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1 章
◎花樓◎
郁離覺得那些有權有勢的人莫不是有病。
老皇帝要試探她,給自己安排刺客,那越郡王這次又是為什么?
面對郁離的求知,傅聞宵含蓄道:“這我便不得而知,可能他心中有怨恨罷。”
郁離:“他怨恨誰?是老皇帝還是那些皇子?”
是想讓老皇帝體會喪子之痛,還是純粹只是想對皇子們出手?
傅聞宵看她滿臉好奇,說道:“當年越郡王之死,和母親有些干系,不過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圣人想要打壓母親,越郡王心里可能不僅怨恨母親和我,還怨恨圣人……”
當年皇太后和元安長公主掌權時,得罪的人不少,那些男人見不得女人玩弄權柄,彈劾她們牝雞司晨。
老越郡王作為宗室,是反對得最激烈的人,覺得如此會助長那些公主和天下女子的野心,只怕這天下將會大亂。
他這也是為了大慶的江山社稷著想。
老越郡王這樣的態度,自然惹得皇太后和元安長公主極為不喜。
后來皇太后去世,老越郡王還曾表示是報應,讓元安長公主勃然大怒,她尋了個由頭打壓老越郡王。老皇帝為了牽制元安長公主,當時推了一把,導致老越郡王慘死,他又借老越郡王之死向元安長公主發難。
可以說,老越郡會死得這么慘,也是老皇帝想借他的死打壓元安長公主之故,所以他不死也沒好下場。
正是他死得快,現在的越郡王才能順利上位,同時保住越郡王府。
對于父親的慘死,越郡王心里自然是恨的。
郁離聽后,只覺得京城里的是是非非真是太多了。
她有些懵懵地看著他,說道:“好復雜啊,要是以前,有個什么,我們直接打上去就行。”
哪里有這么多彎彎繞繞?
傅聞宵忍俊不禁,覺得這確實是她會做的事,然后若無其事地問她以前是怎么樣的。
他渴望了解她,甚至是她的來歷。
郁離想了想,將自己以前生活的末世情況和他簡單地說了下。
縱使如此,仍是讓傅聞宵臉色大變。
他無法想像,一個到處都是怪物的世界,人類要怎么生存?怪不得她會如此執著于自身武力,日日鍛煉體術,堅持不輟,怪不得她對人命如此尊重、珍惜。
傅聞宵忍不住將人摟到懷里,不忍再聽。
光只是聽到那些,就讓他心里難受得厲害,有些明白為何她對這個世界的生命如此喜歡,甚至好那口腹之欲,這是她以前從未擁有過的。
傅聞宵實在心疼得厲害,恨不得將這世間所有的好東西都給她,轉頭讓人給她做些吃的過來。
“其實我也不餓。”郁離雖然這么說,不過仍是十分享受地吃起來。
他柔聲說:“日后想吃什么,和廚房那邊說,如果沒有,你和我說,我看看哪里有,給你帶回來。”
郁離有些不好意思,“會不會太麻煩?”
這年頭沒什么科技與狠活,人們習慣什么時令就吃什么,交通的不便利,導致人們出行困難,更不用說貨物流通,很多地方的吃食也只在當地流行,若是她真想吃,只能大動干戈,讓人快馬加鞭送過來。
她還不至于為了口吃的如此折騰。
還不如自己有空了過去,反正她這輩子會活很久,有得是時間到處跑。
傅聞宵笑了笑,摸摸她的腦袋,“不會,要是真麻煩,我也不會讓他們折騰,大不了日后我陪你一起去。”
郁離開心地點頭,“好啊。”
**
翌日,郁離從楚少聿那里得知,八皇子這次遇刺被傷到臉。
聽說那刺客下手極狠,當時匕首從他的左臉劃過去,半邊臉都是血,因傷口太深,日后定然會留下一道猙獰的疤痕。
面容有損的皇子無緣帝位,八皇子就這么出局了。
楚少聿覺得十分解氣:“真是活該!聽說他經常給傅表哥找麻煩,也不想想,當年不管是二皇子還是賢妃,都是他們罪有應得。”
二皇子為何會圈禁?還不是因為他摻和懿德太子之死,惹得老皇帝震怒,直接將他廢了,圈禁起來。
至于賢妃,居然將二皇子被圈禁一事算到傅聞宵頭上,給他下毒,害得他差點就死了。
賢妃害人在先,八皇子反而將賢妃被打入冷宮的事也算在傅聞宵頭上,實在可笑。
害人的居然還有臉去怨恨受害者。
楚少聿并不清楚懿德太子死亡的真相,當年懿德太子死時,他還在江南,哪里知道當時發生什么。
他父王是個謹慎的,讓他別隨便打聽,省得招了圣人的眼。
不過他知道,二皇子摻和這事,是他自己作死,怎么能怪到傅聞宵身上?或許是他們想找個借口對付傅聞宵,乃至他身后的元安長公主。
楚少聿暗暗撇嘴,很快又高興起來。
好啦,八皇子也被打壓下去,沒有繼承皇位的可能,日后賢妃一脈是再無出頭之日,倒是不必再擔心什么。
郁離很快就將之拋到腦后,繼續過自己的日子。
倒是周氏因為這事,不太樂意出門,在家里弄了個小佛堂,沒事就去佛堂拜一拜,抄點經書。
對此傅聞宵沒說什么。
郁離倒是好奇地去佛堂轉了轉,還看周氏抄的經書,問東問西,問得周氏都有些詞窮。
這日,郁離帶著青寰出門逛街,去找好吃的。
她們正站在一個賣羊肉燒餅的攤子前,等剛出爐的燒餅,就見一群穿著五城兵馬司服飾的士兵行色匆匆地經過。
周圍的百姓警覺地避開,等他們離開后,和身邊的人竊竊私語,小聲討論是不是發生什么事。
生活在皇城根下的百姓警覺性都很高,一旦有什么事,消息往往傳得極快。
郁離看了一眼,接過攤販遞過來的羊肉燒餅,邊走邊吃。
青寰跟在她身后,手里拿著不少東西。
“表嫂!”
一道聲音響起,郁離轉頭,就見穿著便服的楚少聿。
楚少聿正好路過這邊,沒想到會遇到郁離,滿臉驚喜之色,將她拉到一旁說話。
“怎么了?”郁離問道,聯想剛才所見,“是不是發生什么事?”
楚少聿神色嚴肅,“京中出了盜賊,有百姓在家中被殺害。”然后又壓低聲音,“表嫂,我剛得到消息,百花樓那邊窩藏了人販子,正是最近我在追查的人販子的頭目之一。表嫂,你有沒有空,和我一起過去?”
有郁離在,他覺得這事肯定十拿九穩。
原本他也沒想要找郁離的,這不是碰巧遇見了嘛,便想著帶她一起去,讓她幫忙掠陣。
郁離自是一口應下,她看了眼身上的衣服,現在是白天,穿著女裝到底不方便。
她去附近的一家制衣坊買了一套男裝換上。
郁離將換下來的衣服交給青寰,說道:“青寰,你先回府,我有點事,晚些時候再回去。”
青寰心中忐忑,“夫人,您要去何處?”
為何打扮成這般?
“去捉人販子!”郁離一臉嚴肅。
青寰:“……”
青寰欲言又止,最后沒說什么,體貼地幫她扎了個男子的發髻,然后又幫她裹胸,至少穿著男裝時,胸前別那么鼓。
等郁離出來,身上作為女性的特征終于沒那么明顯,不過只要眼睛不瞎的,仍是能看得出她是個女嬌娥。
如此也夠了,從背后看,還是有幾分雌雄莫辯的感覺,分不清男女。
和青寰告別,郁離和楚少聿一起離開。
兩人先去和楚少聿的幾個下屬會合。
那幾個下屬見他們上峰帶著個女扮男裝的姑娘過來,都有些疑惑,問道:“大人,您怎么帶個……小娘子過來?”
“她是協助我們這次行動的。”楚少聿一臉嚴肅地說,“有她在,一定能捉住那成老大。”
成老大就是他們盯上的人販子的頭目之一。
下屬們仍是不太相信地看著郁離,在他們看來,這小娘子長得未免太好看,纖姿楚楚,縱使是女扮男裝,也難遮掩女子的秀美,看著就是個弱女子。
基于對楚少聿的信任,他們沒有說什么。
他們知道楚少聿有多重視今日的行動,肯定不會隨便找個人添亂,說不定這小娘子有什么出奇之處能幫上忙。
接著一行人去了百花樓。
百花樓是一家花樓,一般早上歇息,午后開門做生意,直到深夜。
這會兒百花樓已經開始做生意,這時候的客人并不多,門口的龜公打著哈欠,一副困盹的模樣。
楚少聿正要帶人過去,郁離拉住他。
“你們從正門走,我走后門。”她提議道,既然要來捉人,當然不能從正門走,這不是告訴別人他們來了嗎?
參照當初山平縣的賭坊,她覺得還是走后門妥當。
楚少聿愕然,“走后門?后門不開吧?”
“不用開。”
“……”
楚少聿瞬間想到什么,突然興奮起來,他轉頭對那些下屬說:“你們從正門進去,最好在前頭鬧起來,鬧出的動靜越大越好,其他的就交給我。”
“這……”
下屬們看著他們,有些不放心,只有兩人能行嗎?
別看百花樓只是青樓,樓里的打手不少,而且像這種能在京城里扎根的花樓,背后都是有靠山的,雖然不知道百花樓的靠山是誰,但他們貿然闖進去,萬一被人發現,只怕不妥。
楚少聿沒和他們解釋太多,決定跟著郁離行事,讓他們先進百花樓。
等那些下屬進去后,他和郁離一起繞到百花樓的后門。
后門的墻很高,門從里頭鎖著,想要翻墻都翻不進去。
楚少聿盯著那墻,琢磨著要怎么進去,手臂被郁離抓住。
以為她有什么事,正要轉頭問她,突然身體一輕,就被人帶著翻過墻頭,進入百花樓的后院。
楚少聿:“……”
楚少聿神色恍惚,要不是她抓著,只怕都要摔在地上,雙腳順利著地時,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就、就這么進來了?
這么容易的嗎?
