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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就這么水靈靈的扣下了帽子

    如果再見不能紅著眼, 是否還能紅著臉?

    陸浮很難說這是什么情況,齊之裕以一種不雅的姿勢躺在病床上, 一條腿吊起,時旭坐在他的床邊,神色黯然,地上是碎掉的碗和肆意流淌的治療液。

    一位攝影師蹲在時旭腿邊,攝像頭幾乎懟到了時旭的臉上。

    槽點太多了不知道要從哪里開始說。

    【018:別忘了,你也是這個場景里的一環!

    更難受了。

    記者兩眼放光,“噌”的站起身, 身后的兩位攝影師就像是他的隨身掛件, 動作同步率極高。

    “陸浮同學, 你也是來看望齊之裕同學的嗎?”

    他的表情像是挖到了什么驚天猛料,比時旭和齊之!鞍l小反目”更博人眼球。

    考學考核結束后, 陸浮已經換上了第一軍校的校服, 黑色的長款軍裝垂至小腿肚,勾勒出清晰的腰線, 袖口爬著一圈金色的月桂紋路,細密的流蘇墜在肩上, 那是首席身份的象征。

    攝像師十分專業的圍著陸浮走了一圈,連少年的后腦勺都給了足足三秒的特寫。

    多虧了這幾天的熱點話題,陸浮的出鏡讓本就人數爆滿的直播間再一次掀起了狂潮, 短短幾分鐘就沖上了生活區第一。

    【維度又來欺負新首席了, 前年被簡煥白打斷兩條腿丟出校門的經歷忘了嗎?】

    【人善被人欺, 陸浮就是太正直善良了, 要是換成煊, 維度直播還不夾著尾巴采訪?】

    【沒事,維度又不缺記者, 以他們的工資水平,多得是人寧可挨打也要擠進去!

    陸浮沒有理會記者的問題,徑直走到齊之裕的床邊。

    時旭撥了撥金發,偏頭對著陸浮露出溫柔的笑容:“首席,你也來了。”

    時旭的外貌無疑是出色的,但是他選的位置實在太刁鉆了,陽光正好傾瀉在他耀眼的金發和耳鏈上,像是形成了一條光芒反射鏈。

    一層一層疊加下來,陸浮只能從大片的光圈里找到少量五官。

    【陸。核遣皇且材苓M行光合作用?】

    【018:他能進行呼吸作用!

    陸浮有些想笑,時旭和齊之裕是在約勃星互毆淘汰的,時旭戰力不比齊之裕,理論上傷得更重些。

    如今時旭的傷勢已經痊愈了,甚至能來探望齊之裕,齊之裕卻還死賴在醫務室里不走。

    “首席,”時旭面露愁容,蹙眉道:“齊之裕不愿意喝藥,我有點擔心他!

    擔心他恢復的太快你沒法拿他作秀嗎?

    “身體怎么樣了?”陸浮果斷的無視了時旭,視線落在了齊之裕身上。

    剛剛還暴躁的像是能跳下床咬人的Alpha像是終于找到了主人的流浪狗,收起了在外的囂張,立刻委屈的哼哼了起來,

    他可憐的睜著琥珀色的狐貍眼,“疼。”

    你這樣我沒法接話。

    陸浮在“哪里疼”和“為什么疼”中猶豫了一下,將矛頭指向了維度直播。

    少年語氣冷淡,凌厲的目光一一掃過現場的工作人員:“齊之裕身體的狀況你們也看到了,在沒有向我報備的情況下擅自闖入病房打擾他修養,我是否可以認為維度直播為了熱度不惜犧牲一名優秀學生的健康與未來?”

    記者立刻否認道:“陸浮同學,你誤會了,我們只是關心齊之裕同學的身體健康才會出現在這里,我們的觀眾也非常擔心他!

    【啊對對對,我月薪三千的擔心他一個門閥子弟。】

    【有治療艙不躺,沒苦硬吃,齊之裕之心路人皆知。】

    【什么陸浮同學,叫首席!維度之前喊簡煥白可沒這么隨意。】

    記者推了推眼鏡,笑道:“我們此次直播是經過會議室同意的,對于齊之裕同學的身體能否接受采訪也已經問過了他的主治醫生,聽羅醫生的意思,齊之裕同學身體已經大好!

    躺在床上扮可憐的Alpha脖子縮了縮,幾乎要將自己的臉整個埋進被子里。

    時旭輕蔑的撇了他一眼,賣慘也不先和手底下的人通通氣,活該這么多年被成煊壓一頭。

    齊之裕的疏忽倒是方便了他。

    “齊之裕的傷已經大好了嗎?太好了,我還以為…沒事就好!睍r旭驚喜的站起身,一手掩面,非常恰當的在鏡頭中展現出了喜極而泣的姿態。

    記者也配合的高聲道:“多么感人的發小情,即使被齊之裕惡語相向,時旭同學依然為他的身體恢復健康而落淚。”

    “陸浮同學,”記者轉頭望向不知何時已經站到門口的少年:“作為一年級首席,想必你也很高興吧!

    你看我像高興的樣子嗎?

    緩緩收回搭在門把上的手,陸浮面對著一個個黑洞洞的鏡頭,輕輕呼出一口氣。

    逃是逃不掉的,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我一會兒還有公務要處理,你們有什么問題盡快說了吧!

    記者瞇起眼,經過上一次采訪失敗,他回去之后重新復盤了一遍,這一次,他不會再讓陸浮輕易脫身。

    “勞煩陸浮同學帶我們去首席辦公室吧,在這里采訪我擔心影響到醫務室的正常運作!

    你剛才怎么不擔心?

    遲來的擔心比草還輕。

    陸浮欣然同意了記者的提議,臨走前瞥了眼心虛的把自己埋進被子里的齊之裕。

    “我下午再來看你,好好休息。”

    沮喪的Alpha猛地從床上坐起身,連帶著吊點滴的桿子都險些被折斷,他滿目欣喜的快速點頭,身后像是有條轉成風車的尾巴。

    門合上,少年的腳步聲遠去,時旭干咽了口唾沫,喉道傳來輕微的刺痛,淡淡的血腥氣在口腔中蔓延。

    齊之裕志得意滿的說:“你也可以滾了!

    金發Alpha斜了他一眼,輕笑道:“我們是朋友,我怎么能在你最需要陪伴的時候棄你而去?”

    彎下腰,時旭翠色的瞳中似有漩渦流動,他抓住齊之裕插滿枕頭的手,柔聲道:“別擔心,我會在這里一直陪你到下午!

    “你要不要臉?”齊之裕氣笑了,“之前是誰說不可能看上平民的?需要我幫你回憶回憶嗎?”

    齊之裕以為的嘲諷在時旭眼里根本不痛不癢,他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Alpha,搖了搖頭:“我都開始替齊列擔心齊家的未來了!

    “我們這種人說的話,每一句都可以自相矛盾!

    時旭撥了撥耳鏈,唇角噙著一抹笑:“見風使舵是進入議會的第一課!

    齊之裕冷笑:“給不要臉包裝那么多名頭,本質里不還是不要臉?”

    時旭有些心梗,他頭疼的垂下眼,不明白一向老奸巨猾的齊列怎么教出了這么個貨色。

    他委婉的提議道:“你確定畢業后要去軍部嗎?要不要考慮一下議會?”

    齊之裕不明白話題怎么跳到了這里,但他還是堅定的選擇了軍部。

    “議會那些人嘴里沒一句實話,”齊之裕意有所指的看著時旭:“你比較合適!

    時旭不贊同:“只要齊家不倒,你就可以一輩子在議會作威作福,但是軍部里有不少從低等星爬上來的刺頭,他們可不管你背后是審判長還是檢察官,無法無天!

    他低笑了聲:“陸浮,你看到了,他就很適合軍部。”

    時旭說的不無道理,齊之裕卻警惕了起來:“你是不是想把我騙去議會,然后自己偷偷和陸浮去軍部共事?”

    你這破腦子是不是只有提到陸浮的時候才能轉起來?

    怪不得成煊申請換病房。

    “記得等會兒看看直播回放,”時旭嘲道:“陸浮出現的時候你就像條搖尾巴的狗!

    “成煊跟我說了,你被他耍的團團轉,齊列也很不滿意!

    齊之裕只當時旭酸他,不以為意。

    什么叫我被陸浮耍得團團轉?

    我這個人天生就喜歡轉圈。

    **

    首席辦公室

    許多軍校生不滿足于看直播,直接圍在了辦公室里充當現場嘉賓。

    記者這次顯然是有備而來,第一個問題就直擊痛點。

    “陸浮同學,你是否承認,你能夠成為首席是因為得到了蟲族的幫助,而非靠自身能力?”

    【怪不得要來首席辦公室,要是在病房里問這個,齊之裕能跳起來掀他的天靈蓋!】

    記者剛問完,立刻笑了起來:“這個問題好像有些難以回答,不如這樣,陸浮同學先說說關于你的初始積分的事吧!

    他像是一條穿著西裝的鬣狗,對著心儀的獵物露出獠牙,“我們事先詢問了打分的幾位老師,請問,你是如何在面對星盜時臨危不懼,甚至險些置他于死地的?”

    “你不害怕嗎?”

    來之前做了不少功課嘛。

    【他怕什么,他星盜死在他面前嗎?】

    【他怕什么,怕從此被星盜們內部避雷嗎?】

    【他怕什么,怕嚇到監考老師嗎?】

    陸浮笑了起來,桃花眼彎成了半月形。

    話都遞到這里了,那我不得賣賣慘了嗎?

    “我想,大家應該都知道,我來自偏遠的五等星,在我的家鄉,星盜比狗還常見,有人類星盜,也有蟲族星盜,走在路上,或許上一秒和你擦肩而過的普通人,下一秒就成了帝國通緝犯!

    說著,陸浮抿了抿唇,似乎有些哀傷:“為了能夠在五等星好好活下去,我被迫學會了如何分辨星盜們!

    室內陷入了沉默,軍校生們或多或少面露同情。

    幾秒后,陸浮抬起眼,重新笑起來,“所以,當星艦遭到襲擊時,我才在第一時間發現那其實是一位偽裝成星盜的學長!

    “既然是學長,一定不會傷害我吧?”

    記者并沒有被他帶偏,追問道:“既然你知道是二年級學生,為什么還要對他開槍?”

    陸浮挑起唇,“只是玩笑而已!

    記者推了推眼鏡,“如果槍里有子彈,那就不是玩笑了!

    陸浮雙手交叉搭在膝蓋上,笑道:“如你所見,沒有子彈!

    “如果有…”記者話還沒說完就被少年毫不留情的打斷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只有既定的事實!

    陸浮定定的看著他:“媒體需要報道的是真相,而不是假定條件下可能導致的結果。”

    【維度:什么真相,我們又不是真相直播。】

    【這下真是學新聞學的。】

    【雖然但是,如果陸浮拿槍射我的話,我真的會身寸……】

    【看到前面的彈幕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和手段。】

    記者有些笑不動了,他又回到最初的話題:“那么,陸浮同學,可以解釋一下你的初始積分為什么那么高嗎?”

    “據我所知,你只擊敗了一名星盜,而齊之裕和時旭都是你的數十倍,你的初始積分反而在他們倆之上,這恐怕不合理吧?”

    陸浮道:“如果覺得分數不合理,你應該去問決定分數的人!

    記者目露精光:“陸浮同學,你在逃避話題嗎?”

    【018:他真的好努力!

    拿多少工資啊這么敬業。

    【笑死了,監考老師:合理,時旭和齊之裕:合理,維度直播:不合理!

    【維度的老傳統了,把對方置于道德高地再審判!

    記者乘勝追擊:“不僅僅是初始積分,還有入學測驗的分數,S級評分可不多見!

    “你究竟想說什么?”陸浮問。

    記者偏頭示意了一下工作人員,對方立刻展開了一個巨大的光屏,上面清晰的呈現了陸浮入學測驗的試卷。

    室內傳來了一陣陣倒吸涼氣的聲音,不知道他們驚愕的是陸浮全選C的自信還是滿屏的自殺。

    陸浮也微微睜大了眼。

    因為屏幕最右側有一行批卷老師的評語。

    〔該生思維活躍,不懷疑自己,堅定內心的選擇,想法又異于常人,是個好苗子!

    落款一個“齊”字。

    壞了。

    陸浮突然意識到一件事,齊列不會真的很看好他吧?

    【018:別擔心,你們第一次接觸結束后他對你的印象應該已經扭轉了!

    謝謝你,蒙鼓人。

    記者低咳一聲:“我很好奇,陸浮同學,兩次拍板決定給予你高分的都是齊老師,而你和齊之裕又是眾所周知的好兄弟…”

    后面的話不必多說,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人群了傳來私語,陸浮只聽到了顛三倒四的“兄弟”“朋友”等詞匯。

    【維度這算造謠吧?當心被齊家告了!

    【造什么謠,你也看到了,齊列確實給了不合理的分數,說不定真有什么特殊關系…】

    【艸他的維度,吃相真難看!】

    【018:他想給你扣帽子,心真臟!

    【陸浮:沒事,扣齊列頭上!

    維度直播是懂怎么吸引眼球的,門閥和平民、老師和學生、Alpha與Beta,每一次出現在標題都能騙不少點擊量。

    但是陸浮最擅長道德綁架和反客為主。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陸浮眨了眨眼:“你懷疑齊老師徇私舞弊,故意給我高分是嗎?”

    齊列,學圈紂王。

    記者一怔,“不,我是說你是否使用了不正當手段討好齊…”

    “齊老師是我非常尊敬的老師,我不允許你這樣惡意揣測他!标懜〔唤o他說完話的機會,站起身,雙手撐在桌面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對方。

    他面色微怒,似乎為齊列感到不平:“齊之裕是我的朋友,他的長輩也是我的長輩,齊老師向來公私分明,怎么可能做出這種事!”

    記者連連擺手:“我并沒有污蔑齊老師的意思…”

    我知道。

    你只想污蔑我。

    陸浮冷眼看著他,并沒有就此結束:“今年議會初選就要開始了,維度直播處心積慮抹黑齊老師,我不得不懷疑,你們是不是想借輿論操控議會選舉。”

    這么大的帽子水靈靈的扣下來,記者徹底慌了,雖然他們真的操縱過往屆大選,但做了和被點出來是兩件事。

    《帝國法》命令規定,任何以不正當手段干預議會選舉者,將被剝奪公民身份,流放到窟星。

    記者干巴巴的轉移話題:“那,開學考核中你和蟲族組隊怎么說?”

    “陸浮同學,從直播看,那名蟲族為你解決了不少麻煩,所有積分卻都被你獨吞了,這難道不算違規嗎?”

    陸浮笑了。

    018也笑了。

    “容我提醒你,記者先生。”

    少年從辦公桌后面走了出來,腰背靠著桌角,似笑非笑的說:“本次開學考核的規則是:允許一切不致命的手段。”

    “順便一提,”陸浮的笑容擴大了些,漂亮的臉在記者眼里卻如同蛇蝎:“這條規則也是齊老師定下的!

    話題又一次回到了齊列身上,記者背后冷汗直冒,眼神示意攝影師關閉直播。

    陸浮眼疾手快按住了攝影師的手,笑盈盈的說:“別急著結束,你之前不是問我,是否承認能夠成為首席是因為得到了蟲族的幫助,而非靠自身能力嗎?”

    “我不知道這個問題是你想的,還是從論壇之類的地方搜羅來的!

    少年直直的看向鏡頭,陰冷的眸子一眨不眨,“有同樣疑問的人可以自己找一個蟲族試試。

    “看那個蟲族是想方設法幫你,還是背后咬你一口!

    和Alpha一樣,蟲族以強者為尊,壓不住他就要成為他的口糧。

    真當蟲族是做慈善的嗎?

    **

    永晝號

    忙碌的機械人在星艦中來回穿梭,細長的機械臂差點絆了卡勒一腳。

    他匆忙穩住身形,走進了會議室。

    一名穿著軍裝的Alpha銀發紅瞳,長著張不似好人的臉。

    深藍色的軍裝齊至小腿,他嘴角噙著笑,軍帽斜斜的頂在頭上,翹著二郎腿往椅背一靠,看上去不倫不類的,像個軍痞。

    在他的身側,另一名士官正在匯報工作。

    “傅上將,約勃星地下空洞中的迷宮已經全部搗毀,并沒有發現教廷余黨的蹤跡!

    傅以榕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對著站在門口的卡勒中尉招了招手:“過來!

    卡勒心里啐了一口,面上還是喜不自勝的小跑了過去。

    “灰鴉抓到了嗎?”

    傅以榕一開口就讓卡勒眼前一黑,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看不慣灰鴉還是單純想找他的茬,或許兩者都有。

    卡勒只能如實回答:“還在抓捕中!

    傅以榕吸了口可樂,毫不留情的說:“你還有二十天的時間了,做不到就給我滾出軍部!

    你讓滾就滾,軍部你家開的?

    卡勒唯唯諾諾的應了下來,心里已經把傅以榕和灰鴉團吧團吧一起扔進了絞肉機。

    離開會議室后,卡勒打開屏蔽器,確保不會被人監聽后,撥通了某個陌生號碼。

    對方很快接通了。

    卡勒還沒說話,又是一個迎面暴擊。

    “雖然早知道你是個廢物,但我確實沒想到,你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通訊對面的人說話毫不客氣:“教廷少了的據點你來賠嗎?”

    卡勒有些委屈:“我也沒想到他們能正好摔進迷宮里,還找到了祭臺!

    如果是這兩名學生誤打誤撞進去也就算了,偏偏還是在直播的時候。

    要不是卡勒確定自己還沒露出馬腳,他都要懷疑傅以榕今天叫他來是不是鴻門宴了。

    說到這,卡勒有些奇怪的問:“那個叫陸浮的學生好像有點古怪,他也是教廷安排的人嗎?”

    想想也是,只有韋珂一個人確實不保險,以教廷的形式作風,塞上十個八個都是有可能的。

    “不是!

    那人重復了一遍:“他不是!

    “你不用管那么多,全力抓捕灰鴉就夠了,傅以榕那邊你不用擔心,我會給他找點事干的!

    卡勒當即笑起來,下一秒又變回了哭臉:“您或許能給我點灰鴉的線索嗎?我追丟了…”

    灰鴉神出鬼沒,卡勒每次連個尾氣都摸不著。

    那人沉默了一會道:“…我有消息會聯系你的。”

    通訊被單方面掛斷,卡勒卻沒有惱怒。

    什么都沒干就解決了兩個壓在心頭的巨石,他伸了個懶腰躺在長椅里,感慨裝傻子就是好。

    通訊的另一端,卷發少年跪在神像前,白色的長袍呈扇形鋪在地上,當他低頭時,沒了衣物的遮蓋,露出后頸大片深藍色的怪異紋路。

    他彎下腰,匍匐在神像的腳下,蓬松的卷發與地面相貼,冰涼的觸感是如此熟悉,讓他恍惚間想起了那人的體溫。

    少年閉上眼,全身心的投入禱告。

    “神啊!

    “請您護佑他,助他度過世間的災劫與逆境!

    “愿您降下神罰,將所有傷害他的惡靈推入地獄!

    “感恩您的仁慈,榮耀與贊頌盡歸神主!

    卡勒不記得066了,可041記得。

    神也記得。

    第42章 如果你知道我要面對齊列的臉一整天,你也會同情我。

    斗篷似乎是星盜的標配, 就像海盜船長的勾子手和眼罩一樣,缺一不可。

    幾個星盜哼哧哼哧的將集裝箱從船艙里搬出來, 拖在身后的斗篷敵友不分,絆完別人絆自己。

    “轟!”

    巨大的集裝箱倒在地上,年幼的孩子佝僂著身子從箱子里爬出來,白袍后寬大的帽子將孩子的上半張臉蓋住了。

    他似乎對自己的身體不太熟悉,連續幾次抓空,五指成爪,終于借著一名星盜的手臂搖搖晃晃的站起身。

    被他抓住的星盜后知后覺的甩開孩子的手, “你是誰?!”

    其他星盜急急忙忙丟開手里的集裝箱, 舉著槍靠了過來, 如臨大敵。

    被槍支圍在中央的孩子沒有理會他們,他的眼珠左右轉了轉, 灰蒙蒙的天空像一張模糊的魚網, 而他是潮濕的魚,腥氣又滑手。

    這里就是塞布星。

    一天一夜的旅程并不值得懷念, 陸浮始終保持著一個姿勢待在集裝箱里,全身都幾乎失去了知覺。

    他像是沒看到危險的槍支, 隨便選定了一個方向,邁著有些飄忽的步伐走了過去。

    白袍的四角邊緣用金線勾著怪異的紋路,像是某種生物的觸須, 這件衣服一看就值不少錢, 貪婪的星盜們有些意動。

    風吹起了孩子的衣擺, 兜帽也跟著簌簌作響, 黑發被撩起的同時, 一雙紫灰色的桃花眼在潮濕的霧氣中顯形。

    神啊。

    不約而同的,這個詞從心底跳了出來, 水波一層層在腦中蕩開,星盜們仿佛被扼住脖子的雞,僵直著身體立在原地。

    直到孩子的背影徹底消失在霧里,他們才終于從恍惚中回神,率先擺脫僵硬的是舌頭。

    “那孩子…什么時候在船上的?”

    沒有人能回答他的問題。

    不需要指路,陸浮心知教堂該在什么地方。

    東方,日出的方向。

    只要一直向東走,他就能找到神所說的秘密。

    腳步聲急促且慌張,越來越近。

    下一個轉角處,陸浮迎面撞上另一個男人,那人慌亂中拉住了他的手,陸浮被他帶著一起摔在了地上。

    “哪來的小孩,滾遠點!”

    惡聲惡氣的罵了一句,那人緊忙爬起身,撿起地上掉落的鴨舌帽扣上,向著前方跑去。

    從箱子里走出來的時候,陸浮的雙腿不是很協調,雖然沒幾步就慢慢趨于常人,但是在他們撞上的時候,他連下意識的反應都沒有,只是順從的和對方一起倒在地上,像是個沒有生理反應的玩偶。

    確定那人真的跑了,陸浮從地上坐起來,托著腮嘆了口氣。

    還以為能碰個瓷。

    好餓。

    他需要食物和水。

    追殺者很快出現在現場,他一個眼神都沒有給靠坐在路燈下的孩子,兜里插著槍氣定神閑的從孩子面前走過。

    在兩條岔路口中,Alpha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右側。

    陸浮眨了眨眼,提醒道:“哥哥,他去了左邊!

    Alpha不信,斜了眼草莓大福般團成一團的孩子道:“那邊是欽西城,他瘋了才會自投羅網!

    眾所周知,欽西城和地下城關系緊密,說的夸張點,欽西城就是地下城的人才市場,不少欽西城人從一出生就打上了地下城的符號。

    陸浮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攤開的掌心,抬起左手,又抬起右手,最后篤定的說:“他去左邊了。”

    Alpha沒說信還是不信,敲了敲耳麥道:“派個人去右邊,我去左邊看看。”

    嚯,還是團伙。

    陸浮從小待在迷宮里,見過的最激烈的斗爭就是041和077的斷袖之戰,第一次看到這么刺激的場面,興奮的舉起手:“哥哥,可以帶我一個嗎?”

    Alpha有些不耐,徑直走向了左邊,陸浮將他的沉默理解成了默認,無聲的跟在了男人的身后。

    陸浮一步一個腳印踩在男人的影子里玩得開心,每當Alpha轉過頭,他就立刻竄到了路燈后,Alpha每次無奈的看著飄動的白袍,如鯁在喉。

    對于生性敏感的五等星居民來說,讓一個陌生孩子站在背后和自尋死路沒什么不同,走了沒幾米,男人全身爬滿了雞皮疙瘩。

    他忍無可忍的停住腳步,轉身將躲在電線桿后方的孩子拉了出來,“你走前面,去,帶路!”

    莫名其妙被推在前面的孩子十分乖巧的點頭,沒有一句廢話。

    Alpha早死的良心隱隱作痛。

    聽到耳麥里的笑聲,他抓了抓臉,一邊走一邊踢路邊的石子,對著空氣說臟話,短短幾分鐘給自己排了一百八十件待辦事項。

    陸浮皺著包子臉,突然有點擔心自己的選擇,這人看著自己都不像能吃飽的樣子。

    耳麥里傳來刺啦的聲響,Alpha停止了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行為,問道:“怎么了?”

    “抓到人了,在欽西城居民區十三號入口!

    有了明確地址,男人不再慢悠悠的晃蕩,一個疾沖消失在了原地,陸浮只感覺到背后刮了陣風,再一抬眼,新的飯票飛了。

    陸浮愣住了,神真的不是為了報復他才把他騙來塞布星的嗎?

    欽西城居民區十三號入口

    穿著皮衣的Alpha輕蔑的看著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男人,“蠢貨,你不會真的以為得罪了地下城還能逃得了吧?”

    男人恐懼的表情是興奮的催化劑,非但不能激起亡命之徒的惻隱之心,反而讓自己離死亡更近了一步。

    直到扣下扳機,Alpha才想起來自己好像把那孩子給忘在原地了沉吟了兩秒,他伸了個懶腰,決定將這件事拋之腦后。

    欽西城的孩子活不下來幾個,能活下來的都不是好惹的角色,那孩子要是命硬,他們早晚還能見面。

    Alpha沒想到,三年后他們成了同事。

    地下城

    Alpha和只到他腰高的孩子大眼瞪小眼。

    “不兒,你、”Alpha比了比陸浮的身高,“你這么點大就進地下城了,不是,哥們兒、你走都在路上我都怕你被蟲族踩了。”

    陸浮友善的給了他一個中指。

    地下城很久沒來這么小的孩子了,當初諾加進地下城是十四歲,陸浮比他還小一歲。

    小孩兒脾氣好又生的出色,時間一長,原本只是觀望的人紛紛下場,當晚地下城的中層干部里就死了不下五個。

    “滿雙,你他爹的瘋了吧!一個小孩我還不能玩玩?管那么多閑事當心我把你一起撅了!”

