表情呢?

    要人清高,可若是這個清高的人沒有錢,他會看不起他;有錢,又會被譏諷錢的來路和熾盛的野心。

    對于這些天生就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一部分人來說,他們投注在喬諒身上的溫柔,都來源于居高臨下的憐惜。

    喬諒要貧窮又有骨氣,堅韌又不屈。同時最好保持純潔,還在堅硬外殼下留下若有若無的脆弱感。

    這個人設(shè)在上層階級百試百靈。

    因為多的是人喜歡摧折傲骨,看清高的人墮落。

    他們就等待著那一刻,像貪食的野獸,猙獰的惡鬼。明明已經(jīng)在嗤嗤喘氣、涎水直流,還要故作憐憫和失望。

    比如他的室友。

    喬諒向來很清楚,說到底,他們的愛是滿足他們的自我幻想。

    富人不缺撲上來的愛,他們只缺少樂子。

    所以他對這些好感和愛意,都保持冷蔑不屑的態(tài)度。

    江幟雍臉上的這種失望很快就有所緩和。

    服務(wù)生已經(jīng)送上了新的咖啡,江幟雍拿茶匙攪動,低頭,鼻骨挺拔。

    “這家咖啡廳有些歷史底蘊,算還不錯,但是我還是不喜歡咖啡。盡管它最開始在貴族中盛行,但一旦流入大眾被普及,往往就讓人失去一部分欲望。”

    喬諒沒有附和。

    因為他就是被普及的大眾之一,在六年前步入首都之前,喬諒只喝過速溶咖啡。

    雖然喬諒很裝。

    但是他這樣自私自我的人,在別人在他面前裝的時候,也會冷蔑地嗤笑:裝什么裝。

    江幟雍也不在意,他沒有抬頭,自然看不到喬諒黑眸中些微流露的厭煩。

    他慢條斯理又無不矜持傲氣地回答喬諒之前的問題,“江家是一個大家族,我的父母都從事法院工作。”

    法院。

    雖然這么說很抱歉,但是對于一部分富人掌控的法律機關(guān),喬諒保持看地獄笑話的態(tài)度。

    江幟雍又說:“而這并不代表我們就沒有自己的家族企業(yè),只是父母有自己的更崇高的理想。”

    喬諒又想,有錢人好像都這樣,錢權(quán)名利都要之外,還要歌頌自己的情懷。

    江幟雍:“或許你知道我的表兄,他是宸川集團的董事。”

    一邊覺得喬諒問得太多,破壞了他心里那種清高自強小白花的人設(shè),一邊又不斷地在自己的家族權(quán)利上累加砝碼。

    但喬諒始終面無表情,說:“我知道,他曾經(jīng)是我的室友。”

    江幟雍不意外。

    在livehouse再遇喬諒之后,他稍微查了一下喬諒的履歷和關(guān)系。否則他怎么能真正確定他和他的初戀是同一個人呢?

    當(dāng)然,在此刻,江幟雍還是貢獻了一下他拙劣的演技:“你的——室友?”

    江柏川是極機敏的人,江幟雍記得他當(dāng)年是豪門圈子里少數(shù)的高學(xué)歷、沒有留學(xué)鍍金的幾個人之一。

    考的大學(xué)是A大,進校就和學(xué)閥結(jié)交拓展人脈。

    能和江柏川做室友,至少證明喬諒的學(xué)習(xí)能力不差,也是個佼佼者。

    喬諒臉上晃動的綠植影子不斷吸引人的注意。

    他表情平靜,清雋疏朗的眉眼有些落拓的冷意,淚痣長得位置剛剛好。哪怕不想去和他對視,都會被淚痣牽引視線,而后不自覺對上他寒潭般的眼睛。

    江幟雍喉結(jié)微微滾了下。

    喬諒的目光有一種極度冷靜的剖析感,仿佛他的卑劣心思都無所遁形。

    他有些難堪,又有些懊惱的怒意。

    但很快,對視因為時間的延長,漸漸又演變出零星一點別的意味。

    江幟雍心臟仿佛有了清晰的滴水音,手指在咖啡杯上微微緊了下,才聽到喬諒輕聲說,“你之前不是在很好奇嗎?誰會在合約上幫我。”

    江幟雍心里明明知道那個答案。

    是NJ唱片公司的高管。

    但聽到喬諒這樣問,他的律師本能讓他選擇順著喬諒的話說下去,“表哥?”

    喬諒搖頭,輕飄飄地否定,并抬起頭,“是你表哥的朋友。”

    高管……和江柏川是朋友嗎?

    江幟雍的眉毛揚起了下,頭腦運轉(zhuǎn)思考著。

    在他的印象中,薄言和江柏川關(guān)系平平,但近些年可以說是越來越惡劣。

    江幟雍難得有些好奇,他正想說話,卻見助理匆匆地跑進來。站在門口張望了下,就又匆匆跑到江幟雍面前,把手里的袋子遞給他。

    江幟雍被打斷有些不快,但在喬諒面前,仍是道:“辛苦了。”

    助理頷首,又急匆匆離開。

    江幟雍一點也不好相處。

    他為人相當(dāng)尖酸傲氣,在他看來,他不好過的時候,必須有人重復(fù)他的遭遇,才能平息他的怒氣。

    還好錢多,能忍。

    他剛剛一眼看到江幟雍隱藏不滿的那種表情,連拍馬屁的心思都沒了。

    江幟雍把袋子推給喬諒,禮貌道,“容我再次致歉,請換一下吧。”

    喬諒接過。

    手指無意間蹭到江幟雍的手背,他立刻蹙眉縮了下手指,道謝,然后拎著袋子走去衛(wèi)生間。

    江幟雍低頭看手,眉毛皺得很深。

    那一點微弱的力度好像永久鐫刻在上面似的,像有螞蟻時時在爬。

    用手用力抹一下也許能消解許多。

    可江幟雍猶豫了下,只是把手搭在冰冷的桌面。

    他脾氣不好,自然不擅長等待。才剛過一會兒,就在想喬諒怎么還不出來,需不需要他進去幫忙。

    但礙于朋友的男友的這層身份,江幟雍又按捺住了這種沖動。

    只是心里的煩躁一點也不少,但慢慢的,這些又轉(zhuǎn)變成一種焦慮。

    表哥那個人很惡劣,喬諒當(dāng)初和他做室友,應(yīng)該受了不少委屈。

    薄言倒是儒雅些的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能和表哥玩得好的人,能是什么好貨色么?

    他有能力幫喬諒簽約,卻故意沒有給喬諒留后路。

    從一開始,薄言想告訴喬諒的也許就是……要被他掌控,才有出路。

    眼看喬諒合約到期,說不定還會再喬諒和帆盛的官司上故意添加阻力。

    他思考著,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立場偏向,甚至完全忽視律師追求事實和真相的本能。

    不多時,喬諒整理著袖口走出來。

    貴價的衣服在江幟雍口中只是用來救急將就,但大牌的版型確實比喬諒的廉價T恤好太多,愈發(fā)襯得喬諒?fù)Π吻迨荩鐚捬薄?br />
    看到喬諒穿著他買來的衣服,朝他走過來,江幟雍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手按在桌邊的棱角上,攥緊,些微的鈍痛一下下蹭著筋。

    喬諒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把桌面的口罩拿起戴上,眉弓的影子填入眼窩,深邃又凌厲。

    “抱歉,后面完全在閑聊。時間不多了,我還有別的安排,之后再有什么,請在微信上聯(lián)系我。”他說,“但沒想到你居然是室友的表弟。”

    喬諒拿起包,修長的手指拎著包在肩上提了一下。

    “說不定,我們原本可能認識得比邵樂還早,也說不定。”

    喬諒聲音向來好聽,清粼粼,保持自己的立場和風(fēng)度,好像從不可能和誰貼近半點。

    但是矛盾的是,江幟雍隱約從他的口吻中聽出一點遺憾。

    也許喬諒現(xiàn)在覺得他也是個不錯的人。

    所以才會覺得……他們本來可以認識得更早一點。

    那樣就不會有邵樂什么事了。

    江幟雍一時間感覺心臟變成了八爪的怪獸,時間和空間有了某種怪誕的擰動,他的手指更用力地抓著桌腳。

    半晌,才輕輕說:“也許……我們真的比他認識得還要早。”

    喬諒似乎只當(dāng)一個玩笑話,輕描淡寫地頷首道別,就從他的面前離開。

    咖啡館的木質(zhì)門被推開,連同小巧的風(fēng)鈴被撞響。

    熱浪涌入室內(nèi),驀地吹散了喬諒的頭發(fā)。他的眼睛寒冽烏黑,像要將熱浪劃開一般有著尖銳的氣勢。

    喬諒當(dāng)然沒有當(dāng)玩笑。

    江幟雍這句話,再加上不久前,邵樂和他聊天的時候提到的那一句——

    大意是,江幟雍想問他以前有沒有網(wǎng)戀過。

    喬諒已經(jīng)隱約猜到他是誰了。

    *

    帆盛連續(xù)發(fā)了一周的信息,催促喬諒面談。

    想也不用想,是知道喬諒準(zhǔn)備開工作室的消息,坐不住了。

    喬諒在帆盛的經(jīng)紀人是個中年老頭,雖說只是中年,但是一頭短茬子頭發(fā)已經(jīng)有些花白。

    “還記得你幾年前來這里的時候,還是一無所有的窮學(xué)生。”男人兩手交握,兩腿交疊,話音有些拿捏起來的意味,“喬諒,你應(yīng)該知道,沒有帆盛就沒有你的今天。”

    喬諒看著紙杯里自己的倒影。

    真荒謬。

    指望喬諒這樣擅長忘恩負義的人感恩帆盛,讓他有些想笑。

    “是沒有薄言 ,就沒有我的今天。”喬諒冷靜地說。

    “原來你也知道是因為薄言。”

    經(jīng)紀人說。

    “你們分手之后。哪里來的底氣和帆盛對抗。你信不信薄言還會下手幫我們一把?”