來之前,他都作好心理準備,這次來百花樓找人只怕是場硬戰,就怕那成老大趁機跑了。
“走吧。”郁離說道,率先朝前走。
楚少聿趕緊收斂心神跟在她身后,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
郁離觀察環境,因不知道成老大躲在百花樓的哪里,決定一個個廂房找過去。
這法子會耗費不少時間,不過也是最穩妥的。
這個時候,百花樓的人大多還在歇息,后院這邊安安靜靜的,就連巡邏的人都沒幾個。
這也是人之常情,百花樓是男人嫖的地方,也沒什么見不得人的,哪里想到居然會有人翻墻摸進來。
郁離先去最近的廂房查看,推開門進去,發現廂房里綁著一個漂亮的小姑娘,一身粗布麻衣也無法掩飾她姣好的容貌,就是年紀小了點,十二三歲左右。
小姑娘一雙眼睛紅腫得厲害,顯然哭了許久。
看到兩人進來,她先是吃了一驚,怯生生地問:“你們是誰?”
楚少聿擰眉,問道:“小姑娘,你怎么在這里?”
“我、我是被家人賣進來的。”小姑娘咬唇,“兄長要娶妻,家里的銀錢不夠,我爹娘就將我賣到這里……”
說到最后,她忍不住又哭起來。
楚少聿義憤填膺,暗罵小姑娘的父母都是畜生。
不過這種事并不少見,自古以來,賣兒賣女的事不少,像百花樓這種地方,給錢大方,有些喪天良的父母自然愿意將女兒賣進來,拿了錢喜滋滋地離開。
郁離走過去,隨便一扯,將小姑娘身上的繩子扯開。
她的臉緊繃著,問道:“你愿不愿和我們走?”
小姑娘有些遲疑,小聲地問:“你們要帶我去哪里?我、我不想以色侍人,我愿意為奴為婢……”
自從被家人賣進百花樓后,因為她不聽話,老鴇讓人綁著她,她已經兩天沒吃過東西。她怕自己逃離這地方,又被賣到其他地方,不敢相信他們。
郁離道:“不用為奴為婢,你可以先去莊子里生活,學點東西,將來長大后再去找份活計養活自己。”
大不了女塾也在京城開起來。
反正鎮國公府不缺錢,可以收留一些無家可歸的可憐姑娘,或者像這種落難的姑娘,想必她們應該愿意去學技能,順便也學一學體術。
郁離從郁金寄過來的信中知道,女塾開辦后遇到的問題不少,并不順利,甚至有很多姑娘明明在女塾待得好好的,卻在半途被家中的親人強行帶走婚配,或者以其他的借口帶走,或是自己受不住離開……
不過問題雖然多,也不能不做。
有些事情,必須要有人去做,敢為人所不為。
或許現在看不出什么結果,如此持續下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一百年……只要一代一代地堅持下去,總歸會打破世俗定下的那些規矩樊籬。
小姑娘聽后,目光落到郁離身上。
她能看出郁離是個女子,她的表情很淡然,沒有說什么好聽的話,也沒什么保證,卻莫名讓人相信。
“我愿意!”她很快就堅定自己的想法,這是唯一的機會。
郁離道:“你先在這里躲著,我們還有事,等會兒過來接你。”
小姑娘趕緊點頭。
等他們離開后,她朝周圍看了看,然后爬到床底躲起來,等兩人過來接她,一顆心呯呯呯地跳個不停。
這小姑娘只是個插曲,郁離繼續去找人。
楚少聿的心情卻不怎么好,像是堵著一口氣,很快他又壓下那股氣,和郁離繼續找人。
半途遇到巡邏的打手,郁離扯著他跳到房梁。
楚少聿雙手緊緊地捂著自己的嘴巴,生怕發出動靜,只覺得刺激極了。
第 232 章
◎查抄◎
在花樓里尋人并不容易。
因為這里不僅有花樓里的花娘,還有那些嫖客,有些嫖客天明后并未離去,直接將花樓當家,抱著那些花娘快活。
此時除了一些人外,大多數人還在歇息,畢竟來這里快活的嫖客都是晚上奮戰,白天歇息,花樓里的人大多也是這樣的作息。
時間還早,這時候來百花樓的客人并不多。
百花樓的前院那邊,楚少聿的幾個下屬不敢輕舉妄動,進來就坐在那里喝酒,一邊互相使眼色。
若是進來就鬧事,未免太過刻意,他們按耐著沒動,準備等百花樓里頭有個什么異動,他們再行動。
后院這邊,楚少聿緊跟著郁離行動。
每次郁離悄無聲息地推門進去,走路無聲,宛若幽靈一般。
楚少聿做不到這點,只能提起精神,盡量讓自己小心,不出什么大錯,以免引來花樓里那些巡邏的打手。
有些房間沒鎖門,可以直接推門進去,有些則從里頭鎖了的話,便翻窗進去。
正好天氣熱,屋里實在悶熱,窗都是開著的。
這種時候,郁離就讓楚少聿在外頭守著,她迅速地翻窗進去查看里頭睡著的人是不是要找的人販子頭目。
來之前,郁離特地看過成老大的畫像,不必楚少聿親自去確認。
等發現不是,她迅速地翻出去,前后花的時間居然只有幾息。
這速度太快,快得楚少聿都沒反應過來。
他有些傻愣愣的,等次數多了,便淡定下來。
這一路找過來,郁離算是大開眼界。
這花樓里的男人可真不少,都將花樓當家,抱著花娘睡得昏天暗地。
當然,也有碰到正在妖精打架的,她只瞄一眼,確認其中的男人不是成老大便離開,并未多看。
也沒什么好看的,白花花一片,看著就油膩。
以前殺豬時掏出來的豬板油都沒他們油膩。
楚少聿也聽到里頭的動靜,有些尷尬,特別是這事還讓郁離撞見,不由漲紅了臉。
他覺得對不起表嫂,居然讓她看到么種惡心的東西。
啊啊啊!!!
他決定了,等捉住成老大,就找官兵過來將這花樓圍了,然后將那些嫖客都拉到大街上,扒了他們的衣服,看他們以后還敢不敢來嫖!
楚少聿在心里發狠,耷拉著臉跟著郁離繼續去找成老大。
除了這些外,郁離也見到不少花娘,甚至還有像先前那小姑娘一樣,因各種原因淪落到花樓里的,不過這些女子大多都已經認命,在百花板的老板娘的安排下,學琴棋書畫等才藝。
百花樓的姑娘除了容貌不俗,才藝也是極為出眾。
容貌才藝越好,越能讓那些嫖客趨之若鶩,行情也越好,在百花樓里的地位越高,待遇越好,至少不會輕易被磋磨。
郁離默默地看著,沒有說什么。
等他們將后院的廂房都翻遍,都沒找到成老大。
來到一處無人的角落,楚少聿有些急:“不可能啊,我得到的消息,成老大確實在這里……”
要是消息弄錯,那他前陣子忍著惡心和榮親王世子一起去花樓,還被罵慫貨什么的,豈不是白跑了?
想想就委屈得不行。
郁離道:“不急,還有幾個地方沒有找呢。”
他們沒有找的地方是百花樓幾個身價最好的花娘的住處,還有鴇母的房間,這幾個地方有不少人巡邏,無法輕易靠近。
百花樓里的等級分明,身價越好的花娘,住處越好,有獨立的閣樓,更不用說鴇母作為百花樓的管理者,住處更不差。
郁離覺得這些都不是事,不過她得先安排好楚少聿。
她將人帶到屋頂,說道:“我去那幾個地方看看,那里巡邏的人多,不好帶你,你就在這里等我。”
楚少聿:“……”
楚少聿已經認識到,他就是個拖后腿的,拖了表嫂的后腿。
他有些羞愧,沉默了下,說道:“表嫂,你小心些。”
目送郁離輕盈地從屋頂翻下去,楚少聿深吸口氣,然后蹲在那里。
百花樓作為京城里數一數二的花樓,占地面積不小,院子里還植有高大的樹木,樹葉都生長到屋頂,極為茂盛。
郁離給他挑的地方還挺好的,旁邊的樹葉不僅能遮掩他的身形,還能給他遮擋太陽光。
這會兒太陽還沒下山呢,陽光火辣辣的,要是曬上一會兒,頭都曬暈。
這樣挺好的。
**
沒有楚少聿,郁離更加隨意。
她避開那些巡邏的打手,來到一處閣樓,幾下就翻到閣樓的另一側,那里的窗開著,她蹲在窗邊的位置,不用特地去看,便能聽到屋子里有三個呼吸聲。
郁離悄悄探頭看一眼。
其中一個是正在梳妝的女子,應該是一名花娘,還有兩個正在服侍的丫鬟。
確認沒有要找的人,她迅速地從這邊翻過去。
正在梳妝的花娘背對著窗,拿著一面銅鏡察看自己的容貌,覺得昨晚沒歇息好,氣色看著極差,讓她有些懨懨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突然,她看到銅鏡里,好像有道人影從窗口掠過。
以為自己眼花了,她不禁轉過頭,往窗口那邊看了看。
“阿姊,怎么了?”旁邊伺候的丫鬟詢問。
花娘看著窗外,突然想起這里是二樓,窗外怎么會有人呢,不由失笑。
她說道:“剛才好像眼花了,從銅鏡里看到個人影。”
兩個丫鬟聽后笑起來,“阿姊,這里是二樓,外頭光突突的一片,墻壁那么高,就算有賊人想爬窗都爬不上來,不可能會有人的。”
“是不是您看到外頭飄過的云?”
聽到兩個丫鬟的話,花娘也覺得應該是自己看錯,沒再放在心里。
她一邊梳妝,一邊問:“媽媽醒來了嗎?”
她嘴里的“媽媽”正是百花樓的鴇母,對于這位鴇母,百花樓的姑娘大多都是憎惡的,就算不憎惡,也很難生出好感。
“還沒動靜呢。”丫鬟回答道,“只怕媽媽昨兒也累到了罷。”
花娘臉上露出鄙夷之色,“都年紀一大把的老娘們,居然還勾著男人不放。”
顯然這位花娘對鴇母并無什么尊重之心,冷嘲熱諷一番。
丫鬟忙道:“阿姊,您小聲點,萬一被媽媽聽到,她又要找由頭教訓您,給你安排一些有怪癖的客人,您又是何必呢?”