    斷了腿的男人歇斯底里的叫起來,雙眼通紅,布滿血絲,幾乎要從地上跳起來咬斷Alpha的脖子。

    “砰——!”

    一個悶棍砸在了男人的腦袋上,他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從喉嚨里發出艱難的喘息,沒多久徹底失去了意識。

    “操他的!不挨打不老實!”滿雙踢了腳暈倒的男人的肚子,將他踢的翻了過去。

    陸浮站在滿雙身后,扯了扯他的袖口,輕聲說:“還沒死!

    “是沒死,”滿雙揉了揉小孩兒的黑發,“他死了我不好和老板那邊交代!

    陸浮鼓起一側的腮幫子,伸手從滿雙的衣袋里抓出一把糖揣進了兜里。

    “強盜嗎你?”

    滿雙無奈扶額:“別吃太多甜的,塞布星沒醫生,到時候牙疼有你受的!

    陸浮輕聲哼了哼,聲音低得滿雙都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接著手背一涼。

    陸浮雙手包住滿雙的手背,桃花眼眨了眨問:“能給我用一下嗎?”

    滿雙挑眉,松開了手說:“你直接搶過去唄。”

    搶糖的時候那么理直氣壯。

    陸浮不理他,拖著半米長的鐵棍,對準地上男人的頭狠狠砸了下去,和滿雙刻意收斂了力道不同,小孩兒下手的時候毫不留情。

    血嘩啦啦的往外涌,男人最后一口氣跟著飛濺的血花徹底消失,“當啷”一聲,鐵棍摔在了血泊中。

    小孩兒拍了拍手上的灰,抬起臉,眸子陰沉沉的,“老板那邊我去解釋!

    死了一個,還有四個。

    四人中表情最為鎮定的背頭男人上前一步,“滿雙,小孩兒不懂事,你也任由這孩子胡鬧嗎?”

    地下城不是滿雙能肆意妄為的地方。

    Alpha低頭撥了撥耳邊的發,一手插兜一手扯開領帶,抬眼看向天花板,嘴里吹起了口哨裝聾作啞。

    你說任你說,我不聽。

    背頭男人險些沒維持住臉上的表情,好不要臉的家伙,怪不得這么囂張。

    陸浮一口氣塞了三顆糖,運氣不錯,都是葡萄味。

    可以消消樂了。

    跨過一地的血污,陸浮從滿雙的小弟手里奪過了根干凈點的新鐵棍,拿在手里揮了揮,充分貫徹了滿雙賦予的“強盜”稱呼。

    鐵棍在水泥地面上拖曳,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聲,隨著陸浮的逼近,四個男人都不約而同的警惕了起來。

    四個成年人制服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并不是難事,真正值得防備的是滿雙。

    “小孩兒,別靠太近。”滿雙抽出一根煙叼在嘴里,瞇著眼說。

    陸浮嘴里含著糖,沒回話。

    他在距離背頭男人三步遠處站定,將手里的鐵棍拋了過去,長棍在空氣中轉了幾圈,男人反射性抬手握住,有些不解的看著他。

    什么意思?

    “和我玩個游戲吧,”陸浮彎起唇,月牙似的眼鑲在臉上,“贏了就放你走。”

    背頭男第一時間看向了滿雙,Alpha依然咬著那根沒點燃的煙,絲毫沒有阻攔的意思,反而饒有興味的笑起來。

    滿雙的態度值得參考。

    能在地下城生活的孩子沒一個是省油的燈,想起諾加當初的所作所為,男人心中暗自警惕起來。

    他握著鐵棍彎下腰問:“好,小孩兒,你要玩什么?”

    不管玩什么,他都奉陪。

    接下來的事順理成章,小弟們退后一米空出寬敞的圓圈,男人聽到規則后當即暴起,舉著鐵棍對準陸浮的頭狠狠砸了下去。

    “砰——!”

    黑色的衣物看不出血跡,只有跪倒在地的身體和驟然砸落的鐵棍宣告了游戲結局。

    鐵棍滾到了陸浮的腳邊,堪堪停住。

    陸浮放下槍,蹲下身撿起鐵棍還給了那個小弟。

    這是雨夜那晚,被陸浮稱為“垃圾”的槍,后來被引路人送給了陸浮。

    背頭男一手捂住心口,跪著的身體搖搖欲墜,幾秒后,全身一軟趴在了地上。

    血從唇角涌了出來,男人睜著怨毒的雙眼注視陸浮的背影,嘴里呢喃著:“騙子…你這個騙子…”

    什么一對一決斗,贏的人走輸的人死,根本就是謊言,你他爹的怎么不早說你有槍!

    騙子!

    “少給我多嘴,誰規定你用鐵棍他就不能用槍的!”滿雙上去給了他的臉一腳,直接踹下了一顆牙。

    在地下城講規矩,和在塞布星找太陽是一個意思。

    剩下三個人直接由滿雙代勞,裝x一時爽,事后火葬場。

    一晚上切磋死了五個中層干部多少還是有點夸張了。

    滿雙看著橫亙在地面上的尸體,頗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小孩兒的發頂,他力道不小,把陸浮柔順的黑發揉成了一團翹起的雜毛。

    揉完之后自己又覺得不順眼,一點點給小孩兒捋了回去。

    陸。骸啊

    有病就去吃藥。

    滿雙蹲下身,手掌在陸浮的臉上一壓一按,兩邊的軟肉都被擠了進去,他語重心長的說:“老板要是把我們開除了,以后咱們只能去岡南區討生活了!

    陸浮眨了眨眼,握住滿雙的手腕向下一拉,把自己的臉頰解救了出來。他仰著臉,似有不解的問:“把老板殺了不就好了?”

    你小子說的輕巧。

    出乎意料的,陸浮和滿雙并沒有受到老板的苛責,這件事就這么輕拿輕放的過去了。

    滿雙最后只能歸結于老板早就想清理手底下的人了,他們誤打誤撞立了功。

    陸浮十五歲那年,滿雙死了。

    在地下城死人是常態,保不齊今天還生龍活虎的人第二天就躺在了亂葬崗。

    諾加陪了陸浮一整個白天,Beta少年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他的冷心冷情讓諾加有些意外。

    紅發Alpha坐在臺子上,一條腿屈起,一條腿在下方晃動,“我以為你和他感情很不錯。”

    陸浮照舊給小灰狗喂了食,將它抱在懷里,有一下沒一下梳著毛,聽到諾加的話,他奇怪的抬眼:“是挺好的,怎么了?”

    諾加挑眉:“他死了,你不傷心”

    陸浮指了指諾加身下的祭臺,“死亡是回到神膝下最快捷的方式!

    陸浮背靠著神像盤腿坐著,潮濕的月光從天窗落下,像是撒下一層糖霜,少年則成了盤中的餌食,被神所窺伺。

    瑩白的神像周身似有光暈,諾加再仔細看時卻消失了。

    他從祭臺上跳下來,低聲問:“你的神會吃人嗎?”

    “你會吃人嗎?”

    陸浮躺在床上,對著虛空問。

    諾加離開后,陸浮回到了自己的住宅,他不知道神是否在注視著自己,因此提出問題時也沒想著能夠得到回應。

    閉上眼,漆黑的淤泥覆上了少年的身體,將他拉進無光的世界中。

    【我很挑剔!

    神的聲音中有些許戲謔,祂并不否認自己吃人的事實,甚至有意嚇唬陸浮,然而少年雙手交握放在腹部,呼吸平穩而緩慢。

    這次是真的睡著了。

    【喂!

    【不是你先問我的嗎?】

    【我不是免費陪聊!

    神不再說話,空間中只有黑泥在緩緩流動,陸浮的睡相很乖,像是一具停靈的尸體。

    許久后,空氣波動了兩下,淤泥散去,陸浮的意識重新回到了現實。

    **

    乙埃星,四等星。

    外貌清俊的青年手里拿著兩個面包坐在路邊的長椅上,遠遠的跑來一個高大的男人,他一個急剎在青年面前停住,興奮的說:“老大,陸浮成為首席了!”

    青年艱難的扯動面部肌肉,露出一個不倫不類的笑容:“禮物寄過去了嗎?”

    “寄過去了!老大你放心,星艦也修好了,咱們馬上就可以離開這里了!”

    灰鴉剛想笑,突然臉色一僵 ,披上漆黑的斗篷,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匆匆向著星艦的方向走去。

    他的速度越來越快,身后的星盜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能不安的跟著。

    灰鴉抬起戴著黑手套的右手捂住眼睛,搖搖欲墜的眼珠被男人重新塞了回去,他的面皮在一點點瓦解,黏不住下方的血肉,骨架即將從身體中抽離。

    神賜予的這具身體已經快到極限了。

    灰鴉沖進星艦駕駛艙,二話不說將目的地定為了塞布星。

    他試過很多教堂,塞布星的教堂中神的力量最為明顯,灰鴉光是站在祭臺中央都能感覺到皮肉修復的麻癢感。

    神究竟是什么呢?

    灰鴉曾無數次思考過這個問題,生死人肉白骨,能夠做到這一切的神,是不是無所不能?

    “轟——”

    星艦著陸。

    灰鴉甩開焦急的下屬,快步跑向了教堂,血一滴滴砸在泥地里,下肢的皮肉以極快的速度腐爛,鞋子兜不住骨頭,從腳上脫落。

    灰鴉已經無心去撈自己從眼眶中滾落的兩顆眼球,雙腿徹底化作了白骨,他無力的跪在地上,靠著雙手以匍匐的姿態拖動身軀。

    “神啊…”

    他以為自己在懇求神明憐憫,實際上一開口只有骨骼碰撞的嘎達聲。

    一狠心,灰鴉扭頭扯斷了腰部以下的骨頭,負重減輕后終于成功爬進了教堂。

    “呃啊啊啊——!”

    凹陷的斗篷突然鼓了起來,殘缺的骨架上長出了肉絲,血水匯聚,灰鴉從喉嚨里發出凄厲的哀鳴,他痛苦的趴在地上,眼球充血,爬滿了蛛網般的血絲

    重生的滋味并不好受,灰鴉每一次都會痛到痙攣,他長期承受這樣的痛苦,對于戰斗中的疼痛也就失去了敏感度。

    灰鴉汗津津的從地上爬起來,他仰頭看著神像,第一次從內心產生一股怨懟。

    神無所不能,抹除他的痛苦也是輕而易舉,為什么還要讓他一次次體會這樣瀕死的感覺?

    神啊,您難道在懲罰我嗎?

    心里這么想,灰鴉面上依然沒有多余的表情,他垂下臉,用沙啞的聲音問:“神啊,我究竟何時才能想起自己生前的記憶?”

    沒有回應。

    每一次都是如此。

    **

    成為首席之后,陸浮的日子似乎稍微安定了些,沒有莫名其妙打起來的Alpha,也沒有動不動就來一套霸道總裁強制愛的顯眼包,但陸浮并不滿意。

    “這個課表是誰排的?”陸浮掃了眼面前的四名一年級生,輕聲問。

    一天八節課里四節格斗課四節理論課,后面的授課教師全都是齊列的名字,第一軍校到底有幾個叫齊列的?

    四人躊躇了幾秒,將最左邊的人推了出去。

    那人垂著腦袋,聲音輕得像是在考驗陸浮的聽力:“首席,課表是齊老師親自排的!

    【018:壞了,你要死了!

    【陸浮:你能不能說點吉利的?】

    【018:好了,你要死了。】

    除了今天之外,其他幾天的課程分配就正常多了,而這份正常更加顯得今天的課表不正常。

    門外傳了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名學生滿臉難以掩飾的激動,高聲喊道:“首席,不好了,韋珂和三年級生打起來了!”

    陸浮拿著課表的手指顫了一下,戰術性的喝了口水,問道:“通知簡首席了嗎?”

    那人快速點了兩下頭,幅度達到陸浮擔心他把頭甩下來,“簡首席已經在現場了,他把參與斗爭的三年級生打得只能在地上爬!

    。

    這是什么處理方式?

    第一軍校的傳統嗎?

    陸浮茫然的指了指自己:“那我也要打一年級生嗎?”

    那人也愣住了,“不,不用吧………”

    陸浮嘆了口氣,起身走了過去,“帶路!

    四名學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果斷跟了上去。

    體育館

    烏泱泱的學生們圍在一起,中央是踩著三年級生脊背的簡煥白,他輕蔑的抓住Alpha的頭發,將他的臉拉了起來。

    “學會好好說話了嗎?”

    三年級生一張嘴就是一口血水混著脫落的牙齒,他咳了聲,無力的回答:“會、會了,首席!

    同樣負傷的韋珂被幾個一年級生圍在中間,喂水的喂水,擦血的擦血。

    韋珂手里拿著帕子,有些緊張的問盛嶺:“首席來了不會也這么打我吧?”

    盛嶺想搖頭,脖子上的銀環限制了動作,他只能安慰的拍拍韋珂的肩說:“別怕,我們首席不喜歡暴力!

    韋珂想起夢里直接一把火把教堂燒了的陸浮,遲疑的問:“真的嗎?”

    盛嶺也不確定起來,“反正,不會有簡煥白那么暴力!

    和簡煥白比大家都是文明人。

    陸浮姍姍來遲,身后還跟著一群吃瓜的,他一出現,簡煥白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一腳踢開虛弱的Alpha,向著陸浮的方向走了過去。

    “學弟,這么點小事怎么把你驚動了?”

    好陰陽怪氣的說法。

    陸浮有些詫異,簡煥白還學會諷刺人了?

    他沒有配合簡煥白幼稚的斗嘴游戲,直截了當的問:“發生什么事了?”

    簡煥白聳肩:“地上那個蠢貨說神都是騙人的玩意兒,只有傻子才信神,你們那個弱雞…”

    “韋珂。”陸浮提醒道。

    “行,韋珂情緒激動之下先動了手,然后那個蠢貨就一邊嘴上罵罵咧咧一邊和弱…韋珂斗毆。”

    【018:我比較想知道他們誰贏了!

    不用陸浮問,簡煥白直接公布了結果:“那個蠢貨贏了!

    陸浮打量了以便圍觀的學生,一二學生年級居多,三年級學生卻沒幾個,恐怕是不想遇上簡煥白。

    少年沉吟了幾秒問:“確定是韋珂先動的手嗎?”

    人群中有人喊到:“是他!我看到了!”

    這么看來,韋珂是主責。

    【陸。耗阍趺凑f?】

    【018:未知全貌,不予置評。】

    好人工智能的回答。

    “韋珂!标懜λ辛苏惺,Alpha手里拿著帕子壓在臉上,小跑了過來。

    “首席!表f珂低頭問好。

    “你為什么要對學長動手?”

    韋珂呼吸微沉,他聽不得別人侮辱神,可這個理由絕對不能說,保不齊就被打成教廷余孽。

    “我,我…”韋珂緊張的結巴了起來。

    “我知道,你看不慣他污蔑殘殘障人士對嗎?”陸浮微笑著握住韋珂的雙手說。

    韋珂頓了頓,閉上嘴連連點頭。

    簡煥白挑眉:“什么意思?”

    陸浮微微蹙眉,“我們都知道,神是這世上最為罪惡的存在,塞拉法帝國不允許出現任何與神有關的事物,學長嘴巴這么臟,給殘障人士扣帽子,韋珂聽不下去也是正常的。”

    陸浮對著簡煥白笑了笑:“難道簡學長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動手的嗎?”

    “……”

    同樣聽不得別人侮辱神的簡煥白:“…啊,你說的對。”

    簡煥白又給了地上的Alpha一腳,做下了判決:“扣五十學分,關禁閉十天。”

    那人捂著肚子唯唯諾諾的應下了。

    簡煥白又看向韋珂,“至于你,校內斗毆按規定至少要扣三十分,情節嚴重者禁閉三到十天不等,看在你是心善,扣三十分,關五天。”

    韋珂也沒有異議。

    事情解決了,簡煥白卻沒急著走,他對著陸浮放出了示好的信號,鐵灰色的卻瞳毫無溫度。

    “學弟,我請你吃頓飯,我們好好聊聊關于首席的事務,怎么樣?”

    吃什么?

    蛋糕嗎?

    陸浮欣然接受了簡煥白的邀請,兩人一前一后向著餐廳的方向走去,林新霽快步跟上,擠到簡煥白和陸浮中間,笑道:“學弟,我們周四早上有一場格斗課,齊老師說要和一年級合上 你接到消息了嗎?”

    還有高手?

    一二年級合上,他就知道齊列還沒學會分身。

    陸浮回以一笑:“具體是怎么安排,齊老師說了嗎?”

    林新霽低聲道:“兩個擂臺,分別由一年級首席和二年級首席守擂,其余學生可以選擇挑戰任意一人,贏了得三分,輸了一分沒有!

    Alpha抓了抓頸側,有些唏噓,“我們首席什么水平,大家心里都清楚了,他們肯定都會挑戰你,一年級生沒幾個敢挑戰二年級首席,到時候所有學生車輪戰,你比驢還累!

    陸浮笑容瞬間消失。

    如果你知道我是怎么成為首席的,你也會覺得我真是先天牛馬。

    【018:還要聽吉利話嗎?】

    直到進入餐廳,陸浮都沒再說話,林新霽體貼的為他端了一份裹滿了面包糠的丸子,厚重的外殼撞到碗壁時發出了一聲脆響。

    這是丸子能發出來的聲音嗎?

    林新霽笑道:“上次我就看到你在吃這個,你很喜歡這種甜食嗎?”

    哈哈,你真體貼。

    要不你自己吃吧。

    陸浮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還能在同一條河流里溺死兩次,唯一值得高興的是這次沒花錢。

    “謝謝!倍Y貌道謝后,陸浮終究還是承認塞布星輸給了首都星。

    黑面包已經退時代了,從此是面包糠丸子的天下。

    金屬叉子與碗里的丸子激烈的碰撞,每一次都在對方身上留下了獨屬于自己的深刻痕跡,火花四濺,陸浮手都酸了還沒看到丸子的餡。

    畢業后如果有人問陸浮,在第一軍校學會了什么,陸浮一定會告訴他:打鐵。

    如果說林新霽是好心辦壞事,簡煥白就是純神經。

    Alpha盤腿坐在沙發上,像是在壘墻一樣將一塊塊蛋糕堆在一起,面包底壓垮了蛋糕頂層的奶油,看起來搖搖欲墜。

    不脫鞋,沒素質。

    【018:在餐廳脫鞋更沒素質吧!

    陸浮放下叉子,有些擔憂的看著簡煥白:“學長,這么多你吃得完嗎?”

    不要浪費食物,會被餓死鬼索命。

    簡煥白嗷嗚一口吞掉了手里那塊,尖利的鯊魚齒看的人心里發寒:“給你吃的,學弟,你不喜歡蛋糕嗎?”

    謝謝,我高血糖。

    身高缺的都在三高里了。

    【018:有一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陸。赫f吧,朕恕你無罪!

    【018:豐盛的像斷頭飯。】

    【陸。哼@就是你想了這么久的吉利話嗎?】

    018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卡頓,經過一段電音后重新變得流暢起來。

    【季生:陸浮,你拿走的東西很危險,不要翻開它!】

    喝了口湯,陸浮沒有給季生任何回應,拿起桌上的蛋糕塞進了簡煥白嘴里。

    Alpha被投喂的時候下意識張了嘴,吃下去才反應過來這是陸浮喂的,他捂住嘴,第一時間感應身體有沒有什么不適。

    糖分超標的奶油從喉管滑進食道,除了讓人反胃的黏膩感外,簡煥白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

    “學長,張嘴!

    Alpha還在沉思,聽到聲音條件反射的順從了,又一塊蛋糕塞了進來。

    本來只是不想吃蛋糕,但是當陸浮發現簡煥白吃東西根本不用咀嚼,一塞就滑溜溜的咽下去了,他又來了興趣,將目光放在了丸子上。

    簡煥白要是能把這個也吃了,那才是真的鐵齒銅牙。

    林新霽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陸浮和簡煥白一個喂一個咽,幾個來回下來,蛋糕山直接矮了一半。

    他雙手舉在身前勸道:“你們要不要慢一點,我怕簡煥白噎著!

    陸浮手上的速度更快了。

    然而簡煥白的喉嚨和他的腦子一樣構造神奇,仿佛伸縮自如的橡膠,無論角度多么刁鉆都卡不住他。

    陸浮只能拿起了丸子。

    【季生:陸浮,你聽到了嗎?不要看那本書,神會污染你,你會變成一具沒有意識的傀儡…唔、諾加,你放開我!不…唔!】

    聲音消失了片刻,018重新獲得了主動權。

    【018:檢測到熟悉的信息素分子,建議看看餐廳門口!

    陸浮偏頭望去,被兩個Alpha一左一右抬著胳膊的齊之裕紅著眼站在門口。

    少年動作的停頓讓簡煥白也跟著看了過去,兩個Alpha四目相對,一人面露譏笑,一人怒火中燒,眼看矛盾就要再一次爆發。

    林新霽坐立不安,向陸浮投去求救的目光,沒想到少年居然施施然收回了視線,繼續拿簡煥白當破壁機用。

    【018:齊之?雌饋砗苌鷼,你不理他的話,局面恐怕會導向更糟糕的情況!

    【陸。糊R列一天要給我上八節課的時候考慮過我的精神狀態嗎?】

    陸浮通常不會愛屋及烏,也不會恨屋及烏。

    但如果你知道我要面對齊列的臉一整天,你也會同情我。

    被無視的齊之裕咬牙切齒的對兩個Alpha說:“扶我去治療艙,把羅醫生也叫過去!

    成煊說的有道理,賣慘只會讓陸浮同情他,不能讓陸浮屬于他。

    想到這,齊之裕又不爽起來,成煊到底從哪里知道那么多戀愛技巧的?

    如果時旭在這里,就能告訴他答案。

    典藏書籍《對Beta戀人的觀察:如何看穿Beta的心思》。

    第43章 你去,做了齊列

    是誰明天八節課今天還要加班?

    是我。

    拒絕了簡煥白的格斗室切磋邀約, 陸浮獨自一人走出了餐廳,換掉容易暴露身份的軍裝, 避開監控離開了第一軍校。

    諾加送的摩托車總算派上了用場。

    【018:沖!】

    進入南區前,陸浮下了車,選擇了更為穩妥的步行方式走了進去。

    又是熟悉的鳴東路9號公寓,只不過,這一次,公寓外面多了一群手里舉著步槍的黑西裝男人。

    看到陸浮,男人們自發讓出一條路, 帶著墨鏡的Alpha彎腰道:“老板在上面等您。”

    老板來找諾加了?

    【018:來報復的?】

    【陸。褐Z加報復他的可能性比較大。】

    推開上次被陸浮打爛鎖還沒修的門, 少年沒有急著進去, 在門口伸長脖子觀望了幾秒。

    諾加的傷已經好了,左眼戴著黑色的眼罩, 盤腿坐在床上組裝槍-支, 而房間的另一頭,老板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左右手互博下棋。

    一派歲月靜好。

    陸浮閉上眼再重新睜開, 依然沒有看到季生的身影。

    諾加把季生拋尸了?

    老板目不斜視,叫道:“進來吧, 守門的已經夠多了。”

    陸浮咬著下唇笑了笑,啪嗒啪嗒跑了進來,然后腳尖一轉坐到了諾加床邊。

    Alpha丟開槍, 從背后抱住了陸浮, 下巴擱在他的肩上, 陸浮抬手想把他的臉推開, 反而被諾加含住了手指。

    救命!

    有臟東西!

    陸浮翻了個白眼, 反手一巴掌輕輕扇在了諾加的面皮上,“你跟誰學的?”

    “你的狗啊。”

    諾加理直氣壯的問:“你的小灰可以, 我為什么不行?”

    你說呢?

    “因為你是靈長類。”陸浮用諾加的衣服將手指擦干凈,又道:“等你什么時候四腳著地走路再和它比!

    諾加聽罷,曖昧的眨眼:“也不是不行!

    他雙手略微收緊,親昵的湊到陸浮耳邊,“我可以跪下來給你…”

    “啪!”

    英俊的面皮被扇得偏向一邊,陸浮耳根微紅,面色不愉,“少對我開黃-腔!

    諾加只是笑,“這個我也喜歡!

    啊啊啊啊!

    兄弟,我恨你。

    【018:老板看不下去了,我感覺他比你更想逃!

    陸浮壓住諾加的腦袋不讓他亂動,抬眸看向不知何時停止下棋的老板,微笑起來:“老板,你叫我來有什么事?”

    要不是加班費夠豐厚,陸浮才不上趕著當牛馬。

    老板意味深長的看著他們兩,道:“謝家主今晚給你安排了個工作,季生會配合你。”

    陸浮追問道:“什么工作?”

    “殺了齊列!

    。

    來真的嗎?

    【018:你明天可以不用上八節課了!

    “季生很強嗎?”陸浮疑惑的問。

    在他的印象里,這人每天不是在睡覺就是在準備睡覺,除了在科研方面天賦異稟外,沒有任何優勢。

    老板沉吟了幾秒道:“也就千分之一個諾加吧!