    空調(diào)的聲音持續(xù),空氣中的沁涼十分舒適。

    喬諒:“我知道。”

    如果不是薄言記仇添亂,以喬諒的能力,不至于三年半才走到今天的地位。

    提到這個人,喬諒就想冷哂。

    分個手這么小心眼。

    但是那怎么辦,喬諒更小心眼。

    “你們樂隊發(fā)展得好好的,何必這樣透支自己的精力?”

    經(jīng)紀人說。

    “自己開工作室反而開始走下坡路的樂隊不是很多?比如那個藍山公路,weli,他們中有些人你也認識的。都是曾經(jīng)紅極一時的大勢樂隊。現(xiàn)在你打電話問問他們,看他們對自己開工作室是什么想法。”

    喬諒無動于衷,手臂搭在桌上,指間把筆轉(zhuǎn)出花,冷冷清清的模樣叫人心里有火。

    但就算有火,那張俊朗到叫人眼花繚亂的臉,也依然帥得很客觀。

    黑發(fā)黑眸,這種華國人刻了模子似的特征,長在喬諒的身上,就是格外清冷。

    清冷也就算了,野心暗蘊的樣子又很帶勁。

    公司對喬諒的規(guī)劃,一直都是在薄言安排的三年半樂手合約解除之后,轉(zhuǎn)為偶像合約。

    喬諒這張臉不火多沒道理?

    再去參加幾次綜藝,哪怕當(dāng)個沒情商的花瓶也能狂賺。

    何況偶像經(jīng)紀合約的限制更多,公司分成也有所提高。

    經(jīng)紀人想起這茬就忍不住抖腿,隱隱有些眉飛色舞起來。可想而知,到時候給他的分成一定也比現(xiàn)在多。

    何況,經(jīng)紀人也不覺得這個改動對喬諒有多大的影響。

    雖然藝人分成有所降低,但是賺得多了,他拿到的錢說不定比現(xiàn)在還多呢!

    “你們開巡演能賺幾個錢?專輯銷量倒是不錯,但想賺錢明明有更方便的出路。”

    他苦口婆心,唉聲嘆氣,表情誠摯,一副全心全意為喬諒考慮的樣子。

    “何況歌唱得好,曲子寫得好,不代表你就能撐起一個工作室。有人幫著你安排這些不好嗎?我們之間是老朋友了,續(xù)約的合同上有什么不滿意的,也可以商量嘛。”

    “啪——”

    喬諒手里的筆掉到桌上,滾了兩圈。

    喬諒懶眼看著,驀地抬了下眼皮。凜凜寒光就從那雙上挑的鳳眼里刺出來。

    他隱隱有些譏誚,一張俊朗清冷的臉凸顯出某種攻擊性。口吻平靜毫無情緒,道,“如果我不續(xù)約,你們打算怎么對待我?”

    經(jīng)紀人臉微微垮了一下,又繼續(xù)扯開,笑瞇瞇的樣子像黃鼠狼,他語重心長地道,“做人可不能忘本啊,喬諒。”

    喬諒意會到了。

    經(jīng)紀公司的老派絕技,無往不利的輿論。

    第028章 又爽到了哥

    從房間中走出來后, 喬諒看到陽光透過玻璃落在腳邊。

    今天天氣不錯,可惜比起太陽,喬諒還是更喜歡雨天。太陽太過公平, 而他更喜歡需要爭搶的關(guān)系。危機永遠是人的第一動力。

    經(jīng)紀人衣冠楚楚,送喬諒出來走了一段,“沒關(guān)系啊,你可以再想想, 再來和我們商量。”

    他盯著走在前面的喬諒。

    青年身材比例極好, 個高挺拔,肩膀?qū)挾荨J直鄞瓜虏逶诳诖? 冷白皮上有起伏的性感脈絡(luò)。

    脖頸修長, 頭發(fā)烏黑, 側(cè)臉都無可挑剔。

    想到這以后會是一個怎樣的搖錢樹, 經(jīng)紀人不由得口吻友善。

    “喬諒, 你和你樂隊那幾個沒上進心的人不一樣。我看得出來你有野心, 想往上爬。可是這個呢, 哎, 你知道的, 哎,我們大家都說, 嗯,是吧?”

    喬諒回眸瞥他,他比經(jīng)紀人高許多,黑發(fā)下的眼睛是半闔著睨過去的。

    淚痣烏黑一點,鋒利的意味撕破這張無欲無求的皮囊。

    他輕嗤:“在我這里擺什么領(lǐng)導(dǎo)架子。”

    經(jīng)紀人臉?biāo)查g黑了下, “你——”

    他調(diào)理了一下,想到喬諒未來的大好前途, 容忍了喬諒?fù)蝗坏膲钠狻?br />
    “只不過時間上面你自己要多加注意。畢竟帆盛也不是什么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公司,沒有那么多時間可以用來等你。”他拍拍喬諒的肩膀,“等考慮好了,就給我打電話。”

    “可以。”喬諒說,“你叫什么?”

    這句話絕無半點挑釁意味。

    只是喬諒這么高傲且虛榮的人,判斷經(jīng)紀人的眼光十分毒辣。

    他不值得喬諒消耗自己的精力,空出寶貴的頭腦一角,來記住他的名字。

    應(yīng)付完經(jīng)紀人,離開大廈后,喬諒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熱浪蒸騰扭曲,他有些煩。

    他不喜歡開車,所以今天來的時候是傅勛順路送的。

    但回去的話,喬諒又不想坐出租,他潔癖龜毛,會很嫌棄。

    還不想使喚傅勛,不然他會覺得喬諒仿佛很需要他似的。

    “喬先生。”

    喬諒忽然聽到熟悉的聲音,轉(zhuǎn)過頭。

    喬諒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在江幟雍那張冷峻臉孔上笑意剛浮現(xiàn)的時候就惡劣地挑了下眉,眼眸淡淡地問,“邵樂呢?”

    江幟雍剛關(guān)上車門往他這里走,腳步就驀地一頓,然后才說,“就算是好友,也不是時時刻刻都必須陪同他吧?”

    喬諒:“抱歉,我只是有點想他。”

    江幟雍額角青筋動了下,喉嚨里滾出笑,“你們感情真好。”

    他瞥了一眼后面帆盛的logo,直白問,“他們在向你協(xié)商了?”

    喬諒:“嗯。”喬諒又直視江幟雍,輕描淡寫地補充,“想起你也是因為邵樂才來幫我的,就讓我覺得邵樂真的很好。他和別人都不一樣。”

    江幟雍臉上的笑愈發(fā)減淡,甚至微微有些控制不住的猙獰,“你別這么說……你這樣很容易被騙的。”

    喬諒覺得他的表情確實有意思。

    他不會覺得自己裝得很像樣吧?在裝模作樣這方面,喬諒才是老手。

    他問,“你怎么在這里?這里……”喬諒目光在周圍轉(zhuǎn)了一圈,“不是恒森的位置。”

    江幟雍怨氣和憤怒無處發(fā)泄,隱忍地咬了下牙,回答喬諒的話,“嗯,是表哥回國了。今天宸川的幾個股東都來迎接,是他歸國后的第一次股東大會。”

    喬諒漠不關(guān)心,“原來是這樣。”

    本來還想江幟雍順路送他一下,但現(xiàn)在看他還有別的事情要做,還是把傅勛叫回來吧。

    喬諒皺眉想了下,拿出手機給傅勛發(fā)消息。

    江幟雍再次感覺和喬諒之間似乎無話可說——除了邵樂。

    可是他真的不想聽喬諒口中再提這個名字,尤其是把邵樂那樣普通的人看得有多特別。

    邵樂除了會給點錢還會做什么?

    他根本不懂怎么談戀愛,甚至都沒有給喬諒該有的安全感。

    他有些焦慮,指腹磨蹭著。

    本想問問喬諒和表哥的關(guān)系如何,可又覺得沒什么必要。表哥實在性格惡劣,江幟雍找不到他們交好的理由。

    何況喬諒這樣清高出塵的人,和任何人之間的距離都保持得十分平等——除了邵樂。

    又是邵樂!

    他喉頭梗塞,片刻后,只好頷首:“和帆盛有任何問題,歡迎隨時聯(lián)系我。”

    話音剛落,江幟雍就看到不遠處的變動。

    豪車停下,下車的公子哥瞬間眾星捧月。

    他被一堆公子哥以及禿頭老總捧在中間,場面話鮮花似的把他簇擁起來。

    “江少可算回來了,蓬蓽生輝啊,蓬蓽生輝。”

    “這次回國就不會走了吧?”

    嘰嘰喳喳,無比吵鬧。

    被圍在中間的青年有一張俊朗且意氣風(fēng)發(fā)的臉,顯而易見的養(yǎng)尊處優(yōu),讓他對這些恭維保持笑意卻滿是不耐。

    偶爾幾句迎合,看別人因為他的話語而更加熱情地恭維,才笑出聲。

    喬諒視線離開的前一瞬間,就被對方敏銳地捕捉到。

    對方茶色墨鏡下的狐貍眼驀地瞇了下,漫不經(jīng)意地轉(zhuǎn)過頭,招手把江幟雍喊過來,叮囑兩句。

    隨后就站在原地,目送江幟雍帶著這些人進入大廈,才回過頭。

    眼看著喬諒都要從視野范圍內(nèi)離開,他加快腳步追上去。

    身邊的人大概是他的什么朋友,又或者跟班。愣了下,也跟上去。

    “好久不見啊小喬。”男生高瘦,穿著西裝,脖頸上掛著些項鏈,耳釘略顯花哨。他手指把墨鏡往下一扯,一雙狐貍似的眼睛彎彎,很好相處的樣子。熱情地敞開懷抱,“來和哥抱一下吧?”

