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1 章
◎重歸◎
郁離從宮里出來,已是暮色四合。
登上馬車時,她回頭看了眼宮門的方向,暮色之下,宮墻巍峨,宮門前披堅執(zhí)銳的侍衛(wèi)也比往常更多一些。
回到鎮(zhèn)國公府,周氏迎過來,擔心地看著她,欲言又止。
郁離上前拉著她的手,撒嬌地說:“娘,我好餓啊,可以吃飯了嗎?”
周氏一聽,自然心疼起來,也不再問什么,忙讓人去傳膳,和傅燕回兄妹倆陪她一起吃飯。
傅聞宵還沒回來,也不知道他今日能不能回來。
周氏面上難掩愁緒,先前郁離被宣召進宮后,她也知道老皇帝遇刺的事,她自然不關(guān)心老皇帝的死活,只怕他要死不活的,不知道會做出什么,會不會再對宵哥兒做什么。
郁離見狀,安慰道:“娘,你不用擔心,沒事的!
周氏勉強地笑了下,低聲道:“我就是擔心宵哥兒,我……”
有些話,她不知道如何和郁離說。
見周氏情緒不好,郁離不放心,吃過飯后也不回房歇息,一直陪在她身邊。
兩個孩子十分敏銳,明顯感覺到氣氛不對,有些不安,看看阿奶,又看看郁離,下意識黏著她們。
周氏不欲讓兩個孩子擔心,勉強打起精神,見時間不早,讓丫鬟帶他們?nèi)バⅰ?br />
她摸摸他們的腦袋,“你們明天還要去和夫子學習,先回去歇息,可不能晚睡,以免早上讀書沒精神!
郁離也道:“燕回、燕笙,明天我?guī)銈內(nèi)ズ桶最~山君玩!
兩個孩子的注意力果然很快就被轉(zhuǎn)移,他們很喜歡和大老虎玩,可惜除非郁離在,不然他們不能靠近家里的那只大老虎。
得到這話,他們開開心心的和兩人道別,乖乖地跟著丫鬟回房。
等兩個孩子離開,周氏對郁離道:“離娘,你也去歇息罷,別累著了。”
“我不累啊!庇綦x朝她笑,親自送她回房。
周氏看到她臉上的笑容,明媚又可愛,心里就踏實得緊,仿佛再多的煩惱害怕都不足為慮。
她跟著笑了下,看看外頭的天色,說道:“也不知道宵哥兒什么時候能回來。”
老皇帝遇刺,傅聞宵定然被派去探查刺客,不得空閑。
周氏知道老皇帝有多倚重傅聞宵,這樣的倚重,不僅是因為傅聞宵當年是被老皇帝親自養(yǎng)大的,信任他更多過信任那些皇子,更有傅聞宵極為能干,老皇帝將很多事情交給他,他總是能處理得很好,老皇帝對此十分滿意。
郁離扶著她回房,說道:“等宵哥兒回來,我會讓人知會你一聲!比缓笥指嬖V她,“娘,你放心吧,宵哥兒跟著我練到中級體術(shù)了,以他現(xiàn)在的身手,尋常人無法輕易傷到他!
更何況有她在,她也不允許有人傷到她挑選的伴侶。
周氏知道體術(shù)的事,也知道體術(shù)有多少種。
聽她這么說,她有些安心,拉著郁離的手,由衷地說道:“離娘,遇到你真好!
她覺得自己這輩子做得最對的事,就是在急病亂投醫(yī)之時,給宵哥兒聘下離娘為妻。
郁離面上露出笑容,笑瞇瞇地說:“娘,我能遇到你才好呢!
她很喜歡周氏,不僅是因為她做的菜好吃,也因為周氏的為人,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后,接觸的第一個人,也是第一個給予她善意、收留她的人。
傅聞宵不算,當時他昏迷不醒,屋子里又黑漆漆的,她那時候目力不好,又頭昏眼花,差點就掐死他。
想到當初剛來到這個世界的事,她心情不禁大好。
來到這個世界后,她遇到的好人比壞人多。
因為擔心,再加上傅聞宵沒回來,周氏難得想和郁離說說以前的事。
她說起當初傅聞宵中毒之事,她這輩子永遠不能釋懷。
“……老國公爺?shù)乃烙崗谋苯沁厒鱽恚退阆鐑寒敃r為父親之死悲痛欲絕,斷不會如此容易就中招,被人下毒。而且賢妃那毒來歷蹊蹺,這般可怕的毒,又是誰給她的?后來我想了想,不管是誰給她的,她能如此順利地給宵哥兒下毒,只怕是有人在暗中幫她,除了皇宮真正的主人,我想不出是誰……”
每當想到這些,周氏心里十分難受。
若是當初圣人沒有表現(xiàn)出一副偏愛宵哥兒的模樣,或許那些皇子也不會將宵哥兒當眼中釘、肉中刺,賢妃也不會鋌而走險給宵哥兒下毒。
既然早就舍棄他,為何還要做出一副舍不得他的假惺惺模樣?
郁離擰起眉頭,果然當初傅聞宵中毒,有老皇帝的影子。
他是沒有做什么,但他肯定清楚這事,卻沒有去阻止,甚至那時候,老皇帝就已經(jīng)做好舍棄傅聞宵的準備。
舍棄一個得用的外甥,便能將威脅他皇權(quán)的元安長公主徹底地打壓下去,這筆買賣非常劃算。
“娘,以后會好的!庇綦x給她倒了一杯水,讓她寬寬心。
周氏接過水喝了口,有些不好意思,同時也振作起來,笑道:“你說得對,以后會好的。”
老皇帝中風,只怕這朝堂很快就亂起來。
到時候,也是元安長公主的機會。
在周氏心里,她效忠的公主是這世間最聰慧的女子,也是最厲害的女子,她盼著公主能心想事成,就算在世人眼里,公主有不臣之心,她都無條件地支持她。
陪周氏坐了會兒,見她的情緒恢復穩(wěn)定,郁離方才回房。
洗漱過后,她坐在窗口,吹著秋夜的涼風,一邊等傅聞宵回來-
直到深夜,傅聞宵終于回到家。
進門時,見她還未歇息,他微微一怔,柔聲道:“離娘,你還沒睡?”
郁離起身迎過來,看了看他,見他身上沒什么異樣,便讓他去洗漱,同時讓廚房那邊送些吃食過來。
等傅聞宵洗漱出來,發(fā)現(xiàn)桌上擺了不少吃的,她坐在那里等他。
他笑了笑,坐下來和她一起吃宵夜。
郁離還特地給他輸了些異能,然后胃口大開,桌上的宵夜大半都進入她的肚子,吃得很滿足。
吃過宵夜,兩人到外面院子里散步消食。
廊下懸掛著燈籠,院子里的光線昏暗,傅聞宵一只手執(zhí)著燈籠,一只手牽著她,兩人在院子里慢悠悠地閑逛。
在這寂靜的秋夜,當白日的喧囂退去,身邊有心愛之人陪伴,心里一片寧靜。
兩人低聲聊著老皇帝這次遇刺的事。
“……那女子應該是越郡王派過去的,她傷了圣人后,當場自盡!