花樓里的姑娘都是身不由己,縱使像阿姊這樣行情不錯的,鴇母也能輕易拿捏。
只要身在這地方,鴇母有得是手段對付你,讓人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再剛烈的女子,最后還不是被折了骨頭,認了命?
落到這樓里的姑娘,不是死,就是認命,沒有第三條路可選。
花娘冷哼一聲,“我怕什么?大不了一死便是。”
雖是這么說,但她的臉色極為難看,還有些黯然。
“我的阿姊,您別說了!”丫鬟都要哭了,“好死不如賴活著,您還年輕,將來有大把的好日子等著你呢。”
“是啊,阿姊,您千萬別和媽媽作對,萬一媽媽斷了您的胭脂水粉,還讓您一天接十幾個客人……”
想到以前那些不聽話的花娘的下場,兩個丫鬟面露恐懼之色。
兩個丫鬟苦口婆心地勸起來。
花娘沉默了下,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就算不為了我,也要為你們倆個,要是我不在了,你們只怕也要被她安排去接客。”
她的神色黯然,若她不在,有誰又能護著這兩個丫頭呢?
兩個丫鬟聞言,雙眼濕潤。
其中一個丫鬟咬了咬唇,說道:“阿姊,媽媽房里的那男人,好像過幾日又要送一批人過來。”
花娘臉色微微一白,臉上浮現恨意,詛咒道:“他們干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定會不得好死,死后下修羅地獄!”
鴇母房里的那男人,花樓里的人并不熟悉,甚至知道他的人不多。
每次那男人過來,都會特地偽裝一番,行事非常小心,他在花樓的時候,一般都會待在鴇母的房里,知道的人都以為他是鴇母的恩客。
鴇母自然也樂意陪他廝混,聽說有時候鬧出來的動靜非常大,惹得很多花娘厭惡不已。
不過只要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那男人的來歷不簡單。
花娘也是偶然發現那男人居然是販賣人口的,百花樓這種地方魚龍混雜,正好為他遮掩。
鴇母定然也知道那男人干的事,甚至會從他那里要人,自然愿意為他遮掩-
窗外,郁離五指陷入墻壁之中,身體掛在墻上。
聽到屋里的花娘和丫鬟的話,她有些恍然。
原來人在鴇母的房里。
得到這消息后,郁離不再耽擱,朝鴇母的房間而去。
鴇母住的地方是百花樓里最好的樓閣,那里有人守著,無法從正門進去,她也沒想從正門進,依然不走正常的路,直接攀墻而上。
墻外是一條窄小的巷子,察覺有人路過時,她迅速的翻到屋頂貓著。
直到確認周圍沒人,她繼續飛檐走壁。
剛到鴇母房間的窗邊,就聽到屋里頭傳來的某種動靜。
她自然聽得出這是什么,想到剛才那花娘的話,不禁默然。
里頭的動靜太大,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搞完,郁離掛在外頭的墻壁上,一只手陷在墻壁之中,穩住自己的身體。
如果有人查看,會看到墻壁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深深的指洞。
郁離懶得等,她從磚瓦的外墻掰出兩顆像石子般大的磚瓦粒,探頭看了一眼屋里的情景,手中的兩顆磚瓦粒朝里頭擊過去。
里頭的動靜倏地一消,再無聲息。
不遠處守著的人有些疑惑,難不成今日他們就折騰完了?
沒人敢過去查看,除非鴇母出聲叫人,不然要是貿然過去打擾了鴇母的興致,只怕會被她大罵,然后又是一通折騰。
在百花樓里,鴇母的威信極高,不僅花娘們畏懼她,那些打手也不逞多讓。
郁離趁機從窗口翻進去。
鴇母的房間十分奢華,地上鋪著毛茸茸的地毯,踩在上面軟綿綿的,走起路來悄然無聲。
屋子里的裝璜擺件都透著暴發富的氣息,還有不少繪著春宮圖的器物,以及各種做成生殖、器官的器物,這么看過去,眼睛都要被閃瞎。
像個淫、窩似的。
雖然郁離覺得這種事是人類的原始本能,可這也太原始了,讓她大開眼界。
地毯上,有兩個摟抱在一起的男女,軟綿綿地倒在地上,都是不著寸縷。
郁離無視他們那令人作嘔的身體,翻開那男人看了看,一張粗獷的國字臉,臉膛極黑,頜下有一顆黑色的痣,正是今日要找的人販子成老大。
沒想到人真的在鴇母的房間里,還是鴇母的恩客。
郁離又看向地上的鴇母,她的年紀已經不小,應該有四十來歲。
成老大看著也就三十多的漢子,這花樓里有那么多年輕貌美的花娘,他反而和鴇母風流快活,估計是有戀母癖吧。
確認找著人后,郁離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在房間里搜尋起來。
鴇母房間里的東西可不少,無視那些太過露骨的器物,她專門去找那些藏東西的箱籠柜子,發現不少金銀財寶,還有百花樓里的花娘們的身契。
郁離找了下,找出“徐婉娘”的身契。
徐婉娘就是先前那個小姑娘的名字,她被家人賣進來,身契在鴇母這里,鴇母很謹慎,東西都要收到她的房間里鎖著。
這鎖對郁離而言不算什么,輕松就能捏開。
郁離將徐婉娘的身契揣進袖袋里,其他的并沒有碰,將之放回原處。
接著她繼續去翻其他的柜子,找出一些賬冊。
將這些賬冊翻了一遍,郁離將它們收好。
有了這賬冊,看來這百花樓是開不下去,不僅如此,百花樓背后的靠山也會被拉下馬。
郁離想了想,又去給那兩人補了一下,讓他們能暈上大半天。
接著她從窗口翻出去,避開巡邏的人,去找蹲在屋頂的楚少聿,告訴他人已經找到,不僅找到人,還找到百花樓和成老大一起販賣人口的罪證,以及百花樓幕后的一些骯臟的交易。
這百花樓簡直就是個犯罪的場所,觸犯大慶不少法律。
楚少聿驚喜得不行,沒想到她不僅找到成老大,還拿到證據。
她這才去了多久?這速度實在太快了,果然還是他拖累了她嗎?
楚少聿詢問成老大的情況,得知他在鴇母的房里,兩人還被他弄暈了,暫時不會醒過來,當即道:“我馬上通知五城兵馬司的人,將百花樓圍了。”
既然有準確的證據,自然能直接動手,不必再束手束腳的,就算百花樓有人護著,這種時候也要掂量一下。
兩人沿途折返,先去找徐婉娘。
進門時,楚少聿見屋里沒人,還有些疑惑,以為徐婉娘被百花樓的帶走了,頓時有些急,然后就聽到郁離道:“出來吧。”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床底響起,一個嬌小的姑娘從床底爬出來,那張嬌美的臉弄得灰頭土臉的。
見她居然躲在那里,楚少聿有些意外,覺得這小姑娘還挺機靈的。
徐婉娘面露驚喜之色,沒想到他們居然真的回來接她,而且還這么快。
郁離帶著兩人離開廂房,避開那些巡邏的人,來到一處偏僻的墻角,然后抓著兩人,帶著他們翻墻出去。
楚少聿先前已經被帶著翻過一次墻,倒是還好,徐婉娘差點就叫出聲。
不過她也知道厲害,緊緊地咬著牙關,忍住到喉嚨的叫聲。
剛落地,楚少聿眼角余光瞥見到百花樓后門所在的巷子口那邊有人,警惕地看過去。
這時,那邊的人也不緊不慢地過來。
等看清楚來人,楚少聿人都傻了,結結巴巴地道:“傅表哥,你怎么在這里?”
傅聞宵一身緋色勁裝,施施然而來,氣度雍容,俊美不凡。
兩名侍衛跟在他身后。
徐婉娘怯生生地看著他,下意識躲到郁離身后,拽著她的袖子,有些害怕。
傅聞宵掃了他們一眼,朝身后的侍從道:“動手。”
一名侍衛應恭敬地應一聲,迅速地離開。
楚少聿忙問道:“傅表哥,動什么手?”
傅聞宵沒回答他,目光落到郁離身上,問道:“離娘,沒事吧?”
“沒事,你怎么來了?”在這里看到他,郁離也挺意外的。
傅聞宵含笑道:“我剛接到消息,過來瞧瞧。”然后又說,“五城兵馬司的人已經去抄查百花樓。”
隨著這話落,眾人都聽到百花樓里傳來的一些動靜。
楚少聿總算明白他剛才說動手的意思,忙問道:“傅表哥,你怎么讓五城兵馬司的人過來的?”
這也太及時了,讓他十分驚喜。
他原本還想著,等確認成老大在這里,到時候便直接動手。
因為沒有證據,他也不好讓五城兵馬司出動,方才打算先混進來找到成老大,將他抓住,再叫五城兵馬司出動。
這也是正常流程。
傅聞宵道:“既然百花樓里有人販子,五城兵馬司的人自然要進去查一查。”
他渾然沒將百花樓背后的人放在眼里,就算是皇親國戚,他也敢與他們正面剛。
而且,得知郁離這次出手,他心知肯定會查到點什么,根本不需要有什么證據,直接通知五城兵馬司的人過去就行。
五城兵馬司和傅聞宵是沒什么交情,甚至避嫌都來不及。不過他是鎮國公,他都親自出面,五城兵馬司指揮使自然要給他一個面子。
反正不管發生什么事,都有鎮國公在前頭擋著,對他們沒什么損失。
若真抓住人販子,還是大功一件,這種直接送上來的功勞,誰不喜歡呢。
楚少聿驚喜得不行,覺得傅表哥實在太能干。
果然,還是傅表哥做事周全,十分可靠,怪不得圣人總喜歡給他派一堆的任務,就連他爹都不曾質疑過他的能力。
見他已有安排,郁離便將剛才從鴇母房里搜出來的幾本賬冊遞給傅聞宵,讓他確認一番。
拿到這東西,傅聞宵不禁微微一笑,并不意外。
果然,有阿離出馬,確實不用擔心。
他隨意地翻了翻賬冊,確認賬冊里的內容后,將之遞給楚少聿,說道:“聿哥兒,你立功的機會來了,去罷。”
楚少聿雙眼一亮,知道怎么辦。
“謝謝傅表哥!”他又朝郁離說,“表嫂,這次辛苦你了,我先過去,改日再去找你。”要不是有表嫂在,他們也不會這么容易就拿到這賬冊,說不定在他們動手時,鴇母就會將賬冊毀去。
有這東西在,百花樓和它的靠山都休想脫身,還可以打擊人販子。
可謂是一舉兩得。
等楚少聿離開,傅聞宵看向郁離身后的小姑娘問道:“離娘,這姑娘哪里來的?”