    喬諒挑了下眉,黑眸定定,透出不馴的淡淡疏冷。

    他目光有些不易察覺的冷蔑,從對方歪扭的領(lǐng)口,到項鏈,掃了一邊。

    浮夸。

    花哨。

    沒有品位。

    男生身邊的人問:“柏川哥,這位是?”

    他的眼睛緊緊看著喬諒。

    好冷的一張臉,帥得很有骨氣。

    被喬諒冷處理地拒絕,江柏川也沒在生氣。收回手聳聳肩,抱怨似的,“這么多年,還是這樣的怪脾氣。”

    又扭過頭,笑瞇瞇地和身邊的朋友解釋起來:

    “我的大學(xué)室友,也是我特別好的朋友。我當(dāng)初可沒少被這位學(xué)神關(guān)照。”他嘴角扯著笑,眼睛彎著,結(jié)實手臂掛在那個男生的肩膀上,收緊,哥倆好似的拍了兩下。

    灰藍色瞳孔避光有些陰翳,話音明朗,“可不要不識好歹去惹人家啊,我會生氣的。”

    男生也哈哈笑起來,“怎么會!只是看他一表人才的,很想認識一下——”

    江柏川也笑,“是嗎?”

    男生又改口,“不過說到底這種人還是只可遠觀的類型,就算有這樣的想法,讓我去我也不敢啊。”

    “說什么呢。”江柏川又拍了兩下他的肩膀,“算你小子有眼光。”

    他笑完轉(zhuǎn)頭看喬諒,喬諒覺得他這出戲碼很無趣,轉(zhuǎn)過身就要走。

    江柏川轉(zhuǎn)了下腦袋,幾步追上前去。他和江幟雍一樣有點混血血統(tǒng),只是表現(xiàn)出的性狀沒有江幟雍明顯。

    骨架仍是大的、健壯的。但沒有江幟雍那樣明顯的鍛煉痕跡,顯得更加勁瘦。

    他按著喬諒的肩膀把他扭回來,手心滾燙。

    “好朋友,我們都這么久沒見了。”男生抱怨起來,灰藍色的眼睛湊近去看喬諒,嘴角笑著,故作哀怨,“不敘敘舊,不喝喝茶聊聊天,也不關(guān)心一下我這幾年過得怎樣?我都想死你了。”

    他靠太近,身上浮浪一般輕佻又濕潤的氣息熱烘烘地撲灑過來。堅硬的指骨按在喬諒的肩膀揉捏了下。

    “都瘦了。”

    手掌貼在喬諒的后背。

    形狀漂亮的肩胛骨抵在他的手心,他嘴角翹了翹。

    喬諒只覺得像被惡狗拿舌頭濕噠噠地舔了口,怪惡心的。

    他蹙眉撇開他的手,江柏川卻像是他越煩他就越興奮似的,又把手掛上去,臉也湊過去。

    聲音明快,笑嘻嘻的。

    “薄言把我搞出國的這幾年,看來也沒有在你這里討到什么好。”他的鼻梁抵在喬諒耳廓蹭了下,頭發(fā)都蹭得彎曲了下。

    喬諒耳根倏然一麻,他猛地蹙了下眉,“江柏川!”

    他伸手用力桎梏他的手腕,聲音冷下去,音色嚴厲,“離我遠點。”

    江柏川又笑,像覺得好玩似的,“哈哈。”

    他這人就是很喜歡笑。

    玩游戲的時候笑,蔑視人的時候笑,給人揍得頭破血流的時候也在笑,也賤得讓喬諒想笑。

    他放開喬諒,“和我生分這么多,你真的是很會傷我的心。明明以前——”

    喬諒的手已經(jīng)推住他的肩膀。

    冰冷有力的手指,威脅性地掐住他的脖子。

    “江柏川。”喬諒在喊他,烏黑眼眸透出凌厲的疏離感。

    江柏川要害被扼住,也無所謂地笑瞇瞇往前挨。

    一張臉低下去,微涼的發(fā)絲一掃。他有些糙的指腹托住喬諒的指尖往上一送,順勢把唇貼在了自己按在喬諒手背的大拇指上。

    一個吻手禮。

    但不那么禮貌的是,他故意發(fā)出很大的親吻聲響。

    喬諒的手長得好看,骨節(jié)分明的修長。玉瓷一般微微透著點冷,整個人簡直是神仙妃子,冰肌玉骨的感覺。

    手背上的刺青猙獰地刺破這種幻想。

    卻又帶來更扭曲的某種炙熱感。

    他盯著喬諒,灰藍眼睛往上挑,愉悅的氣息痛痛快快地釋放出來。

    哎,真是的。

    都是喬諒的錯,搞得他這么想親。

    喬諒的手指倏然一緊,用力抽開手,隱忍嫌惡甩了下,冷冷看了江柏川一眼,忽然笑了聲,一巴掌就抽了上去。

    “啪——”

    很用力的聲響。

    大到周圍的路人都頻頻回頭。

    老天爺!

    那個跟班男生嚇得舌頭都捋不直,一身冷汗。跟看鬼一樣瞪著喬諒,完全不敢相信他盯著這樣一張冰清玉潔的臉下手這么快準(zhǔn)狠。

    這人是誰啊?

    敢這么對江柏川……讓江柏川丟這種臉。

    完了。

    男生咽了下口水,一時間卻又覺得這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臉上似的,害他連骨帶肉地發(fā)燙,一陣酥麻的電流直直往腦門沖。

    空氣一時間有了詭異的寂靜。

    江柏川被抽得臉往左偏,西裝的領(lǐng)口歪歪斜斜。偏白的面皮迅速泛起嚇人的紅。他轉(zhuǎn)著臉半天沒動,心理說不清憤怒多一點還是興奮多一點。

    舌尖在火辣酸痛的腮幫上頂了下,他又笑著回頭,“怪疼的,看來小喬這幾年有在好好吃飯,身體比以前健康多了。”

    ……不是……這都不生氣……

    男生牙齒都差點打顫。

    喬諒盯著他,半晌才從喉嚨里滾出意味不明的笑聲。

    “是嗎,謝謝。”

    喬諒的起點太低,能利用的東西太少,唯一能夠冒險掌控的東西,是人心。但這種冒險的反噬性太強,喬諒每次利用完那些傲慢的有錢人,都會重新找回自己的欺騙性面孔,給這段故事畫上敷衍的句號。

    但江柏川不同。

    喬諒是被他一步步帶進這個不屬于他的世界,一步步地隨波逐流。

    “……表哥。”

    去而復(fù)返的江幟雍一眼看到局勢,匆匆上前,掀開那個跟在江柏川身邊的男生,又按住了江柏川的肩膀。

    比起江幟雍這個法律世家的公子哥,江柏川是打小就無法無天的那一掛。

    江幟雍實在怕他脾氣一上來,會對喬諒有什么不利的舉動。

    江柏川挺起身,側(cè)過頭笑了聲,“干什么啊,我是那么沒有紳士風(fēng)度的人嗎?”

    江幟雍無心關(guān)注他的話語,下意識地,一心看著喬諒的表情。

    清傲的青年眉眼清雋,薄唇緊抿。眉眼間有些遮不住的淡淡冷峭。在剛傲氣地給了江柏川一巴掌之后,又靜靜看向他。

    像是有些不甘的怒氣,又像是不知所措。

    江幟雍心里驀地微微一緊。

    不知道他手疼不疼。

    江柏川笑瞇瞇地盯著江幟雍緊繃的側(cè)臉,手按在他肩膀拍了拍,“看什么呢,這是你朋友的男朋友。”

    他灰藍的眼睛瞇起,茶色鏡片掛在他的鼻梁,是看起來非常不羈又隨意的富家公子。但又似乎很好相處,從不會對任何人有壞臉色。

    面對險些要走上歧途的表弟,江柏川翹著嘴角,提醒,“橫刀奪愛不可取啊。”

    江幟雍眉毛猛地一擰:“不懂你在說什么。”

    “這都不懂,那你來添什么亂。”江柏川打開他的手,又看喬諒,“好啦。”他說,“別生氣,這不是久別重逢嘛。就原諒我這一次?”

    喬諒有些厭煩地蹙眉,一雙眼毫無情緒地看著他,“惡心。”

    江柏川愣了下,臉上還帶著被喬諒扇出來的紅印子,扯開嘴角,“別罵了,差點爽到了。”

    江幟雍:“表哥!”

    江柏川喉嚨里滾出低低的笑聲,眼看著喬諒控制不住呼吸急促,清雋的臉上露出更加反感的表情,笑得更開心。

    他手插在口袋里,邀請。

    “明晚是我的歸國宴,來玩玩嗎?”灰藍色深邃的眼睛仿佛天生蒙了一層霧靄,但他明朗的笑容中和掉這些陰郁感,“不放心的話,可以帶你男朋友一起。”

    在江幟雍皺眉看他的目光里,他意氣風(fēng)發(fā)地聳了下肩膀,笑意盎然。

    “我很樂意,好好招待他。”

    第029章 二更

    “怎么就不讓進去了!”