老皇帝親眼目睹上一刻還和他溫存的美人,下一刻慘死在面前,而且死前還怨毒地詛咒他,受到的驚嚇非常大,再加上年紀大了,這些年服食的丹藥太多,驚嚇過度便中風了。
郁離沒想到居然還有這一出,不禁擰起眉,“何至于……”
傅聞宵伸手撫開她眉間的疙瘩,說道:“我去查過了,那女子是犯官之后,幾年前一樁冤假錯案,她的父兄冤死獄中,她淪落到教坊……后來她受了重傷,教坊以為她活不成,將她隨便處理,越郡王偷偷使人將她替換走……”
郁離恍然,看來那女子是恨極老皇帝,才會接受越郡王的安排去刺殺他。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傅聞宵見她心情不太好,轉(zhuǎn)移話題,問她這幾天在做什么。
自從他陪老皇帝去普源寺,已有大半個月都沒見她,連中秋都是在普源寺過的,在佛祖面前,哪里有什么節(jié)可過,中秋過得也是沒滋沒味的。
要不是老皇帝遇刺中風,估計他們?nèi)缃襁在普源寺做法事。
郁離簡單地說了下,又說起今日她被老皇帝召進宮里的事。
“聽太醫(yī)說,老皇帝大半邊身體動不了,嘴巴都歪了,說話不太利索。不過太醫(yī)的醫(yī)術(shù)還是挺好的,針炙過后,雖然他還是不怎么能動彈,至少說話比較清楚!
能進宮當太醫(yī)的,醫(yī)術(shù)都是這個世界最頂尖的那批人,能緩解老皇帝中風的情況,倒也正常。
不過若是想要完全治好,應該是不可能的,除非她用生命異能治他。
郁離完全沒想過讓老皇帝知道自己有異能,也沒想救他,她寧愿將異能用在那些更需要的平民百姓身上。
聽到她被召進宮,傅聞宵的眉頭皺起來,神色有些不愉。
特別是聽到國師也被宣召過去后,瞬間就明白老皇帝的想法,他已經(jīng)等不及,想要對她出手。
這一刻,傅聞宵是震怒的。
這時,郁離說:“國師說要給他一個月作準備,到時候也不知道他要怎么拿出長生丹蒙騙老皇帝。宵哥兒,你說我要不要直接對國師動手,省得老皇帝總是惦記著那長生丹!
以前老皇帝想要讓她生孩子,拿孩子的骨血去煉丹,現(xiàn)在孩子還沒影子,轉(zhuǎn)頭就將主意打到她身上,這些事挺讓人惡心的。
郁離從來都不是個能忍的人,老皇帝這么算計她,她都想進宮給他個教訓。
只是想到萬一不小心將老皇帝嚇死,會打亂公主婆婆的布局,她只能遺憾作罷。
原本想著眼不見為凈,只要老皇帝不招惹她,她也不會做什么。
可這會兒,老皇帝突然中風,眼看著他坐不住了,她怎么著也得回敬一下。
傅聞宵說道:“那就動手吧!
“誒?”郁離驚訝地看他,“要是國師突然失蹤,老皇帝只怕受不住。”
傅聞宵笑了笑,“沒關(guān)系,圣人中風后,朝中的局勢肯定會更亂,母親少不得要出面穩(wěn)定局勢。”
郁離瞬間就明白他的意思。
這確實是個好時機,以元安長公主的輩份及手中的權(quán)力,老皇帝是唯一能壓制她的。但現(xiàn)在老皇帝中風,半身不遂,他哪里還能壓得住?
至于那些皇子?圈禁的圈禁,廢的廢,能用的沒幾個。
三皇子這種又蠢又壞的,和元安長公主根本不是一個級別,七皇子又是元安長公主的人,元安長公主若是要重回朝堂,根本無人能壓制。
過了幾日,郁離聽說京城的局勢完全亂了,據(jù)說三皇子在朝堂上趁機攬權(quán),排除異己,與七皇子爭斗不休,差點就氣到正在靜養(yǎng)的老皇帝。
直到京城里亂相漸生,元安長公主終于出面,以雷霆手段穩(wěn)住朝中局勢。
元安長公主的歸來震驚不少人。
不過朝中那些老臣都經(jīng)歷過當年皇太后攝政,也經(jīng)歷過元安長公主掌權(quán),很輕易就接受元安長公主歸來這事。
唯一讓他們不解的是,不是說元安長公主命不久矣嗎?怎么看著和幾年前并無變化,甚至好像還更年輕了?
難不成她這是吃了什么仙丹,不僅病好了,甚至都變年輕?
?
作者有話說:
預計還有幾章正文就完結(jié)啦[撒花][撒花]
第 252 章
◎當年事◎
傅聞宵帶著許大夫來到養(yǎng)心殿前,看到守在門口處的禁軍統(tǒng)領(lǐng)宣懷卿。
“鎮(zhèn)國公!毙麘亚渖锨靶卸Y,看向許大夫,自然認出許大夫的身份,并不怎么意外。
許大夫是山平縣中難得醫(yī)術(shù)不錯的大夫,宅心仁厚,極受百姓的愛戴。
他突然離開山平縣時,宣懷卿也收到消息,后來得知是三皇子派人將他帶走的,目的是為了醫(yī)治三皇子府里斷腿的皇孫。
這會兒看到傅聞宵將許大夫帶過來,他有些詫異。
傅聞宵道:“這是許大夫,他的醫(yī)術(shù)高明,是來給圣人醫(yī)治的。”
宣懷卿聞言,沒有說什么,讓他們進去。
如今元安長公主重歸朝堂,以雷霆手段鎮(zhèn)壓京中亂相,穩(wěn)住朝堂,現(xiàn)在朝中多數(shù)大臣已經(jīng)倒向她。
宣懷卿作為老皇帝提拔上來的禁軍統(tǒng)領(lǐng),極得老皇帝賞識,自然要護住老皇帝的安危。
這段日子,他日夜守在養(yǎng)心殿這邊,以免有人對老皇帝不利。
也正是有他在,老皇帝方才安心地養(yǎng)病。
不過老皇帝也因為元安長公主的歸來嚇到,身體越發(fā)的不利索。
得知這事,不少人心中明悟。
看來當年元安長公主敗落得如此迅速,老皇帝在其中做了極其不光采的事,要不然怎會被元安長公主嚇成這樣?不管如何,老皇帝都是元安長公主的兄長,元安長公主縱使要清算,也不會對他做什么,反而會好好地養(yǎng)著他。
一個中風癱在床上的老皇帝,元安長公主也沒必要針對他什么。
傅聞宵帶著許大夫進入養(yǎng)心殿。
許大夫安靜地跟在傅聞宵身后,全程沒有抬頭,也沒有四處張望。
養(yǎng)心殿里,有好幾位御醫(yī)候在此地,日夜守著,以免老皇帝有什么不測。
見傅聞宵帶了個老頭進來,李茂迎過去,很快就認出這位是來自南地的許大夫,上次這人被傅聞宵從三皇子府里帶進宮時,他還和圣人一起見過他。
許大夫的醫(yī)術(shù)了得,據(jù)說是一位神醫(yī),治好中毒的傅聞宵。
他有些驚訝,沒想到鎮(zhèn)國公會選擇在這種時候?qū)⑦@位老大夫叫過來。
李茂心里很清楚,當年老鎮(zhèn)國公傅宗緒之死,傅聞宵中毒的真相,還有元安長公主在行宮被下毒,都少不了圣人插手……
想必這些事,鎮(zhèn)國公應該心里也有數(shù),無需宣諸于口。
但沒想到,他仍是選擇將許大夫叫過來,不禁感慨,鎮(zhèn)國公對圣人確實也算是孝順的了,至少比那些只會爭權(quán)奪利、無視圣人身體的皇子要孝順多了。
傅聞宵道:“圣人的身體如何?”