郁離將她的身世說了說,然后從袖子里取出一張身契。
她將身契給徐婉娘,說道:“這是你的身契。”
徐婉娘有些顫抖地接過那張身契,她并不認識字,不過能認出上面自己的手印,當初鴇母就是讓人強行拉著她的手,按下手印的,她死死地記住這一幕。
她的眼眶驀地紅了,原本以為一輩子都要身處地獄,卻不想柳暗花明。
徐婉娘撲通一聲跪下,淚如雨下,一邊嗑頭一邊感謝:“謝謝……謝謝您……”
郁離將她拉起,“不用謝,以后好好學習,好好生活。”
徐婉娘含淚看著她,張了張嘴,然后道:“我會的!”
郁離轉頭對傅聞宵說:“我想將她安置在鎮國公府的莊子里,到時候辦個女塾,讓她進女塾學習。”
傅聞宵點頭,“可以。”
鎮國公府的莊子多,撥一個莊子收留那些落難的可憐姑娘也沒什么,她想建女塾,那就找些能干的人去幫忙。
傅聞宵讓一名侍衛將徐婉娘送去莊子。
接著他和郁離也離開這里。
巷子口那邊停著一輛馬車,兩人登上馬車。
馬車離開時,特地拐到百花樓的前門,此時那里已經有不少人,一群官兵將百花樓圍住,百姓們遠遠地觀看,指指點點。
這時,就見一群衣衫不整的男人被官兵趕出來,像趕豬似的,絲毫不留情面,甚至都沒讓他們穿好衣服。
那些男人又羞又窘,罵罵咧咧的,特別是發現百花樓外還有那么多百姓看著,漲紅了臉。
他們何時這般丟臉過?
這些士兵實在可惡,居然連衣服都不讓他們穿,就算穿好了,還會扯開。
其中一個光著上身的男人破口大罵,叫囂道:“你知道我是誰嗎?我祖父可是右相,你敢如此對我,我要讓我祖父治你們的罪!”
在他眼里,這些官兵都是一群下賤的丘八,平時他隨便就能欺壓,何時由得他們對自己如此不敬?
他又急又氣,恨不得馬上就將這些可惡的丘八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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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今天有事,這章雙更合一
第 233 章
◎掛起來◎
聽到男人的話,周圍的百姓們忍不住哇的叫出聲。
居然是右相的孫子。
就算是右相的孫子,這光天化日之下,衣衫不整地被官兵從花樓里攆出來,實在不成體統。
要是右相在,只怕都要被這樣的孫子氣吐血吧?
真是丟人!
不過,右相的孫子挺白的啊,這一身白肉像個小娘們似的,那胸那肚皮那胳膊,肥膩膩的,平時得吃得有多好啊!
哎喲,他的褲子就要掉了、要掉了……
百姓們雙眼放光,盯著這群被從百花樓里趕出來的男人,指指點點。
這個肚皮好大,那個胸部好鼓,那邊的像白斬雞似的,還有這個只披了件外衫,下面什么都沒穿,都露光了,居然……
哎喲,哎喲,原來就算是貴人,那里也就那樣啊!
百姓們此時可不管什么右相的孫子,看得津津有味。
這種百年難得一見的場景,真是讓他們大開眼界。
能來百花樓的男人,身份都不差,在這些百姓眼里,他們都是貴人,現在這副狼狽的模樣,真是喜聞樂見。
將這群人趕出來的官兵聽到男人的話,不禁嗤笑一聲。
要是平時,他們也不會這么大膽,多少會客氣一些,不過現在,有什么可怕的?
他們這次可是有大人物罩著的,不必擔心這些人的報復。
“你們笑什么?”右相的孫子勃然大怒。
一名官兵道:“我們沒笑,你看錯了。”說著又笑了下。
旁邊有人直接推了這些人一把,讓他們站好,百花樓還沒查抄完,這些人一個都不準跑,免得人販子也跟著跑掉。
右相孫子氣得雙眼冒火,厲聲道:“你們的上官是哪個,讓他出來!”
這些丘八一個兩個都是無賴,和他們說不通,不如找他們的上官,他就不信有人敢得罪右相。
他繼續叫囂:“讓你們的上官出來,此次的事我不會罷休,定要治他的罪!”
這時,一道聲音響起:“你要找我?”
換了一身官服的楚少聿大步走過來,腰間帶配著刀,他看向右相孫子,冷笑一聲:“你要治我的罪?”
看清楚來人,右相孫子徒然一驚:“瑞王世子?”
“是我啊!”楚少聿站在他面前,神色鄙夷,“你要怎么治我的罪?”
右相孫子呆若木雞。
如果說,剛才面對那些官兵時,他還能仗勢欺人,那么面對瑞王世子,這勢就仗不起來。雖然他祖父是右相,但瑞王世子可是皇親國戚。
以瑞王的身份地位,瑞王世子能更囂張,自然什么都不怕,更不會怕區區右相的孫子。
右相孫子啞了聲。
他能在那些官兵面前叫器,但面對瑞王世子,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都沒用。
除非在這里的是當朝皇子。
楚少聿看著這群衣衫不整的男人,十分滿意。
讓他們嫖!讓他們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在花樓里干那種事,害得表嫂看到,污了她的眼睛!現在好啦,一個個都拉到大街上,扒了他們的衣服,看他們以后還敢不敢再來嫖。
楚少聿這么想著,朝旁邊的一個下屬使了個眼色。
那下屬的臉皮一抽,雖然不知道上峰這是什么怪癖,不過仍是帶著人將這群嫖客的衣服都扒了,只給他們一條褻褲遮身。
一群男人被趕到大街上,高矮胖瘦都有,被周圍的百姓指指點點,羞憤得幾乎暈厥過去。
不少人捂住臉,只想趕緊離開這里。
只怕今日過后,他們要在京城里出名,而且不是什么好名聲。
但那群官兵沒讓他們走,理由也是冠冕堂皇:懷疑他們和百花樓窩藏的罪犯有聯系,在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一個都不準走!
就算右相親自過來,也要秉公執法-
鎮國公府的馬車停在不遠處,也看到這一幕。
傅聞宵有些疑惑,不知道楚少聿這是做什么,這一看就知道是故意折騰人的,雖說是少年心性,應該還有其他的原因。
見郁離掀開車簾要看,他伸手過去,遮住她的眼睛。
他無奈地說:“阿離,別看,傷眼。”
郁離眨了下眼睛,見他將車簾放下來,讓馬車離開,她慢吞吞地說:“其實剛才在百花樓里看了不少,確實挺傷眼的。”
傅聞宵:“……”
等傅聞宵聽她說在百花樓的所見所聞,面上的表情有些勉強。
突然他非常理解楚少聿做的事,甚至覺得楚少聿還是手下留情,這種時候,應該將他們扒光,掛在百花樓門前示眾。
他這么想,也這么做了,讓人去知會楚少聿一聲。
楚少聿正帶著人忙著查抄百花樓,將仍昏迷不醒的鴇母和成老大綁起來。
看到這兩人的模樣,他惡心得不行,想到可能郁離也看到,心里越發的愧疚,居然又讓她看到這么傷眼的玩意兒,只怕晚上都得做惡心的夢。
是以當傅聞宵給他傳話,他沒有猶豫,直接就讓人去辦。
聽到他吩咐的下屬呆滯地看他,猶豫地說:“這、這不好吧?除了右相的孫子,那些人中還有好幾位是朝中老大臣的后輩,以及勛貴子弟,若是……”
若這么干,那可是真的將人得罪慘,就算是瑞王,只怕也扛不住吧?
下屬生怕楚少聿回去會被瑞王氣得請家法,趕緊勸他,讓他別做這種得罪人的事。
楚少聿道:“沒事,有鎮國公在呢。”
“鎮國公?”下屬不解,怎么扯上鎮國公?
“這是鎮國公吩咐的!”
“……”
于是下屬沒再勸了。
如果是鎮國公的話,那就沒什么需要勸的。
縱使鎮國公離開京城好幾年,然而京城里的人都記得他以往所干的事,將人扒光掛墻上算什么,他曾經還干過鞭打皇子、將虐待元配妻子的郡王孫子吊到墻城示眾等。
像這樣的事不少,甚至將京中的一干權貴都得罪個遍。
現在他要將這些嫖客扒光掛百花樓的墻上示眾,好像也不怎么意外,反正他行事素來是不怕得罪人。
只要上頭的圣人護著,自然拿他無可奈何。
**
回到鎮國公府,正好到晚飯時間。
周氏見兩人一起回來,而且郁離一身男裝,大為吃驚,“離娘,你怎么穿成這樣?”