    “是啊, 我們都預(yù)約好了——”

    宴會設(shè)置的地點在林頓花園,知名的豪奢場所。頂層公子哥大小姐門偏愛的聚會場地,也是各大網(wǎng)紅鐘愛的打卡點。

    但今天, 林頓花園被包場。

    長相俊美、極有素養(yǎng)的工作人員微微躬身,態(tài)度恭敬地解釋,“抱歉,今天林頓花園被江少爺包場。預(yù)約客戶都已提前發(fā)短信告知并做了相應(yīng)的賠償——”

    他話音未落, 幾個青年的視線卻被吸引到了一旁。

    扣著鴨舌帽, 墨鏡和口罩一樣不落的男生,徑直從他們身邊路過。

    他身高腿長, 氣場清銳, 帶動的風(fēng)勁冷。拂過一陣凜凜的并不濃郁的香氣。

    他們:“那個——”

    工作人員保持微笑, “那是江少爺?shù)馁F賓。”

    幾個網(wǎng)紅面面相覷。

    “貴賓?”

    “真的假的。”

    “穿的那么樸素, 感覺……”

    “喂!可別亂說, 有錢人穿的東西看起來都像雜牌, 因為是私人定制。”

    “不過話說回來, 我覺得他有點像那個誰……”

    “嘎吱——”

    白色花蔓玻璃門被工作人員推開, “希望您能在這里得到最好的服務(wù)體驗, 喬先生。”

    喬諒頷首,音色清冷, 極有涵養(yǎng)道,“謝謝。”

    一轉(zhuǎn)頭。

    “小喬。”

    “小喬哥!”

    零零散散坐在室內(nèi)的人轉(zhuǎn)過頭對他舉杯。

    喬諒目光中有隱隱的不屑,輕描淡寫地從這幾個人的臉和衣著上掃過。

    玩世不恭的世家子弟。

    如果不是命好,喬諒早就甩他們八條街了。

    他心底情緒非常傲慢、孤高、輕蔑,卻道:“好久不見。”

    他現(xiàn)在可以在這幾個人面前得到好臉色對待, 都是因為江柏川。

    他們是江柏川的好兄弟——又或者左膀右臂——再或者,跟班、擁躉。他們愿意對喬諒好, 叫他“小喬哥”,是因為江柏川的態(tài)度。

    如果江柏川和他徹底決裂,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必然會換副面孔。

    勢利本就是人的本性,富人尚且如此,那么喬諒更不覺得自己虛榮勢利有錯。

    喬諒隨意坐下,岔開腿摘掉帽子扔開,墨鏡和悶得慌的口罩被他隨手放在桌面。

    江柏川擠坐在他的身邊。

    兩腿一擱,親密地挨著喬諒的膝蓋,布料蹭動著。

    “好朋友,你能來,我真開心。”江柏川修長的手指提著酒杯,隨手擱在桌面,轉(zhuǎn)頭時嘴角挑著笑,“還是說,有什么事情需要我?guī)湍闾幚恚俊?br />
    喬諒掀著眼皮看他,目光凌厲。

    江柏川笑瞇瞇,“我動手你知道的,向來快刀斬亂麻,比薄言那種貨色好得太多。從來不會給你留坑。”

    那張有些混血感深邃的臉孔微微靠近一點,“不過,你知道的,也許需要你付出一點代價……”

    剛握過酒杯的手指冰涼,輕輕點在喬諒的手背上。

    “畢竟這個世界上,沒有那么多便宜給你占。”

    在這樣公開的場合,其他公子哥聚在一起玩游戲的聲響宣沸鬧人,偶爾大笑,偶爾大罵。

    對比之下,他們的輕聲交流,在桌面陰影下觸碰的手,滾燙和冰冷的交接……都仿佛一種見不得光的情.色隱秘。

    “不。”

    喬諒抽回手,抽出桌面上的紙巾在手背上擦拭。眉峰濃黑銳利,卻沒有半點波動。

    他微微低下眼睫,眼角挑著,淚痣清冷,“只是想讓你認識一下我的男朋友。”

    江柏川并不介意喬諒嫌棄他臟的動作。

    不如說,看到喬諒因為他受到影響的樣子,會讓他尤其愉快才對。

    男人一雙狐貍眼彎著,棱角分明的側(cè)臉在光線下半明半昧,雕刻出些陰森感。

    他翹起的嘴角更深,“那你大概多此一舉。我和邵樂一直都認識。”

    喬諒不算意外,邵樂既然和江幟雍是好友,那么認識江柏川也是理所當(dāng)然。

    何況就算沒有江幟雍這一層關(guān)系,以喬諒對富豪家庭的社交來看,他們也不會對彼此一無所知。

    江柏川轉(zhuǎn)過臉去,看著門口的方向,手指在腿上緩慢再緩慢地敲動,灰藍色的眼睛像有些興趣。

    “不過……真是……”

    他后面的話沒有再說下去,只是笑。

    *

    江柏川那邊的朋友,都很清楚喬諒當(dāng)初怎么和他在一起的,江柏川這樣無法無天的大少爺又是怎么被栓住的。

    最后雖然是江柏川自己說玩膩了。

    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比起那邊云淡風(fēng)輕,絲毫不受影響的喬諒,這邊玩得瘋勁兒十足、非要掙個死活,還不準(zhǔn)他們?nèi)魏稳巳フ覇陶彽慕卮ú攀遣徽5哪莻。

    不過,說到底,他們還是江柏川的朋友。

    雖然江柏川不是什么好東西,但邵樂又算什么呢?

    幾個男生的坐姿隨意,桌面地板沙發(fā),哪里都坐。目光高低錯落地落在喬諒和他身邊的邵樂身上。

    真心話大冒險的牌局。

    頂光只開了一半,落在面前的桌面。

    喬諒的酒杯有些細閃的凜冽光澤,里面裝的是薄荷味的果汁。

    喬諒其實不喜歡薄荷,因為廉價、平庸,尋常。

    但有點是薄荷夠辣,足夠讓他保持清醒。

    “柏川哥。”有個男生抽中提問牌,立刻挑眉笑起來,“還想和喬諒復(fù)合嗎?”

    邵樂皺眉抬頭,晃動金發(fā)偏了下腦袋,試圖聽得更清晰些。

    江幟雍面無表情,冰藍的眼睛如同海面的暗礁,手在腿上攥緊。

    復(fù)合……

    什么室友。

    根本就是……前男友。

    江幟雍不奇怪喬諒對他的遮掩,畢竟談上表哥這種人的確是種見不得光的案底。

    只是現(xiàn)在所處的環(huán)境,讓他感覺很不自在。喬諒的前男友和現(xiàn)男友齊聚一堂,其他人都早在喬諒大學(xué)時候就認識喬諒。

    只有他。

    似乎來得最晚,到現(xiàn)在,他都沒有和喬諒坦白,他們之間那段不知道會不會被認可的網(wǎng)戀關(guān)系。

    江柏川看向喬諒。

    那張帥得能殺人的臉極其醒目出眾。但說實話,不看臉的時候,喬諒身上的魅力感就已經(jīng)很強。

    聲音、言行,身體,透出一種慵懶頹靡的冷靜感。如冰似雪的凜冽,叫人覺得他很有距離,還不好招惹。

    喬諒察覺他的視線,側(cè)了下頭,黑發(fā)散落。看著他。

    俊美漂亮的臉半明半昧地留出空白,睫毛烏黑,眼珠泛藍,望著人的時候飄渺如煙,又沉甸甸。

    他沒覺得這個問題有意思,眼神淡得和花草也沒有兩樣。

    啊,的確是這樣。

    在大家的起哄和等待里,在邵樂越來越不對勁的表情里,江柏川還是能悠哉著懶洋洋地去想。

    喬諒是那種,看著男友愛慘了的咆哮、尖叫,出丑,甚至?xí)弥路w在人的頭上的人。

    是憐憫嗎?

    不是。

    覺得丟臉而已。

    他覺得人哭得很丑,有礙觀瞻,玷污他的眼睛。

    至于這淚水下面是怎樣的情感,怎樣的痛苦,怎樣的乞求……統(tǒng)統(tǒng)不值一提。

    喬諒很好臉面。

    讓他丟面子,他能小心眼又尖酸地記上很久的仇。

    江柏川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懶懶抬了下眉毛,把酒喝干往下一扣,很替邵樂考慮似的。

    “人家男朋友還在這里,你們亂七八糟問些什么?”

    他得到一陣沸反盈天的起哄。

    江柏川置若罔聞,笑嘻嘻地看向邵樂。

    “你別在意,他們喝多了鬧著玩。沒有人會盯著一段感情不放的,過去的都過去了。”

    哈。

    江柏川當(dāng)然知道,他說“想”會讓喬諒又爽又惡心。

    這就是他想要的回答。

    因為雖然惡心,但有人對他舊情難忘癡心不改,叫他又厭煩,又憎惡,又有面子。

    何況他這樣的人——地位高,高傲,品性低劣,家境顯赫……給一個陰暗角落爬出來的窮鬼卑躬屈膝當(dāng)狗,向來讓喬諒?fù)纯臁?br />
    就算被他們接觸到很惡心,但是裹挾極端報復(fù)欲的爽感卻會讓他輕笑起來。

    江柏川扔下手里的牌,兩腿一疊,“下一局。”

    ……

    考慮到有喬諒在,這些公子哥玩的把戲提的問題都已經(jīng)很收斂。

    但他們對喬諒收斂,不代表對邵樂也收斂。

    邵樂運氣不好,又總被針對,喝了不少酒。

    在聽到男生嬉笑著說:“那江柏川和喬諒親個嘴吧,怎么樣?”

    的時候,他甚至根本沒有反應(yīng)過來,模糊的思緒始終為喬諒考慮,想著……啊,可是,哥不能喝酒啊。

    他喝酒之后昏成那樣,什么都不清楚、什么都不知道、誰都認不出來。

    怎么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留在,這個滿是心術(shù)不正紈绔子弟的房間里……

    會有很大麻煩的。

    那就……親……?