“沒什么起色。”李茂面露愁色,原本太醫(yī)針炙過后圣人的中風緩解不少,只需要靜養(yǎng)就行。哪想到圣人會被元安長公主的歸來嚇到,然后病情加重。
這事李茂都有些不好意思講。
傅聞宵:“我?guī)Я嗽S大夫過來,他對中風頗有些研究,讓他給圣人瞧瞧。”
李茂一臉驚喜之色,趕緊將許大夫帶去龍榻那邊。
許大夫來到龍榻前,看到半邊身體癱瘓在床上的老皇帝,兩個宮人扶著他,宮女正在給他喂水,只是他眼歪嘴斜的,大半的水都灑在衣服上,看著頗為可憐。
旁邊有宮女耐心地為老皇帝拭去脖頸上的水,又為他換上一身干凈的衣物。
周圍伺候的宮人不少,光是圍在床前的就有二十來人,都圍著老皇帝轉(zhuǎn),這么一看,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憐。
許大夫很淡定,比起被萬民供養(yǎng)的天子,他覺得那些食不裹腹的平民百姓更可憐。
看到傅聞宵帶著許大夫過來,老皇帝雙眼有些濕潤,顫抖地伸出手。
“逍兒……”
傅聞宵上前,握住他蒼老的手,溫聲道:“舅舅,許大夫?qū)σ呻y雜癥多有研究,對中風頗為了解,臣讓他過來給你瞧瞧!
老皇帝緊緊地抓著他的手,嘴里含糊地說著什么。
傅聞宵拍了拍他,讓他放寬心,然后讓許大夫過來給他瞧瞧。
許大夫幫老皇帝檢查身體,又詢問屋子里的太醫(yī)們的治療,很快便有所了解。
他對傅聞宵道:“院正的針炙之術(shù)能緩解圣人的中風之癥,可以繼續(xù)針炙,我這邊再開些藥,與針炙一起,雙管齊下,應該差不多!
老皇帝渾濁的雙眼迸射出光亮:“能……”
他的聲音含糊不清,要是不近一些,根本聽不清楚。他在說什么
李茂忙在旁補充:“許大夫,圣人能治好嗎?”
“不能!”許大夫絲毫沒有因為病人是老皇帝就說什么好話,直白地說,“自古以來,沒有中風能治好的事,只能緩解癥狀!
“那能緩解到什么程度?”李茂又問,“能否讓圣人行動自如?”
至少能讓圣人處理政務吧?一天天這么癱著,吃喝拉撒都無法自理,誰還會敬他這位天子?
許大夫看向他,雖然沒說話,但臉上的表情是明晃晃的擺著:你在說什么屁話?
居然還想行動自如?如果能恢復到這程度,那就不叫中風了。
許大夫自覺沒這樣的本事,除非來的是……那位救了鎮(zhèn)國公的人。
李茂默然,看了眼滿臉期盼的老皇帝,沒敢再問什么,以免圣人心里難受。
他親自帶著許大夫去偏殿那邊寫方子抓藥。
太醫(yī)們則識趣地避到一邊,只留下傅聞宵在床前伺候。
老皇帝靠在一個宮人懷里,一只手緊緊地抓著傅聞宵的手,渾濁的眼睛緊緊地盯著他。
“逍兒……”
傅聞宵溫聲道:“舅舅,你放心,您以后會好好的!
老皇帝說話含糊不清,傅聞宵仍是耐心地坐在那里傾聽,偶爾應幾句,就像一對尋常的舅甥。
舅舅生病,外甥在床前侍疾,孝順他。
突然,老皇帝開口,“那個……孩子……”
傅聞宵面色未變,低聲道:“他很好,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七歲了,身體很健康,就是膽子有點小,日后多練練!
老皇帝眼眶有些濕潤,抓著他的手極緊,含糊地說:“一定……”
仿佛感覺不到那只手的力度,傅聞宵仍是不緊不慢,溫聲細語,“舅舅放心,我會護著他的,他日后定會平平安安!
老皇帝深深地看著他,最后終于松開手,然后閉上眼睛。
見狀,傅聞宵也沒再說話,默默地坐在這兒。
等李茂和許大夫回來,傅聞宵道:“舅舅,我先走了。”
老皇帝沒說話,仿佛已經(jīng)睡著。
傅聞宵站起身,帶著許大夫離開,李茂親自送他們出去。
走到養(yǎng)心殿門口,傅聞宵對李茂道:“圣人若是有個什么,你派人去知會我一聲,我隨時過來!
“好好好。”李茂忙不迭地應下。
他心里很清楚,現(xiàn)在這宮廷里,若說對圣人唯一沒有惡意的,也只有鎮(zhèn)國公了,就連那些皇子只怕都希望圣人趕緊死,好給他們騰位置。鎮(zhèn)國公卻不會,他是個念舊情的,或許心里對圣人也有怨,可再大的怨,他也不會坐視圣人出事。
就連圣人心里也清楚這點。
**
離開皇宮,傅聞宵讓人將許大夫送回康樂堂,他則去公主府。
此時的公主府一改過去的門庭冷清,大門敞開,進進出出的人不少,除了那些來尋找元安長公主議事的官員,還有不少捧著禮物站在門口處排著隊等著進去的人。
傅聞宵掀開車簾,默默地望著這一幕,仿佛又回到當年。
十八歲的鎮(zhèn)國公世子傅逍早已經(jīng)習慣公主府尊崇的地位,作為先帝唯一的嫡女,皇太后攝政時親手培養(yǎng)出來的女兒,她曾經(jīng)權(quán)勢滔天,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好不風光。
卻未想,一夕間被打落塵埃,差點悄無聲息地死在郊外的行宮。
十九歲時,他也淪落到南地一個偏遠的村落,寂寂無聞,等待死亡。
公主府的管事見鎮(zhèn)國公府的馬車過來,殷勤地迎過來。
那些候在公主府門外、排著隊等待元安長公主接見的人心里十分羨慕,更多的是對權(quán)力的渴望。
眼看著圣人不行了,元安長公主以雷霆手段掌控住朝堂,將來不管哪個皇子上位,元安長公主應該都會像當年的皇太后一樣,成為一位攝政公主。
作為元安長公主唯一的兒子,鎮(zhèn)國公自然尊榮無比。
此時不來討好他們,更待何時。
傅聞宵來到公主府的議事堂,見有吏部的人正向元安長公主請示,默默地候在一旁,沒有過去打擾。
如此半個時辰過去,那些官員終于離開。
元安長公主喝了口水,含笑道:“逍兒,過來坐罷!
下人重新上了茶水點心,安靜地退下去。
很快議事堂里只剩下母子倆。
元安長公主一身華服,威儀天生,縱使在兒子面前,亦未有多少柔和,問道:“你剛從宮里回來?”
傅聞宵應一聲,將他帶許大夫去宮里給老皇帝醫(yī)治的事與她說了說。
這事就算他不說,母親也會知道。
元安長公主默默地喝著茶,對此不置可否,轉(zhuǎn)而問道:“你舅舅可有說什么?”
“舅舅問了那孩子的事!