郁離:“我先前去南市那邊,穿成這樣方便。”
聞言周氏不再詢問。
不管孩子在外頭做什么,她一向不會多問,只要他們平平安安回來就好。
翌日,傅聞宵難得在家。
郁離給黑馬洗澡時,他幫忙喂馬,黑馬默默地吃著他抱過來的草料。
不遠處還有一只白額老虎,它懶洋洋地趴在那兒,尾巴甩來甩去,看著非常安分。
就算是畜生,也是識時務的。
幾番折騰,發現新主人的可怕后,它們現在已經選擇躺平,就算郁離不在,老虎也不會對那些喂食的侍衛做出攻擊的舉動,甚至不會亂跑。
不過,兩只動物雖然安分了,但仍是沒辦法給她當座騎,還在適應中。
給黑馬洗漱好,郁離拉著它出去遛時,老虎也慢吞吞地站起,跟在他們身后。
她一邊遛馬一邊和傅聞宵聊天。
“宵哥兒,你今天不用出門?”她好奇地問,習慣他早出晚歸,甚至有時候忙得幾天都不見人,突然他能在家,不用出門,著實讓她驚訝。
傅聞宵道:“我今天在家陪你。”然后又有些愧疚地道,“離娘,抱歉,最近一直忙,不能陪你。”
有時候,他甚至懷念起在南地時的日子,兩人形影不離。
“沒事啊。”郁離道,“你有事就去忙,等你忙完也不遲,咱們以后有大把的時間呢。”
雖然他沒明說自己在做什么,不過有時候去公主婆婆那里,聽母子倆商量事情時,她還是有些明白的。
如今元安長公主仍是“臥病在床”,那些她不宜出面的事,都交給他來做。
再加上老皇帝倚重他,喜歡交給他一些難辦的差事,他越發的忙碌。
傅聞宵不禁面露微笑,他喜歡這句“咱們以后有大把的時間”。
她的未來有他。
傍晚時,楚少聿過來。
他來得很匆忙,顯然是抽空過來的,和他們說百花樓查抄的事。
從百花樓里拿到的證據太過翔實,百花樓已經被查封,最重要的是,這次從成老大那里挖到不少有用的消息。
成老大身后有一個人販子集團,利益太大,他只是一個小頭目,這事還沒完。
除此之外,百花樓背后的官員也受到牽連,已經有不少官員出事。
“……幸好今天傅表哥你不在。”楚少聿神色亢奮,雙眼滿是血絲,顯然這一天一夜都沒怎么歇息,“今日早朝,朝堂上吵得不可開交,圣人還大發雷霆,處置不少官員。”
傅聞宵神色未變,端起茶喝了口。
楚少聿好奇地問:“傅表哥,你是不是特地避開今天的?”
今日鎮國色傅聞宵沒上朝,朝中彈劾他的人很多。
昨日鎮國公讓人去找五城兵馬司的事并未瞞著人,這便算了,他居然還讓瑞王世子將那些嫖客扒光掛起來,此等行事實在是過于出格,挑戰不少人的神經。
這次的事,傅聞宵得罪的人不少,好些官員跳得特別歡,想要將他拉下馬。
雖然知道老皇帝護著鎮國公,但人是經不起考驗的,或許他們彈劾得多了,萬一哪天老皇帝意識到鎮國公的威脅,改變主意不再護著他呢?
傅聞宵道:“最近一直在忙,很久未歇息,想在家里陪陪離娘。”
當然,主要也是懶得理會朝堂上的事,這么多年,來來去去就是那些事,他早就膩味,還不如在府里歇息,多陪陪離娘。
楚少聿想到他最近辦的事,頓時理解。
說了會兒話,他就起身離開。
因為百花樓的事,他現在很忙,昨晚忙到現在都不曾歇息,接下來估計還要忙一段日子。
接下來的幾日,郁離陸續聽說外頭的一些事。
除了那些和百花樓有牽扯的官員落馬外,那些嫖客被掛了一天方才被人放下來,右相也因為孫子顏面大損,沒臉見人。
因為這事,右相等人恨毒了傅聞宵和瑞王世子,覺得他們是故意的。
這日,瑞王好不容易逮到嫡子回家,質問道:“你為何要這么做?你知不知道,你這次得罪的人不少。”
害得他還給這兒子擦屁股,真是欠了他的。
“這是傅表哥吩咐的!”楚少聿理直氣壯地說,“當然,我也想這么做!”
瑞王被噎住,他疑惑地問:“傅逍為何要這么做?”
這不僅是他想不通的地方,很多人也想不通,不知好端端的,傅逍怎么會插手這事?
關于郁離潛入百花樓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就連楚少聿的那些下屬也不知道她的身份,更不清楚她在花樓里做了什么。
很多人都覺得傅聞宵多管閑事,或許只是想將那些人拉下馬。
甚至讓他們想起曾經傅聞宵還是皇城司指揮使時的赫赫威名,當時他做的事,那一樁樁一件件的,讓人記憶猶新。
瑞王更多的還是奇怪,不知傅聞宵為何好像特別的關照他這兒子。
明明這孩子看著傻乎乎的,沒什么本事,傅聞宵到底看中他什么?
如果傅聞宵不是元安長公主的兒子,地位不是如此特殊,他說不定會很高興,有傅聞宵這樣出色的人物與兒子交好,將來就算自己去了,兒子也能支起王府的門楣,不用擔心他傻得被人騙。
可偏偏……
瑞王在心里嘆氣,他總覺得傅聞宵做事有深意,本能地防備。
現在京中的局勢越來越不明朗,老皇帝多疑,皇子們爭權奪利,沒一個省心的。
楚少聿自然不會說原因,理直氣壯地說:“我哪里知道?可能傅表哥和我一樣,看不慣那些家伙又嫖又賭吧?傅表哥可是專情的好男人,對男人去那種地方最是不喜。”
瑞王:“……”聽聽你說的是什么話?
就算傅逍不喜,難不成他還能攔著別人不去花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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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今天第一更
第 234 章
◎避暑◎
天氣越來越熱,京城里的達官貴族陸續去郊外的莊子避暑。
郁離答應兩個孩子要帶他們去莊子玩,于是讓人收拾東西,和周氏、傅燕回兄弟倆一起去莊子。
黑馬和大老虎也被一起帶過去。
他們去的是鎮國公府的一個莊子。
這莊子很大,附近有山林田野以及河塘等,周圍還有不少王公貴族的莊子。
馬車來到莊子附近,周氏掀開車簾往外看了看,說道:“我記得這附近有好些人家的莊子,有英國公府的、福慧公主的、威遠侯府的……”
這邊的環境好,風水也好,很多達官貴人都喜歡在這里置辦莊子。
郁離哦一聲,并未放在心上。
到了莊子,兩個孩子就像放風的野馬,到處撒歡。
周氏叮囑道:“你們別亂跑啊,也別一個人去有水的地方,知道嗎?”
“知道啦,阿奶放心!”
兩個孩子的聲音遠遠地傳來。
見下人跟過去看著,周氏多少有些放心,轉頭看陪在旁邊的郁離,笑道:“離娘也去玩罷。”
郁離并不急,先送她回房歇息。
安置好周氏,郁離就去找兩個孩子,帶著他們上山下河,在莊子里到處遛噠,玩了一整天。
兩個孩子的小臉被曬得紅撲撲的,衣服也臟兮兮的,像泥猴子似的。
郁離也不逞多讓,頭發凌亂,鬢角邊還有些未干的泥巴,看得周氏實在無奈,感覺就像帶著三個孩子。
稍晚一些,傅聞宵也來了。
他是騎馬過來的,從京城那邊過來,騎馬也不過一個時辰,速度并不算慢。
郁離已經將自己洗漱干凈,穿著單薄的夏衫從凈房出來。
“宵哥兒,你來啦。”
郁離見到他很高興,問他有沒有吃晚飯,得知他還沒吃,忙讓廚房那邊送些膳食過來。
傅聞宵見她滿頭大汗,拿帕子給她拭去額頭的汗珠,又摸了下她的臉,果然熱呼呼的。
給她擦完汗,他方才坐下吃飯。
郁離坐在旁邊陪著,一邊和他說今兒他們玩了什么。
莊子里的有一條流經的小溪流,溪水是從山里流下來的,水質干凈,而且十分涼快,溪里還有不少魚蝦,她帶著兩個孩子一起去溪里捉魚摸蝦。
玩累了時,還可以去山里摘果子,現在正是各種野果成熟的季節,讓郁離有種仍在青石村的感覺。
當年她就是靠山里的野果子飽腹的,還挺懷念的。
傅聞宵含笑聽著,時不時問上一兩句。
見她一張笑臉明媚,這一天似乎玩得很開心,心里多少也有些放心。
她是個閑不下來的人,他總怕她在府里憋太久,心情不好,自然希望她多出去走走,想干什么都行,他能為她兜著。
用過晚飯,傅聞宵去洗漱,然后兩人上床歇息。
今天玩了一天,郁離也有些困乏,打起精神問:“宵哥兒,你幾時休沐?”
傅聞宵想了想:“還要再過幾日……”
郁離聽后,便知道只怕過幾天他也沒時間休息,伸手摸了摸他的臉,發現這段時間他好像清減不少。
也不知道是太忙,還是天氣太熱之故。
她嘆了口氣,說道:“該歇息時也要歇息,別病倒了。”
說著順便給他輸點異能。
感覺到身體的疲倦退去,傅聞宵心頭微微一軟,將人攬到懷里,說道:“有阿離在,我不會病倒。”
每次若是累得厲害,她便會給他輸送異能,讓他有更多的精力忙活。
在她在,想要病倒還真不容易。
郁離道:“我又不能時時刻刻跟在你身邊。”萬一他有個什么,她也不能及時給他治療啊。
老皇帝多疑,在京城里,她其實不好做什么,不如暫時就先吃吃喝喝。
這樣的日子挺悠閑的,沒什么事要干,郁離當作是給自己放個假,好好歇息一番,平時沒事就練體術,每天過得很充實。
唯一可惜的是,回到京城后,那些曾經欺負過他的人,她還沒什么空去收拾。
她對人的善惡極為敏銳,光是宮宴那日,便感覺到不少對她懷有惡意的人。可惜那些人好像有所顧忌,都沒敢動手做什么,她也不好在對方什么都不做時,對他們出手吧?
傅聞宵心頭發軟,“謝謝阿離。”
有這么一個護著自己的人真好,他非常享受她的偏袒和愛護,但也不想讓她去面對那些爾虞我詐,希望她這輩子平安順遂,初心不改。
夫妻倆聊了會兒,漸漸地睡過去。
天色還未亮,傅聞宵就起了。
郁離跟著醒來,打了個哈欠,發現剛過四更,問道:“這么早?”
傅聞宵嗯一聲,讓她繼續睡,摸索著起身,怕打擾到她,甚至沒有點燈,而是去隔壁房洗漱。
穿戴整齊后,傅聞宵回到房里,發現她已經擁著被起身。
“離娘,怎地不睡了?”他疑惑地問,“是我吵醒你了?”