    那不就是廢物?

    陸浮抓著諾加頭發的手微微收緊,“那,他要怎么幫我殺齊列?”

    “那就是你來想計劃了,”老板笑道:“他會服從你的一切安排!

    好高自由度的工作。

    【018:別擔心,死亡率也很高!

    入夜,游輪

    各閥帶來的保鏢一言不發的守在甲板上,游輪下方另有幾艘小船來回巡邏,探照燈每隔十五分鐘進行一次掃射。

    數十架直升機懸停在半空中,將一切可能出問題的因素排除。

    船艙內,暖黃色的燈光中和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大理石長桌上,屬于第一閥的座椅不見人影,代表第二閥出席的成煊雙手抱臂,面上噙著一絲冷笑。

    齊列坐在成煊的對面,捏著小拇指上的金色環戒輕輕轉動,他的右手側是本次會議的主辦方——第四閥家主謝為禎。

    相對成煊,謝為禎要年長些,做事也更沉穩,他身側的簡煥白就不同了,翹著個二郎腿躺在椅子里,惹眼的灰發和毫不掩飾的信息素外泄讓Alpha瞬間成為全場焦點。

    他環視一圈,沒看到某個熟悉的身影,略有些不爽。

    陸浮跑那么快,他還以為是要跟著成煊來參加會議。

    這份情緒體現在了他嗆人的信息素上。

    “來者不善啊。”

    第六閥代表人用手臂撞了下身側的時旭,意有所指的說。

    他們不算熟,也不屬于同一派別。

    時旭同對面的謝為禎對視一眼,撣了撣被那人碰到的布料,假笑著回道:“你善!

    會議開始沒半小時,謝為禎已經推出了不下十種“新”藥品,接著提出了明年的合作方案,只有齊列略微表現出了興趣。

    第一個小時結束后,簡煥白的處境逐漸不妙起來。

    齊列和謝為禎都將話頭指向了簡煥白,時旭時不時在其中插上兩句,話里話外想要從簡家手里分一分二等星的管轄權。

    好啊,沖我來的。

    簡煥白玩世不恭的靠在椅背上,對于幾人的針對笑得像個沒事人,只用“嗯嗯啊啊”敷衍過去。

    長桌的另一端,與空椅面對面的是第十二閥西提家族的代表。

    任其他人之間怎么夾槍帶棍的互相諷刺,他都巍然不動,沉默的裝啞巴。

    參加十二閥會議這么多年,他還是第一次發現這種無聊的活動居然也能這么熱鬧。

    裴稚也興致缺缺的趴在桌上,在六十年前,裴家曾穩坐上三閥的位置,不曾想連續幾代繼承人英年早逝,樹倒猢猻散,如今已經落到了第九閥的位置。

    坐在他身側的第八閥更是事不關己,直接把會議拋到了腦后,拿著終端和群里的兄弟們聊的火熱。

    第一個半小時結束,中場休息。

    謝為禎揉了揉太陽穴,暗紅色的鳳眼微微瞇起,扯著領帶走到甲板上透透氣。

    他在手機上敲了敲,唇角彎起,安排好的人差不多該動手了。

    更熱鬧的還在后頭呢。

    季生站在甲板上站崗,時不時輕瞄一眼自己的同事們,且不說一個個長得兇神惡煞,不是臉上有疤就是手臂裝了假肢,就這說話的用詞語氣就明顯不對勁。

    稍一思考,他就得出了答案,這些人是謝家主從南區調來的。

    口袋里的終端顫了顫,季生立刻收回了打量的視線。

    他后退一步,避開探照燈的掃射,讓自己隱沒在黑暗中。

    夜風吹起他壓在帽子下的卷毛,男人從懷里掏出一顆針對Alpha研發的新型催-淚-彈,輕輕拋起,一腳踢飛了出去。

    催-淚-彈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砰”的一聲砸在齊列的腳邊,Alpha表情凝固的瞬間,鎂在空氣中迅速燃燒,放出含紫外線的耀眼白光。

    “嗤——”的長長一聲輕響,大量催淚瓦斯噴射了出來。

    緊接著,第二顆催-淚-彈落進了保安中央。

    這些人原先是南區的混混,對于催-淚-彈知之甚少,毫無防備。

    “額啊啊——!”

    痛楚席卷,人群立刻騷動起來,季生趁亂奔進了船艙。

    Alpha本就五感靈敏,離得最近的齊列當場躬身捂住雙眼,源源不斷的淚水從掌心向外滲,他艱難的扶住身側人的手臂,被隨從們包圍著向后退。

    出身軍方的成煊比在場任何人都熟悉這玩意兒的危害性,第一時間撲向了船邊,靠海風驅散鼻腔里的痛意。

    操,誰這么缺德!

    “都給我安靜!”時旭面上沒了笑意,紅著眼圈,淚水止不住的掉落。

    他拿著帕子虛虛捂住口鼻,高聲道:“有人潛進來了,先撤離!”

    說著,他瞪了一眼同樣淚流滿面的謝為禎,語氣森冷:“希望第四閥能給我個交代!

    有了他的提醒,其余人立刻向待命的直升機發去信號,一架架懸空的直升機逐漸下降。

    謝為禎早有準備,反倒是在場受創最輕的,他四處張望,試圖找到陸浮的身影。

    沒有?

    怎么會?

    難道不是陸浮扔的催-淚-彈嗎?

    夜空中

    眾多直升機中的一架,陸浮從窗口伸出槍,紫灰色的眸子自上而下注視甲板上的混亂的人群。

    槍口在一張張因痛苦而漲紅的臉上劃過。

    【陸。褐Z亞制藥搞這么大的陣仗,究竟想要做什么?】

    【018:不是說了嗎?破壞門閥的合作關系,挑撥離間,僅此而已!

    【陸浮:那為什么首要目標是齊列?】

    【018:不清楚】

    怎么會不清楚呢?

    你可是諾亞制藥唯一研發成功的實驗芯片啊。

    風吹起陸浮衛衣帽子下的發,低垂的眸子里陰沉沉的,少年透過倍鏡注視著面色難看的Alpha,無聲的牽起唇。

    耳麥里傳來了跑動聲,季生一邊喘氣一邊低聲問:“上面情況怎么樣?”

    沒有回答。

    季生蹙起眉,敲了敲耳麥,突然聽到了連續不斷的撞擊聲。

    是雨,外面下雨了。

    有了雨水的沖刷,催淚瓦斯的影響被削弱了不少,已經有人抓住了直升機放下的繩梯,在半空中搖曳。

    季生還沒有逃出來,陸浮卻先一步微微扣下了扳機。

    雨水從他的面頰滑落,像是在為即將逝去的生命哀悼,眼尾處匍匐的睫毛似窺伺的蛇,在風中緩慢的爬動。

    等待著一擊即中的瞬間。

    水珠吻過他優越的皮囊,從下巴滴落,墜進了下方的海面,掀不起一絲浪花。

    陸浮輕聲呢喃道:“你真的,很喜歡撒謊。”

    驟然響起的機械音瞬間蓋過了暴雨的沙沙聲,在陸浮的耳邊炸響。

    【018:不!不!住手!你不能這么做!】

    【018:陸浮!快停下!】

    修長的手指一勾。

    “砰——!”的一聲槍響。

    火光一閃而逝,子彈飛了出去,帶著熱意越過雨幕中的一道道身影,準確的穿透了謝為禎的心口。

    血花四濺。

    瞄準鏡中,Alpha的身影像是斷線的風箏,上半身晃了兩下后,猛地向前跪倒在地,謝為禎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撐著甲板,濕漉漉的發黏在臉上。

    “嗬…哈啊…”

    喘息變得痛苦,比起疼痛感,更多的是血液流失的恐懼和快速的失溫,無力感席卷全身。

    謝為禎眼前陣陣發黑,手臂不正常的小幅度顫抖起來,他聽到了甲板上的跑動聲,聽到了保鏢的驚呼。

    忽近忽遠,難以分辨。

    意識消失的最后一刻,他透過滿眼的淚與雨,看到了一道探照燈的光束。

    白光從一張冷淡陰郁的臉上一掃而過,轉瞬即逝。

    雨水越來越大,將甲板上血污沖刷,昏迷的謝為禎被手下護送著離開。

    裴稚五指扣緊船沿,狹長的眼中興奮的閃著光,雨水激烈的打在他的身上,Alpha卻全然不覺。

    太久了,太久沒有體會到這種心臟供血不足的危險感了,Alpha頭皮發麻,犬牙死死的咬住唇內的黏膜。

    欲求不滿的信息素炸開,又在轉瞬間被風雨卷走。

    甲板中央,齊列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要知道,那枚子彈剛剛幾乎是擦著他的眼尾飛過去的。

    這種像是戲弄一樣的手法,簡直就是侮辱。

    時旭倒像是猜到了什么,撥開被雨水打濕的劉海,看向站在一邊的成煊,彎了彎眼。

    他現下反倒不急著撤離了,用帕子蒙著臉,緩步走近,“你覺得是誰安排的埋伏?我猜,有人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成煊對于時旭的猜測既不贊同也不反對。

    可供選擇的選項不多,排除時旭和自己,再排除遭遇襲擊的距離催-淚-彈最近的齊列,剩下的人中有能力安排這一切的寥寥無幾。

    按理來說,瀕死的謝為禎并不應該被是為嫌疑對象,但誰讓他既是主辦方,又是唯一受害者。

    輪船外的安保都是第四閥一手操辦的,種種巧合難免讓人多想。

    成煊掀了掀眼皮,反問道:“那么你要怎么解釋謝為禎自導自演到最后只讓自己重傷的目的?”

    “看來不是了,”時旭偏了偏頭,眸子在一張張神態各異的臉上掃過,笑道:“簡煥白倒是有可能做得出這么狠的事 !

    因為被針對所以動手,還是早有預謀?

    **

    放下狙擊槍,陸浮不再關注后續的事態發展。

    他從衛衣口袋里掏出棒棒糖,戴著露指手套的右手上沾了雨水,連帶著糖紙也變得潮濕。

    甜意蔓延,少年幸福的閉上眼。

    【018:你瘋了嗎?謝為禎可是諾亞——】

    “他是諾亞制藥的話事人!标懜≈苯亓水數拇驍嗔018。

    “我知道,所以呢?”

    陸浮滿不在乎的笑起來,“他又不給我發工資,更何況,這個機會可是你們一手給我創造的!

    【018:……】

    沉默并不能逃避任何問題。

    “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嗎?”

    【018:我不覺得你有必要知道這些。】

    “真巧,”陸浮笑了:“我也不覺得謝為禎有必要活著。”

    接下來的五分鐘,陸浮有幸欣賞了一遍018熟練的星際臟話,多半是語音包,其中重復字詞超過五十個。

    罵完后,018終于說出了實情。

    【018:齊之裕是齊家唯一的繼承人,卻在使用抑制劑9.0時發生了意外,雖然可以用蘑菇毒素影響掩蓋過去,齊家卻起了疑,要求派人記錄諾亞制藥的藥品制作環節,確保沒有有害物質!

    第三閥的要求可不是第四閥能抗拒的。

    上三閥和各閥之間的差距堪比諾亞制藥在抑制劑里摻的水,看似無形,卻無處不在。

    【018:諾亞制藥的秘密,不能泄露給任何人!

    說到這里,陸浮已經明白了。

    無非就是諾亞制藥在背地里研究除了抑制劑之外見不得人的東西,這玩意兒一旦被齊家發現,就會成為扼住諾亞制藥喉嚨的繩索。

    怪不得連季生這樣懶到恨不得在南區腐爛掉的家伙都被迫起來干活了。

    【018:本來一切都計劃好了,偏偏遇到你這個瘋子!】

    明明是無機質的機械音,陸浮卻能從中聽出咬牙切齒的味道。

    他并不在乎系統的咒罵,咬著棒棒糖打開手機,季生給他發了幾條消息。

    【季生:雖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是確實起到了掩護的作用,根本沒人攔我!

    【季生:定位】

    【季生:聊聊《神經》的事。】

    逃出來了?

    陸浮看著幽幽的發著光的屏幕,片刻后,按滅了手機,伸手拉下衛衣的帽子,寬大的帽檐遮住了眼中的漩渦。

    “走吧。”

    駕駛員聽到指令,直升機拔升,向著陸地飛去。

    陸浮倚靠在窗邊閉目養神,任由雨水打濕帽檐。

    **

    第四閥話事人于十二閥會議遇襲,連夜急救,生死未卜的消息在短短幾個小時內傳遍了全首府。

    這并不是十二閥會議第一次遭到破壞,但以往出席會議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家族外圍成員,第一次發生這樣大的襲擊事件。

    空蕩的街道上,戴著衛衣兜帽的少年從霧中走來,他的背上背著個吉他包,雨剛停,南區的排水系統又落后,地面上還有不少水洼。

    鞋底濺起水花沾濕了褲腳,少年恍若未覺,他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拿著終端,屏幕里的消息一條條彈出,將之前的消息頂了上去。

    【陌生號碼:你不想取代老板嗎?】

    【陌生號碼:地下城沒人不服你,只要你想,老板一天都別想多活。】

    【陌生號碼:還是說,你真的打算在第一軍校裝好人裝到死?】

    【陌生號碼:想清楚的話,來找我,我會幫你的!

    喲喲喲,這么大的口氣?

    陸浮叼著棒棒糖彎起唇,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兩下,發絲滴落的水珠“啪”的砸落,放大鏡似得照出大了一圈的數字。

    【fufu:V我一億看看實力!

    沉默。

    三十秒。

    一分鐘。

    陌生賬號始終沒有再次發來消息。

    陸浮無趣的打了個哈欠,正要熄滅屏幕,又一個窗口彈了出來。

    【老板:……】

    【老板:你讓我捋捋,齊列和謝家主的相似點在哪里?】

    都是資本家。

    【老板:你知不知道整個地下城的運轉都依靠謝家,謝為禎死了我怎么辦?】

    【fufu:謝家換個主人,又不會停止對地下城的資金供應,謝為禎心思那么多,換個蠢的上來不好嗎?】

    幾秒后,老板態度大變。

    【老板:還是你想的周到!

    還有一件事陸浮沒說,謝為禎不會死。

    且不說先進的治療艙和諾亞制藥的藥物威力,單單Alpha頑強到可怖的生命力就不可能死在一顆子彈手里。

    【018:你為什么總是要把大好的局面弄成絕境?謝為禎醒了絕對不會放過你。】

    陸浮笑了。

    大好的局面是指殺了齊列然后喜提齊家的追殺嗎?

    【陸。耗銘撉宄桑@場會議的主辦方是謝為禎,齊列要是死在這里,謝為禎必然要給個交代!

    交代是什么?

    當然是找出襲擊者。

    陸浮會被謝為禎親手送到齊家面前,被不知道真憤怒假憤怒的齊家人挫骨揚灰。

    就算齊之裕想保他也沒用,齊列一死,齊之裕在齊家的保護傘也沒了,他那個腦子,不被人生吞活剝了都是運氣好。

    【陸。何椰F在是第一軍校的學生,只要我在第一軍校一天,謝為禎就不能動我!

    【018:…說不定他會把季生送出去…?】

    【陸浮:季生是整個諾亞制藥的搖錢樹,你覺得謝為禎舍得嗎?】

    白天的南區幾乎看不到人影,只有高高掛起的燈牌一下一下閃著光,周遭的墻壁上被紅色的油漆噴上了垃圾話,其中還有不少錯別字。

    陸浮終于抵達了目的地。

    一個裹著風衣的男人抱著膝蓋坐在路邊,頭埋進雙臂,只剩下一團漆黑的卷發露在空氣中。

    陸浮姿態懶散的插著兜,眼瞼耷拉著看向他:“起來。”

    季生慢悠悠的抬起頭打了個哈欠,眼下掛著兩個黑眼圈:“你好慢,我都睡著了。”

    要不讓你的黑眼圈出來辯論兩句?

    搖搖晃晃的站起身,非工作狀態的季生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樣,像是一灘隨時會倒塌的污泥。

    “跟我進來!彼f著要去牽陸浮的手,被少年迅速避開了。

    季生頓住,定定的看著陸浮。

    少年也冷淡的回望他。

    幾秒后,他攤開掌心,中指和無名指的指縫中夾著一根細針,“你怎么發現的?”

    陸浮提起衛衣下擺,露出里面縫著的暗袋,嘩啦啦一排針被膠帶固定在內側。

    季生驀地啞了口。

    陸浮聳肩,“沒辦法,出門在外還是要當心點,尤其是在南區!

    “走吧,你要帶我去哪?”陸浮放下衛衣,從兜里掏出槍轉了轉。

    季生默默將針收了起來。

    怎么忘了,他背上的吉他包里還裝了把狙擊槍呢。

    跟在季生身后,兩人走進了昏暗的小路,鞋底和水洼相撞,迸濺出水花。

    【陸浮:謝為禎要對付齊列,為什么派我去?】

    諾加不好用嗎?

    這也是陸浮始終想不通的一個點。

    他剛成為首席,謝為禎不至于就這么放棄了他這么好的牌,這里面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關節。

    【018:我也不知道。】

    廢物。

    陸浮垂眸深思,謝為禎的目的是神,他不知道從哪里得知了軍部和教廷有勾結,所以才會安插人進入第一軍校。

    什么原因能讓他放棄這個棋子?

    三種可能。

    一,謝為禎已經達成了目的,得到了有關神的情報。

    二,謝為禎認為陸浮沒有足夠的能力為他找出神。

    三,謝為禎已經和教廷搭上線了,那么陸浮的存在就變得可有可無。

    【018:你在想什么?】

    陸浮呼吸放緩了些,潮濕的月光像是碎開的玻璃,在割破皮膚的同時滲進涼意。

    韋珂。

    韋珂和三年級生在體育館的沖突并沒有封鎖消息,有心人難免會多想,傳到謝為禎耳朵里也不奇怪。

    聯想到韋珂在約勃星的表現,陸浮幾乎可以肯定韋珂是教廷的人。

    謝為禎已經控制住韋珂了。

    **

    041照常跪在神像前禱告,突然背后一涼,他不悅的擰起眉,以為是哪個仆人沒有關好門窗,讓風吹了進來。

    然而禱告不能隨意中斷,他忍著心中翻涌的戾氣,繼續垂著臉默念禱詞。

    身后傳來吊兒郎當的聲音,話音里藏了滿滿的幸災樂禍:“別裝了,出事了。”

    041手指抖了一下,捏緊手里的白色珠串,挺直腰身恍若未聞。

    那人“嘖”了一聲,腳步聲逐漸逼近,聲音拔高了些:“謝為禎被襲擊了,至今生死未卜,他要是現在這個節骨眼上死了,門閥們必然會為了瓜分謝家而亂起來,到時候,首都星…不,整個塞拉法帝國都會受到影響!

    “這下你可以借機把神權抬回陽光下了,黑心鬼!

    041驀地睜開眼,眸中潛藏的陰郁翻滾著即將溢出來。

    他慢斯條理的站起身,撣了撣膝蓋上不存在的灰,溫和的微笑起來,聲音輕柔:“滾出去!

    來人斜著身子倚在墻上,自顧自的問:“你覺得,兇手會是誰?”

    “滾。”

    041的喉中翻騰起嘔意,呼吸間幾乎要從肺泡里扯出棉絮般堵塞。

    那人沒想到他反應這么大,只能訕訕的退了出去。

    披著華袍的身體像斷了線的風箏般跪倒在神像前,041不安的絞緊雙手,未成形的黑暗淹了過來,撕咬著他裸露的皮肉。

    謝為禎怎么會出事?

    謝為禎倒了,誰還能給066做靠山?

    041沒想到事情的發展會脫軌,在他的計劃里,只要謝為禎還對神有所求,陸浮的安危就能得到保障。

    為什么會發生這種事?

    謝為禎得罪了誰?

    041摸到了神像的底座,刺骨的寒意驚得他汗毛豎起。

    他仰起脖子注視著沒有面孔的神像,喘氣聲壓在了胸腔。

    神預料到這一切了嗎?

    蜷縮起身體,041咬住了手腕,犬牙撕開外皮,血絲順著腕骨流了出來,在鮮艷的紅色中混雜著水泥般的灰。

    胸口似有幻痛,扯開外袍,041看到了自己胸前大片大片的深藍色,最靠近肋骨的位置已經變成了濃重的墨黑。

    他離死不遠了。

    當心臟也被徹底污染的那一刻,041將徹底成為神明的餌食。

    心慌的Alpha握緊手里的白色珠串,他沒法繼續冷靜的禱告,只能不斷的低喃著066的名字。

    好似只要這樣念下去,黑暗便會退去。

    我是靠不斷的想念你活下來的。

    想著你一定沒有忘記我,在某個夜晚,你說不定也曾用想念回應過我。

    066,你千萬、千萬不能忘記我。

    少年的表情逐漸被空白所吞噬,他麻木的念著刻印在心底的名字,再被污染重新拖回深淵。

    第44章 門閥80之誰沒有收到邀請

    小巷很深, 窄小的通道不足以讓兩人并肩而行,逼仄的環境中動起手來也十分不方便, 陸浮無端警惕起來。

    如果季生提前安排好了埋伏,堵住巷子兩邊的出入口掃射,除非陸浮一夜之間大變活蟲,不然絕對不可能從槍林彈雨中活下來。

    “啪嗒。”

    雨滴砸在季生的后頸,Alpha瑟縮了一下,立起風衣領子,將自己保護的更加嚴實。

    陸浮跟在他的身后, 狐疑的瞇起眼, 疑心是海平面下的暗流, 無聲的涌動。

    他的風衣下會不會穿了防-彈-衣?他的動作會不會另有深意,他…陸浮的思緒在季生停住腳步的一刻斷開。

    “到了。”季生撩開遮在門前的黑布, 彎腰鉆了進去, 和低矮的門不同,屋內的空間很大。

    季生打開終端, 一束白光自下而上射在他的臉上,將Alpha本就不健康的臉照得更慘白。

    他一步步沿著墻壁繞了一圈, 將鑲在墻壁上的燭臺門一一點上。

    看他這么辛苦,陸浮不解的歪了歪頭。

    幾百年前也就算了,現在就算是五等星都已經普及了能源燈, 為什么還有這么多人愛用蠟燭?

    大人, 時代變了。

    【018:你不懂, 這是格調。】

    累死累活摸黑點蠟燭的格調嗎?

    之前在第一軍校也是, 整個塞拉法帝國的蠟燭生產商就靠他們養了。

    嗯?

    突然找到了畢業之后的好去處。

    房間逐漸亮堂起來, 這間空曠的屋子里沒有任何家具,地板、墻壁、天花板上都涂著黑色的油漆。

    一個晃眼, 陸浮險些以為自己遭遇了神降。

    季生背靠著墻,掌心向后貼在墻壁上,他細細的觀察著陸浮的表情,不放過任何一個疑點。

    然而,季生失望了。

    少年氣定神閑走到墻邊,用指甲刮了刮燭臺外層的金粉,笑道:“你幫謝為禎賺的錢不會都用在這里了吧?”

    季生有些不悅,他察覺了陸浮在轉移話題,開門見山的問:“你已經看過《神經》了嗎?”

    陸浮眼鏡下的眸子眨了眨,“你很在乎這個嗎?”

    季生抿唇,神色十分難看,“陸浮,我不是在開玩笑,你根本不知道與神有關的一切多么危險。”

    起猛了,季生居然真的在擔心他。

    陸浮收斂了笑容,緩緩點頭:“我看過了!

    “什么感覺?”

    聽到他承認,Alpha身體前傾,急切的問:“你的身體有沒有什么變化?”

    陸浮沒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季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內心愈發焦躁,他退回墻邊,仰起臉,讓后腦勺也緊貼墻壁,腮幫子微微鼓起,像是咬緊了牙關。

    陸浮看出了點端倪,“你為什么要離我那么遠?”

    季生卷發下的眼翻了翻:“還不是你給我喂的那管蟲血,雖然不知道那玩意兒有什么用,但我必須得防著你!

    他彎下膝蓋,上半身貼著墻壁下滑,最后變成了蜷縮著蹲在墻角的姿勢。

    真想告訴他你防錯人了。

    要防的是蟲。

    這個姿勢似乎給了季生點安全感,他再一次重復了之前的問題。

    “沒有!标懜〉。

    “沒有任何變化!

    他早就在神降里七進七出了,一本人類譜寫的《神經》算什么。

    聽到他的回答,季生瞳孔顫了顫,他張了張嘴,篤定的說:“你也是神眷者!

    只有神眷者不懼《神經》的污染。

    陸浮聳肩,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你的問題問完了,該我問了!

    “你從哪來弄來的《神經》?”

    季生咬住拇指,眼神躲閃,“撿到的!

    你當這是死亡筆記嗎那么爛大街?

    陸浮走近了一步,季生立刻停止了一切動作,雙目直勾勾的盯著他。

    “謝為禎知道你是神眷者嗎?”陸浮彎下腰,輕聲問。

    季生搖頭,“他對神的好奇是慢性毒藥,我不會將未來寄托在一個必死的角色身上!

    【陸。核真是問什么答什么,人怪老實的!

    【018:因為你有槍!

    【陸。耗阏f得對!

    隨著距離的縮短,陸浮最后蹲在了季生面前,兩人大眼瞪小眼。

    陸浮雙手捧著季生的臉,不讓他有機會躲開,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現在,教廷里是什么情況?”