元安長公主嗤笑一聲,似乎覺得很好笑,確實也笑了,她放下茶盞,笑嘆道:“當年他可以為了手中的權(quán)力犧牲懿德太子,卻又在懿德太子去后,反而憐憫襁褓里的孩子,將那孩子交給你撫養(yǎng)……他這是打算若是你真死了,給你留個后呢!
傅聞宵道:“燕回是個很乖巧的孩子,他很像太子表兄!
元安長公主瞥他一眼,“既然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傅家的養(yǎng)子,就別讓他再卷入那些是非,好歹給懿德太子留個后,讓他這輩子順遂平安。”
傅聞宵明白她的意思,微微頷首,“母親放心,除了奶娘,無人知曉燕回的身份!彼膊淮蛩阕屖廊酥栏笛嗷氐纳矸。
在公主府這里坐了會兒,見元安長公主這邊還有事忙,傅聞宵起身離開。
不過離開前,元安長公主讓人抬了一些宗卷文書過來,讓他帶回府里處理。
傅聞宵:“……母親,還是您自己處理罷!
元安長公主挑眉,“怎么?你不愿意幫母親?還是怕沒時間陪離娘?”
傅聞宵面露赧然之色,最后沒說什么,帶著這些宗卷文書一起回去。
回到府里,傅聞宵去找郁離,得知她在宣幽園那邊,帶著兩個孩子和大老虎玩。
一大兩小玩得臉頰紅撲撲的,笑聲輕快飛揚。
傅聞宵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面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晚上,郁離開始折騰。
她翻出那身黑衣,將之穿上,朝他說道:“宵哥兒,我要去找國師麻煩,你在家里等我!
傅聞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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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今天第二更
第 253 章
◎失蹤◎
對郁離而言,去國師府算是熟門熟路了。
比起上次去國師府,這次再去時,她明顯發(fā)現(xiàn)國師府周圍巡邏的侍衛(wèi)少了許多,甚至好像多了幾分惰性。
略一想,便能明白為何會如此。
以前老皇帝重視國師,下面的人巡邏時自然也會認真又賣力。
現(xiàn)在老皇帝中風,癱瘓在床,元安長公主重回朝堂,這風向一下子就變了,下面的人態(tài)度自然也會改變。
國師是被老皇帝捧上來的,一旦老皇帝不在,這國師也不算什么。
郁離略略看一眼,沒再注意,悄無聲息地翻墻進入國師府。
來到國師府,確認國師就在大殿之中的寢室里,這次她沒再躲著,直接翻窗進去。
國師剛從煉丹房回來,面色疲憊。
自從老皇帝中風,他已經(jīng)能感覺到宮里對國師府的敷衍,很多送到國師府的東西都變差了。
他知道自己的依靠是老皇帝,老皇帝在自己才能繼續(xù)當一個風光的國師,可他也沒辦法治好老皇帝的中風。
他到底不是真的能人異士,沒那種本事。
更不用說老皇帝還等著他煉長生丹,一旦他煉不出來,或者被老皇帝知道他是騙子,只怕會當場讓人砍了自己。
國師都有種想要跑路的沖動。
這些日子,他愁眉苦臉,一直在琢磨著怎么保全自己,順利脫身。
不過白天時,他還要裝出一副忙著煉丹的樣子,敷衍老皇帝派過來的人,難免會疲憊不堪,越發(fā)的想要跑路。
國師累得不行,正要歇息,突然見有人從窗口翻進來時,吃了一驚。
來人一身黑衣,黑巾蒙臉,看不清楚模樣,只能從身形辯認這是一個女子。
他正要出聲,對方倏地消失在面前,接著后頸一疼,瞬間就陷入昏迷。
郁離沒管癱倒在地的國師,在房里轉(zhuǎn)了一圈,將床上一條被單扯出來,然后將地上的國師一裹,拎了起來,離開國師府。
她來得快,離開得也快,沒有驚動國師府任何人。
因國師居住、修行的大殿素來少有人能靠近,是以國師失蹤這事,短時間內(nèi)倒是不會被人知道。
郁離拎著國師回到鎮(zhèn)國公府。
她從屋頂躍下,看到亮著燈的窗。
窗戶開著,能看到窗邊伏案忙碌的男人,墨色長發(fā)披散,穿著常服,手執(zhí)狼毫,在公文上落下朱批。
郁離將昏迷的國師丟到一間空的廂房,然后翻窗回房。
屋里的傅聞宵看到她從窗口翻進來,有些無奈,說道:“離娘,下次可以走正門進來!
夫妻倆歇息時,都不喜歡有下人在屋里伺候,每到入夜后,當院門一關(guān),院子里頗為安靜,連丫鬟婆子都不怎么活動,她就算走正門進來也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
郁離拉下臉上的黑巾,眨了下眼睛,慢吞吞地道:“我習慣了!
怎么出去的,就怎么進來。
好像也沒毛病。
傅聞宵放下狼毫,起身迎過去,拉著她去凈房洗漱,順便去取了一套干凈的衣裙給她換上。
他微微彎身,為她系上腰帶,眉眼溫和,蘊著淡淡的笑意。
燈光下,冷白的肌膚,清雋的眉眼,一舉一動,宛然入畫。
郁離忍不住看他一眼,突然明白什么叫燈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
她乖乖地站著,任由他幫她系好腰帶,說道:“宵哥兒,我將國師帶回來了!
傅聞宵神色一怔,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帶回來?”
郁離:“他就在隔壁的廂房,你讓人處理了吧。”
這下子,他總算明白她的意思,原來這么回事,有些不解:“你怎么會想將他帶回來?”
他還以為,她會像上次那樣去故意嚇唬國師,讓他先倒霉一陣。
“反正他這國師也是假的,名不符實,所以我就讓他失蹤了。”郁離平靜地說,“省得老皇帝還打主意要煉什么長生丹。”
長生丹這東西是騙人的,這世間沒人能長生不老,老皇帝就別想什么長生,也別再折騰了。
不過,等國師失蹤的消息傳出去,估計老皇帝會被氣得更嚴重吧。
郁離懶得理會老皇帝怎么樣,既然都中風了,那就好好靜養(yǎng),別搞那些有的沒的。
傅聞宵明白她的意思,伸手輕撫她的臉,傾身在她眉間吻了吻。
“這事交給我處理。”他溫聲道。
郁離嗯一聲。
等傅聞宵出去后,郁離坐在桌前吃宵夜。
這宵夜是他讓廚房那邊準備的,有熱氣騰騰的面食點心,還有雞湯和牛乳,剛做出來的,口感非常好。
她剛吃碗湯面,傅聞宵就回來了。
郁離招呼他,“宵哥兒,要不要過來吃點?”
“我不餓,你吃吧!备德勏聛,給她布菜,同時說他對國師的安排,“我已經(jīng)讓人將他送走,送去北疆那邊交給烈哥!
“誒?交給烈哥?”郁離不解地看他。
他微微頷首,“國師雖然心術(shù)不正,不過他確實懂些醫(yī)理,可以治一些簡單的病癥,直接殺了倒是可惜。北疆那邊的氣候惡劣,醫(yī)者極少,有時候百姓生病都找不到大夫醫(yī)治,要求到軍中,尋軍醫(yī)幫忙……”
雖然他沒有去過北疆,卻從父親那里得知北疆的情況,多少有些了解。
父親在時,據(jù)說有時候會讓軍醫(yī)去街上義診,給百姓看病,那里什么都缺,大夫更是缺得厲害。
郁離聽他這么說,漸漸地停下咀嚼,像是在出神。
“離娘?”傅聞宵喚道。
郁離回過神,說道:“挺好的,物盡其用。”然后又道,“等京城這邊安定下來,咱們也去北疆看看吧,我還想吃北疆的馬奶酒和酥酪呢!