他坐到床邊,探臂將人抱到懷里,摸了摸她的額頭,發現汗津津的,便明白她這是被熱醒,等會兒得讓人過來添些冰。
郁離摟著他的脖子,汲取他身上的涼意,腦袋軟綿綿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含糊地說:“來回太遠,你晚上在府里歇息吧,不用過來的。”
這一來一回都要用兩個時辰,確實遠了點。
“沒事,我騎馬呢,速度挺快的。”傅聞宵道,媳婦在這邊,他肯定也得跟著來啊,晚上自己一個人睡有什么意思。
郁離勸不住他,只好繼續給他輸些異能,讓他能精神些。
等他離開,下人進來添了冰塊,屋里的悶熱消除些許,她繼續睡個回籠覺。
再次醒來,郁離精神抖擻地去院子里練體術。
天氣很好,吃過早膳,郁離帶兩個孩子去找黑馬和大老虎玩。
在郁離面前,黑馬和大老虎都很安分,十分溫順,不過在場的下人仍是不怎么敢靠近,心知馬王和大老虎的脾氣其實暴躁得不行,也只是在國公夫人面前看著溫順罷了,要是真覺得它們脾氣好,它們能一蹄子蹶過來。
郁離將兩個孩子放到大老虎身上,讓它馱著他們,而她則坐在黑馬背上。
兩個孩子發出歡快的笑聲,讓大老虎趕緊跑。
跑是不可能跑的,一馬一虎走得非常慢,特別是黑馬,慢吞吞的模樣,像是烏龜爬似的,老虎倒是快一些,不過它也不敢亂跑,還要小心翼翼的,以免背上的兩個人類幼崽摔了,可怕的主人會折騰它。
下人們遠遠地看著這一幕,臉皮抽了下,有些無語。
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走得這么慢的馬和老虎。
不管走得多慢,至少現在它們在郁離的威壓下,已經能慢慢地走一段路,也是個進步,郁離并不在意。
她堅信有一天,這兩只動物肯定能給她當座騎。
在莊子里玩了幾日,郁離收到福慧公主的請帖。
福慧公主也來到這邊的莊子避暑,得知她在,請她過去參加賞花會。
據說福慧公主生活奢糜,經常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她的宴會基本都有很多客人。這次的宴會,她還特地向老皇帝要了幾個會做燒烤炙肉的御廚,要辦一個篝火宴會。
賞花什么的,郁離不太感興趣,要賞花的話,鎮國公府的莊子里有不少奇花異草,打理得很好,哪里需要去別人家的莊子看花?
不過這篝火宴會她倒是有些興趣,只要涉及到吃的,她都很感興趣。
既然如此,那就過去看看。
傅聞宵得知她要去參加福慧公主舉辦的篝火宴會,問清楚時間后,說道:“我與你一同去罷。”
“誒?你明天有空?”郁離驚訝地問他。
“明日我可以早點回來。”他翻看福慧公主的請帖,“宴會明天下午開始,到時候我可以抽些時間回來。”
郁離點頭,“行,那就一起去。”
翌日,郁離打扮一番,坐上馬車前往福慧公主的莊子。
青寰陪她一起過去。
傅聞宵還沒回來,等他忙完后直接去福慧公主的莊子,所以郁離便先帶著青寰過去。
福慧公主的莊子離鎮國公府的莊子不遠,乘坐馬車過去也不過是一刻多鐘的時間。
來到地方,剛下車,就見福慧公主親自迎出來。
“離娘,你來啦!”福慧公主驚喜地說,上前親熱地挽住郁離。
郁離不習慣與不熟悉的人有過多的肢體碰觸,不著痕跡地收回手,讓青寰將帶來的禮物送過去。
她禮貌地道:“公主,打擾了。”
福慧公主也沒在意,仍是去拉她的袖子,親親熱熱地將她帶到一處水榭。
這里已經有不少人,男男女女都有,聚在一起說笑聊天,他們都是福慧公主的客人,甚至連三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等人都在。
男人在那邊吟詩作畫,女人在另一處投壺打牌,一陣陣笑聲傳來。
不過等見到福慧公主將郁離帶過來時,現場瞬間變得十分安靜。
關于鎮國公夫人的威名,京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好奇有之,畏懼的更不少。
福慧公主笑道:“你們看誰來啦?不用本宮介紹罷?”
很快就有人附和,上前給郁離行禮,笑道:“沒想到鎮國公夫人也來了,還是殿下厲害,能請得動鎮國公夫人。”
“好久不見,鎮國公夫人仍是如此美麗。”
“怎么不見鎮國公?”
“……”
說話的有男有女,這些人都是和福慧公主玩得好的勛貴弟子,膽子也比較大,很捧福慧公主的場子。
郁離道:“他有事,晚點再來。”
聞言,眾人又是一陣捧場,夸鎮國公是朝中棟梁。
郁離被福慧公主帶到水榭里坐下,三皇子等人也在。
“鎮國公夫人,好久不見,難得你也來了。”三皇子笑著說,只是那笑容并不入眼。
六皇子搖著手里的扇子,但笑不語,七皇子仍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樣,格外安靜。
郁離看向三皇子,覺得他的態度有些奇怪,拿起一塊點心,說道:“難得三皇子殿下也來。”然后又說,“還有六皇子殿下、七皇子殿下。”
六皇子和七皇子暗忖,招惹她的是三皇子,她怎么也將他們拉下水?
三皇子這脾氣有些忍不住,陰陽怪氣地說:“聽說最近鎮國公挺風光的啊,專干一些得罪人的事,彈劾他的人可不少,可真是讓人操心。”
郁離哦一聲,吃起桌上的點心。
旁邊候著的丫鬟看一眼幾位皇子,小心翼翼地給她倒一杯茶。
公主特地交待過,務必要伺候好鎮國公夫人。
見她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些吃食上,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三皇子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他何時被人如此無視過?
或者她壓根兒就聽不懂。
要是正常婦人,得知自己夫婿遇到這些事,肯定會慌亂、擔憂。
偏偏她神色如常,居然還在那里吃吃喝喝,好像一點也不關心夫婿如何,這是不在意,還是覺得傅聞宵能應對?
不管是哪種,三皇子都有些不得勁,就是想做點什么。
可惜,不管三皇子說什么,郁離一概不理會。
到最后三皇子都沒招了,總不能直接對她動手吧?
想到她那可怕的力氣,連猛獸都能震懾,三皇子微微一抖,不會不自量力地用這種辦法招她,最后反倒是將自己氣得不行。
郁離吃完桌上的點心,覺得這里挺沒意思的,和福慧公主一起去游船。
幾位皇子都被她拋在腦后,看都沒多看一眼。
三皇子陰鷙地盯著她,額頭青筋突突地跳著。
不僅傅逍敢給他臉色看,連他的妻子也如此張狂,越看越讓他恨得不行。
六皇子忍不住笑了,他搖著扇子,說道:“三皇兄,你何必與她一般見識?依我看,鎮國公夫人這是赤子之心,哪里懂得那些彎彎繞繞。”
堂堂大男人,居然和個婦人過不去,說出去挺丟臉的。
雖然這婦人很厲害,但說到底也只是個女人,又不能入朝為官,何必一直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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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今天第二更
第 235 章
◎落水◎
福慧公主的莊子里有一面湖,湖里的荷葉青青,荷花開得正好,還有蓮蓬。
郁離的興致一下就來了,要去采些蓮蓬。
采蓮蓬,吃蓮子,別有一番趣味。
見郁離探身去湖里采摘蓮蓬,福慧公主趕緊道:“離娘,你小心點,別落水了。”
看她大半個身體都從船上探出去,感覺下一刻就要落水似的。
福慧公主一顆心都提起來。
這時,郁離已經摘到幾支蓮蓬,身體重新回到船上,隨手將其中一支蓮蓬遞給福慧公主,請她吃蓮子。
畢竟這蓮蓬是在她的莊子里采的,那肯定要給主人一支聊表心意。
福慧公主看起來很感動,見她剝開蓮蓬,取出里頭的蓮子吃起來,問道:“離娘,好吃嗎?”
她吃過蓮子,不過都是做成菜或甜品,像這種剝出來生吃的,還是頭一回。
如果是旁人如此,她會嫌棄對方粗陋不講究,這事落到郁離身上時,又覺得是應該的,看到她吃,就覺得那是一種美味,讓人都有些饞。
“挺不錯的,很甜,很嫩。”郁離一邊吃一邊說,“公主可以嘗嘗。”
旁邊有丫鬟要幫忙剝蓮子,福慧公主沒讓,她學郁離的樣子,自己剝蓮子自己吃。
她覺得味道還可以,沒有做成菜肴時好吃,算是嘗個鮮。
福慧公主什么山珍海味沒吃過,剝幾顆嘗嘗味道后就不再動手,見她坐在那里,慢條斯理地剝著蓮子,神色怡然,有種自得自樂之感,心情也放松幾分。
她突然道:“離娘,剛才三皇兄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郁離看她一眼,平靜地說:“我沒放在心上。”
三皇子的話還不足以讓她放心里。
福慧公主琢磨了下,繼續道:“其實他也不是故意針對你,而是最近朝中不少官員出事,那些官員都是支持他的,他的心情難免不順……”
她說得比較委婉。
那些官員會出事,是傅聞宵之故,甚至前陣子被封了的百花樓也和三皇子有些關系,三皇子從中摟到不少銀子。
這一下子,百花樓這個銷金窟沒了,支持他的官員也出事,三皇子哪里能受得住,自然十分生氣。
郁離雖然并不關注朝堂,架不住經常聽公主婆婆和傅聞宵議事,有些事情還是明白的。
傅聞宵最近拉了不少支持三皇子的官員下馬,三皇子對付不了他,只能遷怒自己。
這是無能狂怒呢。
福慧公主見她神色未變,繼續津津有味地吃著蓮子,一時間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懂。
或者她聽進去了,但沒有放在心上。
想到什么,福慧公主心里不禁嗤笑了下。
若是平時,三皇子自然不會如此失態,多少還要維持些顏面。
只是最近他遇到不順心的事太多,甚至被圣人當眾斥責,讓他滾回府里思過,脾氣自然不好。
今日他會來這邊,其實也是想找福慧公主,讓她去圣人那里幫他說說情。
圣人防備所有皇子,對那些公主也不怎么在意,只有福慧公主因為生母的遺澤,能在他那里說上幾句話,圣人雖然不一定聽,但偶爾也會聽進去。
既然三皇子都來了,福慧公主索性也給六皇子和七皇子下帖子,請他們一起過來-
湖面上有不少船,在荷花叢中穿梭。
天朗氣清,清風陣陣,荷花深處有少女的笑聲陣陣傳來。
除了那些少女外,不遠處也有一些年輕公子游船。
突然,不遠處一道撲嗵聲響起,緊接著而來的是尖叫聲:“孫姑娘落水了!”