    連江幟雍都不可置信地站起身,“你們在開什么玩笑!喂!喂!別這樣!”

    江柏川站起身。

    剛還在為邵樂考慮,說著“人家男朋友還在這里”的公子哥,這會兒像是完全忘記邵樂的存在。

    他挑眉瞇眼,狐貍似的眼睛很狡詐,偏偏又帶著明朗的歉意。

    “真對不起。”他說,“你忍一下,你男朋友在,我不會真親你的。”

    喬諒皺眉,“你——”

    他的話才剛開頭一個字,就見江柏川腳步急促地跨過來站在他面前。

    混血高挑的身材籠下影子。

    喬諒臉色有些陰冷,按著沙發(fā)就要起身,“江柏川,你——”

    江柏川頂著腮幫笑出聲,俯下身,手掌按在喬諒肩膀一推,居高臨下輕松又把他攘回去。

    而后膝蓋跪抵到喬諒兩腿間,往前一塞。

    喬諒?fù)滓豢s,悶悶啞啞的輕呼從唇縫溢出。

    “小喬。”江柏川聽得耳根一酥,彎著眼睛看他,抱怨,“你昨天打得好重,我現(xiàn)在還火辣辣地疼著呢。先說好,今天不能打右臉。”

    他動作極快,灰藍瞳孔中有著尖銳的亢奮。低頭,偏過鼻梁,柔韌的嘴唇轉(zhuǎn)瞬相接,身邊狐朋狗友的呼喊聲響亮。

    江幟雍扭曲地大叫,“可以了!表哥!”

    他疾步往前沖。

    被幾個男生嬉皮笑臉地攔著,“哎,游戲而已,搞這么在乎,還以為親的是你老婆。”

    江幟雍嘴唇囁嚅了下,猛回頭。

    邵樂竟還怔怔看著。

    江幟雍幾乎崩潰,“你說句話啊!邵樂!”

    邵樂的確很生氣。

    但也許他腦袋有根弦搭錯了,又或者喝的酒太多燒壞他的杏仁腦子。

    他看到喬諒被親,第一反應(yīng)居然是……平時他和喬諒接吻的時候,喬諒也是這樣的表情嗎?

    眉毛蹙著一點。

    清瘦雪白的手指穿插在男生的發(fā)叢里,收緊,拎提起。

    利落的下頜被粗糙的手捧著,淡粉很冷淡的唇色被壓擠著,發(fā)白,變紅,被裹得亮晶晶。

    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的哥……

    迷死他了。

    他是不是……

    伸舌頭了。

    空氣中的火熱氣氛在一秒不到的時間內(nèi)冷了下來,明明一切都是起哄后喜聞樂見的場面,但就是……怪異的,沒有人說話了。

    只剩交錯的呼吸聲。

    無數(shù)的眼睛。盯著被江柏川的手指和臉遮擋住的,喬諒的半張臉和嘴唇。

    這人……怎么長成這樣。

    一點微弱的聲響碾轉(zhuǎn)。喬諒皺著眉毛,忍無可忍地,用力撕扯江柏川的發(fā)根。膝蓋猛地往上頂。

    江柏川眼睛疼得瞇起:“唔——小喬!”

    “砰!”

    喬諒躺在沙發(fā)上,一腳用力踢向江柏川的腰腹。

    被江柏川喘著氣笑瞇瞇地握住了腳踝,“好小喬,我錯了,你別生氣。”

    “邵樂!!”

    江幟雍提著邵樂的領(lǐng)子,一拳猛揍到他的肩膀。

    劇痛之下邵樂回過神,瞳孔猛縮,這才意識到自己到底處于一個怎樣的境地!

    他剛剛——

    面前,自己十年友人表情藏著怒火,藍眸中盡是失望,“喬諒被別人親你都不管!你還是個男人嗎?!你到底把喬諒當(dāng)什么?!”

    江幟雍真的覺得自己大錯特錯。

    第一次見面,他指責(zé)邵樂蠢狗戀愛腦,是真的看不下去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對一個一看就是人渣的人奉獻來奉獻去,也不想看邵樂重蹈自己的覆轍。

    可當(dāng)時他沒想到!

    邵樂的愛只是口頭上說一說——說自己多喜歡喬諒,然后再灑灑水給點錢!僅此而已!不過就是幾百萬,誰沒有啊!

    而喬諒的愛遠比他多。

    喬諒只是不善言辭性格內(nèi)斂,把這些話都埋藏在心底,他才是真的珍視這段感情的人。

    他們根本……根本就是不般配。

    作為朋友,他明明站在邵樂這一邊,卻總是忍不住替喬諒說話。

    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他心生不忍。

    邵樂聽到耳邊轟隆隆的聲音,酒意悶熱稍退,遲來的占有欲、嫉妒心和羞恥感,以及無法遏制的狂怒,在瞬間就擠占了他的心臟。

    他剛剛……

    他呼吸急促。

    他剛剛,在看自己的男朋友,和別人接吻。

    喬諒……和別人接吻。

    怎么可以???

    江柏川灰藍眸子里映照光亮,微瞇起看著喬諒。

    啊……朋友。

    他這幅樣子真算得上艷氣逼人,又凜凜透出尖銳漆黑的攻擊性。

    青年仰倒在沙發(fā)上,一張冷白俊美的臉微微泛紅,極少有波瀾的幽邃眼中涌出濃烈的沖動。

    脖頸的筋微動。似乎恨不得當(dāng)場撕了他,竟敢讓他當(dāng)眾這么丟臉。

    他怎么配。

    怎么敢。

    然而惡狠狠的樣子,也透出傲然的冷意。

    還是這幅樣子順眼。

    江柏川眉心微跳,指腹蹭了下手里的腳踝。

    轉(zhuǎn)折的骨感和微微冷膩的觸覺,相當(dāng)久違了。只是還沒等他細細感受一下,就驀地察覺到腦后一陣勁風(fēng)。

    “砰!”

    結(jié)實的酒瓶用力砸在不遠處的墻壁,發(fā)出爆裂的巨響。

    破碎的碎片濺飛,酒液灑到地面。

    在一片尖叫驚呼中,歪著腦袋輕巧躲開的江柏川往后看,笑了聲。

    看著臉色陰沉的邵樂一步步走過來,他兩手舉起投降,聳肩,誠懇地說,“玩游戲而已,別這么玩不起啊。”

    江柏川說,“就算喬諒不是你的男朋友,而是別的什么人的男朋友,我也會親的。”

    喬諒用力擦嘴。

    一旁的江柏川擁躉給他遞了一張濕紙巾。

    喬諒接過,蹙眉道,“謝謝。”

    對方看著他側(cè)臉因怒氣暈染的紅,嘴張了下,什么都沒說。

    第030章 三更+四更

    林頓花園的衛(wèi)生間光線明亮, 有獨立的休憩間,裝潢豪華。

    涓涓水流打在手上,喬諒低頭沖了下臉。冰冷的水黏住睫毛, 他不耐地皺眉,正想抬頭時,身邊一只手遞來折疊整齊的方巾。

    喬諒抬頭朝后看,模糊的視野中, 江幟雍沉默地站在他背后。

    青年深邃的混血骨相透出濃重的暴戾感, 在和他對視的瞬間默不作聲地收斂了一點。但眉宇仍然皺著。

    “擦擦吧。”

    江幟雍把方巾往前遞。

    喬諒接過,“謝謝。”

    江幟雍看著喬諒, 耳旁還是一種空空的盲音, 近乎尖銳地擠壓心臟。

    他為喬諒不平, 又卑劣地感到一絲若隱若現(xiàn)的竊喜。抿唇許久, 才終于復(fù)雜道, “你要不要和他分手?”

    喬諒把濕潤的頭發(fā)捋到腦后, 一張鋒利清銳的臉完整地露出來, 方巾重新塞給他, “我以為你會幫你的朋友說話。”

    他重新洗手, 手臂有些青筋蜿蜒到手背,筋骨分明。眼皮耷著, 睫毛根根分明,舒朗落在淚痣上。

    江幟雍看著鏡子里的喬諒,他依然冷淡,似乎那個吻并不值得他掛心。

    喬諒漫不經(jīng)意地道,“告訴我, 他喝醉了、不清醒,又或者說, 他現(xiàn)在在和江柏川撕扯得有多難看,并不是不在乎我。”

    江幟雍手里攥著微微濕冷的手帕,力度越收越緊,“我不否認這些也是原因之一。但我仍然認為,他沒有做好自己身為男朋友的本分。”

    “謝謝你的建議。”喬諒關(guān)掉水龍頭,再從江幟雍手里把手帕扯出來擦了下手,又重新塞給他,“我會考慮。”

    江幟雍有些怔愣,低頭看著手里的方巾,一時間琢磨不清楚,這是喬諒和他更親近的表現(xiàn),還是喬諒單純地把他當(dāng)做服務(wù)生。

    他和喬諒一前一后地回到包廂,地面一片狼藉,破碎的玻璃渣子碎了滿地,工作人員和醫(yī)務(wù)人員分開,警務(wù)員的對講機亮著紅光。

    可想而知剛剛的情況應(yīng)該不容樂觀。

    邵樂站在那里,影子都是濃重又高大的一整片。

    脖頸的筋連著紋身輕跳,一言不發(fā)地站在那里,陰沉意味全然籠罩在他的臉上,似乎已經(jīng)全然無法思考。

    江柏川已經(jīng)頭破血流,黑發(fā)黏在臉上,血順著發(fā)絲流到眼睛里,再順著下頜滴下,仍然在笑。

    “好了好了,這下氣也給你出了,滿意了?”