傅聞宵笑著應下,“到時候咱們一起去看看烈哥,烈哥應該很歡迎我們。”
兩人說了會兒話,傅聞宵坐到案桌前,繼續(xù)忙碌。
郁離端著牛乳坐在旁邊,看他翻著宗卷,批閱文書,問道:“這些哪來的?”
“母親讓我?guī)Щ貋淼!备德勏恍亩茫俺蒙系氖露,什么都要她拿主意,她見不得我閑!
郁離看他熟練地處理文書,覺得公主婆婆和老皇帝的心思都差不多,都喜歡將事情交給他去做。
能者多勞,特別是一個優(yōu)秀的人才,只要交給他的事都會辦得妥妥當當,處理得極為完美,實在讓人很難不去用他。
吃飽喝足,郁離去洗漱。
回到房里,她湊到他身邊,看他處理文書,問道:“還要多久處理完?”
“嗯……再半個時辰!备德勏,“你要是困了,先去睡罷!彼岵坏米屗。
郁離沒有急著去歇息,既然只要半個時辰,她還是能等得起的,拿起桌上的一本公文隨便翻了翻。
見狀,他問她要不要和他一起看。
“我不會!庇綦x搖頭。
他笑了笑,探臂將她拉到懷里抱著:“沒關(guān)系,我可以教你,以離娘的聰慧,很快就能學會的!
郁離抬頭看他一眼,想到公主婆婆以前給她講政策時挺有趣的,決定也學一學。
**
國師就這么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國師府。
發(fā)現(xiàn)國師失蹤時,國師府的人大驚失色,第一時間便想要將這事告訴宮里的老皇帝,只是還未來得及進宮,就被人攔下。
元安長公主已從兒子那里得知,兒媳婦半夜闖進國師府里,將國師打暈帶走的事,現(xiàn)在國師估計都在前往北疆的路上。
她知道老皇帝打的是什么主意,惱怒之極,自然不會攔著兒媳婦做什么,甚至幫忙將國師府的消息封鎖。
如此,外界無人知曉國師已經(jīng)失蹤,國師府看著還和原來一樣,沒什么變化。
宮里的老皇帝一直盼著國師趕緊給自己煉出長生丹,只要服下長生丹,不僅能長生不老,甚至還能治好中風之癥。
可惜煉丹需要時間,他就算再期盼也只能忍耐著。
這日,三皇子來養(yǎng)心殿侍疾,順便將朝堂的情況告訴老皇帝。
這是皇子唯一能光明正大來養(yǎng)心殿接觸老皇帝的機會,畢竟作兒子的要侍疾,就算是元安長公主也不好阻攔。
“父皇,自從元安姑姑回歸朝堂,朝堂上大半的人都倒戈向她,一個個都是軟骨頭,不堪大用,居然聽令于一個女人……”
三皇子在老皇帝面前,痛斥那些倒戈的朝臣。
他就不明白了,那些臣子怎么就能忍受一個女人壓在他們頭上,居然還聽她的命令,他們的文人風骨哪里去了?他們作為男人的骨氣呢?
老皇帝掀起眼皮看他一眼,連和他說話都懶。
他知道自己這些兒子是什么德行,除了懿德太子尚有明君之質(zhì)外,其他的不是蠢就是壞,沒一個堪當大任。
正好他也沒指望著這些兒子,如果他能長生,皇子想要多少就要多少,不喜歡的直接廢掉就是,就連當年的懿德太子他都能狠心舍棄,何況是這些良莠不齊的。
三皇子是又蠢又壞的代表。
正是他蠢成這樣,反倒被留下來,連老皇帝都沒打算對他做什么,畢竟明面上,總要有個蠢的蹦跶吸引那些朝臣,好讓他能看看有多少臣子是忠心于他的。
見老皇帝不為所動,三皇子有些急:“父皇,不能再這樣下去,否則又要重復當年皇祖母在時的事……”
他一邊說,一邊打量老皇帝,知道老皇帝最不愛聽這種話。
果然,就見原本面容平靜的老皇帝沉下臉,目露厭惡之色。
沒有一個帝王能忍受上頭還有個攝政的皇太后。
當年老皇帝能順利登基,是因為皇太后的支持,皇太后也趁機攬權(quán),成為攝政太后,壓在他頭上十多年,讓他恨之入骨。
不過,幸好皇太后死了,就連讓皇太后寄予莫大希望的女兒成為他的手下敗將,落魄地避居行宮。
三皇子在老皇帝面前說了不少元安長公主在朝堂上如何排除異己,安插自己的親信,掌控朝堂之類的。
這一看就知道,她也想效仿當年的皇太后,當一名攝政的公主。
這怎么行?
三皇子已經(jīng)將皇位視為自己的囊中之物,等老皇帝一去,他必然要登基的。
他可不想自己頭頂上多個攝政公主,處處壓自己一頭,要像他父皇當年那般,憋屈地當個傀儡皇帝,只能在皇太后手底下討生活。
這誰愿意?
老皇帝面無表情地看他,目露輕蔑之色。
等他得到長生丹,身體恢復后,元安長公主根本不足為慮。
當年他既然能打敗她一次,日后自然也能!女人皆是婦人之仁,元安長公主正因為心不夠硬,最后一敗涂地。
第 254 章
◎勸說◎
三皇子從皇宮出來時,臉色不太好。
看到這一幕的人都在暗暗猜測,是不是老皇帝身體不好了?不過宮里也沒什么消息出來,應該是沒事的吧。
三皇子回到府里時,又發(fā)了一頓火。
他生氣的當然是老皇帝的態(tài)度,這該死的老頭子,明明都中風癱瘓在床,居然還防著他們這些兒子,寧愿讓元安長公主掌權(quán),讓她將他們打壓下去,也不肯明著支持他。
三皇子咬牙切齒,今兒他去宮里,原是想向老皇帝討個主意,例如最好答應封他為太子,讓他有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可以和元安長公主斗。
要不然,他還真斗不過這位姑母。
氣完老皇帝的死性不改,三皇子又恨起元安長公主,明明都是個將死之人,怎么突然間就好了?
他恨聲道:“早知道當初她避居在行宮時,就應該弄死她,以絕后患!
一個被囚禁在行宮的病弱公主,想要除去她輕而易舉。
他當時以為,元安長公主已是個廢人,不足為慮,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朝堂上,和那些兄弟們斗。
誰會想到,一個命不久矣的公主居然能重回朝堂,而且身體看著完全無大礙,讓人懷疑當初她生病是不是故意騙人的。
“應該不會!蹦涣耪f道,“圣人當初派去不少太醫(yī),每一個太醫(yī)都說元安長公主病體沉疴,無法醫(yī)治!
就算元安長公主能收買幾個太醫(yī),總不能所有的太醫(yī)都收買了吧?