聽到那邊的動靜,郁離放下手中剝了一半的蓮蓬,說道:“過去看看!”
劃船的婆子見福慧公主沒吭聲,迅速調轉船頭,朝著喧嘩聲而去。
湖里的荷花開得正好,為了能讓姑娘們采荷花,她們所乘坐的都是小船,一條船只能載四五個人左右。
船比較小,自然也靈活,穿梭過一片青荷,很快就看到在河里掙扎的姑娘。
已經有會水性的婆子跳下去救人,只是那姑娘估計是太過害怕,掙扎得厲害,婆子根本沒辦法靠近她。
在她們的船靠近時,郁離伸手將湖里掙扎的姑娘一把拉上來,落到她們的船上。
丫鬟將一件衣服披在落水的孫姑娘身上,遮住她濕透的身體。
湖里救人的婆子見狀,跟著登上另一條小船,感激地看向郁離。
福慧公主皺眉道:“孫姑娘怎會落水?”
孫姑娘緊緊地捂著衣服,顯然怕得厲害,哆嗦著說不出話。
一條船劃過來,船上坐著一個少女,臉色有些蒼白。
那少女怯怯地說:“公主,我們先前在采荷花,長姐不小心落水。”
福慧公主有些煩躁,不過看她們的樣子都像嚇壞了,沒有說什么。
因為這事,她沒了游船的興致,特別是看到郁離身上的衣服被打濕時,讓劃船的婆子將船靠岸。
等她們靠岸,岸邊的人過來,詢問發生什么事。
“也沒什么,是孫姑娘摘荷花時落水。”福慧公主解釋道,“先讓她們去換衣服。”
眾人看到渾身濕嗒嗒的孫姑娘,都有些同情。
幸好現在天氣熱,落水倒是沒什么,要是冬天冷時,那才是受罪的。
有人發現郁離的衣服也濕了,有些愕然,“鎮國公夫人的衣服怎么濕了?難不成也落水?”
福慧公主看向說話的人,說道:“她剛才救孫姑娘時,孫姑娘身上的水灑到她身上弄濕的。”
想到剛才郁離探身過去,伸手就將人拉上船,簡直一氣呵成,便不由露出笑容。這讓她想起,元宵節時郁離救自己時,似乎不管發生什么事,都難不倒她。
福慧公主讓人將孫姑娘帶去換衣服,她則親自陪郁離去了一個廂房。
丫鬟已經備好水和干凈的衣物,讓她可以洗漱更衣。
福慧公主道:“離娘,你先去換衣服,有什么需要可以吩咐她們。”
郁離沒有拒絕,雖然覺得身上的衣服其實也不算濕,不過這些日子,她已經知道這京中的人很講究,衣服上沾點油脂都要換,何況是腰腹下的裙子濕成這般。
等福慧公主離開,她說道:“你們出去罷,我自己一個人就行。”
丫鬟見她堅持,便行了一禮,退到外頭守著。
等郁離洗漱完,換上新衣服出去,聽說傅聞宵來了。
她看了一眼天色,快到傍晚,看來他今天回來得還是挺早的。
來到水榭那邊,郁離見傅聞宵坐在那里和三皇子幾人說話,福慧公主也在。
只是三皇子的臉色十分難看,六皇子的臉色也不怎么好,七皇子仍是個沉默寡言的透明人,福慧公主則是一臉無趣。
傅聞宵神色淡然,端著茶慢慢地飲著。
見到郁離,福慧公主臉上的無趣消失,高興地迎過去。
“離娘,快過來坐。”她熱情地拉著郁離坐下,將一匣點心放到她面前,“餓了嗎?先吃些東西。”
要討好一個人,就要針對她的喜好,福慧公主現在已經摸清楚郁離的喜好。
郁離看面前的點心,默默地吃起來,她從來不會和食物過不去。
她一邊吃,一邊看三皇子和傅聞宵交鋒。
比起先前三皇子在她面前的陰陽怪氣,這會兒的三皇子顯得氣急敗壞,他的神色陰沉,看向傅聞宵的眼神很恐怖,仿佛恨不得生啖他的肉。
看來這次三皇子真的被氣得狠了。
傅聞宵沒將三皇子放在眼里,見郁離吃完點心,找了個借口和她離開水榭。
比起和三皇子嘰嘰歪歪,他更想和喜歡的姑娘待在一起。
郁離也不想在這里,和這些不熟悉的人待在一塊,她寧愿和他去附近逛逛。
福慧公主原本厚著臉皮想要跟過去的,就被傅聞宵的眼神制住。
她扁了扁嘴,不情不愿地重新坐下,哀聲嘆氣道:“傅逍以前都懶得搭理我,沒想到他現在居然還會威脅我。”
丫鬟給她倒了杯冰鎮過的果子露,她喝得漫不經心,沒理那三個兄弟。
“福慧,你和鎮國公夫人的交情似乎挺不錯的?”六皇子不解,微微瞇起眼睛,探究地看她。
三皇子亦是一臉不悅之色。
七皇子看他們一眼,將手中的扇子打開,低頭時唇角微微勾起,很快又拉平。
福慧公主絲毫不怕他們的臉色,坦然地道:“離娘救過我,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她救過你?”
皇子們也不蠢,瞬間就想到元宵節禱慧公主落水的事。
原來當時救福慧的人是鎮國公夫人。
很快他們就想起,他們去找福慧公主時,正好看到另一條船上離開的男人,當時覺得那人的背影很熟悉,莫名有些不喜,現在想想,原來是傅逍。
怪不得他們心里會不喜。
六皇子皺眉,“福慧,你不會因為鎮國公夫人救過你,你便偏心傅逍吧?”
他向來不懂這皇妹的想法,若她只是普通公主便罷,偏偏他們皇父對她十分寵愛,只有她能在父皇那里說上幾句話。
要不然,他們哪里會將她放在眼里,更不用說來參加這種無趣的宴會。
一個公主尚不足以讓他們重視。
不是所有公主都能像當年的元安長公主那般,權勢滔天,手腕極強。
元安長公主能如此,還不是有皇太后的原因,這皇太后一去,元安長公主也沒支持多久,就被他們父皇收拾了。
福慧公主笑吟吟地說:“我不是一向偏心傅逍嗎?我以前還想嫁他呢。”
這事很多人都知道,她現在這么說倒也沒錯。
“福慧!”三皇子冷冷地說,“好好說話。”他十分不喜福慧公主這副輕佻的模樣,她居然還想嫁傅逍,這傅逍有什么好的?
福慧公主的神色淡了幾分,說道:“三位皇兄,你們若是想找我幫你們在父皇面前說話,那就算了,我誰都不幫!”
“你……”
福慧公主施施然地起身,彈了彈衣袖,朝他們笑了笑,“我現在雖然不會幫傅逍,以后可說不定,畢竟我挺喜歡離娘的。”
說著,她沒理會他們,轉身離開。
三皇子和六皇子沒叫她,只是兩人的臉色都很不好。
他們聽出福慧公主的威脅。
她現在確實沒有幫傅逍的意思,可若是以后他們敢對她做什么,那就不一定了。
三皇子不禁握緊拳頭,額頭青筋突突地跳著。
他倏地站起身,往外走去。
不久后,福慧公主聽說三皇子已經離開,并不在意他的去留,轉而詢問起先前落水的那位孫姑娘的事。
這孫姑娘是工部侍郎之女。
稟報的丫鬟道:“其實孫姑娘并不是自己落水,是被人推下去的,推她的人是她的妹妹。”
福慧公主詫異,“孫姑娘的妹妹推她作甚?”回想先前孫姑娘的妹妹說,孫姑娘是摘荷花時不小心落水的。
丫鬟搖頭,“奴婢也不清楚,沒有問。”就算去問,只怕孫姑娘的妹妹也不會說。
福慧公主不禁哼笑一聲。
今日來參加宴會的人不少,孫家姐妹倆都來了。
不過她記得,姐妹倆好像是不同母的,一個是元配妻子所出,一個是繼妻所出,怪不得會內斗呢。
**
傅聞宵和郁離在樹蔭下散步。
福慧公主的莊子很大,環境優美,路邊有不少盆載的花,一路蜿蜒而去,很是怡人。
傍晚的風吹來,驅散幾分白日時的悶熱。
郁離道:“你知道三皇子他們今天也會來?”
要不然他怎么會特地抽空過來?只有這個可能。
傅聞宵搖頭,“我不知道他們會來,不過多少能猜出來,最近三皇子做什么都不順,還被圣人斥責,他定會過找福慧公主去向圣人那里為他說情。”
接著他又問她,三皇子先前有沒有給她臉色瞧。
“應該不算吧。”郁離說道,“他陰陽怪氣的,不過我沒理他,和福慧公主去游船,還摘了不少蓮蓬,蓮子挺好吃的,可惜當時忙著救人,忘記給你帶點。”
“救人?”
郁離將剛才游船時的事和他說了說。
正說著,便見一個姑娘朝這邊走過來,站在他們面前,一張俏生生的臉蛋微微發紅。
郁離認出來,這是剛才落水的孫姑娘。
“鎮國公夫人,剛才多謝您相救。”孫姑娘小聲地說,“我小時候溺過水,對水比較恐懼,落水時便忍不住掙扎得厲害,多虧您……”
郁離表示沒什么,讓她以后離水遠點,別再落水。
心理陰影這種東西,有人能克制,有人則是一輩子都消除不了,這種事也不能強求。
孫姑娘感激地朝她笑了笑,不好打擾他們,紅著臉離開。
剛走到一處無人的地方,便見妹妹過來。
“長姐!”孫妹妹一臉關切地說,“你剛才去哪里了?聽說三皇子殿下已經離開,你不是一直想進三皇子府嗎?怎么都不趁這個機會去向他自薦?你模樣長得好看,要是三皇子殿下瞧見你,定會納你入府。”
然后她又有些不滿:“先前你落水時,多好的機會,三皇子殿下就在附近,若是三皇子被引過來,讓他救你……”
孫姑娘看著她,臉色發白,握緊拳頭。
她低聲道:“我沒想進三皇子府,你別胡說。”她深吸口氣,“想進三皇子府的,是繼母和你吧?以后別拿我作筏子!”