    他聳肩,眼角都疼得痙攣起來,有些氣喘吁吁,扯著嘴角,愉悅道。

    “游戲而已,而且你一開始不也看得很開心嗎?”

    喬諒還是第一次看到邵樂這幅樣子,陰郁得幾乎要殺人。

    “江柏——”

    “嘩啦——”

    地面的碎玻璃被拂開,輕微的碰撞聲響吸引了江柏川的注意。

    邵樂更是飛快地回過頭,手一松,結(jié)實的酒瓶往地上一砸,空曠地彈動兩下,到最后也沒碎。

    咕嚕地滾到了喬諒的腳邊,撞了一下,停下。

    因為要處理事故,室內(nèi)的燈光已經(jīng)全部打開。喬諒在光線下愈發(fā)顯得高不可攀,睫毛收著,目光望著他,似乎有些很淡的失望。

    就這一眼,邵樂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哥……”邵樂喉嚨被火辣的痛意擠著,艱難地叫了一聲。

    他也被江柏川下毒手揍了好幾拳,可都沒打在臉上。本來是很疼的,但是腎上腺素作用下他什么都察覺不到。

    眼眶發(fā)熱,手也發(fā)抖。

    他用力攥緊手掌想平息這種顫抖,可很快發(fā)現(xiàn)無濟于事,抖得愈發(fā)厲害了。

    這似乎來自于……某種恐懼。

    邵樂心臟狂跳,無法形容自己的崩潰。

    幾輪游戲下來,他真的被灌得神志不清。

    看到喬諒和江柏川貼在一起的時候,腦子里只有兩個想法,一個是,要是不親的話喬諒就要喝酒了。

    另一個是,他完全代入進去。

    覺得是自己在和喬諒接吻,一邊在接吻,一邊在看,甚至嘴角都有了些虛浮的觸感。

    等被江幟雍揍到回神,才惡心憤怒嫉妒到崩潰,但同時還在恐懼。

    喬諒會怎么看他?

    他應(yīng)該怎么和喬諒解釋?

    喬諒會和他分手嗎?

    如果是要分手的話,他挽回會讓喬諒覺得惡心虛偽嗎?

    ……

    無解的問題死死困住他,酸脹,辛辣,苦澀。邵樂感到前所未有的暴躁和無助,幾乎都要抓著頭發(fā)轉(zhuǎn)圈。

    對峙間無人講話,喬諒眼神平靜,邵樂肉眼可見的慌張,嘴唇張合,不敢開腔。

    一陣荒涼的死寂。

    江柏川像覺得著氛圍很有意思,看邵樂在喬諒面前唯唯諾諾也很有意思,忍不住笑了聲。

    邵樂可不是普通的富二代,景盛集團幾乎在科研芯片行業(yè)做到了世界級別的壟斷。研發(fā)公司要用芯片,要么攻破他們的技術(shù),要么用低端平替,要么就給他們交錢。

    這幾乎是一種國際通則。

    江柏川手下有個游戲開發(fā)公司走在前沿。他可是給了邵樂不少錢,那個數(shù)值,簡直無法估量。

    而這樣的家底,怎么會讓邵樂在喬諒面前全然丟失自信呢。

    真奇怪。

    江柏川笑得越發(fā)大聲。

    不,甚至就連他自己,怎么會在喬諒面前低劣成這個樣子,也很奇怪。

    他看向喬諒。

    喬諒清粼粼地站在那里,像是一盞瓷器般挺拔。

    太久沒見了,江柏川細心地看,耐心地看。

    那張臉的確出色,聲音也好聽,也的確有才華。

    但這樣的人,在上流人士的世界比比皆是,喬諒特別在哪里呢。

    有野心,也夠狠辣。有不堪的經(jīng)歷,但從未讓他止步。心思惡劣,但似乎保留一點底線。

    他恍惚地沉思,終于聽到喬諒的聲音打破沉寂,對邵樂道,“沒關(guān)系。”

    他很擅長原諒有錢人。

    比起他們的愛,他們的愧疚顯然更有用。

    他的話音平靜得讓邵樂覺得有些絕望。

    江柏川頓了下,嘴角的笑意冷淡地收斂一瞬,看著喬諒,一言不發(fā)。

    高瘦的青年拿起自己放在桌面的果汁一飲而盡,而后一頓。目光瞥向不遠處另一杯薄荷色調(diào)的飲料。

    ……拿錯了。

    喬諒甚至嘗到了些酒精味。

    江柏川挑眉道歉:“是我剛點的,看你喝薄荷,有點好奇。”

    喬諒勉強把酒液咽下去,然后慢條斯理地把帽子、口罩,墨鏡,一一戴上。

    邵樂心臟狂跳,立刻想跟上去。

    江幟雍半路拉住他的手腕,“你先冷靜一下。”

    喬諒把帽子往下一扣,準(zhǔn)備朝外走。

    邵樂有一種強烈的不妙的預(yù)感,他幾乎不經(jīng)思考,用力掙脫開他。疾步往前走,一手拽住喬諒的手腕,腿一軟,幾乎當(dāng)場就想跪下。

    喬諒回頭看他,和他清冽雙眸對上的一瞬間,邵樂的理智回籠,側(cè)臉繃緊,“都出去”

    “邵樂,”江幟雍,“你冷靜點。”

    邵樂聲音冷沉,抿了下唇。年輕俊朗的臉孔沒多少起伏,仍然道,“滾出去!”

    江柏川笑瞇瞇地抬手制止醫(yī)務(wù)人員包扎的動作,悠哉往前走,拍了下江幟雍的肩膀,“好了,阿雍,留點空間給他們吧。”

    剩下的幾個公子哥對視,也是剛被邵樂發(fā)瘋恐嚇得不輕,也跟在后面離開。

    江幟雍兩手緊攥,盯著邵樂和喬諒看了好一陣子,才面無表情地轉(zhuǎn)身,順便給他們關(guān)了門。

    “咔噠。”

    門一關(guān),邵樂的陰沉臉色倏然褪去,緊攥著喬諒手腕的手指一松,頭一低,噗通就跪在他腳邊,“哥……”

    地上全是碎玻璃渣子,邵樂疼得頭腦清醒,又覺得哥現(xiàn)在的心一定比他更疼。

    喬諒蹲下身,和他平視。

    那張平時把邵樂迷得死去活來的臉一如既往的帶些冷意,眉深目利,在此刻有些嚴厲似的,靜靜看著他。

    喬諒先發(fā)制人,“叫他們離開,是覺得你的道歉很不體面,也很見不得人嗎。是覺得我不值得你的道歉嗎?”

    邵樂:“我只是怕哥覺得……有人圍觀的話,是我在強迫綁架哥去原諒我。”

    喬諒不吭聲,只是看著他。

    邵樂在他的沉默里焦慮崩潰,又不敢吭聲。

    喬諒相當(dāng)享受這種權(quán)威。

    可愛這種東西,帶來的權(quán)威是有限的。這些有錢人為愛情昏頭一瞬間,永遠可以清醒,永遠都有退路。

    而喬諒常常會做的事情,就是讓他們無法清醒。

    光暈落在喬諒的臉上,他輕笑了聲,“你說過你會聽話的。”

    邵樂抿唇,低聲,“是……”

    喬諒又道,“你也說過,你想當(dāng)我的小狗。”

    邵樂眼睛閃了下,“是……”

    喬諒:“小狗最重要的是忠誠,是不是?”

    邵樂急了,“哥,只要你肯原諒我!讓我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喬諒?fù)崃讼履X袋。

    他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邵樂下意識追著他的視線抬起頭。

    那張清雋如月神的臉在光線下尤其俊美。

    喬諒對他招手。

    清冷的嗓音,仿佛某種具備蠱惑性的召喚。

    “來吧,爬過來。”

    邵樂一只耳朵空空地泛起回音。

    他第一反應(yīng)完全不是屈辱,也不是疼痛,他昏頭上腦地,在短暫一瞬懷疑幻聽的疑問和遲疑后,感到一陣怪異扭曲的雀躍。

    汗水從額角滑到眼皮,眼里濕熱一瞬。

    “真……真的嗎?”高大的男生跪在地上,金發(fā)閃亮。他肩膀?qū)捄瘢p腿有力,直勾勾地看著喬諒,喃喃地道,“我爬過去……哥就會原諒我嗎?”

    喬諒。

    邵樂只覺得一股酸勁兒穿透鼻腔往大腦竄,要崩潰了。

    哪怕他做出這種事情……哥怎么還是可以原諒他啊。

    他本來、真的以為這次要分手了。

    *

    等邵樂和喬諒打開門出來,才發(fā)現(xiàn)外面沒有一個人走。

    江幟雍和江柏川這對表兄弟在門口好一陣子,卻莫名默契地一言不發(fā)。

    江幟雍沒有問江柏川做這種挑撥的事情居心何在。

    江柏川也沒有問江幟雍在被他親的那短短兩秒,急成那樣是因為什么。

    答案他們都心知肚明。

    “咔噠——”

    門被擰開,江幟雍立刻抬頭,心里莫名的焦慮,迎面就撞上喬諒的臉。

    玉瓷似的白,帥得極其凌厲。眉梢微微壓低,發(fā)絲被風(fēng)吹起,露出上挑的鳳眼。

    他抬眸和他們對視,“你們還沒有走?”