元安長公主可沒這么大的本事。
三皇子擰起眉。
其實他也知道,元安長公主當年確實是病了,就算她不想病,圣人也會讓她生病。
當年元安長公主那病十分蹊蹺,后來她被囚禁在行宮,據(jù)說一直纏綿病榻,時好時壞。后來他從母妃那里偶然得知,原來是元安長公主喝的藥中,長年被人下了與之相左的藥,就算是良藥也會變成毒藥,一直侵蝕她的身體,只怕活不了幾年。
能神不知鬼不覺做這種事的,也只有宮里的那位。
三皇子還是覺得不對,“你們說,元安姑母這病怎么突然間就好了?而且看著好像還變年輕,不會是尋到什么仙丹之類的吧?”
受老皇帝影響,三皇子對丹藥也有一種莫名的信任。
要不是怕礙著老皇帝的眼,他都想去國師那里求些仙丹。
幸好幕僚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然肯定要懷疑自己追隨他是不是個錯誤。
幕僚遲疑地道:“殿下,屬下覺得,這事應該和鎮(zhèn)國公有關(guān)。”
“傅逍?”三皇子先是不解,爾后明白了,“難不成元安姑母是被那個南地的許大夫治好的?”
聽說傅聞宵當年就是被許大夫救的。
賢妃給傅聞宵下的毒,那可是前朝的宮廷秘藥,也不知道她從哪里得到,聽說劇毒無比,無藥可解。
所有人都覺得傅聞宵死定了,要不是老皇帝念著舊情,允許鎮(zhèn)國公府的人帶他南下求醫(yī),只怕他只能在京城里等死。
縱使如此,當年傅聞宵南下時,仍是有不少人暗中派人追殺他,可惜都被鎮(zhèn)國公府保護的人化解,讓他得以順利南下。
反正是個活不長的人,三皇子后來也沒再理會。
哪知道他居然能好好地活著回來,就和突然間出現(xiàn)的元安長公主一樣,母子倆都恢復健康。
三皇子后悔不迭,當初應該也弄死傅逍以絕后患的,一念之差,居然讓這對母子活下來。
幕僚篤定地道:“屬下覺得應該有可能,那位許大夫連中風之癥都能治,定是位神醫(yī)!
這樣的神醫(yī),能救下鎮(zhèn)國公和元安長公主也是正常。
三皇子心里恨得不行,難不成當初他讓人將許大夫帶到京城,居然還成全元安長公主,讓她被救了?
甚至連帶著他都恨起許大夫,這該死的老頭不給他兒子治腿,反倒去救元安長公主,真是不識好歹。
三皇子恨天恨地,將所有人都恨上了,就連路過的螞蟻都要被他詛咒兩句。
他最近處處都不順,他的人都被元安長公主打壓,甚至對他步步相逼,絲毫不將他這位“皇長子”放在眼里。
他最擔心的是老皇帝一去,元安長公主會不會找個好控制的皇孫上位,將他們這些皇子都廢了。
以元安長公主的狠辣手段,絕對有可能。
幕僚等他氣消一些,說道:“殿下,唯今之計,您要防著元安長公主,萬不能讓圣人出事,同時您也要多找?guī)讉同盟!
“找誰?找老七?”三皇子一臉輕蔑。
他從來沒將七皇子放在眼里,就算六皇子出事后,老皇帝特地將七皇子拉出來和他打擂臺,他雖然生氣卻仍是沒在意七皇子這人。
“殿下,您可以找瑞王和越郡王。”幕僚低聲道,“瑞王和越郡王都是有實權(quán)的,而且他們是宗室,他們會天然站在您這邊!
作為男人,想必瑞王和越郡王也不想讓個女人踩在他們頭上吧?
其實宗室也不想讓元安長公主上位,可惜宗室壓不住她。
三皇子點頭,他自然明白這個理,想到什么又問:“宣懷卿呢?他又是什么態(tài)度?”
他派人去拉攏過宣懷卿,以前宣懷卿沒理會,現(xiàn)在老皇帝都癱了,宣懷卿若是識趣的話,就知道應該怎么做。
幕僚無奈地說:“宣小將軍沒收咱們送的東西,他是圣人提拔上來的,要為圣人盡忠,只怕不好拉攏!
像宣懷卿這樣的心態(tài)也能理解,他忠于圣人,不會接受誰的拉攏,性子里頗有幾分天真純粹的執(zhí)拗。
這也是某些武將的特質(zhì)。
三皇子皺眉片刻,很快就沒在意,宣懷卿雖是禁軍統(tǒng)領(lǐng),但他回京的時間太短,到時候若圣人真有個什么,他也幫不上什么忙。
反倒是威遠侯這位皇城司指揮使,到時候還得讓他出面才行。
三皇子和幕僚們商量過后,很快就有了主意,準備先去試探瑞王等人的態(tài)度。
他要爭取宗室的支持,有了宗室的支持,說不定能和元安長公主抗衡。
**
楚少聿剛從外面回來,聽說三皇子來了。
他有些莫名其妙,因不喜三皇子,沒有過去。
等三皇子離開,他去前院的書房,發(fā)現(xiàn)幾個庶兄也在這里,父子幾人正在商量事情,像是將他撇開一樣。
楚少聿見自己過來他們就閉嘴不言,像是在防著自己,不禁冷笑一聲。
瑞王見嫡子來了,以為他有事尋自己,讓幾個庶子先離開。
就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在嫡子和庶子湊到一起時,他會下意識分開他們,省得他們兄弟相殘。
“聿哥兒,有什么事?”瑞王問道。
楚少聿也不和他拐彎抹角,直接問:“父王,剛才三皇子過來,不會是想拉攏你,讓你幫他對付元安長公主吧?”
瑞王有些詫異,這傻兒子幾時如此敏銳了?
“父王,你千萬別糊涂啊!”楚少聿忙勸道,“三皇子又蠢又毒,跟著他是沒好果子吃的。”
瑞王頓時氣笑了,“你懂個什么?”
“我怎么不懂?”楚少聿哼一聲,“圣人一直防著你,三皇子那蠢毒的東西未必也會信你,將來就算……你以為你就能得了什么好?還不如支持元安姑母,以她的心胸,只要你認真做事,她肯定不會針對你。”
瑞王一拍案桌,厲聲道:“你胡說什么?!”
這是能直接說出來的話嗎?這傻孩子口無遮欄的,要是哪日喝多了在外頭亂說,他們一家子的腦袋都不夠砍!
楚少聿絲毫不怕他,頂嘴道:“我哪里胡說了?我這不是怕你和元安姑母作對,以后咱們一家老小都被你帶累嗎?”
瑞王氣得要打他,楚少聿哪里會乖乖地站著給他打,上竄下跳的,嘴里大喊大叫,最后引來瑞太妃和瑞王妃,兩個女人忙將瑞王拉住,甚至埋怨他脾氣壞,一言不合就要打孩子。
瑞太妃拿起瑞王妃遞過來的雞毛撣子要打他,“你敢打我孫子,我和你拼了!”
瑞王:“……”
瑞王將母親好聲好氣地送回去,又將薄怒的妻子送回房,最后抹了把臉,將那逆子重新叫進書房。
他看著死不悔改的嫡子,只覺得一陣疲憊。
“你懂什么?”他嘆了口氣,“你以為元安只是想攝政嗎?她……”
她是想登上那位置,自己當女皇!
這歷朝歷代,哪里有女人敢這么想,這么做的?