    季生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他在衡量能告訴陸浮多少,以及,陸浮知道了會造成什么樣的后果。

    教廷短短幾年里發生的變化比季生一輩子換過的睡姿還多,他試探的反問了一句:“我怎么會知道教廷的事?”

    陸浮放在季生臉側的手輕飄飄的向下滑了一寸,覆在了頸側,感受著指腹下Alpha跳動的脈搏,他忽的笑了起來:“這幾天,諾加一直在盯著你!

    “你醒來之后,在找一樣東西!

    “照片,對嗎?”

    陸浮雙手緩緩收緊,看著Alpha逐漸泛紅的臉,少年慢斯條理的說:“神眷者的年齡不會超過十二歲,照片里的你長得有些太急了,就算是Alpha也不可能發育的那么快!

    “我也拍過這種合照,在所有孩子都經歷過第一輪神降之后!

    季生從喉嚨里發出卡痰般的低呼,他蹲不住身體,腰椎抵住墻,雙腿無力的蹬了兩下。

    “陸浮…我、我告訴你、呃嗬放開我…”Alpha眼下的黑眼圈重得像是快要和充血突出的眼球一起掉下來。

    陸浮略微松了力道,垂眸輕笑著說:“你是和亞奇哥哥一樣的角色吧!

    “教廷中,負責看管神眷者的人!

    之前的照片上,013號臉上被打上了叉,確認死亡。

    但是,換一種理解方式,013號確實不見了,不是死亡,而是從神眷者中淘汰了。

    季生不具備成為神眷者的條件。

    Alpha還在垂死掙扎,他急促的吸了幾口氣,捂著喉嚨反駁道:“我就是神眷者!”

    “哦!

    陸浮冷淡的問:“那你怎么解釋你被《神經》污染后襲擊諾加的事!

    男人不屈的神情凝固在臉上。

    啊哈!

    說不出來了吧。

    老老實實承認自己就是教廷的人不就好了。

    陸浮得意的托腮,雙手十指張開作開花狀:“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

    步伐匆匆的神職人員面露焦急,長長的白袍在走廊里從頭拖到尾,將前人留下的灰塵盡數擦干凈了。

    他沖進禮拜堂,高聲叫道:“主教大人昏迷了!”

    一張張面無表情的臉同時轉了過來,靜默的看著這名年輕的神職人員。

    那人緊張的退了半步,“主教大人…”

    他說不下去了,因為他們的表情從冷漠轉向了憤怒,似乎要一擁而上,把他細細的切成臊子。

    站在最前當的中年男人緩緩轉過身,繁復的袍子彰顯出他卓然的地位。

    男人蹙眉道:“禮拜堂中禁止大聲喧嘩!

    神職人員有些慌張,“可是,主教大人他…”

    “主教大人昏迷了,我已經知道你想說什么了,不用再三強調!

    年輕人緩緩垂下腦袋:“我很抱歉!

    中年男人穿過人群走到他的面前,單手壓住年輕神職人員的肩,“你擔心主教大人的安危,我理解,仁慈的神會寬恕信徒的無心之過。”

    年輕人當即感動的抬眼,中年人卻話鋒一轉,繼續道:“但你要知道,神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諒你!

    “教廷已經很多年沒有使用過火刑了,這個方法太原始,太粗魯,但確實方便!

    中年男人語帶威脅:“你現在,應該陪伴在主教大人身邊,對嗎?”

    年輕人臉色發白,壓在肩上的手在這一刻無比沉重。

    他啞著嗓子說:“…對!

    “好孩子!

    失魂落魄的走出禮拜堂,神職人員回到了主教大人的房間,老老實實的守在門口。

    屋內

    層層疊疊的紗幔下,041躺在床上,冷汗洇濕了額發,蓬松的卷發壓在紋路繁復的枕套上,一只骨節分明的手緊緊的攥住了被單。

    041痛苦的發出嗚咽,臉上一瞬間出現了一道深藍色的觸手圖案,下一秒又隱沒在皮膚里。

    他的意識沉浸在一片濃郁的黑暗之中,高高在上的神似乎藏在黑幕的后方,冷眼看著他與污染作斗爭。

    【你以為,利用藥物壓制精神域波動就能延緩污染嗎?】

    041咬著手腕,腰部以下都陷在了黑泥之中,他虛弱的笑起來:“這個藥只有一個月的時效!

    041仰頭看著虛空,微笑著說:“我從來沒有想要拖延污染的意思。”

    “您知道的,我是您最為虔誠的信徒,成為您的所有物是我的榮幸。”

    神似乎在笑。

    空間中的黑暗都有了起伏。

    041摸不清,神究竟是愉悅還是嘲諷,所以他明智的選擇不再開口。

    【你知道我第一次想要污染066的時候,他說了什么嗎?】

    041瞳孔驟縮。

    066也被污染了嗎?

    【他說,他都吃不飽,憑什么給我吃。】

    嗯…確實是066。

    這是041從神的嘴里確定的第一句實話。

    “主教大人昏迷了!

    卡勒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差點被嘴里的面包噎死,他撐著扶手從躺椅上坐起身,“咕嘟咕嘟”灌了半杯水下去。

    什么玩意?

    謝為禎和主教同時出事,首都星這么刺激能不能帶他一個,真不想繼續看傅以榕的臭臉了。

    等一下。

    卡勒興奮的心情突然跌落谷底,他拿著終端問傳遞消息的人:“主教昏迷了,那灰鴉的消息…?”

    “你自己努力吧!

    別。

    卡勒苦著臉看著掛斷的終端,可憐巴巴的再次撥了未知號碼,然而鈴聲響了一分鐘后,依然沒有接通。

    他不死心,再接再厲。

    溫柔的女聲傳了過來:“您已被拉黑,請下次再撥!

    不會吧。

    真的要自己干活了嗎?

    卡勒當初自告奮勇要來軍部當臥底就是想著錢多事少沒人管,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真的沒人管了。

    哦,有傅以榕管。

    更要命了。

    在房間里來回踱了幾圈,卡勒一拍腦袋給傅以榕發去了休假申請,理由是謝家主出事,自己要回去參加葬禮。

    兩分鐘后,傅以榕發來了消息。

    【哇咔咔大魔王:你穿越了?謝為禎沒死呢。】

    是的,我從未來穿越回來,就是為了趕上上一條時間線沒能參加的謝家葬禮。

    傅以榕手速飛快,第二條消息緊隨其后。

    【哇咔咔大魔王:你要是真穿越了,透露一下下個月的彩票中獎號碼。】

    【卡勒中尉:上將,賭-博是違法的!

    尤其你還是軍部的人。

    “你也知道賭-博違法。俊蹦腥说穆曇魪谋澈髠鱽。

    卡勒一個激靈,猛地從躺椅上跳起來,傅以榕不知道什么時候打開了他的房門,斜著身子倚在門口。

    Alpha似笑非笑的看著如驚弓之鳥的卡勒,“既然知道賭-博違法,怎么還敢賭我會給你批假?”

    卡勒咽了口唾沫,“上將,我真的有急事!

    “是嗎?”

    傅以榕走進卡勒的臥室,往柔軟的床鋪上一坐,不倫不類的翹起二郎腿,對著卡勒攤了攤掌心。

    “開始你的賣慘故事會吧!

    卡勒屏住呼吸憋住氣,臉很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他雙手背在身后,磨磨蹭蹭的說:“其實…”

    “其實,我是A同!

    怕了吧!

    卡勒得意的偷偷抬眼,沒想到傅以榕依然笑著,表情都沒變。

    我艸。

    你怎么不怕啊。

    “你是A同,然后呢?”傅以榕問。

    然后什么然后,不該是你找個借口落荒而逃從此和我保持距離嗎?

    陸浮的試卷上就是這么寫的啊。

    他學的不對嗎?

    卡勒回憶了一下維度直播曝光的陸浮S級答卷,沒找到更合適的答案。

    深吸一口氣,Alpha猛地彎下腰,九十度鞠躬,氣沉丹田大喝道:“上將,我騙了您一件事,其實…”

    “其實,我…”

    死嘴,快說啊。

    卡勒結結巴巴的吐出了最后幾個字:“我要回首都星看病!

    “什么病?”

    “就,A同…”

    傅以榕瞇眼笑了聲:“卡勒中尉,A同不是疾病,你應該接納自己的性取向!

    接納什么,我根本不是A同!

    傅以榕雙手抱臂,略微沉吟了一會兒道:“首都星的醫院都是錢包地獄,這樣吧,與其把錢花在醫院里,不如你把工資給我,我在軍部給你找幾個身強力壯的Alpha相看相看!

    卡勒一愣。

    軍部雖然沒有明令禁止私下交往,但是為了防止徇私舞弊的情況發生,一直默認同駐地士官之間不能關系過密。

    擦-邊球打得這么熟練,傅以榕出身不干凈的傳聞果然不是空穴來風。

    “這…不合適吧?”

    傅以榕不以為然:“雙方自愿,有什么不合適?”

    我不愿意!

    卡勒有些狐疑,傅以榕不會是在耍他吧?

    他雖然工作的時候愛渾水摸魚,但沒犯過大錯,傅以榕沒道理針對他。

    “不滿意?”

    銀發Alpha壓了壓帽檐,嗤笑道:“不滿意還有另一個方案,我帶人去抓灰鴉,你和灰鴉一起去囚星度蜜月,怎么樣?”

    卡勒軟了一輩子的腰“啪”的一下就抬起來了。

    “上將,我現在就去抓灰鴉,我一定讓他繩之以法!再也不敢挑釁塞拉法帝國的秩序!”

    傅以榕滿意的笑了,“你要去哪抓?”

    好問題。

    卡勒腦中靈光一閃,或許是陸浮的試卷的影響,他脫口而出:“塞布星!”

    傅以榕挑眉:“那是哪?”

    塞拉法帝國幅員遼闊,邊緣五等星更是多而雜,普遍直接稱呼五等星,沒人特地去記它們叫什么名字。

    卡勒解釋道:“就是垃圾帝國!

    能被稱為“垃圾帝國”的五等星只有一個,那就是X-11號囚星全體罪犯的老家。

    傅以榕自以為委婉的問:“你確定你不會死在塞布星嗎?”

    那可是尸體堆出來的星球。

    卡勒單手壓住心臟,微微彎腰。

    不會的。

    神明在上。

    **

    南區

    陸浮聽得云里霧里,他攔住季生,食指揉了揉太陽穴:“你是說,教廷前幾年出現了個主教,能與神明直接對話,但是教廷原本的代理教皇并不愿意聽從他,雙方之間互相看不順眼還要虛與委蛇?”

    季生點頭:“如果沒有猜錯,主教大人應該是當年的神眷者之一。”

    幾百個神眷者中,誰能做到這個?

    041。

    陸浮默念了一聲他的名字,突然有些惆悵。

    當初的娃娃臉小綠茶都當上主教了,他還在學校里混日子,被一群神經病當作追逐對象。

    【陸浮:你說我現在去教廷,然后對他們說我上面有人,他們會讓我加入嗎?】

    【018:火刑架貴賓一位。】

    季生又道:“傅以榕這幾年搗毀了不少教廷的據點,我們懷疑他可能在教廷內部安插了眼線,但一直沒有查出來!

    傅以榕…陸浮聽說過他的大名,在塞布星每隔幾天都能聽到有人在哭喪自家老大被傅以榕抓走了。

    “傅以榕做事滴水不漏,我們已經排查了無數次,依然沒有發現任何有問題的人!

    季生的擔憂陸浮能理解。

    一不小心下一個被端的就是他。

    陸浮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蹲的發酸的雙腿,安慰道:“這不算什么,我們已經在各大囚星插滿了眼線,這一點傅以榕就做不到!

    季生:“……6!

    你最好是在開玩笑。

    **

    謝為禎出事了,齊列一時間也沒心思來上課,齊、謝兩家這些年的利益牽扯比DNA雙螺旋還要緊密,稍有不慎就會傷筋動骨。

    他必須和長輩們商量一下,如果謝為禎沒撐住,齊家要怎么盡可能多刮分一點好處。

    當然,就算謝為禎痊愈了,這個方案也可以留著以后再用。

    真心想要殺了謝為禎的人不會因為謝為禎這一次活了下來就放棄下一次襲擊。

    Alpha地下宿舍

    齊之裕、成煊、時旭三人難得聚在了一起。

    成煊和時旭面對面坐著,齊之裕獨自一人站在門邊,小叔的短信像是機關槍一樣一條接著一條,連Alpha的超絕動態視力都有些不夠用。

    【小叔:我暫時回本家一趟,你這幾天不要離開第一軍校!

    【小叔:盡可能和成煊、時旭待在一起,遇事了拿他們當擋箭牌!

    【小叔:十二閥會議的具體情況不要告訴任何人,尤其是陸浮!

    【小叔:離簡煥白遠點,他目前嫌疑最大!

    齊之裕每一條都回復了一個“好”字,但是真正看進去的卻沒多少。

    今晚,他本想趁著小叔參加十二閥會議的空隙偷偷找陸浮待一會兒,但他到了Beta宿舍樓后卻被西蒙告知,陸浮從下午開始就沒回過宿舍。

    齊之裕起初是不信的。

    在他眼里,西蒙就是個心懷鬼胎的惡蟲。

    但當齊之裕用了自己的特殊權限打開校內監控時,他驚訝的發現,陸浮真的離校了。

    陸浮是塞布星人,在首都星無依無靠,他能去哪?

    懷著不安的心情,齊之裕蹲在陸浮門口,期盼首席一回來就能看到他,然而,事情的發展又一次出乎預料。

    齊之裕沒有等來陸浮,卻等來了謝為禎出事的消息。

    太巧了。

    齊之裕想,說不定只是個巧合。

    可Alpha與生俱來的危險直覺又在一遍遍響起警報,逼迫齊之裕承認現實。

    就是他!

    他是兇手!

    三人會面后,齊之裕含含糊糊的將這件事說了出來。

    “你確定,陸浮不在學校嗎?”成煊眼底眸光微轉。

    “確定!饼R之裕心煩的關閉終端。

    這事他沒有告訴齊列,免得齊列以此為把柄要挾陸浮,他不是擅長保密的人,心里像有個狗尾巴草在撓。

    成煊不認為陸浮會牽扯進這件事里,首先陸浮和謝為禎沒有任何交集,他么哦必要冒著風險做這些。

    其次,成煊還記得在病房里和齊之裕說的話。

    陸浮如果想要穩定的未來,就不能鋌而走險,他好好待上三年,畢業之后進入軍部日子不會差。

    最后——

    成煊撥開額發,露出上挑的鳳眸,眼神凌厲:“如果這件事和陸浮無關,他離校是去做什么?”

    時旭垂下眼,這里只有他知道陸浮的秘密。

    巧的是,時旭和齊之裕不同,他只會透露自己愿意透露的事。

    金發Alpha嘆了口氣附和道:“是啊,陸浮離校是去做什么呢?”

    齊之裕抿唇,如果他們想的話,施壓調出整個首都星所有街道的監控一一排查也不難。

    但那無疑會驚動齊列。

    如果陸浮和這件事無關還好,但凡扯上關系,這就是直接給齊列送貨上門。

    只有讓一個從頭到尾置身事外、齊列觀念中不可能和陸浮有關的人去做才行。

    “找簡煥白,讓他調監控…”齊之裕一開口,兩人齊齊露出驚愕的表情。

    時旭挑眉:“你才和簡煥白鬧了一場,他恐怕不會幫你!

    齊之裕不以為然,“利益到位了,什么恩怨都能化解!

    時旭背著手捂住下半張,沒想到一向倔脾氣的齊之裕居然能舍得下面子去找簡煥白。

    成煊站起身,退出了聊天,“我先走了。”

    時旭玩味的勾唇:“你不關心后續發展?萬一真的是陸浮做的呢?”

    成煊推開門,語氣冷淡:“與我無關。”

    裝什么裝。

    時旭不屑的翻了個白眼,剛開始齊之裕叫他們倆來的時候,成煊跑得比誰都快。

    沒過多久,簡煥白來了。

    他雙手插兜占據了主座,吊兒郎當的翹起二郎腿,“出這么大血,齊列知道嗎?”

    齊之裕沒什么好臉色,“你查就行了,別說廢話!

    簡煥白沒急著完成他的要求,而是晃了晃自己的終端,“陸浮回來了,我給了他進入宿舍樓的權限,大概還有十分鐘就到!

    齊之裕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面啊劃出“呲”聲。

    Alpha激動的叫起來:“你叫他過來干什么!”

    簡煥白不怕他,笑瞇瞇的說:“有什么問題直接問本人,不必調監控快多了?”

    “你怕什么,”Alpha用食指卷了卷自己粗長的麻花辮,“怕他以為你要威脅他嗎?”

    齊之裕不說話,臉色陰沉。

    簡煥白嗤笑一聲:“別不敢承認啊,齊之裕,你難道沒有想過借此威脅他嗎?”

    “我沒有!”齊之裕斬釘截鐵的反駁。

    他瞪圓了一雙狐貍眼,雙手重重地壓在桌面上,“我才不會用那種卑劣的手段得到他。”

    月亮就該在天上。

    簡煥白“嘖”了聲,“你也就趁現在說說這種話了!

    想要擠到陸浮身邊的人只會多不會少,齊之裕的優勢不足以脫穎而出。

    【滴,檢測到拜訪者,開門權限已開啟!

    陸浮一開門就看見簡煥白、齊之裕和時旭呈三角形坐在一起,直勾勾的看著他。

    簡煥白照舊是隨時可能被撐開的白襯衫,煙灰色的粗麻花辮搭在胸前,一直垂到膝蓋上。

    一只手臂垂在椅子后面,雙腿交疊,坐姿散漫。

    齊之裕規規矩矩的穿戴齊整,眼神似乎有些躲閃。

    時旭換了一身私服,米白色的高領毛衣配黑色長褲,金發隨意別在耳后,一條銀鏈垂下。

    陸浮左看右看,沒能從桌下找到成煊的身影。

    啊哈!

    首都星門閥茶話會,猜猜是誰沒有收到邀請?

    成煊!

    好一個門閥式霸凌。

    這房間只是正常規格,塞下三個一米八以上的Alpha多少有些勉強了。

    面對空氣都有些擁擠的宿舍,陸浮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先邁左腳。

    “學弟,你回來了。”簡煥白笑盈盈的舉手打招呼。

    時旭彎起唇對著陸浮點點頭,“齊之裕有話想對你說!

    齊之裕在桌下一腳穿踹了過去,被時旭躲開了。

    “沒有,”齊之裕搖搖頭:“你別聽他胡說!

    “學長好。”

    陸浮走了進來,輕輕帶上門。

    簡煥白斂眸道:“我們在討論十二閥會議的事,你要不要一起聽聽?”

    這種天龍人限定話題和我有什么關系嗎?

    陸浮坐到桌子的最后一個角,穩定的三角形變成了不穩定的四邊形,話題的走向也逐漸失去了平衡。

    一開始只是簡煥白在介紹十二閥的參與人員,狀似無意問了一句為什么齊之裕沒去,時旭就開始陰陽怪氣。

    有陸浮在,齊之裕沒動手,但他又說不過時旭,只能不停的放信息素。

    Alpha的氣味在房間里肆意蔓延,本就有些擁擠的宿舍更加逼仄。

    時旭被信息素攻擊了幾次,笑容也掛不住了,最后演變成兩人對放信息素,而挑起話題的簡煥白美美隱身吃蛋糕。

    陸浮只是笑。

    他聞不到信息素,但體感一會兒冷一會兒熱,被兩股不同的氣息揉圓搓扁,笑容是他最后的倔強。

    *的,他恐Alpha了。

    第45章 其實,我是A同

    灰鴉 塞布星每年都有大量星盜來往, 灰鴉回來一趟并沒有引起多少人注意,但諾加顯然不在這些人之列。

    自從上次首都星派人來塞布星之后, 諾加就留了個心眼,叫了兩個小弟守在教堂附近,任何人進入教堂諾加都能在第一時間知道。

    收到消息的諾加立刻回到了五等星。

    “老、老大、我們看見灰鴉的斗篷看到掉了好多骨頭不是有血、死了灰鴉又活了!”

    Alpha坐在集裝箱上,半張臉被墨鏡遮住,暗紅色的發落在頸側,一手搭在彎曲的膝上,一手支著下巴。

    墨鏡下的眉毛擰起, “你在說什么勾八?”

    兩個小弟語無倫次的說了半天, 最后大喊了一句:“灰鴉死了!”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諾加以為自己只是文盲, 沒想到居然已經到了連話都聽不明白的地步。

    但是Alpha怎么會承認自己不行,他指了指同樣在旁邊聽的一愣一愣的小弟, “你來總結一下。”

    小弟疑惑的“啊”了一聲, 遲疑的站起身:“那個,總之就是, 灰鴉死了。”

    負責看守教堂的兩人立刻急切的擺手:“沒死,又活了!”

    一伙人面面相覷。

    諾加從集裝箱上一躍而下, “走,去看看。”

    與此同時,灰鴉星盜團的成員正蹲在教堂外數螞蟻, 數著數著又嘆了口氣。

    雖然首領每次進教堂都不讓他們跟著, 但星盜都是在刀尖上舔血的角色, 一絲血腥味都逃不出他們的鼻子。

    “首領這一次好像比以往嚴重多了, ”一名星盜心有余悸的說:“這個血腥味, 把人殺了放血都放不了這么重。”

    捏著樹葉打斷螞蟻爬行的隊伍,另一個男人面露憂色:“首領要是死了, 我們以后跟誰混呢?”

    “別胡思亂想,首領這么多次不都熬過來了?”

    光頭大漢一巴掌將那人拍進地里,接著掩面垂淚:“可憐的首領,他都不敢告訴陸浮自己的情況,要是陸浮以后嫌棄他怎么辦?”

    地下傳來悶悶的聲響:“不,根本沒有以后吧!

    雙手撐地,將臉從凹陷的泥土里拔出來,男人抹了把臉說出了眾所周知的事實:“陸浮才看不上咱們首領!

    他伸手比劃了一下:“諾加,夠強吧,長得也不差,這么多年存了不少贓款,還年輕,陸浮不是照樣把人當狗耍!

    “咱們首領一打不過諾加,二不敢露臉,三身患未知疾病,嘖嘖,”男人搖搖頭,甩下些許泥屑來,感慨道:“懸啊!

    他說的有道理,幾人齊齊嘆了口氣。

    諾加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他做事從來沒有“低調”二字,一伙人聲勢浩大,從欽西城一路走到教堂,無數熱愛看樂子的勢力都好奇的跟在了隊伍后面,因而隊伍越來越龐大。

    當他們逼近時,灰鴉星盜團的成員們立刻打起了精神,眼神充滿戒備。

    領頭的紅發Alpha伸了個懶腰,從小弟手里接過槍,吊兒郎當的插在口袋里:“灰鴉呢,叫他出來。”

    比起諾加的發難,他們更在乎諾加的打扮。

    丟開手里的樹葉,青年背著手對身側的光頭男人悄聲問:“諾加為什么要戴墨鏡?塞布星的可見度還不夠低嗎?”

    這話傳進光頭男人耳朵的同時也傳進了諾加的耳朵里。

    他得意的揚唇,將墨鏡一摘,露出左眼上的黑色眼罩,本該是眼球的位置繡著金色的太陽圖案。

    陸浮喜歡什么,諾加就給自己身上加什么。

    同理,陸浮不喜歡什么,就摘掉什么。

    Alpha強悍的身體素質允許他最大程度利用自己的每一個器官。

    光頭男驚呼一聲:“我艸,諾加也殘疾了,咱們首領又有勝算了!”

    身側的男人恨鐵不成鋼的喊道:“有個勾八啊,是諾加和首領一樣沒可能了!”

    這種事情是重點嗎?

    “諾加說要見我們首領,”染了一頭綠發的Alpha將他們倆一左一右拉開,“這才是你們需要關注的事。”

    合格的下屬應該離首領的私生活遠點。

    兩個男人似乎有些畏懼,一聲不吭的站在兩側,綠毛Alpha向前一步,對著諾加微微彎腰,“我們首領現在不方便見人,您還是回去吧!

    諾加嗤笑:“我就是來幫他方便的!

    “滾開!

    綠毛Alpha有些怵他,但首領如今情況不妙,諾加要是真進去了,他們明天就要從灰鴉星盜團改名叫烤鴉星盜團了。

    他不讓,諾加也不惱,抬起右手在空氣中揮了揮,身后的小弟們立刻沖了上去。

    人海戰術無論什么時候都好用,尤其雙方人數差異極大的時候,優勢更為明顯。

    諾加從纏斗的人群中央不緊不慢了走了過去,所有人都下意識避開了他。

    穿過庭院,諾加看到了滿地干涸的血水,白骨交疊著堆在血泊中央,有不少螞蟻盤踞其上。

    靠坐在教堂門口的男人裹著漆黑的斗篷,靜默的看著這些骨頭被啃食,斗篷下的雙眼古井無波。

    諾加踢開橫亙的腿骨,走到灰鴉面前,嘲諷的瞇眼。

    “不是說去給陸浮打下二十一個一等星嗎?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他刻意拖長了音調,聽起來更加刺耳:“不會是被軍部追的無處可逃了吧?”

    灰鴉斗篷下的臉面無表情,“那你呢?”

    “特地去首都星見陸浮,把眼珠子看掉了嗎?”

    他一說這個諾加就來勁了,Alpha雙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像是一直戰勝的公雞。

    將張揚的紅發撥到腦后,諾加兩指捏住眼罩下擺摩挲了幾秒,眉宇間難掩得意之色。

    直到活死人都快不耐煩了,諾加終于開口:“知道我的眼珠現在在誰那嗎?”