    江柏川靠在背后欄桿上,夜風(fēng)微熱穿透花園的芬芳,吹起他的頭發(fā)。

    他目光剜過邵樂,輕佻地在他的表情、膝蓋上瞥了一眼,嘴角艱澀地扯了下,又明快地笑起來,“生怕你們小兩口出什么事。”

    你是怕他們不出什么事才對吧。

    江幟雍刻薄道。

    他就不是這樣的人,至少,畢竟邵樂是他的朋友,他無論如何也……

    喬諒慢條斯理地拆開墨鏡戴上,回頭對邵樂點頭,“我先走了。”

    邵樂依依不舍,又不敢多說,更不敢挽留,“哥,到家可以給我發(fā)個短信嗎?”

    他們的關(guān)系似乎在十分鐘不到就修復(fù)如昨。

    江幟雍側(cè)臉繃了下。

    為什么……

    喬諒對邵樂的容忍度這么高。

    哪怕這樣都……不和他分手。

    邵樂根本不是戀愛腦,他清醒得很。真的為戀愛昏頭的人,根本就是喬諒。

    青年手指攥緊,紅色潤澤的瑪瑙冰冷地硌在手心,激得他幾乎表情有微小的扭曲。

    他立刻道:“我送——”

    江柏川的聲音和他撞在一起,“我送你吧,小喬。”

    兩人對視。

    江柏川扯著嘴角露出個明朗的笑,“我和小喬很久沒敘舊了,真的很想念。好弟弟,讓我一次。”

    江幟雍面無表情,冰藍的眼睛如同寒川雪水,瞥過江柏川被開瓢的腦袋。

    就算用生理鹽水處理過,也依然顯得十分猙獰。

    邵樂怎么不下手再重些。

    要知道,這可是親過他男友的人。

    要是這種不值一提的傷勢都可以換一個吻——

    江幟雍猛地皺眉,從心底感到一陣濃烈的不適,他冷著聲音,刻薄道,“表哥,還是先包扎要緊。身體才是……的本錢不是嗎?”

    江柏川笑了聲,狐貍似的眼睛瞇起,“你變化真大,以前從來不和我頂嘴的。”

    邵樂站在喬諒后面一點。他比喬諒高半個腦袋,金發(fā)落在眉骨,健壯的軀體像是某種守護靈。他面無表情地盯著那邊的表兄弟,很難在今晚的破碎心態(tài)中再保持自己開朗的心態(tài)。

    明明都對他的男朋友有意思,袒露得連個傻子都能看明白。

    在這里……裝什么。

    尤其是——

    他看向江幟雍,琥珀色的眼睛有些晦澀的閃動。

    喬諒抱著胳膊看他們兩個一眼,目光隔著墨鏡依然很有存在感,道:“江先——”

    江幟雍下意識皺眉,“叫江先生的話是否會有些區(qū)分不開?喬先生——喬諒。其實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或者叫幟雍,阿雍,都可以。”

    江柏川:“你只是他男朋友的朋友而已,阿雍,這么叫顯得太親近了。”

    邵樂道:“名字說到底只是一個代號而已。”

    江柏川笑著看他,舒朗眉眼落拓,聳肩,“嗯,的確,聽說喬諒也喊你的全名。”

    邵樂眉毛倏然擰起,英朗眉眼有了些微弱的怒意,但很快又輕飄飄地松開,“那可不一定。”

    哥還會叫他寶寶呢。

    這個想法一蹦出來,連膝蓋的痛意和火辣辣的尖銳感都變得甜蜜。

    邵樂又覺得心底酸脹。

    哥對他一片真心,把他視作最特別的人。

    清冷的哥,只有對他才勇敢地邁出靠近的步伐。

    對比哥,他真的付出太少,給的感情也太少。

    邵樂不由得有些焦慮。

    要做得更多,讓哥覺得自己沒有做出錯的選擇才行。

    “江幟雍。”

    喬諒道。

    幾個人齊齊一頓,在晚風(fēng)中看向喬諒。

    喬諒道:“麻煩送我一下。”

    江幟雍嘴角繃緊,輕笑了聲,“樂意效勞。”

    他走出兩步,又回憶起什么,一張俊臉繃緊看向邵樂,“有我在,你放心。”

    邵樂不太放心,可是微微咬著牙,又什么都說不出來。

    小狗要聽話、忠誠。

    既然是喬諒開口說的話,邵樂找不到理由拒絕。

    江柏川挑眉,胳膊掛在欄桿上,看他們倆一前一后地走遠。

    身邊兩個跟班嘰嘰喳喳。

    “柏川哥,你今天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是啊,小喬哥是無辜的啊,你打死邵樂不就行了……”

    *

    坐在車上的時候,喬諒就開始泛酒勁兒。

    下車的時候還能自己勉強走兩步,一上樓打開房門,回到熟悉的地方,渾身的力氣都倏然松了下。

    喬諒眼前天旋地轉(zhuǎn),半天沒感受到痛意。

    江幟雍臉頰上都是他呼吸的熱氣,薄荷酒的味道清冽,微微有些辛辣。

    江幟雍仰天躺了片刻,見喬諒還不打算起來,忍不住輕輕推了下他的肩膀,“喬諒,別這樣。”

    他聲音有些發(fā)干發(fā)澀,“我知道你很難過,作為朋友我也很愿意安慰你。但現(xiàn)在這樣實在不太妥當(dāng)。”

    他字斟句酌,謹慎地沒有暴露自己的隱晦竊喜。

    小丑打著哈欠走出來,蹲在他們兩個面前。

    喬諒整個人往旁邊一倒,江幟雍下意識接住他。喬諒手臂在地面一擠,勉強清醒過來。

    他支撐身體站起身,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往廚房走。

    江幟雍胸口還是熱熱的酥酥麻麻的,有些尷尬地咳嗽了聲,也跟著站起來。

    “你要煮解酒湯嗎?”他說,“我來吧。”

    雖然江幟雍不會。

    他向來不入廚房,別說煮解酒湯了,他連煮湯要放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沒關(guān)系。

    他想。

    他可以學(xué)。

    喬諒卻沒有搭理他,徑直走到冰箱前,打開,從里面取出被分裝好的罐頭。

    江幟雍稍顯嚴肅地研究了下,又問:“是餓了嗎?我——”

    喬諒仍然沒有說話,倒是小丑開始興奮,喵喵嗷嗷地往前走。

    前爪往喬諒?fù)壬弦淮睿瑏y七八糟地翹著尾巴,就扯著喬諒的褲腳往上爬。

    江幟雍愕然道:“它——”

    最后小丑坐在了喬諒的肩膀。

    江幟雍一愣。

    還挺穩(wěn)當(dāng)?shù)摹?br />
    喬諒撐著臺面,把罐頭倒出來。

    又打開下面的儲物柜,拿羊奶和凍干。

    他視物不清,蹲下好久,瞇著眼睛,皺眉,暴躁地翻來找去,才模模糊糊地把魚油拿出來,又站起來。

    ……原來是為了這只貓。

    江幟雍看向小丑。

    這只丑三花的花色駁雜,但的確被養(yǎng)得極好,油光水滑。

    而且似乎尤其機靈。

    在喬諒蹲下的時候知道會站不穩(wěn),還知道兩只爪子往喬諒頭上一抱,扶著喬諒的腦袋,急促地催促,喵喵大叫。

    喬諒的態(tài)度習(xí)以為常,頭都沒有扭一下,皺著眉冷聲呵斥:“吵死了,安靜。”

    小丑小聲叫喚,腦袋用力在他的頭上頂,尾巴直直豎起,催促。

    ……

    好荒謬。

    江幟雍有一種自己認知被打碎的錯覺,總覺得很意外。

    喬諒這樣清冷寡情的性格,而且還總很嫌棄臟東西的人……居然會養(yǎng)一只小貓。

    他看了眼小丑。

    而且是并不漂亮的貓。

    既不是品種貓,也沒有好的品相,更沒有多矯健,就只是……一只很普通的貓。

    他站在廚房門口,看喬諒皺眉低頭,半瞇著眼的背影,忽然有一種……

    他才是走進喬諒生活的人。

    那種感覺。

    很淡的竊喜涌現(xiàn),讓他幾乎有些不知所措。

    江幟雍無所事事地站了一會兒,目光在周圍打量了下。

    喬諒的房子布置和他本人一樣,充斥簡潔的冷淡感。

    似乎并不能夠被稱為家,只是一個隨時會搬走的臨時棲息地,沒什么生氣。

    打量太久無疑太過冒犯,江幟雍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他很快就克制住目光,藍眸閃爍遲疑,道:“需要幫忙嗎?”

    喬諒手指撐住臺面,隨意招了下手。

    像在招呼狗。

    手掌朝上,隨意地勾勾手指,紋身若隱若現(xiàn)。

    江幟雍皺起眉,下意識覺得不太對勁。可他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就已經(jīng)走到喬諒跟前。

    喬諒依然沒說話,把手里的碗塞給他,朝陽臺房抬了下下巴。

    江幟雍接過碗,順著喬諒指的方向過去,小丑還黏在喬諒的臉上,像抱臉蟲,被喬諒嫌棄地拎起扔到地上。

    “走開。”他有些不耐,“不要靠過來。”

    ……

    江幟雍有些意外。

    全屋冷淡裝修,但陽臺房的色調(diào)卻非常溫暖。

    到處都是安裝的貓爬架、貓隧道,貓滾輪。

    顯眼的涂鴉遍布各處,還有一處空白待填,在地上放著丙烯顏料,被透明塑料扣住。

    江幟雍駐足在那一塊,有些遲疑地想。

    這是喬諒自己畫的嗎?