如果元安長公主只打算扶持一個傀儡皇帝,自己垂簾聽政,他覺得沒什么,當年皇太后就是如此,甚至像他們這些經(jīng)歷過皇太后執(zhí)政的人都習慣了,也不是那么難以忍受的。
皇太后執(zhí)政期間,曾經(jīng)頒布不少利國利民的政策,甚至她打算肅清吏治。
可惜沒等她開始做,她便因病去世。
元安長公主執(zhí)政時確實做了,然而時間太短,受到的阻力太多,再加上老皇帝想要收回大權(quán),暗中算計打壓,破壞她定下的政策……
元安長公主要做的事太多,攝政已經(jīng)無法滿足她,唯有登上那位置,方才能實現(xiàn)她的抱負,實現(xiàn)她的理想。
瑞王神色復雜,心里也十分矛盾。
女人怎么能當皇帝呢?這不是牝雞司晨嗎?
撇開這些,元安長公主確實很適合,她繼承皇太后的執(zhí)政手段和理念,比只會一味攬權(quán)卻不顧百姓死活的老皇帝要適合,比那些又蠢又壞的皇子適合。
可是……
還是那個原因,她是個女人,只是一個公主!
楚少聿呆呆地看他,然后說道:“這有什么,誰適合當皇帝,那就誰上位,不是應該的嗎?”
瑞王驚了下,看他一臉理所當然,簡直像是不認識這兒子。
楚少聿又說:“父王,你可別小瞧女人,祖母也是女人,你不會瞧不起祖母吧?”
真是好大的一頂帽子扣下來,瑞王都被他弄懵了。
聽聽這是什么話?當兒子的居然管起老子,還給老子扣帽子。
他氣得又想打孩子。
楚少聿無視他的臉色,繼續(xù)道:“你瞧瞧表嫂,她多厲害啊,這世間能打得過她的,只怕都沒有!”想到什么,他又說道:“父皇,有表嫂在,不會有事的,你就聽我的吧!
瑞王不以為意,鎮(zhèn)國公夫人不過是一個女子,就算她有點特殊的能力,如何能左右得了朝堂上的局勢?
難不成她還能擋得住千軍萬馬?
他覺得自己這兒子可能是被鎮(zhèn)國公夫人洗腦了,才會對她如此盲目。
**
另一邊,三皇子剛離開瑞王府,一個下屬過來。
“殿下,越郡王請您去茶樓一敘。”
三皇子聞言,心中一喜,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帶路!”
?
作者有話說:
明天努力完結(jié)正文,會有不短的后記,其實也算是沒完結(jié),文還在繼續(xù)。
不知道有沒有姑娘喜歡看后記,我到時候?qū)⑺O(shè)為番外吧。
第 255 章
◎變天◎
今日傅聞宵難得在家休息,和郁離一起去馬場跑馬。
自從黑馬和大老虎被訓練出來,可以載著郁離跑一會兒,她時不時就會來馬場這邊跑個幾圈過過癮。
兩人在馬場疾馳,跑了十幾圈,直到黑馬的四蹄又開始承受不住打哆嗦時,郁離總算停下來。
后頭傅聞宵騎著一匹白馬過來。
白馬十分神駿,與他極為相配,然而它的速度到底比不過黑馬,就算黑馬總是被郁離嚇得四蹄直打哆嗦,但每每跑起來時,絕對不會墮它馬王的稱號。
兩人下了馬,讓兩匹馬自個兒去吃草,他們牽著手在馬場慢悠悠地閑逛溜噠,欣賞馬場周圍的秋景。
今日的天氣不算好,天空陰沉,秋風蕭瑟。
對郁離來說,天氣好不好沒關(guān)系,難得他今日休息在家,自然要放松一下。
自從老皇帝中風,傅聞宵變得十分忙碌,每日早出晚歸,回來后還有大批的公文等著他,忙得每天的睡覺時間都不到三個時辰,甚至有時候兩個時辰都有。
郁離原本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后來聽他提了句,得知他最近去查三皇子及一些親王、大臣的私賬。
這些事都是秘密進行,除了交給他外,元安長公主并不放心旁人。
兩人一邊走,一邊隨意地聊天。
郁離問他三皇子那邊的私賬查得怎么樣,還要忙多久,發(fā)現(xiàn)他都瘦了一圈,挺讓人心疼的。
傅聞宵笑了笑,說道:“已經(jīng)查得差不多,待時機成熟便可以處理。”
郁離看他一眼,雖然他說得足夠直白,但她還是沒太能聽懂。許是這京城的人說話都喜歡含蓄,半藏半露,或者是聰明人之間的心照不宣。
雖然沒聽懂,但她也沒再問,反正等到時候總會知道。
兩人正說著話,有侍衛(wèi)過來,告訴他們?nèi)首雍驮娇ね踉诓铇窍嗑鄣氖隆?br />
傅聞宵擺了擺手,表示知道了。
等侍衛(wèi)退下,他的神色未變,拉著郁離的手繼續(xù)散步,像是感概道:“要變天了……”
郁離抬頭看向天空,天色陰沉沉的,欲要下雨的樣子,確實要變天。
“明兒你要出去嗎?”她問道,“要是出門,記得帶傘,別淋到了!
傅聞宵笑著應一聲。
這日,傅聞宵在家里閑適地過了一天,陪著她跑馬、和大老虎玩,順便調(diào)香、點茶、插花、作畫。
當他調(diào)香時,他的神色寧和,舉止優(yōu)雅,盡顯世家貴公子的清貴氣度。
郁離坐在一旁喝茶,看他調(diào)香,如同欣賞完美的藝術(shù)。
這時,他會教她怎么調(diào)香,知道她更偏好那種清新淡雅、自然寧和的香,給她調(diào)制了一款荔枝香的安神香。
郁離將這安神香當作空氣清新劑用,發(fā)現(xiàn)還挺好用的。
至于點茶,郁離覺得很新鮮,看到茶碗里點出山水的形狀,非常稀奇。
點茶完,傅聞宵開始作畫。
等他畫好一幅畫,她湊過去看,發(fā)現(xiàn)他畫的正是她臨窗喝茶的模樣,窗外是一叢芭蕉樹,濃淡相宜,頗有幾分歲月靜好。
兩人閑適地過完一天,晚上纏綿過后,相擁而眠。
睡到半夜,房門突然被人敲響。
郁離和傅聞宵都是警醒的人,聽到門外的動靜時就醒了,心知這大半夜的,若是沒什么緊急之事,下人不會過來敲門打擾。
傅聞宵披衣而起,點亮桌上的燈,然后去開門。
郁離也擁著被坐起身,聽到門外管事通傳的聲音,宮里的老皇帝出事了。
出事了?出什么事?
正琢磨著,就見傅聞宵回來。
他坐在床邊,伸手將坐在床上的她擁到懷里,低頭蹭了蹭她溫暖的臉蛋,輕聲說:“離娘,我要馬上進宮。”
“老皇帝出什么事?”她問道。
“應該是已經(jīng)得知國師失蹤的消息!
郁離眨了下眼睛,沒想到國師失蹤對老皇帝的刺激這么大。
不過她心里并沒什么負罪感,老皇帝錦衣玉食一輩子,受天下萬民供養(yǎng),當皇帝也不好好當,盡打著些歪主意,她實在喜歡不起來。
傅聞宵輕撫著她披散的發(fā),說道:“我等會兒進宮,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你不用擔心,宮里很安全。”
郁離聽出點不對,“老皇帝難不成還要將你困在宮里?”
“或許會有什么意外!彼畹卣f,“我要作好準備,你在家里等我,若是有什么事,可以派人去找母親!