    他前面鋪墊了那么多動作,灰鴉還能猜不出來?

    “陸?”

    得到諾加肯定的眼神,灰鴉輕蔑一笑,一只眼珠算什么,他要是想,可以送陸浮幾十顆串成手鏈。

    “你來就是為了炫耀這個嗎?”灰鴉抓住斗篷垂落的布料,向下拉了拉,將自己瘦削的下巴一并蓋住。

    諾加這才說起了正事。

    他沒有直接問灰鴉“死了,又活了”究竟是什么情況,而是指了指地上的血泥問:“這是什么?”

    灰鴉不得不把斗篷又往上掀了掀,這才看到諾加指的東西。

    “如你所見,一灘血而已。”灰鴉無所謂的說。

    他的態度過于坦然,諾加甚至一瞬間開始懷疑自己的猜測。

    難道這不是灰鴉的血?

    灰鴉打了個哈欠,“你要是感興趣,直接帶走吧,還有那堆骨頭,不收費!

    諾加微微抿唇,面色沉靜,“這是誰的骨頭?”

    灰鴉斗篷下的臉僵硬的牽動肌肉,露出一個堪稱驚悚的笑容,“你覺得呢?”

    “汪!”

    小灰狗從教堂里跑了出來,后腿一蹬,從擋在門口的灰鴉腿上跳了過去,嘴里銜著一根白骨。

    諾加看看小灰狗,又看看灰鴉,僅剩的一只瞳驚訝的縮了縮:“你把自己的骨頭給它磨牙?”

    這不是重點。

    諾加的聲音又拔高了一度:“你背著我給我和陸浮的狗喂你的骨頭?!”

    挖墻腳這么明目張膽,真不怕哪天出門被人打死嗎?

    灰鴉低下頭,聲音悶悶的,“不是你的。”

    諾加氣得笑出了聲,“我養了這么久,怎么不是我的!它要是會說話都要叫我一聲小爸!”

    灰鴉不承認,“它也吃了我的骨頭,那我是不是也能換一句小爸?”

    諾加一個健步走上樓梯,雙手拽住灰鴉的衣領,將坐在地上的男人拉了起來。

    Alpha陰冷的眸子盯著漆黑的布料,語帶警告:“你最好明白,我可以直接讓你死在這里!

    你不可以。

    灰鴉面無表情的想。

    只要在神的目光下,誰也不可能終結他的生命。

    小灰狗不知道他們為什么劍拔弩張,蹲在草地里啃骨頭,Aloha的骨頭硬度極高,小灰狗咬了半天都沒能留下自己的牙印。

    它只能叼著骨頭跑到諾加腳邊,喉嚨里發出低低的叫聲。

    諾加松開灰鴉的領子,一邊抱怨小灰狗麻煩一邊任勞任怨的替它折斷了骨頭。

    看到小灰狗高興的尾巴都轉成了風車,諾加又有些惱火的把骨頭搶了下來。

    “這破玩意有什么好啃的,回去我喂你吃好東西!

    小灰狗睜著黑豆豆般的眼,低下頭在地面上嗅聞了幾下,在一處草地上蹲下,“汪汪”的叫了幾聲。

    諾加頭疼的走過去,“又怎么了?”

    小灰狗站起來,繞著自己剛剛蹲坐的地方轉了幾圈,諾加心領神會,五指成爪挖開了地表的泥塊。

    小灰狗叫的更歡了,似乎十分激動。

    諾加挖了沒幾下,就挖到了一個硬物。

    他饒有興味的挑眉,從土坑中拿出了一個有些老舊的皮質手環,正中央鑲嵌著銀色的金屬片。

    諾加摸索了一下,找到了金屬片下方的按鈕。

    金屬片上跳出了幾個紅色的數字編號,接觸不良似的不斷變換,幾秒后趨于穩定。

    066。

    這是什么?

    “這是什么?”灰鴉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過來,他俯身看著諾加手里的皮質手環,低聲問道。

    諾加拍了張照片,將手環塞進了自己的口袋里,意味不明的彎唇:“這就要問問,對這座教堂了解最多的人了!

    塞布星港口

    卡勒中尉看著下方多如牛毛的星盜艦陷入了沉思。

    S級星盜團灰鴉,A+星盜團赤兔,A級星盜團黑馬…還有許多卡勒報不出名字但十分眼熟的星盜標志。

    每個標志都代表著大筆通緝金額。

    本來以為是二等功,沒想到直接升職加薪養老退休一條龍服務。

    這還不把傅以榕眼珠嚇掉?

    卡勒摩拳擦掌,二話不說給傅以榕發去了通訊申請。

    然而,當傅以榕的臉出現在屏幕上時,卡勒還是忍不住起了一身寒噤。

    “有什么事嗎,卡勒中尉?”

    傅以榕翹著二郎腿,手里拿著半個甜甜圈,戲謔的問:“你終于愿意接納自己的性取向了嗎?”

    卡勒眼角抽了抽,沒想到傅以榕居然這么松弛。

    他低下頭,將星艦下方的畫面調了出來,“上將,您請看,這是塞布星港口的圖像。”

    紅點代表S級星盜團,黃點代表A級及以上,藍點代表B到D級,卡勒調出來的圖像中密密麻麻全是紅黃兩色,看的人眼睛疼。

    傅以榕沉默了幾秒,忽的笑出聲,“卡勒中尉,你運氣一直這么好嗎?”

    卡勒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腦勺:“我一直都是被稱為幸運星…”

    “有這樣的運氣,想必你一定可以把他們全部打包送去囚星的,對嗎?”傅以榕沒有耐心聽卡勒自吹自擂,直接定下了要求。

    卡勒未盡的話卡在了喉嚨,不上不下的堵著,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上將,這,這會不會難度太高了…?”卡勒眉毛擰成了八字,苦著臉試圖說服傅以榕。

    銀發Alpha將剩下半個甜甜圈扔進嘴里,似笑非笑的說:“比和灰鴉一起度蜜月還難嗎,幸運星中尉?”

    卡勒不得不閉上了嘴。

    他現在只想把幾分鐘前給傅以榕發去通訊申請的自己拖出來打一頓。

    神經病啊你去招惹他!

    **

    第一軍校,Alpha地下宿舍

    話題終于進入了正軌。

    時旭給陸浮泡了被紅茶,輕聲道:“這次十二閥會議還沒討論出什么實際內容就被中途打斷了,過段時間必然要再舉辦一場會議。”

    赤裸裸的暗示。

    時旭眨眨眼,銀鏈從陸浮的臉側晃過:“只不過,安保措施恐怕要再次加強了!

    時旭放在桌下的腳蠢蠢欲動,有意往陸浮的方向挪過去,Beta少年面上笑嘻嘻,瞬間避開了桌下踢過來的腳。

    一次不成,還有第二次。

    救命!

    怎么還來!

    【018:東南方向,躲!】

    調情變搏斗,時旭收起笑容,沉下了臉。

    接連避開“襲擊”后,陸浮干脆將椅子一拉,靠著簡煥白坐下,Alpha高大的身形非常給人安全感。

    簡煥白憋住笑,裝傻道:“學弟,你怎么了?”

    你再裝呢?

    我不信你沒感覺到。

    陸浮決定跳過這個一不小心就會演變成桌下打擂臺的話題,問道:“聽說謝四閥出事了,能和我說說當時究竟發生什么了嗎?”

    沒想到他主動提起這件事,齊之裕的背猛地挺直了,和時旭無論是角度還是姿勢都一模一樣。

    陸浮古怪的瞄了眼時旭的腰。

    他不會真的很在意腰間盤突出吧?

    兩個Alpha熟練的眼神交流了幾秒后,時旭笑著說:“當時的情況我也說不清,一切發生的太突然,等我看清楚的時候,謝為禎已經倒在甲板上了!

    齊之裕沒去,只從齊列口中知道了個大概,他想了想,沒說話。

    簡煥白倒是出乎陸浮的預料,他沒有提襲擊時的混亂場面,而是意味深長的說:“謝家安排的保鏢似乎來頭不小!

    他一開口,時旭也接話道:“是有些奇怪,給我一種兇神惡煞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謝家私下培養的。”

    是嗎?

    如是。

    陸浮托著腮問:“謝家主得罪過誰嗎?”

    齊之裕嘲道:“那就多了去了,從人類到蟲族,誰沒被他剝削過。”

    想起那個9.0抑制劑,齊之裕就一陣惱火,要不是謝家的抑制劑有問題,他怎么會在星艦走廊里發瘋,給陸浮留下那么糟糕的二次印象。

    這就是陸浮不知道的了。

    他好奇的問:“謝家和蟲族有關系?”

    “這個嘛…”簡煥白從鼻腔中哼出笑:“諾亞制藥在蟲族已經是壟斷的存在了!

    “不過,皇室有自己的藥業,絕不會用諾亞制藥的產品,他們可不敢信任人類!

    提到這個,陸浮乖乖的舉起右手:“所以,兇手也有可能是蟲族嗎?”

    簡煥白沒給出明確回答,而是提起了一件已經被揭過的事:“一年級那只雌蟲,叫什么…西八來著?”

    “他那天晚上,不是去了趟醫務室嗎?”

    Alpha別有深意的屈指敲了敲桌子,“就算這次的事和他沒關系,他也一定另有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

    【陸。禾忑埲耸遣皇嵌疾粫泟e人的名字?】

    前有韋珂,后有西蒙。

    【018:他們可以直接去人口管理局給你改名。】

    你說的有道理。

    **

    塞布星

    卡勒中尉駕駛的軍艦十分龐大,一個能抵三個星盜團,理論上來說,在宇宙中完全可以橫著走。

    但是塞布星的星盜實在太多了,除了港口這些,里面一定還有不少隱藏的更深的,其中不少都是十分棘手的角色。

    一個不小心,就是玩火自焚。

    副官問:“中尉,我們是否要在港口降落?”

    卡勒沉吟了一會兒,對著副官招招手,男人彎下腰靠近,卡勒在對方耳邊低聲道:“其實,我是A同!

    接下來的幾秒,卡勒有幸見到了副官的面部肌肉有多么靈活,Alpha近乎驚恐的退后,眼神像是在看異獸王般倉皇。

    他顫抖著聲音,腰背緊貼墻壁,問道:“中尉,您這是什么意思?”

    卡勒搖搖頭,平靜的說:“沒什么意思,就是字面意思!

    副官的表情更難看了,好端端一個一米九的大漢,硬生生被他一句話嚇得汗毛直立。

    Alpha咽了口干沫,強裝鎮定的說:“中尉,我先去檢查一下炮彈填充!

    話落,不等卡勒批準,副官飛快的沖出駕駛艙,連門都忘記關上了。

    卡勒愜意的躺在駕駛座里,眼神明亮而得意。

    這不是挺有用的嗎?

    果然還是傅以榕的問題。

    第46章 齊列:笑不出來

    爭執。

    又開始了。

    齊之裕還記著齊列的提醒, 又潛意識里不愿意承認這件事和陸浮有關系,字字句句都有意無意的針對簡煥白。

    簡煥白覺得有些好笑, 先是齊之裕有求于他,又給足了好處,他才勉為其難幫他一把,現在齊之裕不需要他調監控了,又恢復了到處亂咬的瘋狗本性。

    和他小叔一個樣兒。

    巧的是,簡煥白的脾氣也是十二閥里少有的差,一張嘴就是大片的和諧詞。

    陸浮聽到的全是“嗶——”

    【陸浮:我耳朵壞了嗎?】

    【018:我幫你消音了!

    謝謝你, 但這和打游戲的時候收到僅剩兩小時游戲時長的提醒窗有什么區別?

    齊之裕戰斗力超群, 罵完時旭罵簡煥白, 他的詞匯量未必比簡煥白多,但他嗓門大。

    吵架, 比的就是一個氣勢。

    陸浮含住一顆葡萄, 酸甜的汁液在齒間漫出,右腿疊在左腿上方, 一條手臂彎曲架在膝蓋上。

    堆成出小尖的葡萄山越來越矮,直至陸浮的手指捻起最后一顆葡萄時, 雙方的辯論終于走到了盡頭。

    “結論是什么?”陸浮問。

    齊之裕摸了摸鼻頭,心虛的垂眼:“簡家并不是完全沒可能安排人刺殺謝為禎。”

    簡煥白也嗤笑著補了一句:“齊列也完全做得出這種過河拆橋的事。”

    這不是什么都沒爭出來嗎?

    陸浮用指甲敲了敲果盤邊緣,聲音輕而脆。

    “叫我來就只是為了讓我看你們吵架嗎?”他興致缺缺的嘆了口氣。

    “有什么話, 我可以替你們說!

    “你們懷疑我參與了謝為禎遇害的事, 還是懷疑我就是兇手?”

    齊之裕眼神躲閃, 簡煥白只是笑, 兩人都不開口。

    陸浮將視線移到了時旭身上, 時旭勾唇,慢悠悠的說:“下午四點到晚上十一點, 你正好不在校內,而謝為禎遇襲也正好發生在這個時間段里。”

    金發Alpha溫柔的笑了笑:“我并不是懷疑你,只是有些好奇,你去哪了?”

    話落,他又將齊之裕一并拖下了水:“齊之裕也很擔心你!

    齊之裕罕見的沒對時旭怒目而視,用手背輕輕磨蹭臉頰,默認了他的話。

    陸浮施施然站起身,“我應該沒有向你們匯報行蹤的義務。”

    簡煥白咧唇:“學弟,你可能不知道,我有權限調出整個首都星的監控。”

    他用半威脅半調笑的口吻說:“你要是做了什么亂紀的事,我恐怕不能視而不見!

    見什么見。

    南區哪來的監控,裝多少都能給你拆了拿去賣。

    恰在此時,時旭又笑著打了個圓場:“用不著簡學長,謝家恐怕已經在通過監控排查嫌疑人了,以他們的辦事效率,想必很快就能出結果…首席,我相信你!

    Alpha唇角噙著一抹笑,俊美的五官在燈光下放大了優勢,多了些攻擊性,但那雙翠色的眸子卻溫柔的彎成細細的縫。

    他用輕而緩的聲音重復道:“我相信首席不會做出這種事!

    一個紅臉一個白臉。

    【陸浮:我早說了時旭不能離開p圖很打光燈!

    陸浮又看向垂下頭的齊之裕,Alpha發覺了他的視線,眼眸赫然亮起來,耳邊的珠串像是晃動的狗尾巴。

    齊列一定交代了他什么,陸浮確信,齊之裕應該還沒有告訴齊列他離校的事。

    知道這件事的還有誰?

    成煊?

    西蒙?

    既然已經不是秘密,那就沒有保守秘密的必要。

    他撇了眼笑得看不見眼的金發Alpha,問道:“可以出來一趟嗎?”

    時旭欣然同意了。

    兩人并肩穿過走廊,離開了Alpha宿舍,回到地面的那一刻,也夜風裹挾著月光吹了過來。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月光打著旋親吻陸浮的發頂、側臉、頎長的頸,時旭十分自然的一點點向著陸浮傾斜身體,最終握住了他的手。

    陸浮半瞇的眼驀地睜開了,Alpha的手指緩慢的在他的掌心畫了個圈,接著虛虛的勾住他的指腹。

    陸浮抬眼望去,時旭對著他眨眨眼,翠色的眸子里裹著一抹笑,與此同時,一股淡淡的信息素自時旭身上飄了出來。

    帶著求偶意味的氣息目的性明確的纏上了陸浮的手腕。

    【陸。哼@和當街拉shit有什么區別?】

    【018:猜你想要:《語言的藝術》!

    “你沒有告訴他們,我們去過南區的事嗎?”陸浮問。

    “秘密不就是用來保守的嗎?”時旭道。

    陸浮側過臉看他,“秘密?”

    “對啊,”時旭挑眉:“只屬于我們倆的秘密!

    那完了。

    諾加、季生、018…你要殺多少人才能和我擁有秘密。

    陸浮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我們回校的時候遇到過…”

    “我查過了。”

    時旭五指收緊,將陸浮的手扣在掌心,他放輕了聲音說:“只是一個五等星的平民Alpha而已,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只摘掉他的喉管。”

    嗯?

    嗯???

    【陸浮:我好像聽到時旭要摘諾加的喉管,這還是星際通用語嗎?】

    【018:給諾加留個十分之九尸吧。】

    陸浮瞇眼定定的看著神色自信的Alpha,時旭,不,天龍人似乎都有這樣的通病,在進度條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時候就靠語言和心理將它粉飾成了百分之一百。

    更何況,時旭有沒有走完百分之五十還不好說。

    “陸浮,我不是齊之裕,免費的事我不做,你也不想讓謝家查到南區去吧?”時旭傾身貼近少年的面龐。

    該怎么告訴你南區就是謝家的呢?

    細碎的呼吸交織在一起,時旭直勾勾的看著少年的凌厲的眉眼,目光下移,落在他的唇上。

    Alpha一時有些口干,想起那一盤自己根本沒能吃上的葡萄,喉嚨里隱約有些刺癢,心中也像是少了什么。

    他拖著發干的嗓子說:“我替你保守了秘密,至少讓我討點利息吧!

    曖昧在月光中融開了,絲絲縷縷的將兩人包裹在其中,夜風撩起陸浮的發,將幾不可聞的葡萄果香帶到了時旭體內。

    “利息?”

    陸浮的五指突然插進了時旭的指縫,這樣的行為無疑極具侵略性,讓Alpha下意識的想要躲避。

    陸浮根本沒給他機會,死死的扣住了時旭的手指,桃花眼輕輕彎了彎,“你自己討的,自己接好了!

    時旭面上的表情消退了大半,繃緊的面皮下藏著緊張和興奮。

    幾息之后,陸浮拽住了他的領口。

    “啪!”

    一個耳光落了下來,將Alpha的臉打得偏到了一旁,皮肉相接的脆響帶著血腥氣。

    時旭愣了一秒,后知后覺的發現自己咬破了口腔內側的黏膜,細密的刺痛感和臉上的脹痛彼此牽扯。

    他不解的看向陸浮,生氣了?

    因為他的威脅?

    “利息只有這個,”陸浮松開他被扯亂的領口,撣了撣不存在的灰,笑道:“一個巴掌。”

    “回去吧,別讓他們等太久!

    陸浮先一步轉身走出了信息素的包圍圈,曖昧在頃刻間如潮水般退散。

    沒生氣,疼痛也是利息。

    時旭松了口氣,捂住自己的臉揉了揉,似乎要將這份疼痛在加深些。

    今晚再準備一盤葡萄吧。

    時旭快渴死了。

    快步走進電梯里,陸浮靠在墻上無聲的發出爆鳴。

    【陸。涸龠@樣下去我就要練成鐵砂掌了!這些Alpha真的不能死掉一兩個嗎?】

    太多了根本應付不過來啊可惡。

    【018:總比被Alpha親好吧,你不是過敏嗎?】

    隨便說說的你真信啊。

    【018:別擔心,時旭只是前菜,想想謝為禎醒了之后你要怎么辦吧!

    陸浮倒不怕謝為禎醒過來之后找他的麻煩,先不說虎視眈眈的其他門閥,就光是齊列要查諾亞制藥的藥物成分的事就夠他忙的。

    更何況,還有教廷。

    謝為禎想要的太多,同樣的,他也被這些東西綁架了。

    “叮。”

    電梯開了,陸浮看到了蹲在地上的Alpha,他頂著一頭紅發,像是大型犬一樣蹭到陸浮腿邊,他邀功道:“我已經讓簡煥白滾了,別聽時旭胡說八道,他嘴里沒有一個字可信!

    頓了頓,齊之裕小聲說:“我也信你,就算你做了什么,也是謝為禎自找的。”

    電梯門在背后合上,燈光漸漸被門縫吞吃,只剩下電梯內頂部投下的慘白光線。

    齊之裕絮絮叨叨的抱怨起來:“我早就看謝為禎不順眼了,仗著自己老就對我說教,小叔還總想讓我和謝家人打好關系,麻煩死了,謝家人沒一個好東西,說話陰陽怪氣討人嫌,活該一輩子擠不進上三閥!

    【陸。憾间浵聛砹藛?】

    【018:錄了,音質清晰一字不差!

    小甲蟲趴在燈泡上,將齊之裕抱怨謝為禎的圖像清晰的拍攝了下來。

    齊列一定不愿意看到這份視頻出現在維度直播手里吧。

    第一次看見會長腳自己跑過來的把柄。

    “叮!

    電梯回到了地面,鐵門向兩側移開。

    陸浮驀地扯開唇,笑容明媚而熱烈,月輝和星子親吻他的面龐,流進了衣領。

    Beta少年俯身摸了摸齊之裕蓬松的紅發,夸獎道:“做的不錯!

    齊之裕不明所以的抬眸,用頭發蹭了蹭陸浮的掌心,露出一個笑。

    【018:莫名有點同情他!

    【陸。翰蝗缦韧橐幌卤恢蹲油诳拥凝R列怎么樣?】

    時旭沒想到陸浮又從電梯里出來了,一起出來的還有傻笑著的齊之裕。

    他古怪的瞇眼,還沒開口,齊之裕已經撲了上來,單臂鎖住他的喉嚨把Alpha拖進了電梯。

    時旭吸不上去,難受的屈肘鑿了齊之裕肋骨一下,齊之裕倒吸一口氣,卻不放手。

    他忍痛在時旭耳邊惡狠狠的威脅道:“你別想用假好心騙陸浮,我還不知道你是什么貨色?”

    時旭只覺得莫名其妙,“剛才不是你跟個被縫了嘴的狗一樣坐在那里當啞巴嗎,我好心替你開口,你還怪起我來了?”

    齊之裕直接捂住了時旭的嘴。

    哥不愛聽。

    陸浮眼睜睜看著兩人以打結的姿勢被電梯重新送回了地下,歪了歪頭,伸了個懶腰轉身就走。

    打起來好啊。

    死一個更好。

    **

    回到Beta宿舍樓后,陸浮兩眼一黑。

    大批蟲族和Beta學生聚集在一樓的公共休息廳,人擠蟲,蟲擠人,當陸浮走進大廳時,生物群中更是爆發出了尖叫。

    “首席!有人給你寄了禮物!”

    禮物…?

    陸浮第一反應是炸-彈,第二反應是諾加的眼珠。

    但是這些顯然不足以驚動這么多學生。

    陸浮左右看看,向前邁了一步,“噠噠”幾聲,圍在一起的學生們齊齊向兩側退開,如摩西分海般硬生生從蒼蠅都飛不進去休息廳里擠出了一條路。

    付出的代價是數十余名不得不將自己的同窗好友、陌生異族打橫抱了起來。

    雙方的表情都十分不忍直視。

    【陸。翰皇牵珺eta公主抱雌蟲,這對Beta的手臂是不是不太友好?】

    【018:你怎么不說對雌蟲的心理健康也有重大危害!

    因為我是Beta啊。

    別人可能是玩梗,但我真的是Beta。

    在這條路的盡頭,西蒙翹著個二郎腿,手里拿著一個巴掌大的盒子。

    他將盒子對著陸浮晃了晃,嬉皮笑臉的說:“首席,你的禮物。”

    忽視兩側的視線,陸浮徑直走了過去,接過盒子掂了掂,很輕,沒什么分量。

    少年好奇的揭開盒子,里面放著一張小小的卡片和一顆只有網球大的深紫色球體。

    他沒有看卡片,而是直接將球體拿了出來,圍觀的人群小小的騷動起來。

    這顆球體是星球轉讓后帝國銀行給出的“鑰匙”,持有“鑰匙”的人可以任意支配該星球。

    “絕對是倫德星,只有倫德星才有這種顏色的幻想星云!”

    “誰這么大手筆,倫德星可是旅游星,比一般的星球值錢多了…”

    西蒙也有些意外的揚起眉:“首席,快看看是誰送的,這可不是普通禮物!

    不用看。

    陸浮將盒子蓋上,轉身踏上了樓梯,對于西蒙的話恍若未聞。

    諾加送眼珠,灰鴉送星球,他這輩子是和球體脫不開關系了嗎?

    阿蘭德不屑的翻了翻眼皮,“一個星球而已,我要多少有多少。”

    西蒙聞言發出一聲輕笑:“殿下,那些星球只是掛了你的名字,支配權似乎還有待商榷!

    阿蘭德陰冷的瞪了他一眼,“待我繼任大統,整個帝國的星球都屬于我!

    西蒙聳肩,蟲皇陛下雖然老了,但親王們還正值壯年,阿蘭德要繼位怎么說也要等下下屆。

    到那時,還不知道是什么局面呢。

    神…嘖,西蒙頂了頂腮幫子,祂真的存在嗎?

    **

    塞布星

    一艘巨型軍艦和海洋中央的燈塔一樣顯眼,卡勒還沒做好決定,下面的星盜就已經發現他了。

    習慣了與軍艦你追我逃的星盜們當即聚在一起,分析這艘軍艦是誰的部下,有過那些功績,該如何應對。

    然而結果讓他們無語凝噎。

    卡勒中尉,傅以榕手底下唯一一個沒干過任何事實,全靠混吃等死外加背后有人,幾年來勉勉強強從少尉升到了中尉。

    “我被他追過,說句實在話,他的軍艦性能是軍部數一數二的好,可惜跟錯了人,在卡勒手里只能當可移動別墅用。”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么混的,十年來無功無過查無此人,就這樣還能死賴在傅以榕手底下領最好的福利,羨慕了!

    “我們把他搶了吧,這星艦看著真酷!