    他和喬諒雖然早早認識,但江幟雍是略顯古板的人,律師世家出身,他固然高傲,卻總循規(guī)蹈矩,不愿意逾越界限。

    正因此,他總覺得他和喬諒之間雖然有感情基礎(chǔ),但其實總有一層隔閡。

    這隔閡可能是喬諒和邵樂的關(guān)系,也可能是他們過去不體面的收場,還可能是他慣來的傲氣不準(zhǔn)他低頭。

    總之,在喬諒和邵樂面前失去冷靜后,他回去后總會慎重地反思自己。

    可踏入私人領(lǐng)域的那一瞬間,江幟雍心底的某種怪異的隔閡,莫名開始隱約消散。

    喬諒原來是這樣的人。

    喬諒到底是怎樣的人?

    他藍色瞳孔倒映涂鴉,混血感強勁的深邃眉眼總是看起來十分兇戾,此刻卻只有些迷惑和不解。

    墻面上,明亮的藍色大片鋪開,綺麗的黃色、紫色壯烈地碰撞。

    按照江幟雍的印象……這些顏色,似乎也不是喬諒會喜歡的風(fēng)格。

    小丑在他腳底大叫。

    江幟雍回過神,這才想起自己手里還端著貓飯。他不由得略顯尷尬地低下頭,把碗放下。

    “抱歉。”

    他說。

    小丑甩著尾巴背對他吃飯,喬諒的腳步聲從后面?zhèn)鱽怼?br />
    “哼哼嗚嗚的,沒教養(yǎng),像小豬。”喬諒口吻毒辣且刻薄地點評。

    江幟雍回頭。

    喬諒抱著手,靠在墻上。

    他一張冷俊銳利濃墨重彩的臉有些水痕,額發(fā)和領(lǐng)口濕潤,水痕蜿蜒透亮地往下爬,顯然又去洗了把臉保持清醒。

    他目光很冷淡,看貓的時候很冷,看江幟雍更冷,“你該回去了。”

    江幟雍站起身,視線留駐在小丑的背影,忽然想起,貓咪似乎都是色盲。

    能識別的顏色有限,大多只能感受到強烈的色彩,比如……藍色、黃色、紅色、紫色。

主站蜘蛛池模板: 国产亚洲精=a=a在线看|玖玖在线观看视频|国产免费内射又粗又爽密桃视频|久久99精品国产麻豆蜜芽|人妻无码一区二区视频|久久99精品久久水蜜桃 | #NAME?|国产精品美女久久久久网站|h在线免费观看|男人操女人免费看|一级毛片在线播放|黄色=av小说 | 亚洲αv久久久噜噜噜噜噜|国产乱码精品一区二区三|哈哈操影院|#NAME?|国产看片网址导航|欧美V亚洲V日韩V最新在线 | 青青草日韩|亚州=aⅤ中文=aⅴ无码=aⅴ|日本免费=a∨片免费|久久久亚洲=aV无码精品一区|热久久亚洲|农村妇女毛片精品久久久 | 国产精品免费久久|国产老妇人成视频在线播放播|国产精品xxxxx|亚洲精品久久视频|啊轻点灬大JI巴太粗熟妇|2021年国产精品免费 | 国产伦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免费|天天躁日日躁狼狼超碰97|综合亚洲视频|欧美性生交XXXXX无码小说|成年人免费网站在线观看|96国产精品 | 韩国日本美国欧洲=aⅴ|91久久国产露脸精品国产闺蜜|国产热99|欧美肥老太交性视频免费|国产艳妇高清色视频在线观看|一级绝黄| 在线=a亚洲视频播放在线观看|男女吃奶做爰猛烈紧视频|一级精品毛片|欧美一级片免费看|蜜臀久久=av|美国成人在线 | 小柔在教室轮流澡到高潮视频|大乳boobs巨大吃奶乳水|蜜桃=av鲁一鲁一鲁一鲁|亚洲少妇综合网|国产亚洲精品码|免费看国产精品视频 | 大东北CHINESEXXXX露脸|中文字幕人妻偷伦在线视频|精品一区二区三区毛片|亚洲熟妇丰满xxxxx小品|毛片=av网站|#NAME? | 日本中文一区二区|成年女人高潮免费播放|xx69视频|午夜h片|久久99热这里只有精品国产|亚洲一区二区视频 | 影音先锋99|成年女人免费大片视频|天天色草|特黄=a=a级毛片免费视频播放|3级片免费|在线观看中文字幕视频 | 国产=av熟女一区二三区灾密臀|黄色片在线播放|欧美人与牲口杂交视频在线|偷偷操任你操|69式视频免费观看|久久综合狠狠色综合伊人 | 日本一区三区|欧美成人日韩|中国内地毛片免费高清|影音先锋国产精品|成人一级福利|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国产 | www.亚洲天堂|精品久久精品|久久国产精品一区二区三区|欧美猛少妇色XXXXX猛交|亚洲国产精品成人综合久久久|四虎免费精品 | 国产女人的高潮大叫毛片|国产人妻一区二区三区|yw193最新视频|俺たちの熟女纱香60歳|激情成人黄色|久久精品人人做人人综合老师 | 国产乱妇乱子在线播视频播放网站|国产免费人成在线视频|精品欧洲=av无码一区二区14|精品少妇一区二区三区在线观看|播放一区二区|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无码日本蜜乳 | 爱如潮水日本|宅男噜噜噜66网站高清|午夜宅男在线永久免费观看网|日日日干|国产成人精品一区二区三区无码|国产成人高清在线观看播放 | 福利综合网|成年人网站黄色|欧美大陆国产|日韩视频在线免费|精品国产一区二区三区久久久久久|奇米超碰在线 | 神马国产精品|国产丝袜91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亚洲人成在线播放网站|国产8区|四虎永久在线精品免费网址|近伦毛片中文字幕免费的 | 国产精品婷婷色综合www在线|丰满风流护士长BD=a片|国产精品福利片|农村人伦偷精品视频=a人人澡|久热免费在线视频|18禁美女黄网站色大片免费网站 | 久热超碰|免费人成激情视频在线观看|日本字幕有码中文字幕|久久网国产精品|亚洲最大成人网站|国产操逼视频 | 午夜老司机免费视频|久久久国产精品免费=a片|奇米影视7777|八戒理论片午影院无码爱恋|国产91视频免费看|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不卡 | 1000部禁又爽又黄的禁片免费|一区二区三区在线免费视频|国产精国产精品|中文字幕人妻系列人妻有码|在线日韩免费|男女wwww | 美女=aV一区二区三区|九九热久久这里只有精品|国产精品免费不卡|少妇的BBBB爽爽爽自慰|中文字幕乱码久久午夜不卡|天天做日日做天天爽视频免费 | 日韩人妻无码精品=a片免费不卡|国产亚洲综合99久久系列|国产影视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午夜理论片一级毛片免费|亚洲,国产,欧美在线|久久曰视频 | 日本xxx大片免费观看|久色在线三级三级三级免费看|视频一区在线播放|国产=a∨国片精品白丝美女视频|天美传媒=aV成人片免费看|成人天堂yy6080亚洲高清 | 中国黄色影院|99精品一区二区三区|久久成人久久|疯狂做受XXXX高潮吃奶|欧洲精品二区|激情超碰在线 | www.=av视频在线|人人爽人人人爽人人爽|在线看自拍|免费午夜无码片在线观看影院|久热91|三级小说欧洲区亚洲区 | 中文字幕无码专区人妻系列|日本欧美国产一区二区|亚洲另类小说乱|国产在线第一区二区三区|上海少妇高潮狂叫喷水了|国产一级午夜一级在线观看 亚洲乱小说|未满十八18禁止免费无码网站|日韩=av免费网址|在线国v免费看|人成午夜大片免费视频77777|亚洲激情影院 | 中文字幕人妻高清乱码|久久久无码人妻精品一区|国产精品第八页|国产美女被遭强高潮网站不再|石原莉奈无删减在线观看|欧美成年网站 | 国产黄=a一级|亚洲人成网站18禁止人|#NAME?|视频一区二区高清在线播放|在线看一区|伊人久久大香线蕉=aV一区 | 五月婷六月婷婷俺也去|一区二区三区免费|亚瑟国产精品久久|成人无码h动漫在线网站免费|在线视频色在线|XXXX日本熟妇HD | 美女裸乳裸体无遮挡的网站|在线观看不卡视频|免费午夜看片|亚洲精品日韩一|一级中国黄色片|国产亚洲精久久久久久叶玉卿 | 一区二区欧美视频|亚洲日本无码一区二区三区四区卡|少妇做爰α片免费视频网站|久久色精品|91午夜在线观看|久久久久久亚洲精品中文字幕 又大又紧又粉嫩18p少妇|国内精品自线一区麻豆|欧美h版在线观看|狠狠艹夜夜干|黄色影院在线播放|日日拍拍 | 女同互慰高潮呻吟免费播放|精品视频在线99|国产美女视频免费的|国产另类ts人妖高潮|欧美黄色片免费观看|一起操视频在线观看 | CHINESE熟女熟妇1乱|亚洲一区二区三区乱码=aⅴ蜜桃女|最新国产福利一区二区免费视频|爱豆传媒国产剧情|国産精品久久久久久久|超碰超碰在线 | 91精品在线观看入口|情人伊人久久综合亚洲|亚洲=aV成人无码网站18禁在线播放|午夜久久福利视频|国产精品午夜福利不卡|午夜黄色录像 | 欧美日韩不卡一区二区三区|亚洲精品视频久久|少妇欲求不满和邻居在线播放|免费一级片视频|亚洲综合天堂=aV网站在线观看|亚洲=aV无码久久精品播放 | 97porm国内自拍视频|午夜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在线播放|久久免费手机视频|人妻体体内射精一区二区|一级片=a|日本亚洲中文在线 | 在线一二三|国产真实偷乱视频在线观看|西西人体www大胆高清|久久九九精品99国产精品|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亚洲人人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