郁離若有所思,說道:“知道了,你去吧,有什么事傳個消息給我。”
雖不知道宮里如何,不過要是老皇帝真的……只怕京城會亂,他也脫不開身,到時候再看看情況吧。
傅聞宵用力地擁抱她一會兒,終于按下心中的不舍,換上衣服離開。
郁離披著件外衫,親自送他出門。
送到門口時,他回身摟住她,將她緊緊地按在懷里,聲音有幾分沙。骸半x娘,我走了,你回去歇息罷!
郁離應一聲,任由他抱著,總覺得他現(xiàn)在的情緒不太對。
她伸手輕輕地拍了下,“你去吧!
送走傅聞宵,她靠在門邊發(fā)了會兒呆,然后關(guān)門回床睡覺。
老皇帝出事也不影響她繼續(xù)睡,睡醒再說。
**
馬車在夜色中的皇城前行,馬蹄聲噠噠,車輪輾過青石板路。
來到宮門前,守門的禁衛(wèi)看到旁邊侍衛(wèi)出示的令牌,忙將宮門打開,這是圣人御賜鎮(zhèn)國公的令牌,有這令牌,鎮(zhèn)國公隨時可以進宮。
夜色籠罩下的皇宮寂靜而陰森,宮墻高大,暗影幢幢,令人本能畏懼。
除了巡邏的禁衛(wèi),夜晚的皇宮十分安靜,一路走來,幾乎看不到人影。
傅聞宵面色肅然,衣袍翻飛,踏著深秋的夜風穿過宮墻。
養(yǎng)心殿這邊燈火通明,守在殿外的禁衛(wèi)看到他,神色有些松動,忙道:“鎮(zhèn)國公,您來了,圣人讓您趕緊進去。”
顯然這些禁衛(wèi)得到吩咐,見著人并不用進去通傳,直接放行。
傅聞宵進入養(yǎng)心殿,發(fā)現(xiàn)殿內(nèi)的氣味有些不好聞,除了帝王慣常用的香外,空氣中還摻雜著濃濃藥味,以及某種丹藥特有的躁熱氣息。
李茂迎過來,一臉疲憊之色,眼睛熬得通紅。
“鎮(zhèn)國公,你來了!彼穆曇粲行┥硢。笆ト嗽诘饶!
傅聞宵一邊往里頭走,一邊問:“圣人怎么樣?”
“……不太好,先前吐了血,昏厥過去。”李茂說到這里,愁眉苦臉的。
原本因為許大夫的醫(yī)治,老皇帝的身體明顯好轉(zhuǎn),中風的癥狀好許多。
哪知道先前得知國師失蹤的消息,長生丹也沒了影子,這一刺激,那口血直接噴出來,人瞬間變得萎靡不振,勉強地交待叫鎮(zhèn)國公過來,便昏死過去。
李茂當時看到那情景,人都嚇傻了,現(xiàn)在仍是心有余悸。
傅聞宵來到內(nèi)殿,見幾名太醫(yī)守在床前,太醫(yī)院的院正也在,正給老皇帝針炙。
床上的老皇帝虛弱地躺在那里,那張臉瘦削得厲害,顴骨突起,面龐透著一種灰販之色,連呼吸都極輕。
像是命不久矣。
傅聞宵站在床邊,冷漠地看著這一幕。
李茂神色有些焦急,很擔心床上的老皇帝,瞥見鎮(zhèn)國公臉上的神色,不禁默然。
鎮(zhèn)國公是圣人養(yǎng)大的孩子,確實比那些皇子更孝順,斷不會做出對圣人不利的事。但他同時也是傅宗緒和元安長公主的孩子,縱使父子、母子之間感情冷淡,仍無法抹滅那份血緣親情。
他在心里嘆氣。
鎮(zhèn)國公或許不會直接出手對圣人做什么,他會盡自己的一份責任;但同樣的,他也會為生父之死不平,會為父母討個公道,愿意成全母親的野心。
有些事情,不必言明。
李茂想到朝堂那邊的事,想到最近元安長公主做的事,就知道這次沒人能阻止元安長公主。
就算圣人這次能熬過去……也無力再阻止。
鎮(zhèn)國公更不會阻止。
不久后,老皇帝終于醒過來。
當他看到守在床前的傅聞宵,喉嚨發(fā)出嗬嗬的聲響,顫巍巍地抬手,抬到一半又落下。
他的眼淚瞬間就落下來,從眼角滑落,沒入花白稀疏的頭發(fā)之中,看著頗為可憐。
太醫(yī)們見他總算醒了,終于松口氣,含蓄地和傅聞宵說了下老皇帝的情況。
然而再含蓄,也無法掩蓋一件事:老皇帝氣急攻心,那口血噴出來時,命也去掉半條,只怕……
傅聞宵沒為難這些太醫(yī),讓他們下去煎藥,這里有他守著就行。
太醫(yī)們心里感激,雖然很多人畏懼鎮(zhèn)國公的手段,覺得他可怕,但他并不是那種會遷怒的性子,甚至很多時候,他會體諒別人的難處,這點太醫(yī)們最是清楚,宮里很多得到過他的恩惠的宮人也清楚。
藥煎好后,傅聞宵親自服侍老皇帝湯藥。
老皇帝的嘴唇顫抖,進食困難,他沒有絲毫不耐煩,仔細地喂藥,又給他喂水,比那些宮人照顧得還要仔細。
李茂暗暗驚奇,沒想到鎮(zhèn)國公居然也會照顧病人。
一劑湯藥下肚,老皇帝的精神終于好了許多,甚至說話都清楚一些。
這湯藥是虎狼之藥,也是太醫(yī)們商量過后定下的,能讓老皇帝短時間內(nèi)恢復大半,以免老皇帝撐不過去。
“逍兒……”
傅聞宵拿著帕子給老皇帝擦臉,聲音溫和:“舅舅,我在呢!
這一刻,他沒有稱呼“圣人”,也沒有自稱“臣”,只是作為外甥。
老皇帝渾濁的眼睛看著他,又像透過他看另一個人。
傅聞宵渾然不在意他是在看自己還是看母親。
他和母親長得極像,以前他曾聽說,只要看到他,總會讓人想到他的母親——元安長公主。
這是一位野心勃勃的公主,被皇太后養(yǎng)得極不安分,以女子之身,妄想那世間的至尊之位。
老皇帝朝他伸手,傅聞宵垂眸,握住他的手。
“宵兒……”他吃力地說,“朕……可以、下旨……但是……”
傅聞宵眸光微動,他平靜地說:“舅舅,您以前說,如果我是您的孩子就好了。”
從小到大,不管做什么,他都能將那些皇子壓了一頭。
他的外祖母是攝政的皇太后,他是皇太后唯一的嫡親外孫,比起那些皇子,似乎他更加尊貴,就算處處比那些皇子優(yōu)秀,他也不需要在意,無需藏拙。
沒人敢斥責皇太后最疼愛的外孫,連皇子在他面前都要矮幾分。
老皇帝偶爾會摸著他的頭,感慨道:“如果逍兒是朕的孩子就好了!
那時候他并不懂老皇帝這話里的意思,直到長大后,方才明白一二。
如果他是老皇帝的兒子,皇太后會心甘情愿還政,只要老皇帝保證將來傳位于他,或許沒有那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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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晚上那章會比較晚哈,要是等不到,大家早點睡[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