    “酷什么酷,你想開到一半和傅以榕隔著屏幕通話嗎?”

    所有的軍艦都是實時定位,傅以榕可以直接鎖定他們的位置,然后把他們變成一連串的功績。

    被罵的星盜抓了抓臉,反駁道:“我要是能和傅以榕面對面交流,也算是名揚星海了!

    “沒出息!”一個啐了一口,喝道:“你看看人家灰鴉,他可是夸下?谝獡尪活w一等星!”

    “他也就是說說,這才多久不是又灰溜溜的回塞布星了?”

    正吵著,諾加從教堂里走了出來,從鼻腔里發出一聲冷哼,“吵什么吵,我看把軍艦搶了的想法就不錯!

    他殘忍的瞇起金瞳,“正好,陸浮以后是要進軍部的,送他個軍艦也不錯。”

    “比什么華而不實破星球有用多了。”

    星盜們面色各異,黑馬星盜團首領無愧于自己的名字,一馬當先,替所有人問出了埋在心底的問題:“那什么,陸浮要是開著這個區域軍部,不是人贓并獲嗎?”

    “而且,如果對方反抗激烈,我們就算弄到星艦,估計也殘缺不全了,作為禮物多少有些寒磣!

    灰狼星盜團首領適時的插了一句話:“還是二手的!

    諾加被他們說服了,但是禮物可以不送,軍艦還是要劫,畢竟是卡勒自己送上門的,不要白不要。

    灰鴉也裹著斗篷走了出來,懷里小心翼翼的抱著一只灰色的小狗。

    他仰起頭,露出蒼白的下巴,隔著斗篷注視空中的巨大星艦,聲音冷然:“追了我這么久,也該結束了。”

    卡勒淺瞇了一會兒,再一睜眼,原本停在港口的星艦卻都沒了蹤影。

    他一驚,揉了揉眼,確定自己沒有出現幻覺,“啪”的按下通訊鍵呼叫副官:“那些星盜船呢?”

    副官沒回答,卡勒卻聽到了他那邊傳來的疾走聲和重物碰撞聲。

    幸好。

    他松了口氣,副官已經做好了準備。

    下一秒,星艦劇烈的晃動起來,轟隆隆的嗡鳴充斥了耳膜,卡勒面前的大屏幕陡然變成了紅色。

    【警告!警告!艦體遭到襲擊,受損度百分之五!是否開炮?】

    卡勒卻不著急,還有閑情繼續和副官隔空嘮嗑,“你別太累著,只是幾個星盜而已,用不著你親自指揮,士兵們知道該怎么做。”

    副官依然不答話,似乎已經下定了一輩子不再和A同上司說話的決心。

    上方窸窸窣窣掉下了些許金屬碎屑,卡勒撣了撣肩,警告聲變得更大了,艦體損壞度也從百分之五提升到了百分之十。

    卡勒忽的有些不安。

    在他的預計中,艦體破損度不會低于百分之三十,但是這個破損速度有些太快了。

    不正常。

    “應副官!聽到請回答!情況怎么樣了?”

    通訊器里突然傳來一聲低笑,“卡勒中尉,是吧?”

    “很遺憾的通知你,你的副官似乎沒辦法告訴你現在的戰況,不過你不用擔心,因為…”

    “咔噠”上膛。

    槍口抵住了卡勒的后腦,灰鴉壓低的嗓音像是最后的喪鐘:“你以后還有大把時間和他復盤。”

    卡勒一瞬間汗毛直立,頸側泌出了細汗,衣物被洇濕后黏在身上,帶走了體溫。

    他從屏幕中看到了自己背后的男人,黑色的袍子掩蓋了身份,但卡勒一眼就認出了他。

    灰鴉!

    諾加雙手插兜走了進來,單手壓在卡勒的肩上,調笑的問:“這位長官,你還有什么遺言嗎?”

    卡勒眼珠動了動,余光瞄到了Alpha帶在手腕上的皮質手環,他一愣,僵硬的表情顯得呆滯。

    “066…?”

    男人的低喃逃不過兩名Alpha的耳朵,他們幾乎同時鉗住了卡勒的雙肩,“你說什么?”

    卡勒嚇了一跳,連忙搖頭,“我沒說什么啊…”

    諾加手下用力,將男人直接摔在了操作臺上,他將手環舉在卡勒面前晃了晃,“你知道這個?”

    卡勒剛想否認,一顆子彈直接貫穿了他的耳垂。

    “啊啊!”

    Alpha痛的冷汗直冒,他高聲叫了起來:“我知道,我知道!”

    神經病啊跳過審訊直接開槍是誰教你們的!

    這世上怎么會有比傅以榕還不講道理的人。

    第47章 起猛了,竹馬變天降了

    Beta宿舍

    陸浮終于能夠稍微休息一會兒, 打開終端卻看到了諾加發來的消息。

    明晃晃的紅色氣泡跟在諾加的名字后面,叫囂著要人將它戳破, 陸浮將終端丟到一邊,眼睛一閉就倒進了床鋪里。

    睡覺!

    誰也不能阻止他睡覺!

    有什么陰謀詭計爭鋒相對爭奇斗艷雞兔同籠都放到明天再說。

    【018:你這個年紀怎么睡得著?】

    這么說著的018眼睜睜看著陸浮的精神域陷入了一片寧和的平靜之中,像是澆了水泥的地基,沒有絲毫起伏。

    有的時候真的會懷疑你是不是死了。

    門外,阿蘭德和西蒙并肩走了上來,阿蘭德面色不愉,越走越快, 似乎想領先西蒙一步, 西蒙平常看著不爭不搶, 今天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邊笑一邊提速, 和阿蘭德始終保持在同一條水平線上。

    身后的雌蟲們不敢卷進他們的戰爭中, 刻意放慢了腳步,與兩蟲之間空出了一個十分夸張的間隙, 足足能夠塞下五個諾加。

    “西蒙,你不覺得你有些失禮了嗎?”阿蘭德一邊邁步一邊咬牙切齒的低聲說。

    即使被迫卷入了競走比賽, 雌蟲依然努力維持自己的體面與優雅,腰背挺得筆直,像是一把蓄勢待發的弓箭。

    西蒙滿不在乎的聳肩, “殿下, 我只是在走路而已, 您別多想!

    阿蘭德唇角挑了挑, 勾出一個嘲諷的弧度,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時候喜歡這么累的走路方式了?”

    “鍛煉小腿肌肉嘛!蔽髅尚Φ。

    終于走到寢室門口, 阿蘭德突然一個閃身,搶在西蒙之前進了房間。

    西蒙站在原地,無所謂的歪了歪頭。

    他只是隨便一激,阿蘭德就能像個看到紅布的西班牙斗牛一樣猛沖,他這么好強,要是知道蟲皇陛下之上有個神在支配一切,還不把牙咬碎了?

    西蒙有些期待阿蘭德繼位了。

    **

    塞布星

    卡勒跪在一群星盜的包圍圈里,雙手安安分分的搭在膝蓋上,佝腰塌肩,雙眼垂下,注視著地面上的青苔。

    軍裝褲被積水洇濕,霧氣籠罩著大片的建筑,卡勒第一次來塞布星,就有幸見識到了塞布星糟糕的天氣。

    諾加揮了揮手,星盜們紛紛退遠了,人影逐漸消失在霧中,只剩下灰鴉和諾加兩個人一左一右站在卡勒身側。

    “來說說吧,長官,”諾加蹲下身,食指勾著皮質手環晃了晃,“這是什么?”

    卡勒看看手環,又看看諾加和灰鴉,腰彎的更低了,他小聲的問道:“那什么,我要是全都告訴你們,能不能放我走?”

    他的聲音陡然變實了些:“我保證再也不會靠近塞布星,也不追捕灰鴉!”

    諾加垂下手腕,對著灰鴉揚了揚下巴,“你怎么說?”

    斗篷下的男人退后一步,鞋底踩起一片水花,他面部表情的說:“隨你!

    卡勒是死是活根本影響不到灰鴉,沒有他,也會有其他追捕者。

    諾加托腮沉吟了幾秒,忽的扯住卡勒的衣領,Alpha的表情一瞬間變得驚恐。

    我艸艸艸艸!

    你要干什么?

    我是A同,不是,我不是A同!

    卡勒不安的伸著脖子,雙眼四面八方轉成了風車,像是隨時要脫眶而出。

    諾加按住他的腦袋,強迫卡勒直視自己,“你上頭是傅以榕?”

    聽到傅以榕的名字,卡勒驀地放松了下來,好嘛,沖傅以榕來的,那沒事了。

    Alpha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他討好的瞇起眼:“傅以榕是我的直屬上司,我手里有他的聯系方式和駐扎地址,哦哦,還有,我知道傅以榕的私人艦在哪,他平時都待在私人艦上!”

    卡勒急著把傅以榕賣了,諾加卻不吃他這一套。

    伸了個懶腰,諾加站起身,語氣微譏:“你是想騙我們去找傅以榕,然后被大名鼎鼎的傅上將一鍋端了嗎?”

    卡勒愣了愣,連忙搖頭,“不是,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

    “這個,那個,”卡勒不知道諾加的名字,只能折中叫了一聲老大:“老大,你信我,你信我啊,出賣傅以榕我是真心的啊!”

    諾加沒想到一個Alpha居然能發出如此高亢的尖叫,捂著耳朵松開了卡勒的衣領。

    “別叫了,”諾加不耐煩的說:“把你知道的全都老老實實告訴我,我考慮留你一命!

    卡勒立刻收了聲,笑嘻嘻的點頭:“謝謝老大,祝老大早日脫單。”

    這可祝到點子上了,諾加心情不錯的揚了揚眉,“說正事吧,066是什么?”

    卡勒重新低下頭,輕聲問:“老大,你們知道造神計劃嗎?”

    造神計劃?

    諾加露出了茫然的表情,灰鴉卻開了口:“教廷用來人為干預選擇新教皇的手段。”

    諾加側過身,僅剩的一只眼幽幽的盯著灰鴉,“你知道?”

    灰鴉不理會諾加,對好奇的看著他的卡勒說:“你繼續!

    卡勒點點頭道:“距離最近的一次造神計劃已經過去八年了,八年前,三百個孩子被分別送往不同星球的地下迷宮進行觀察,他們每個人都被賦予了一個編號…”

    教廷

    卡勒翹著二郎腿坐在長桌的最末端,他一身漆黑的軍裝,和披著白袍的神職人員們格格不入。

    “斯牧星由鐘連負責,阿塔魯星呢?”

    “還沒定下來,阿塔魯星環境惡劣,必須要選擇一位能夠吃苦耐勞的可靠對象!

    卡勒打了個哈欠,阿塔魯星位于塞拉法帝國的邊緣一角,受到監視的可能性很低,但同時,各類補給都有些跟不上,沒人愿意接這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卡勒,你去吧!

    Alpha打了個激靈,二郎腿不蹺了,哈欠也不打了,全身的細胞都精神了。

    他一拍桌子站起來,“我還要在軍部當雙重間諜,哪有時間去管一群小崽子?”

    提議的神職人員溫柔的笑了笑,“你在軍部不是至今沒干出一點實事嗎?”

    哈哈,這都被你發現了。

    卡勒緩緩坐了回去。

    抵達阿塔魯星后,卡勒是抱著一種下鄉扶貧的心態來的,沒想打阿塔魯星的地下迷宮建設的很不錯,各項設備都備齊了。

    “亞奇,孩子們在哪,帶我去瞅一眼!

    亞奇不愉的皺眉,“現在是午睡時間,孩子們都是長身體的年紀,我們不該去打擾他們,卡勒少尉,你應該記住孩子們的活動時間!

    卡勒心虛的摸了摸鼻尖,“我這不是剛來嗎?”

    亞奇雖然沒繼續說話,但卡勒已經察覺了對方的不滿,識相的閉上了嘴。

    轉了幾個彎,卡勒看到了聚在一起的神職人員們,在他們面前是一個巨大的光屏,左右兩邊分別是兩個孩子的照片。

    041和066。

    最有可能被神選中的孩子。

    卡勒摸了摸下巴,“神是不是就喜歡看起來好欺負的?”

    041長了張娃娃臉,066的照片看著膽子挺小,還是說單純不喜歡拍照?

    亞奇低聲道:“066的眼睛天生比普通人更加靈敏,所以很討厭閃光燈之類的東西!

    被拍照的時候難免有些躲閃。

    下午,卡勒終于見到了被稱為“神眷者”的孩子們,以及,被亞奇著重注意的041和066。

    他以為好欺負的041推了079不說,還和077打了一架,兩人勝負難分。

    而看著性情冷淡的066才是本次斗爭的最大受害者,衣服都被撕了。

    那孩子怯生生的握著他的手腕,像是在尋求安全感。

    因而卡勒沒忍住問出了那句話:“神有沒有對你說什么?”

    那孩子的聲音很輕,像是飄落的棉絮:“神說,祂能實現我的愿望。”

    “等等!”諾加打斷了卡勒的回憶,“你是說,066是個性子軟好欺負的小可憐?”

    卡勒點點頭,“對啊,我就說神喜歡好欺負的孩子!

    不是。

    這可能嗎?

    諾加捂住臉,不敢將陸浮和好欺負三個字聯系在一起。

    難道說這個手環和陸浮沒關系?

    灰鴉壓著嗓子道:“你說的066,長什么樣?”

    卡勒有些犯難,“八年前的事了,我哪記得那么多,就記得長得挺可愛的!

    “特征呢?”

    灰鴉猛地向前一步,抓著卡勒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066的特征,還有041和077,你一個都不記得嗎?”

    卡勒沒想到灰鴉情緒這么激動,絞盡腦汁回憶了幾秒,遲疑的說:“好像,066好像頭發比較長,然后,077、077…”

    卡勒突然拔高了聲線:“077的脖子旁邊有一塊暗紅色的胎記!”

    灰鴉動作一頓,他松開卡勒的衣領,高大的Alpha整個人摔在地上,捂著屁股呲牙咧嘴。

    諾加雙手抱臂看著這一幕,灰鴉的反常讓他意識到了什么,他吊兒郎當的問:“你也和造神計劃有關系?”

    何止是有關系。

    灰鴉解開斗篷,長期不見天日的臉露了出來,比起清俊的外表和青白的皮膚,最引人注目的是脖頸上的一圈縫合線。

    那塊暗紅色的胎記被縫合線從中間橫穿,像是被割裂的心臟。

    “神眷者”并不是被神眷顧的人,而是為了得神眷顧而獻上一切的人,他們的生命屬于神,他們不配擁抱死亡。

    卡勒愣住了,他不可思議的看著灰鴉,“你是077?”

    “那、那…”卡勒腦袋一撇,看向一臉不好惹的諾加,“你是041?不,不可能,041明明是娃娃臉…不而,男大十八變這變得也太多了…”

    卡勒低下頭捂住自己的眼睛,041能從娃娃臉變成大魔王,那066不會長成伏地魔了吧?

    不要啊!

    這比傅以榕是A同還恐怖。

    “既然你就是077,那你裝什么不認識手環?”

    灰鴉白了他一眼,將斗篷重新披上:“我不記得了!

    如此敷衍的回答,諾加居然沒多說什么,他踢了踢把自己團成球的卡勒,“那行,你繼續說,幫我們灰鴉老大好好回憶回憶!

    卡勒拍了拍肩上的鞋印,隱晦的瞪了諾加一眼,唯唯諾諾的說:“066是個很乖的孩子,情緒一直很穩定,但是那天,他被神的偏愛嚇壞了!

    在066的自我敘述中,神允許他許一個愿望,而當卡勒追問他究竟許了什么愿望時,066卻只是含著眼淚搖頭。

    神不是真的仁慈,這一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當神主動給予你什么的時候,你將萬劫不復。

    免費的才是最貴的。

    “神禁止他坦露自己的愿望!

    那是不可宣之于口的秘密。

    說到這,卡勒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猛地往前一撲,抓住了諾加手里的皮質手環,“這個手環不對!”

    卡勒摸索著手環的內側皮革,一片光滑,教廷就算消失在大眾的視野中,也不會放棄那些繁瑣的規矩。

    任何教廷的物品上都會有太陽形狀的刻紋。

    卡勒篤定的說:“這個手環是偽造的!這根本不是066的手環!”

    有人故意偽造了假的手環埋在教堂里,偽造出066已經死去的假象。

    誰會這么做?

    只有陸浮。

    諾加微微抿唇,他心知陸浮與神多少有些關系,不然他不會選擇住在教堂里,066有極大的可能性就是陸浮。

    所以,灰鴉才是陸浮的發小。

    假的吧,一覺醒來我成天降了?

    **

    諾亞制藥

    謝為禎躺在淺綠色的治療艙里,全身都浸在藥液之中,心口的傷早就恢復如初,但男人至今沒有醒來。

    穿著白大褂的藥物研究人員圍成一圈,想盡辦法嘗試喚醒謝為禎的意識,然而Alpha精神域明明已經掀起了滔天巨浪,卻始終沒有蘇醒的跡象。

    “再這樣下去,謝家主的精神域恐怕吃不消了。”

    “有什么藥都拿來試試!

    謝為禎陷在一片黑暗之中,目之所及都是緩慢流動的黑泥,他的雙腳也被黑泥吞噬了般,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謝為禎用盡全力才能勉強抬起一只腳,這似乎是個值得高興的事,謝為禎竭力掙脫纏在腳踝上的泥濘,向前邁了一步。

    “噠”

    一滴黑泥墜了下來,黑暗一寸寸崩塌。

    恢宏的管風琴聲在耳邊吹響,紅白兩色的花鋪滿了紅毯。

    謝為禎被突如其來的光芒驚得一愣,他抬手擋住過于耀眼的光輝,透過指縫看到了身披雪白的長袍的青年自高臺上走過,長長的衣擺在地面上呈現扇形鋪開。

    精致的花紋從衣擺一點點向上攀爬,將青年頎長的身體裹在其中,自肩頭垂下金色的流蘇,墨色的長發上掛著細密的金絲。

    無數信徒跪伏在兩邊,雙手向前伸直攤開掌心,一邊跪拜一邊高呼:“教皇冕下!”

    青年眉眼帶笑,面色溫柔寧和,似畫像中的春神。

    教皇?

    謝為禎不可思議的看著上首的青年,教廷早已在三十年前走向毀滅,而教皇更是被關進了黑鱗星的監獄最深處。

    自此以后,“教皇”一詞徹底成了禁忌。

    而現在,所有人都在用炙熱的眼神注視著青年的衣擺,生怕冒犯到他。

    鳥兒在桂樹枝上用清脆的歌喉歡呼,人們是如此的愛戴他,謝為禎所知曉的一切都被顛覆。

    青年一步步走進教堂,穹頂垂下的金紅旗幟隨風飛揚,一名Alpha站在紅毯的盡頭,眼神復雜的看著他。

    門閥權貴們站在教堂大廳中,向青年投去注目禮。

    不得不說,新教皇年輕又生得出眾,但他們卻無法像教堂外的民眾那樣用欣賞眼神看待他。

    齊家主被他扼住過喉骨,逼出哀鳴,在那個瘋子的手底下露出過最狼狽的模樣。

    時家主被他踩住脊背,垂下頭顱,在神明面前懺悔一樁樁值得被架上火場的謊言。

    簡家主與他同流合污,付出血肉與靈魂的代價,將他送上神國,讓消失了三十多年的教廷卷土重來。

    在場所有人都見識過,青年漂亮的皮囊下是個多么殘酷的劊子手。

    “冕下,”時旭彎腰致意:“贊美您!

    青年不曾答話,向著高臺上的座椅走去,屬于教皇的寶座安然的待在那里,等待著新的主人到來。

    齊列抿了抿唇,扯著嘴角露出一個虛偽的假笑:“恭賀您,冕下。”

    這里的每個人謝為禎都認識,獨獨那個被稱為“教皇”的孩子,他的記憶中從來不曾出現過這張臉。

    不曾出現過嗎?

    謝為禎掌心抵住額頭,有什么東西在腦海中翻滾,記憶涌現,白光入侵了視網膜,Alpha忽的僵住了身體。

    慘白的光束、雨幕、槍口、硝煙、血泊——

    他是誰?

    第48章 大餅吃多了也會畫了

    謝為禎什么都想不起來, 好似他的記憶被什么東西刻意封住了,又或許, 他潛意識里并不愿意去回憶。

    在異樣情緒的驅動下,謝為禎沿著紅毯向前走了幾步,最后停在教堂門口。

    從他的角度可以清晰的將十二閥的面孔盡收眼底,他們無一例外披上了教廷的白袍,像是在向這位新教皇示好。

    同樣的,謝為禎也看到了謝家的出席人。

    同他年紀相差八歲的私生子弟弟,謝寅。

    謝為禎說不清自己此刻的情緒是憤怒還是震驚, 謝寅能夠代表謝家出席只有一種可能——謝為禎出事了。

    不, 不不, 這只是一個夢而已,夢醒了一切就結束了。

    謝為禎強迫自己移開視線, 看向站在祭臺前的青年。

    青年頂著月桂枝編成的發冠, 纏繞的荊棘與漆黑的發相交,秾麗的面容上掛著格格不入的溫柔淺笑。

    站在他面前的中年男人一手拿著盛滿透明液體的銀杯, 一手握著短刀。

    青年微微彎下腰,從男人手里接過短刀, 自掌心劃開,冰冷的刀刃割開皮肉,血立刻連成絲, 爭先恐后的跳進銀杯中。

    圣水與青年的血并不相融, 血珠浮在水面上, 隨波逐流。

    中年男人閉目說了幾句誓詞, 轉身將銀杯中的液體混合物澆在了祭臺上。

    “偉大的圣烏洛神啊, 您的信徒以血為證,終身侍奉您!

    “無論貧窮與富裕、疾病與健康、年邁與青春, 您是唯一的支配與主宰!”

    青年興致缺缺的看著大主教的背影,這種場面話不會真的有神信吧?

    【按規矩,每任教皇繼位時都要立威,殺殺門閥的銳氣,通常他們會選擇將一名背神者送上火刑架!

    沙啞的聲音爬進了耳道,祂的嗓子像是撕裂后重新縫合,嘶啞中藏著陰森的氣息。

    青年神色不變,眸子微微瞇起,自彎起的月牙中流露出繾綣的冷意。

    只有教皇才能聽到的神音,神眷的象征,卻是如此不堪入耳。

    【陸。何倚枰⑼䥺幔俊

    十二閥中,有幾個沒被他折騰過?

    【規矩如此!

    從來如此,便對嗎?

    待主教終于念完了頌詞,盛裝打扮的青年走到墻邊,從騎士盔甲中“噌”的拔出利劍。

    十二閥齊齊警惕了起來。

    青年用劍尖隔空點了點第十二閥西提家族的出席者,對方咽了口唾沫,走了出來。

    “教皇冕下,您…”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血花飛濺,面容扭曲的頭顱順著臺階咕嚕嚕的滾落,血污洇進了紅色的地毯里,只能隱隱看到些許不甚惹眼的深色。

    失去了腦袋的尸體猛地跪在地上,上半身不堪重負般晃了晃,“咚”的砸在地上,將金色的大理石地板涂抹成不詳的暗紅色。

    全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

    青年秾麗的面容在燈光下浮起一層虛影。

    白袍沒有沾染半點不潔,金色的光暈在他的身側晃動,新教皇的美毋庸置疑,然而刻骨的森冷也不容忽視。

    陸浮輕描淡寫的抖了抖劍尖,一滴血飛了出去,不偏不倚的落進了齊列的酒杯里。

    血點與澄黃色相撞,被酒液擠了出來,突兀的浮在表層。

    謝為禎下意識想笑,齊列也有今天,但西提家主的死相又讓他笑不出來。

    眾目睽睽之下斬下十二閥之一家主的腦袋,卻沒有一人敢置喙,教廷不僅僅是卷土重來那么簡單。

    新教皇的權利已經快趕上歷史上那位最為殘忍暴虐的第十五任教皇了。

    這個夢不是由他的意志主導的,謝為禎也只能做一個安靜的旁觀者。

    “背神者已死,慶典繼續!

    陸浮輕笑著收起劍,轉身順著紅毯走到上首,掀開深紅的簾子。

    高挑的身影消失在簾后,大廳里的樂曲聲再次奏響,頭身分離的尸體孤零零的躺在原地,誰也沒有率先開口。

    齊列垂眸看著被污染的酒液,不愉的發出輕哼,手腕一轉倒了個干凈。

    “啪啪啪!”

    簡煥白站起身,笑盈盈的拍了拍手心:“沒想到西提家居然不敬于神,教皇冕下斬殺背神者,我們該奉上贊歌才對!

    他上前兩步,輕蔑的踢了踢尸體的肩:“死得這么快,算你走運。”

    如果說其他人對于西提家主的死無動于衷,謝為禎還有些意外,那簡煥白的行為就是給他吃了一劑定心丸。

    對嘛,簡煥白就該這樣。

    這個夢也不是完全脫離實際。

    **

    簾子后方

    一黑一白兩道身影站在一起。

    “西提家恐怕盯上你了,一旦你有什么錯處,他們就會如餓瘋的鬣狗一樣撲上來啃食你的骨肉。”季生穿著沉悶的黑袍,手里抱著本黑皮厚書。

    “別看上我就行!

    與之相反,身著白袍的陸浮漫不經心的舉著長劍晃了晃。

    他突然抓住季生的衣領,將Alpha狠狠的摜在了墻上。

    “呃!”

    季生猝不及防,手里的厚重黑皮書砸落在地,攤開的書頁上畫著古怪的紅色圖案。

    “怕嗎?”

    陸浮似笑非笑的看著Alpha,一手橫劍抵著他的頸,一手從袍子里拿出銀邊眼鏡帶上。

    秾麗的面容在眼鏡下柔和了許多,少了些攻擊性,多了些書卷氣。

    季生滾了滾喉結,隔著鏡片看向陸浮紫灰色的桃花眼:“少戲弄我!

    Alpha捏了捏指節,勸道: “陸浮,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教廷雖然重新獲得了權利,但是十二閥獨大了這么久,不會甘心讓教廷重新壓在他們頭上!

    “你就這么殺了西提家主,后患無窮!

    陸浮無趣的松開手,俯身撿起《神經》,“廢話就到此為止吧!

    “歷代教皇中直接屠殺十二閥的都大有人在,我做的可不過分!

    沉默了幾秒后,青年用指腹摩挲著《神經》的封面,忽的笑起來。

    他幽幽的看著季生,目光針一般刺穿了Alpha浮于表面的關心,直擊骯臟的內里。

    “你這些話,是替誰說的?”

    季生怎么會這么多事的來勸他,他都恨不得腐爛在角落里。

    【我知道是誰!

    祂又一次開了口,用陸浮不喜歡的音色。

    【那個跟他一樣有一頭卷毛的孩子!

    陸浮了然。

    恰在此時,謝為禎好奇的掀開了簾子,仗著這只是一場夢,沒人能發現他,謝為禎直接闖了進來。

    看到被抵在墻上的男人,謝為禎瞳孔驟縮,嗓子趕在腦子前一步動了起來。

    “季生?”

    謝為禎快步走過去,圍著陸浮和季生轉了一圈,確定這個男人真的是季生,他下意識咬住唇內側的黏膜,全身發寒。

    謝為禎怔怔的站在原地,臉上的肌肉也漸漸收縮起來,一張五官俊朗的臉皺成了餃子邊。

    如果這個人是季生,那新教皇究竟是誰?

    為什么想不起來?

    謝為禎身形一晃,他扶著墻低下頭,指節有些發白,破碎的畫面在大腦中拼拼湊湊,一個名字就在嘴邊,卻始終說不出口。

    你的名字是——?

    “陸浮。”

    季生說:“如果你死了,神就可以徹底吞噬你!

    Alpha的雙目沒有聚焦在青年的臉上,而是定定的看著虛空,“向神許愿是要付出代價的!

    陸浮只是笑。

    要不怎么到了星際時代殺豬盤依然興盛不衰呢。

    愿望越大,受到的污染越嚴重,陸浮的愿望僅僅是“看一眼太陽”,可在外人的眼中,他似乎已經被污染侵吞了軀殼。

    所有人都深信不疑陸浮對神許下了恐怖的愿望,不然那沒法解釋陸浮如何以平民Beta的身份走到這一步,將天之驕子們一個個踩在腳下,攀上至高的教皇寶座。

    他們死也不愿意承認,陸浮沒有依靠神的力量。

    “陸浮…”謝為禎臉上的表情慢慢消失了。

    記憶涌現,諾加信誓旦旦的夸贊、齊列的針對、第一軍校的直播間…以及,瀕死前的驚鴻一瞥。

    是你。

    他直愣愣的看著地面,金色的地磚中似乎浮起一絲黑色。

    當他再眨眨眼,金色徹底消失了。

    謝為禎不可置信的抬起頭,黑暗又一次侵襲而來,陸浮和季生的景象碎成了一塊塊玻璃,被淤泥包裹直至徹底泯滅。

    心口有些發冷,謝為禎本以為是陸浮那一槍導致的心理作用,沒想到冷意越來越明顯,他有些不適的捂住胸口。

    恰在此時,一道怪異而充滿壓迫感的聲音自黑暗中傳來。

    【信徒,不必害怕,那是我的力量。】

    謝為禎的腦子停止運行了一瞬,信徒?什么信徒?

    神的信徒。

    謝為禎激動的睜大了眼,他環顧四周,入目只有大片大片的黑色色塊,Alpha卻不再感到不安,信息素在情緒的影響下“噗噗噗”的直噴。

    謝為禎沒有意識到,他此時有多么不正常。

    他的精神域在剛才的幻覺的影響下岌岌可危,已經喪失了理智思考的可能。

    【不必激動,信徒!

    “神啊,您果然是真實存在的!”謝為禎仰視著天空,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實現自己的愿望了。

    他不是虔誠的信徒,只是利欲熏心的商人。

    付出代價又如何,陸浮當上教皇都活蹦亂跳的,想必這個代價也在風險范圍之內。

    神感受到了他的迫切,慷慨的給予了對方許愿的機會。

    謝為禎沒有任何猶豫,將自己的野心袒露無遺:“我要謝家成為第一閥!”

    神沒有回答。

    謝為禎靜靜的等待著,心口的寒意向著胸腔擴散,逐漸蔓延到四肢,Alpha有些站不住了,像一具冰雕般轟然倒地。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天空,瞳孔中映出一片黑暗。

    神終于給予了回應。

    【你的愿望會實現的!

    “嗶——!”

    諾亞制藥的醫療室里亂成了一鍋粥,實驗人員們看著突然失去生命體征的謝為禎手足無措。

    “發生什么了?你們用了什么藥?”

    “快!謝家主的心跳停止了!”

    “精神域失控!不,不,謝家主的精神域停止波動了!”

    只是最普通的槍傷而已,謝為禎怎么會死于這么荒唐的原因?

    謝寅本來正躺在家里睡大覺,被董事會奪命連環call叫到了老宅,下車的時候Alpha頭發還亂的像雞窩一樣。

    位高權重的老人一錘定音:“從今天起,你就是謝家主了!

    。

    天上掉餡餅,謝寅卻不敢吃。

    “哥哥呢?”他看了眼空著的主座:“這件事不和他商量一下嗎?”

    董事會成員們一言不發,謝寅腦中突然蹦出了一個荒誕的想法——謝為禎死了。

    他哈哈笑了兩聲,暗自低罵自己一定是沒睡醒,謝為禎怎么可能這么容易就死了。

    董事會成員嘆了口氣,“你哥哥搶救無效,已經去世了。”

    還有這種好事?

    謝寅左右看了看,沒從老人家們的臉上看到半點悲戚,問道:“兇手抓到了嗎?”

    “基本上已經確定了人選,不過,是不是他還有待商榷。”

    謝寅好奇的問:“是誰?”

    我要給他發錦旗!

    董事會成員打開終端,推到了謝寅面前,一張冷淡陰郁的面孔占據了視網膜,雨幕在他的身后虛化,白熾燈從側面打了過來,將本就病態的膚色照的更加蒼白。

    少年背著個吉他包,不用多想,正好能夠放下作案的狙擊槍。

    謝寅頂了頂上顎,這張臉他并不陌生,近期活躍在各大頭條新聞的Beta首席,傳聞中觸之見血的美人蛇。

    “他是地下城的人!

    此話一出,謝寅怔了怔,地下城是謝家的產業,陸浮是謝為禎的手下,這一消息如果被維度直播知道又能大炒特炒。

    “他,”謝寅表情復雜:“他為什么要對哥哥下手?”

    “這不重要,”董事會成員收起終端:“他和謝為禎有什么矛盾我們無從得知,畢竟下面的人想殺老板是很正常的事,你要做的就是馴服他,他是很好用的刀,握住刀的過程必然會割破手!

    “你哥哥做不到,所以才會死的這么輕巧!

    謝寅低眸笑了笑:“您覺得我能做到嗎?”

    “你至少不會死得那么蠢!

    董事會成員的話雖然冷漠,但卻是事實,謝為禎雖然足夠黑心,卻不懂得見好就收,他的欲望太大了,早晚有一天能把自己吞進去。

    謝寅或許還年輕,缺少經驗,但他有一個值得稱道的優點:見風使舵。

    **

    我要睡覺!

    陸浮崩潰的蹲在熟悉的黑泥之中,白天干活晚上拉磨,這日子還能過得更苦嗎?

    【信徒,你不愿意見到我嗎?】

    陸浮恍若未聞,脫下外套鋪在黑泥上方,整個人像是斷了根的蘆葦般倒在衣服上,黑發披散在身下,似乎與黑泥融為一體。

    他閉著眼,像是一具沉睡的艷尸。

    018如果能看到這一幕,就會知道為什么陸浮的精神域突然變得古井無波,因為神非常沒有禮貌的將他拖進了自己的領域中。

    【信徒,你該向我許愿了!

    【你已經看到了太陽,下一個愿望是什么?】

    陸浮嘆了口氣,從地面上坐了起來。

    這么迫不及待的貪婪嘴臉能不能收一收,你這個水平去做傳銷都要被人舉報沒有職業素養。

    他仰起臉,柔聲說:“偉大的神啊,我現在只是個身不由己的學生,隨時有可能被謝家人抓進囚星,現在的我沒有資格向您許愿,您再等我十年,等我功成名就、衣錦還鄉再回來向您許愿。”

    “我向您保證,我一定不會忘記您的恩澤。”

    神有些不解。

    【向我許愿不需要資格。】

    “不!”

    陸浮堅定的搖搖頭:“現在的我無權無勢,不能給您好的教堂和昂貴的貢品,甚至不能讓您光明正大的出現在陽光下!

    他說著,眼中泛起淚光,泫然欲泣:“我甚至不能挺直腰板告訴別人,我信仰著這世上最慈悲、最至高的神明!”

    “您再等等我,請您相信我,我一定會將圣烏洛神的名字重新送進-神-國!”

    陸浮睫毛濕潤,眼尾發紅,他低頭捂住唇,聲音似乎有些哽咽:“我給不了您應有的待遇,又怎么能厚著臉皮祈求您實現我的愿望?”

    所以你快點滾吧,我要睡覺了。

    在許愿和祈禱之間,陸浮選擇了給神畫大餅。

    少年脫了外套后只剩一件單薄的襯衫,他緊閉雙眼,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嘆息聲中藏著的不知是遺憾還是自責。

    神茫然,神疑惑,神摸不著頭腦。

    【你要功成名就之后才能向我許愿嗎?】

    啊對對對。

    這片空間本來溫度就偏低,陸浮又脫了外衣,冷的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配上他的表情看著真的像那么回事。

    【好!

    【我等你。】

    【等你事業有成,不要忘了回來找我許愿!

    不是,這個臺詞好像幻視了什么鄉村苦情劇。

    陸浮點點頭,沒有說話,所有的語言都融在那雙上挑的桃花眼中。

    正當陸浮以為自己可以回去睡覺時,神又拋下了一個炸彈,把困倦的Beta炸精神了。

    【剛才,有個信徒向我許愿,他的愿望很有趣。】

    陸浮配合的詢問:“什么愿望?”

    【他要讓他的家族成為第一閥,這個愿望理論上實現難度極高,但我同意了!

    不用繼續說下去,陸浮已經猜到了結果,又一個貪心鬼變成了神的餌食。

    【他叫謝為禎!

    啊啊啊啊啊!

    不要告訴我!

    這還怎么睡得著!

    陸浮咬住下唇,濕潤的眸竭力克制著沒有翻白眼。

    勾八謝為禎!勾八神明!你們一個許愿一個吃飯爽了,最后遭災的還是他。

    謝為禎一死,除非新家主不在乎謝家的臉面,不然還不往死里查兇手?

    陸浮兩眼一閉,重新躺了回去。

    囚星,你們的王來了。

    【他被我神降前看到了一些幻覺,精神域波動非常古怪。】

    陸浮像個仰臥起坐的僵尸,又一次爬了起來,他雙眼亮晶晶的看著虛空,等著神明繼續說下去。

    反正睡不著了,不如吃點瓜。

    【在他的幻覺中,你似乎,已經對我許愿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陸浮寧可相信自己在囚星里稱王稱霸也不相信自己會對神許愿。

    “幻覺并不是真實,”陸浮淡聲道:“您不必在意。”

    【我喜歡他的幻覺!

    誰管你喜不喜歡。

    陸浮笑了笑,“看來他死前還是做了點有意義的事!

    神或許也在笑,因為陸浮感覺到了地面在晃動,看到了空中有黑泥墜落。

    幾秒后,晃動停止了。

    神惡趣味的透露了一部分幻覺的內容。

    【在他的幻覺里,你成了我的教皇,在祭臺前向我獻上你的一切。】

    【信徒,我很滿意。】

    陸。骸啊

    你夢里的獻上一切。

    謝為禎死得好啊。

    第49章 不被愛的才是小三(?)

    神明終于滾蛋了, 陸浮卻已經失去了睡意。

    新任謝家主是誰還不知道,但無論是為了謝家的面子還是作秀, 他追查兇手的可能性高達百分之八十。

    真兇是神這種話就算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

    陸浮睜開眼看著被夜色浸滿的天花板,內心高聲呼喚自己的腦子快點動起來。

    親愛的腦子,我勸你在天亮之前想好十個備選方案給我,等我看都不看一眼打回去重做后再選擇最初方案,你不能拒絕我,要知道,我要是死了, 你也別想活。

    功夫不負有心人, 陸浮沒有叫醒腦子, 但他把018叫醒了。

    【陸。褐x為禎死了。】

    【018:?】

    【018:你不是說他死不了嗎!】

    別叫,我腦子疼。

    【陸浮:已知, 我們現在有齊列的把柄、謝為禎的把柄、教廷的把柄、軍部的把柄…我是什么把柄收集家嗎?總之, 他們應該不會送我去囚星!

    【018:那他們會怎么做?】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閉嘴的魚才不會被釣。

    死人才不會泄密。

    陸浮打了個哈欠,眼尾濕潤了些, 好困,要不還是睡覺吧, 腦子已經停止思考了。

    不就是死嗎,我都會自殺了還有什么好怕的。

    **

    謝為禎去世的消息還沒有公布,謝寅坐在旋轉椅上轉圈圈, 從門口轉到墻角, 再原路返回, 腦漿都快轉勻了。

    “少爺!惫芗仪昧饲瞄T, 在謝寅的眼神示意下走了進來, 反手將門一鎖。

    “地下城那邊要求通訊!

    謝寅伸了個懶腰,“接!

    墻壁上突然彈出一個巨大的光屏, 紅發金瞳的Alpha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他笑嘻嘻的擺擺手打了個招呼:“喲,新家主這么年輕啊!

    謝寅:“……哇哦!

    這股撲面而來的混混味,果然是地下城土生土長的人。

    “你有什么事嗎?”

    諾加歪了歪腦袋,食指在眼罩的帶子上勾了勾,“我想和您做個交易,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諾加,您可能聽說過我!

    確實聽說過。

    事務交接時,謝寅從董事會成員的口中聽到了兩個出現頻率極高的名字,一個是陸浮,另一個是諾加。

    “陸浮腳邊的瘋狗”——他們是這樣稱呼他的。

    諾加上半身前傾,神色認真了些:“我有一些關于教廷的情報,不知道您感不感興趣!

    如果我說感興趣你就會告訴我嗎?

    謝寅雙手托腮,“你想要什么?”

    放涼的茶來回添了三次。

    交易很順利。

    順利到謝寅愉快的坐在旋轉椅上跳踢踏舞。

    管家微微鞠躬,問道:“少爺,齊家要求調查制藥環節的事怎么辦?”

    謝寅聞言無所謂的擺擺手,“隨他查唄,查出什么全推到謝為禎身上,反正他都死了,大不了把謝為禎的尸體送去齊家任他處置!

    管家有些為難的推了推眼鏡,“但是,一旦齊家將之公布出去,恐怕會影響到藥物的口碑!

    謝寅一個鯉魚打挺從椅子上跳起來,隨手理了理褶皺的西裝,邊走邊問:“我們家的藥還有口碑?”

    有的。

    雖然不多。

    管家低著頭跟在謝寅身后:“少爺,您以前從來沒參與過這些事務,可能不知道,我們的藥物中摻了不少東西,外界只知道我們價格黑心,但從來不懷疑藥品的效果!

    謝寅腳步一頓,轉身問:“摻了什么?”

    管家:“成癮劑!

    我艸,謝為禎到底給他留了個什么爛攤子!

    每逢戰時,諾亞制藥都會向前線大量運輸藥物,如果所有藥里都摻了成癮劑,軍部恐怕已經是個馬蜂窩了。

    管家眼疾手快扶住謝寅后仰的身體,勸道:“少爺,您別擔心,我們控制了用量,除非長期使用藥物,不然不會有明顯的成癮效果。”

    謝寅冷笑一聲,雙腿一蹬自己站直了,“我問你,塞拉法帝國上一次和蟲族打長期戰役打了多少年?”

    五十年。

    足足五十年都沒被人發現,為什么?因為有可能成癮的人都死在戰場上了。

    幸好沒尸檢,不然藥里都找不到幾滴血。

    謝寅拍了拍自己的臉,揮了揮手讓管家滾,轉頭就給齊之裕撥去了通訊。

    好兄弟,我來找你玩啦。

    凌晨兩點,齊之裕裹著被子蜷縮在床上,腦子里是陸浮的手和陸浮的笑和陸浮的笑和陸浮的笑笑笑——“叮!”

    Alpha被打斷思緒,沒好氣的拿起終端,謝寅的名字在屏幕上閃爍,七彩的炫光像脫韁的野狗一樣四處亂竄,給齊之裕的眼睛狠狠來了兩拳。

    齊謝兩家關系緊密,齊之裕和謝寅年紀相仿,相處的也挺融洽,尤其謝寅被謝為禎按的死死的,齊之裕在齊列的五指山下蛄蛹,兩人互吐苦水,居然發展出了門閥之間不該存在的革命友誼。

    “哥們兒!我哥死啦!”

    謝寅一開口就給齊之裕腦子也來了一拳,他緩了幾秒,終于理解了謝寅的意思,于是,他更不理解了。

    “誰死了?”

    “我哥。”

    齊之裕從床上坐起身,拿起桌上的水杯打算冷靜一下。

    “嘩啦!”

    隔夜的冷水浸得人頭皮發麻,齊之裕甩了甩頭發,抖落大片水珠,過熱的大腦終于重啟。

    他斟酌了一下用詞,問道:“你有幾個哥?”

    謝家前任家主是個風流種,要不也不會冒出一個謝寅。

    謝寅沒有接收到齊之裕的疑惑,老老實實的回答:“十七八個吧,基本不是死就是被謝為禎流放到各個邊緣星球去了!

    謝寅和謝為禎等兄長年齡相差過大,他還在玩泥巴,他們已經經歷了十九子奪嫡、九子奪嫡、七個葫蘆娃、進入了最后的二人轉大決戰。

    暴風雨前的寧靜只會讓人不安。

    謝寅始終忘不了,他第一次看到兩個哥哥撕破臉的時候有多么震驚,這兩人平日里從來不會同時出現,刻意避開和對方發生沖突,直到謝寅的十四歲生日。

    皇額娘推了熹娘娘!她推了熹娘娘!

    作為壽星的謝寅剛從蛋糕里面跳出來,就看到二哥從樓上墜了下來,胸口和后腦同時洇出了汩汩的血跡,謝寅仰起臉,看到謝為禎在對他笑。

    于是謝寅也笑了起來。

    奶油沾滿了孩子的衣物和發絲,謝寅將足足十層高的蛋糕推倒,二哥的尸體溺死在大片的奶油中。

    我們是共犯,不要殺我。

    謝為禎接到了謝寅的暗示,他收了笑,頭一次真正認識了被蓋章為蠢貨的弟弟。

    齊之裕有些冷,他打了個噴嚏繼續問:“這次死的是哪個?”

    謝寅的聲音再次雀躍起來:“謝為禎!”

    人的悲歡并不相通,謝寅的喜悅讓齊之裕眼前一黑,他怔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那,謝家現在…”

    “輪到我當家做主了!”謝寅的聲音拔高了幾個調,“哥們兒,就等你了,早點把齊列弄死,咱們就自由了!

    齊之裕笑不出來,只能敷衍的應了一聲。

    如果他的猜測是正確的,那就是陸浮殺了謝為禎,作為謝寅的好兄弟,他要不要告訴謝寅殺害他兄長的兇手?

    “哦,對了,哥們兒你知道是誰弄死我哥的嗎?”

    齊之裕飛快的搖搖頭,意識到謝寅看不到后又連忙啞著嗓子說:“我怎么會知道。”

    “嘿嘿,說出來怕你嚇到,”謝寅放輕了聲音,用氣音一字一頓的說:“就是你們首席!

    “陸浮。”

    誰叫我。

    迷迷糊糊的少年睜開眼,被一張放大的臉嚇了一跳。

    神經病啊把我嚇死了你替我交學費嗎?

    諾加不知道怎么潛進來的,雙膝跪在陸浮的腰側,弓著脊背,臉部下壓,呼吸近在遲尺。

    Alpha點了點眼罩上的太陽圖案,笑道:“天亮了,昨晚睡得好嗎?”

    陸浮第一時間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果然,諾加又趁著他睡覺給他編辮子了。

    “你怎么進來的?”陸浮坐起身,諾加也跟著挺直了腰,兩人保持著過于曖昧的姿勢和距離,一絲日光從窗外射了進來,模糊不存相接的唇。

    “你在干什么!”

    Alpha一個箭步沖了過去,抓著諾加的衣領將他從床上拖了下來,齊之裕氣得頭發都要炸起來了,恨不得把諾加的嘴撕爛。

    “別激動啊大少爺,這就是我們的相處模式。”

    諾加任他抓著,嬉皮笑臉的聳肩道:“陸浮還沒說話,你破什么防?”

    陸浮懵懵的看著他們,仰起臉打了個哈欠,是夢吧。

    不然他怎么會看到諾加和齊之裕出現在同一個圖層。

    【018:不是夢!

    哈哈,這個夢真全面,連018都有。

    【018:都說了不是夢,接受現實吧你!

    陸浮抱緊了自己的小被子,看看炸毛的齊之裕,又看看被人拽著衣領也不生氣的諾加,緩緩垂下了腦袋。

    下巴擱在屈起的膝蓋上,陸浮懶洋洋的問:“你們倆,什么情況?”

    齊之裕松開手,坐到床邊解釋道:“我有一個朋友…”

    這個開頭真的不是故意的嗎?太經典了。

    “我有一個朋友,昨晚他告訴了我一些事,他說,你的發小主動找了他,告訴了他一些秘密,作為交換…”

    諾加接道:“作為交換,要把我安排進第一軍校!

    嗯?

    干嘛,有一個眼睛偷渡進來還不夠嗎?

    在陸浮入睡的幾個小時里,發生了太多事情。

    諾加發現自己不是竹馬是天降,瞬間危機感爆棚,火急火燎找上了新任謝家主,以從卡勒嘴里挖出來的教廷秘密作為籌碼,把自己也塞進了第一軍校。

    巧的是,齊之裕對陸浮的發小已經敵視很久了。

    在他的主動要求下,謝寅讓他們倆見了面。

    真可怕。

    陸浮想。

    第一軍校就這么大,聚集了這么多條瘋狗,校長有得頭疼了。

    【陸浮:他們倆怎么進來的?】

    【018:求助宿管機械人。】

    好家伙。

    將兩人趕了出去,陸浮倒頭繼續睡,門外的二人各懷鬼胎,一個怒目而視,一個笑得比花好燦爛。

    齊之裕忘不了自己剛剛看到的那一幕,如果、如果沒有他及時制止,諾加是不是就要用他的狗嘴親陸浮了?

    去你爹的發小,這才不是發!

    齊之裕越想越生氣,惡狠狠的瞪了一眼諾加,轉身就走,步子邁得又大又重,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現在心情不好。

    諾加無所謂的靠在門板上,對每一個路過的蟲族抱以笑容,直到陸浮終于讓他滾進去,諾加才慢悠悠的站直了身體。

    “你發什么癲,跑來第一軍校找死嗎?”陸浮說話不客氣,諾加做事也不客氣。

    他徑直往床邊一坐,笑嘻嘻的說:“我想你了。”

    “別轉移話題。”

    “我真的想你了!

    現在是白天,沒有夜色的遮掩,沒有血和繃帶在傷口上涂鴉,一切表情都在光下無所遁形。

    諾加傾身抱住陸浮,卡帶的聲線像是從嗓子里擠出來的,寫滿了痛楚,像是有一團火在舌面上滾動。

    “陸浮,你為什么有那么多秘密?”

    “066是你嗎?”

    少年試圖推拒的手驟然頓住,他像是一具僵硬的木偶,一寸寸抬起臉,面無表情的看著諾加。

    “你什么意思?”

    陸浮的聲音輕的不可思議,虛弱到似乎隨時會被窗外傾瀉的日光燒死。

    諾加全神貫注的豎起耳朵,才從空氣中捕捉到他的話。

    Alpha深吸一口氣,視線的焦點定在陸浮的脊背,薄薄的肌肉裹著一截骨,抽出這根骨頭,他就能徹底擁有陸浮。

    陸浮有秘密,沒關系,只要諾加把他囚禁在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那他的秘密就只能在角落里枯死。

    張了張唇,Alpha收緊雙臂,兩人的身體相貼,Alpha略高的體溫渡了過去,隔著皮肉用自己的心臟敲擊陸浮的心門。

    “我愛你。”

    “陸浮,我愛你!

    話說多了,壓在心頭的不適感也逐漸散去,諾加卡頓的嗓音變得流暢,像復讀機般一遍遍重復。

    這流暢又在漫長的時間過后重新走向沙啞。

    他說到口干舌燥,說到聲帶嘶啞,說到將巖漿都咽進食道。

    諾加恍惚間覺得自己的喉間甚至升騰起了淡淡的血腥氣。

    在他血般的澆灌下,懷里僵硬的少年身體也緩緩軟了下來,木偶蛻變成了人類,緩緩的抱住了諾加的脖子。

    他將臉埋進了諾加的頸窩,輕聲笑了起來,“你完了。”

    你把你的軟肋徹底交到了我的手上。

    陸浮被冷汗浸濕的發壓住了諾加皮下跳動的脈搏,讓他感到微妙的窒息,拉成弦的神經在斷開的邊緣游移。

    諾加笑不出聲,只能盡可能咧開唇。

    猶豫就會敗北,早完總比到死都上不了桌好。

    陸浮瞇著眼注視諾加頸側爆起的青筋,粘稠的毒液匍匐在濕潤的眼底。

    他抬起眼,陰冷的聲線似滑動的蛇尾:“你發現了什么?”

    諾加下意識的再次開口:“我愛…”

    他及時剎住了嘴,理智回流后只覺得頭皮發麻。

    Alpha咬了咬自己不聽使喚的舌頭說: “教堂的花園里,有一個手環!

    諾加拍了拍陸浮的背,忍著喉嚨里的疼意說:“除了我和灰鴉,沒人知道那和你有關系!

    還有灰鴉的事?

    陸浮幽幽的盯著他,并沒有就此松開手臂,冷澀的瞳里透不進光。

    諾加同他對視了幾秒,聲帶刺癢:“我愛你,陸浮。”

    “066就是你,對嗎?”

    【陸。哼記得我說過的話嗎?】

    【018:什么?】

    【陸。洪]嘴的魚才不會被釣!

    【018:…你想殺了他?】

    陸浮沒回答。

    知道他是066的人不多,但并不是完全沒有,他沒有精力把他們都殺了,也沒那個必要。

    和教廷有關者死。

    和神有關者活。

    說到底,只要陸浮能拿出足夠動人的利益,就算是最極端的反教廷黨也會在第一時間給他清白,為他正名。

    “你還有什么沒告訴我?”陸浮問。

    諾加不情不愿的說:“灰鴉是077!

    。

    陸浮都要氣笑了。

    077怎么做到這么多年嘴巴緊得一個字都沒透露過的?

    **

    成煊覺得自己脾氣真是太好了,不然換個人被齊之裕這么從床上拉起來聽他大吐苦水一定會給他兩個大逼兜。

    “你根本不知道當時他們都快親上了!誰家發小這么親密!”齊之裕的聲音尖銳刺耳,聽的成煊耳膜都疼。

    “你看,我們倆四舍五入也算發小吧,我要是和你親上,你怎么想?”

    成煊皺了皺眉,誠實道:“有點惡心。”

    “對吧!”齊之裕激動的說:“他們絕對不是發!”

    “那你想怎樣?”成煊敲了敲桌子,藍眸瞇起。

    “就算他們不是發小,是戀人,然后呢?齊之裕,你有什么資格管陸浮和誰談?”

    齊之裕當即眼睛都瞪圓了,“你到底站在誰那邊?”

    成煊:“我難道要站你嗎?”

    Alpha無奈的扶額:“我們倆又不是多要好的關系,這件事你本身也不占理,你還指望我怎么說?”

    齊之裕咬牙:“就算,我是說就算,就算他們是戀人,那個諾加眼睛都瞎了一只,我還不如一個殘疾嗎?”

    “所以,你要知三當三?”

    齊之裕垂下眸子說:“也不是三吧,我覺得…感情沒有什么三不三的說法,這個,就是…我喜歡他,你懂嗎?”

    成煊:“6!

    在病房里的時候齊之裕還給他貸款了一把小三,對插足者那叫一個深惡痛絕,現在自己就當上了。

    人怎么能雙標成這樣?

    成煊拿起終端:“你等會兒,我幫你叫懂這個的過來!

    齊之裕一時間沒轉過來:“懂什么?”

    “插足!

    沒過多久,成煊的房門被人推開了。

    金發Alpha的笑容在看到齊之裕時消失了,他翻了個白眼,坐到剩下的椅子上。

    齊之裕也沒想到成煊叫來的幫手是時旭,“你還懂這個?”

    時旭冷笑,“我算什么,你旁邊那個最懂!

    把他特地買的書都倒背如流了。

    成煊立刻反駁道:“我只是好學!

    “停,你們先別吵,先給我出主意,”齊之裕雙手攤開拍在桌子上,急切的問:“小叔這幾天忙著處理謝家的事,暫時管不到我,有沒有什么辦法能讓我一腳踹開諾加上位?”

    成煊和時旭對視一眼,看著齊之裕的眼神像在看傻子。

    成煊提醒道:“不久前,在病房里你還把我當假想情敵!

    時旭更直接,“我覺得,我比你適合陸浮。”

    齊之裕捂住耳朵,接著說:“我和諾加都是紅發,你們說陸浮是不是就喜歡紅發這一款?”

    時旭不緊不慢的給自己倒了杯茶,道:“你小叔也是紅發,你確定陸浮看到你不會想起討厭的齊老師嗎?”

    齊之裕不吭聲了。

    小叔怎么凈給他拖后腿。

    第50章 陸浮腳邊的瘋狗

    諾加完了。

    陸浮會把他利用到一無所有。

    這一點諾加也心知肚明, 身體相貼,心卻隔著一堵墻, 任Alpha怎么用體溫和熱血去鑿,去鉆,墻體依然密不透風。

    輕輕打了個哈欠,陸浮靠在諾加的肩上,將被子向上提了提,雙眼緩緩合上。

    好困。

    打擾別人睡覺的家伙會被送上絞刑架的。

    少年在他的懷里入睡,呼吸平穩, 睫毛微微顫抖, 諾加低眸看著他的側顏, 覺得自己真是腦子被水淹了才會對著陸浮剝開真心。

    他們不是真竹馬,但幾年來的相處并不是作假。

    陸浮是什么樣的人?諾加可以掰著手指說上一天一夜, 向外人炫耀他對Beta的了解。

    撕開浮于表面的冷淡, 陸浮的內里惡劣到讓人心生退意。

    他是伊甸園里蟄伏的毒蛇,盤踞在神的羽翼下, 吐著蛇信子捕捉獵物的氣息,用蠱惑的話語和眼神將一切引導向有利于他的方向。

    這幅毫無防備的模樣又是在騙誰呢?

    諾加自嘲的彎唇, 他早就不在陸浮的欺騙名單上了。

    諾加抬手,在半空中懸了一會兒,最后緩緩蜷縮起來, 只剩下一根食指, 小心翼翼的抵在陸浮的眉心。

    沿著鼻梁下滑, 即將觸唇的時候, 那只手移開了。

    告白的下一步是接吻, 這是理所當然的吧?

    這樣給自己做心里建設,諾加俯下身, 呼吸逼近,Alpha不想吵醒他,信息素死死的壓在體內。

    “唔!

    陸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抬手攔在了中間,這個鼓足勇氣的吻最后落在的陸浮的掌心。

    諾加霎時間瞪圓了眼,隔著陸浮的手掌和那雙上挑的桃花眼對視。

    諾加的耳根已經完全融入了發色,全身肌肉繃緊,錯愕的看著陸浮。

    你又騙我!

    下一秒,諾加暗自竊喜,陸浮還沒有停止欺騙他的戲碼。

    “你想親我?”陸浮的問話輕描淡寫,落在諾加的心頭卻沉甸甸的。

    Alpha厚著臉皮點頭。

    不是他不想說話,實在是嗓子已經失去功能了。

    “可以啊!

    嗯…嗯???

    可以什么?

    什么可以?

    諾加興奮的咬緊了牙關,頭一低就想親他,陸浮又是一個熟練的格擋。

    細細的珠串足足繞了三圈,攀附在因常年不見日光而蒼白的手腕上,細長的指節從紅發摸到諾加的臉側,低溫的掌心貼在滾燙的面頰上。

    陸浮能聽到諾加越來越快的心跳,急促的呼吸被他硬生生壓在氣管里,隔上幾秒才一次性吐出來。

    諾加不解的睜著金瞳,他早已習慣了少年的反復無常,只當對方又在戲弄他。

    “你的信息素呢?放出來。”

    陸浮屈起手指,在諾加的后頸上輕輕刮了刮。

    “嘶——”諾加倒抽一口氣,極端的癢意“唰”的穿過他的脊柱,信息素鋪天蓋地的炸開。

    火熱的氣息撲了陸浮滿懷,貪婪的火舌在少年的臉頰上燎過,炙熱的氣息熏的人自內而外的感到燥熱。

    陸浮摸著諾加的脊背,掌心停在后心處,Alpha沉浸在喜悅中,沒有發現他的心不在焉。

    【018:你要做什么?】

    【陸。荷駮匀!

    這是041告訴他的。

    陸浮沒見過神吃人。

    “我之前說過吧,”陸浮抬眸:“你想要的,求神來得最快!

    諾加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你要我去向神禱告?”

    “敢嗎?”

    諾加笑了:“挖眼割舌我都敢,禱告算什么?”

    頓了頓,他又問:“這里沒有祭臺,我們怎么禱告?”

    誰說沒有。

    陸浮從諾加的懷里滾了出來,套上軍裝改制校服,對著坐在床邊的Alpha勾了勾手指。

    諾加的眼神炙熱,“首席,你穿軍裝真好看。”

    我看你另一只眼睛挺多余的。

    出了宿舍,沒遇到街溜子一樣的雌蟲們,陸浮有些奇怪,以往這個時間休息廳里早就蟲滿為患了。

    然而現在,沙發上只有寥寥幾蟲,西蒙翹著二郎腿坐在包圍圈里,對著陸浮晃了晃手。

    “首席,日安。”

    視線偏了偏,西蒙看到了跟在陸浮身后的諾加,陌生的一張臉,熟悉的信息素。

    原來是你啊。

    西蒙笑起來,挑釁的話還沒出口,陸浮停住腳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道:“西蒙同學,衣衫不整,扣五分!

    。

    西蒙低頭看了眼自己敞開的衣領,蟲紋都沒露出來,這也要扣分?

    “首席,我這是初犯…通融一下唄,”西蒙攏了攏衣服,嬉笑著對陸浮眨眨眼 :“你旁邊那個連校服都沒穿!

    陸浮撇了諾加一眼,他聳聳肩,輕聲說:“我剛來,校服還沒發!

    “西蒙同學,你聽到了嗎?”

    西蒙腰一軟重新躺回了沙發里,拖著嗓音說:“聽到了,首席!

    陸浮沒再給他眼神,帶著諾加走出了宿舍。

    **

    四個Alpha鬼鬼祟祟的蹲在灌木叢后,一邊偷拍一邊低聲私語。

    “那個諾加不是說手臂斷了嗎?看不出來啊!

    “瞎了一只眼,斷了一條手臂,就這樣了陸浮還喜歡他,這是真愛了吧?齊哥插足人家會不會有點不道德?”

    “道德值幾個錢?齊哥能給陸浮的,諾加給得起嗎?”

    “當三比得又不是誰更有錢…”Alpha反駁道:“齊哥這不是在給齊家丟臉嗎?外人知道了怎么想?”

    “少放屁,齊哥才不是三!”

    “行了你們倆,低聲些,難道光彩嗎?”

    見陸浮突然停住腳步,拐角處的Alpha們立刻把心臟提到了嗓子眼,舉著終端的Alpha對著同伴動了動唇,無聲的說:“他是不是發現我們了?”

    另一人比了個交叉手勢。

    陸浮垂眸,看著終端上方彈出的聊天框,莫名有些想笑。

    【陌生號碼:我是你的新老板,認識一下,我叫謝寅。】

    【陌生號碼:轉賬】

    【陌生號碼:從五等星來上學一定很辛苦吧,不夠再跟我說,我做老板的,一直都很體恤下屬!

    七位數的轉賬。

    陸浮再一次由衷地感嘆,謝為禎死得好啊。

    謝寅的手法并不高明,目的也明明白白的寫在了臉上,但是這確實是最有效的手段。

    財帛動人心,給誰打工都是打,當然要選給得最多的。

    【未知號碼:加個好友吧。】

    下一秒,好友申請彈了出來。

    陸浮沒有問謝寅哪來的他的終端號,天龍人想要認識一個人,有得是人愿意為他解決煩惱。

    【謝家小老虎:你好呀你好呀,我是謝寅,你比我大來著,那我叫你一聲哥吧,謝謝你殺了我哥哈哈哈哈哈!

    【謝家小老虎:不用擔心,我不會追究你的責任的,有空見一面吧,我聽說地下城的人都很有趣哈哈哈哈。】

    【陸浮:……他和謝為禎真的是親兄弟嗎?】

    怎么做到完全不像的?

    【018:尊重物種多樣性!

    諾加也看到了謝寅發來的消息,他勾著陸浮的肩提醒道:“裝蠢的人最麻煩,尤其是這種在謝為禎的眼皮子底下裝了十幾年的!

    陸浮微微瞇眼,“那后面那四個呢?”

    “他們是真蠢!

    很好,你的攻擊性我很滿意。

    陸浮收起終端,不再理會謝寅發來的消息。

    見兩人姿勢如此親密,Alpha們齊齊精神了起來,爭先恐后的給齊之裕發消息。

    再一抬頭,兩人已經不見了。

    “我艸,跟丟了,怎么辦?”

    “蹲著吧,他們肯定還會回宿舍的!

    “萬一,我是說萬一,陸浮跟著諾加去Alpha宿舍留宿,和齊哥撞上怎么辦?”

    “就你長嘴了是不是,”一名Alpha在他的后腦上扇了一巴掌:“我們就不能想點好的嗎?”

    **

    上一次是誤打誤撞,這一次陸浮熟門熟路的找到了那座建筑。

    推開門,里面的程設沒有絲毫變化,神像佇立在天窗下,日光在瑩白的神像周身暈出一汪虛影。

    諾加意外的挑眉,“第一軍校膽子不小啊!

    陸浮托腮,“塞布星才是真的膽子大!

    “垃圾帝國”名不虛傳。

    “去許愿吧!

    諾加壞笑:“你不怕我在愿望里夾帶私貨?”

    陸浮踮起腳拍了拍他的腦袋,眼神中暗藏鼓勵:“你最好真的這么做!

    諾加如他所愿,捧起盛滿圣水的銀杯,一飲而盡。

    內臟被侵蝕的痛感并不強烈,像是有蜈蚣在皮肉下方穿梭,帶來微弱的癢意。

    黑暗逐漸占據了視野,諾加下意識摸了摸身下的祭臺,入手確實濕軟的黑色淤泥。

    他環顧四周,沒有看到神的蹤影。

    Alpha不是坐以待斃的人,他對著虛空喊道:“起來干活了,我要許愿!”

    “聽得見嗎?喂喂喂,神在嗎?”

    【信徒,你不敬!

    諾加循聲望去,依然看不到任何東西,他擺擺手反駁道:“我的內心是很尊敬您的,您不能被我的外表所迷惑!

    【你在撒謊!

    這你都知道啊。

    諾加拍了拍自己的厚臉皮,直奔主題:“我可以許愿了嗎?”

    沉默了一會兒,神給予了肯定的回復。

    【信徒,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要得到陸浮,”諾加說著雙手在空氣中比劃了一下,“就是外面那個長得很爽的Beta!

    空氣中安靜了幾秒。

    諾加安靜的等待著,嘴角始終噙著一抹笑,既然陸浮讓他許得過分點,那諾加就不客氣了。

    許久之后,神終于開口了。

    【信徒,我拒絕實現你的愿望。】

    “為什么?”諾加坐直了身體,僅剩的金瞳中閃著怪異的光。

    【他是我預定的食物!

    。

    “我去你爹的——”諾加的臟話還沒罵完,意識已經回到了現實,他不情不愿的睜開眼,卻沒看到陸浮的身影。

    人呢?

    Alpha坐起身,視野擴大,陸浮的背影也重新回到了視網膜。

    少年背對著他站在神像前,一只手輕輕的撫摸神像的底座,上面刻著一行字:擁抱死亡才能擁抱神。

    這也是《神經》中的內容。

    【陸浮:謝寅已經從諾加嘴里知道了教廷的秘密,謝家要是順利和教廷勾搭上的話,神一定會很高興吧!

    首都星十二閥中,和軍部關系密切的第二閥成家、勾搭教廷的第四閥謝家,以及崇拜神明的第六閥簡家,四分之一的門閥在推著神權重現人世。

    向神明許愿確實是最快的法子,需要付出的也不過是一條生命,哪里比得上后世的千年榮華。

    蟲皇許了什么愿望呢?

    【018:諾加醒了!

    陸浮側身,同坐在祭臺上的Alpha對視了一眼,他輕輕笑起來:“許愿成功了嗎?”

    諾加無奈的攤手:“神明拒絕了我的愿望。”

    陸浮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他走近祭臺,握住架在墻上的燭臺,微微俯身。

    燭火映出的光在諾加的臉上跳動,Alpha笑盈盈的看著他,“不敬神者要被處以火刑嗎?”

    陸浮將燭臺高高舉起,又猛地摔落,銅器與地面相撞,發出一聲清冽的響聲,斷開的燭臺中央滾出一張卷起的紙。

    陸浮撿起紙團,攤平,露出中央一行模糊的字。

    【第十八任教皇,被囚禁于黑麟星監獄最深處!

    果然。

    這里一共有十八個燭臺,只有這個比其他的都要短上半截,想來剩下的燭臺里應當是每一任教皇的結局。

    陸浮攥緊紙團,彎下腰含住了諾加的下唇。

    他輕聲道:“你的愿望,我同意了。”

    Alpha激動的睜大了眸子,忍不住從喉嚨里發出一聲悶哼,眼中滿是喜悅和期待。

    陸浮眼皮抬了抬,一時無言。

    別期待了,真的。

    【陸浮:怎么接吻?我不會啊!

    【018:你亂親就完事了,他看起來也不像有經驗的!

    怎么個亂法?

    沒有什么能夠難倒陸浮,就算是接吻也不行!

    Alpha的唇縫自發張開了些,陸浮沒有理會,只是咬著他的下唇研磨。

    嘗試了幾秒后,陸浮放棄了。

    好難。

    從來沒有覺得人生這么難過。

    Alpha的身體僵直,信息素卻軟得不像話,陸浮的發絲幾乎被浸出了味兒。

    信息素的釋放也勾出了Alpha侵略的本性,諾加試探著伸出舌頭,然而不等他的僥幸心理伸起來,就被痛楚打破了。

    “唔…陸浮…”

    諾加吃痛的擰起眉,垂下眼,忍著舌尖的痛楚,舔去被陸浮咬出的血絲。

    誰讓你這么沒禮貌的,不問一下就伸舌頭。

    眉眼精致的Beta仰著臉對他露出一個頹艷的笑,新鮮的血在他的下唇上流動,紅得人心頭發癢。

    “我喜歡這樣!倍旧哂淇斓耐鲁隽松咝抛。

    諾加怔了怔,最終妥協的再次垂下臉,將舌尖送給少年折磨。

    陸浮揚起眉,在血腥味的催化下加深了這個能把人整個吞下去的吻。

    **

    Alpha宿舍樓

    齊之裕懨懨的趴在桌上,終端顯示還在通話中,他卻完全提不興趣。

    “哥們兒,別沮喪呀,你不是已經知道陸浮是殺了我哥的兇手了嗎?拿這個去威脅他跟你唄!

    謝寅一開口就停不下來,想方設法的給齊之裕出主意:“再不然,你看啊,陸浮從小在五等星長大,沒見過什么好東西,也沒被人愛過,你多送點昂貴的禮物,噓寒問暖、風雨無阻,他還能不被打動嗎?”

    齊之裕還沒開口,時旭先聽不下去了。

    “他不是那種會被金錢左右的人。”Alpha翠色的眸子下垂,瞧著有些可憐。

    “如果你只想著用錢就能買到他的感情,那我勸你還是滾遠點吧!

    齊之裕也在這時和時旭站到了同一戰線:“就是,你不要用金錢侮辱我珍貴的愛!”

    謝寅:“……?”

    我看他剛剛收款挺快的啊。

    他們是視訊通話,謝寅能清楚的看到齊之裕和時旭的表情多么認真,他無奈的抓了抓臉,看向房間里最后一個人。

    “成煊,你說呢?錢確實是最快最方便的手段吧?”

    黑發藍眸的Alpha沉吟了幾秒,眼前閃過少年含笑的眸子,他緩緩搖了搖頭,“當初首席之爭,他明明可以不救我…之后我主動報答他,也被他拒絕了!

    成煊抿了抿唇:“陸浮雖然出身有缺,但他是個可敬的對手。”

    “陸浮,確實不是那么膚淺的人!

    不,他收錢的時候明明就是!

    謝寅扶額苦笑,“你們干嘛,怎么各個都把陸浮當什么大好人,拜托,他可是五等星出來的!”

    “最開始不都在傳他兇窮極惡嗎?”

    時旭不贊同的撇了謝寅一眼,“你是不是看維度的新聞看多了?認識一個人要靠相處,不是一些似是而非的謠言!

    謝寅張了張嘴,又閉上了,人在無語的時候真的會不自覺的笑一下。

    恕我直言,維度直播是你家的。

    最喜歡玩輿論那一套的不就是你嗎?

    謝寅不明白,他只是死了個哥而已,為什么總覺得世界都變了。

    “行行行,就按你們說的,陸浮是個不被金錢腐蝕的人,那你就付出真心追他唄。”

    謝寅開始掰手指,“早安晚安要發的吧?過節禮物要送的吧?生日驚喜要準備的吧?”

    “停,”齊之裕猛地打斷了他,狐貍眼睜得溜圓,“陸浮的生日是什么時候?”

    謝寅眨了眨眼:“你都不知道他生日還好意思當三?”

    太業余了吧。

    齊之裕心虛的垂眼:“那是他的隱私…”

    同樣不知道陸浮生日的時旭笑著打圓場:“大家都是文明人,陸浮的隱私我們不好過問!

    成煊也跟著點頭。

    有了他們倆附和,齊之裕正色譴責道:“我總不能去調查陸浮的隱私吧,違法的事我不做!”

    “偷拍也違法。”謝寅提醒道。

    齊之裕無所謂的說:“哦,那你去告我啊!

    *的,人怎么能雙標成這樣。

    謝寅手一抖,在管家遞來簽字的文件上寫了一個巨大的碳酸鈣。

    管家低咳了一聲,他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不好意思的對管家笑了一下,將這頁紙撕了。

    “其實,想要知道陸浮的生日也不難,”時旭拖著下巴慢悠悠的說:“去問他那個殘疾神經病瘋狗發小就行!

    謝寅眉頭一挑,古怪的看著時旭,這么長的定語,你一定很恨他吧?

    想知道陸浮的生日還要去問情敵,齊之裕都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要是被齊列知道他這么丟人,說不定當晚就被踢出族譜了。

    齊之裕蹙眉,不甘心的問:“他會告訴我嗎?”

    謝寅略微嘲諷的笑了兩聲:“你拿錢打動他唄!

    “這不是你的強項嗎?”

    齊之裕更不甘心了,給情敵送錢,整個首都星還有比他更窩囊的Alpha嗎?

    答,有的。

    此時,躺在祭臺上的諾加暈乎乎的閉上了眼,下唇和舌尖破開的傷口被毒素浸潤,他全身無力,手指都動不了一下。

    在他陷入神降的過程中,陸浮在唇上抹了毒。

    哪來的毒?

    陸浮的匕首。

    少年跪坐在他的身側,漂亮的臉上浮起一絲笑,“你不是想知道,我還有什么秘密嗎?”

    “現在你知道了!

    諾加無聲的發出尖叫。

    你又騙我!

    似乎是看懂了Alpha的表情陸浮俯身,單手蓋住諾加的眸,失去了光線,諾加對聲音的感知更加敏銳。

    “我不喜歡你自作主張!

    覺察到陸浮聲音中暗藏的冷意,諾加與毒素對抗的身體驀地僵住。

    “把教廷秘密告訴謝寅,換取陪在我身邊的機會,諾加,你覺得我會感動嗎?”

    諾加的舌頭已經在毒素的侵襲下麻痹了,他開不了口,只能用信息素傳達情緒,然而,陸浮是一名Beta。

    他不知道Alpha此刻多么想要證明自己的真心,當然,就算知道了陸浮也無所謂。

    喜歡他、對他示好的人多如過江之鯽,如果每一個對他獻上真心的人都能得到回應,那陸浮早就過勞死了。

    少年緩緩揭開諾加的眼罩,露出下方漆黑的空洞,“我們都是在地下城長大的孩子,你應該明白,自我感動這一套,沒人愛吃!

    送他一顆眼珠,確實是真心。

    可對陸浮來說,這顆眼珠沒有任何用處。

    “你選錯路子了,諾加!

    掌下的Alpha似乎在掙扎,他的脈搏跳動得越來越急促,隨時可能從毒素的控制中掙脫出來。

    陸浮低下頭,在Alpha的臉頰落下一個突兀又輕柔的吻,“霸道總裁、溫柔竹馬、惡毒男配,這些都不對!

    “忘記你在地下城的外號了嗎?”

    【陸浮腳邊的瘋狗】

    Alpha停止了掙扎,像是一具高大的木偶,而束縛著他的絲線正綁在陸浮的指尖。

    滿意的彎起唇,少年的聲音似融化的蜂蜜,將腦漿都攪得一團糟:“你只需要咬死所有針對我的人,做一條瘋狗就夠了!

    多余的,不要癡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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