聽到這話,孫妹妹瞪大眼睛,吃驚地看著她。
這個姐姐平時不聲不響的,沒想到她心里居然都清楚?
她當然不能承認,嘴里說道:“長姐,你誤會我們了,我們沒有這想法,而且……”
孫姑娘卻不想聽她辯解什么,轉身就走。
孫妹妹咬了咬牙,只能氣惱地跺腳,也跟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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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6 章
◎篝火宴會◎
暮色幽微,湖邊的涼亭前燃起篝火。
火光竄得老高,與湖邊點起的燈籠的光相輝映。
周圍還點著數根火把,火光將周圍的暮色驅散,照得湖邊涼亭十分亮堂,宛若白日一般。
涼亭里坐著不少人,下人們將一道道做好的炙肉、烤肉端上來給客人們享用,伴著美酒,酒香撲鼻。
旁邊有樂師奏樂,絲竹聲在暮色中悠悠響起。
一邊享受美食,一邊欣賞暮色湖景,有絲竹之聲入耳,實乃一大享受。
涼亭里,郁離和傅聞宵坐于一張案桌前,福慧公主、六皇子和七皇子俱在這里,還有英國公世子等人。
今日來的客人多,除了涼亭外,外頭還擺了不少案桌。
空氣中飄來一陣點燃的香草味兒,可以驅走蚊蟲,不過這味道實在濃了些,郁離忍不住打起噴嚏。
傅聞宵忙拿帕子給她掩住口鼻,心知那香草味嗆著她了。
帕子上有幽幽的梅香,郁離總算覺得好一些。
“離娘,你這是生病了?”福慧公主關切地問道。
其他人紛紛看過來,想起先前她救人弄濕衣服,不會是生病了吧?能人異士的身體應該不會這么差吧?
孫姑娘也有些愧疚,手指動了動,嘴巴囁嚅著,還沒等她開口,孫妹妹就率先出聲。
“鎮國公夫人,是不是先前因為救我長姐,害得您生病?”孫妹妹一臉愧疚不安,“都怪我,當時她硬要去摘荷花,我沒能拉住長姐,要是我能拉住她,她也不會落水,更不會害得鎮國公夫人為救她生病……”
她咬著唇,一臉懊惱愧疚,同時又十分感激郁離救了長姐。
孫姑娘氣得臉都紅了。
她何時要去摘荷花,她根本沒有!要不是當時妹妹強行拉著她上船,她其實都不想去游船的。
周圍的人聽到孫妹妹這話,看孫姑娘的眼神充滿責備,覺得她實在任性。
不過像福慧公主這種心眼多的,哪里聽不出孫妹妹這是當眾給自己姐姐上眼藥呢,以此敗壞孫姑娘的形象。
明明是她自己推人落水,硬是讓人覺得是孫姑娘自己任性導致。
要不是當時有公主府的下人看到,向她稟報,還真以為是孫姑娘自己不慎落水。
福慧公主對姐妹間的爭端并無興趣,但若是孫妹妹打著主意拖郁離下水,她十分不喜。
連她都不敢算計郁離,她算老幾?居然敢算計一位能人異士?
這時,郁離放下掩在鼻子前的帕子,說道:“我沒生病,是空氣中燃燒的香草味道太大,實在嗆鼻,你們難道不覺得難受嗎?”
她詫異地看這些人,發現他們居然一個個習以為常,不會是聞習慣了吧?
眾人:“……”
傅聞宵不禁笑了下,說道:“離娘,這香草是用來驅蚊蠅的。”
這夏天的湖邊蚊蟲極多,若是不燃香草,只怕大伙兒在這里坐上半刻鐘,都要被叮得滿身都是包,哪還能繼續風雅。
他給她倒了杯果子露,讓她潤潤喉嚨。
傅聞宵很早就發現,不僅那些動物畏懼她,蟲子素來也不敢靠近她,只要她出現的地方,都是清清凈凈的,她所在之處不聞蟲鳴聲。
這幾年,和她形影不離,到了夏天時,他也極少受蚊蠅蟲子等侵擾。
郁離哦一聲,又揉了揉鼻子,“原來是這樣。”
她倒是坦然,只是在場的人都有些尷尬,特別是先前譴責孫姑娘的人,有些訕訕的。
孫妹妹更是漲紅臉。
也有人在心里嘲笑,聽說鎮國公夫人是鄉野女子,不會是鄉下地方不講究,夏天時都不燃香草驅蚊吧?不然反應怎么會如此大?
福慧公主聞言,讓人將燃著的香草放置遠一些,以免那氣味讓她不舒服。
“不用。”郁離說道,又揉了揉鼻子,“留著吧,省得蚊蟲叮咬你們。”看這群公子小姐們細皮嫩肉的,夏天的蚊子又特別毒,別被咬出什么問題才好。
眾人:“……”好像也是。
這下子,眾人都有種被噎到的感覺,心情十分復雜。
總覺得她好像在瞧不起他們,她臉上的表情真的非常好懂,根本不掩飾。
原來鎮國公夫人是這樣子的嗎?
福慧公主笑道:“還是離娘貼心。”想到什么,她有些興奮地問,“離娘,不會是連蟲子都怕你,不會叮咬你吧?”
雖然知道那些猛獸怕她,但真沒想到,原來小小的蟲子也會避著她。
想來也對,蟲子哪里能和猛獸比。
郁離道:“確實沒蟲子會叮咬我!”
居然是真的!
福慧公主一臉興奮,眼睛轉了轉,“那我和你一起坐,是不是能免除蚊蟲叮咬?”
要知道,每到夏日之時,蚊蟲等東西是無法避免的,實在讓人煩得不行。
就算是貴族,也不能讓蚊蟲等不咬自己吧?
郁離看傅聞宵一眼,嗯了一聲。
反正蚊蟲等東西都不敢靠近她身邊,屋里也挺安靜的,沒聽過蟲子叫。
眾人見她承認,突然十分羨慕。
當然,他們更羨慕鎮國公,有這么一位夫人,夏天都不必擔心被蚊蟲叮咬。
怪不得她聞不得這香草的味兒,原來是她以前都不需要這東西。
隨著天色暗下來,空氣中彌漫著烤肉特有的香味。
下人將烤好的各種食物端上來,有肉有菜,灑上香料,香味撲鼻。
肉都是大片的,帶著骨頭,端上來后,旁邊有下人幫忙將肉片下來,片得極薄,沾上準備的醬汁調料,伴著切成絲的脆嫩菜葉子入口,美味又解膩。
眾人一邊享受美食,一邊和身邊的人說話聊天。
湖的對面還有火壺、火龍等表演,在黑暗中亮起一片星火,漫天墜落,格外壯觀。
郁離看得目不轉睛,星火倒映在她的眼睛里。
傅聞宵拿著一把匕首,將肉片下來,放到她碗里,說道:“離娘,別一直盯著,小心嗆到。”
他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沒怎么享用桌上的食物,他的口腹之欲不重,像這種味道比較重的烤肉,素來不會多食。
兩人一個吃,一個給她夾肉。
不少人暗暗打量他們,那些姑娘面上微紅,暗忖果然如傳聞那般,鎮國公與鎮國公夫人的感情極好,鎮國公容貌俊美,對妻子溫柔體貼,她們若要找夫婿,也要找這種對妻子溫柔又照顧的男人。
倒是那些男人,只覺得牙酸,都忍不住想,原來傅逍竟然是這樣的人嗎?
還是男人成親后,都會大變模樣?
眾人吃飽喝足,開始行起酒令。
酒令牌輪到郁離時,她正忙著吃,直接道:“我不會。”
有人道:“鎮國公夫人不會,鎮國公肯定會,可以讓他幫你。”
其他人也開始起哄,一看就知道喝酒喝上頭了。
傅聞宵抬眸看他們,那似笑非笑的模樣,讓原本起哄的人瞬間僵硬的那里,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那尷尬的模樣,都讓人有些為他們心疼。
“喝醉了?”他拿起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手,“要不要幫你們醒醒酒?”
“不、不必勞煩傅大人。”
起哄的人結結巴巴地說,灰溜溜地退下去,隱入人群中,再也不敢借著酒意去挑釁傅聞宵。
傅聞宵沒有一直揪著這事,見無人來打擾,他繼續給郁離切肉,讓她能吃個盡興。
那些人是吃飽了,他家離娘還沒吃飽呢,哪有興趣和他們行什么酒令。
這時,六皇子開口道:“傅表弟,真是好大的威風。”
他看不慣傅聞宵這副模樣,還有那些膽小如鼠的家伙,傅逍有甚可怕的,既然都招惹了,那就招惹到底啊!
真是沒用!
傅聞宵抬眸看他,“六殿下,你也喝醉了?”
這話說得委實不客氣,也讓正在行酒令的人漸漸地停下來,空氣中一片安靜。
六皇子陰冷地盯著傅聞宵,額頭的青筋暴起。
傅聞宵巋然不動,就這么平靜地看著他。
就連正在吃東西的郁離也停下來,看向六皇子,不知道他是什么毛病,好好地吃著飯呢,又來招惹人。
福慧公主不高興地說:“六皇兄,你這是做什么?要是喝醉了,就去歇息。”
六皇子氣得瞪她,可惜福慧公主并不怕,敢在她在宴會上鬧事,就別想讓她給什么面子。
六皇子氣怒之下,拂袖而去。
英國公世子趙昶見狀,無奈地朝福慧公主拱了拱手,趕緊追過去。
福慧公主沒理他們,對在場的人說:“咱們繼續吧。”
眾人看了看她,又看看坐在那里的傅聞宵,不管心里有什么想法,都很給面子地繼續行酒令。
直到郁離吃飽喝足,兩人告辭離開。
福慧公主挽留道:“時間還早呢,我今晚還準備其他的節目,離娘,你再留會嘛。”
郁離搖頭,感謝她的招待,表示要回去歇息。
其實今天的篝火宴會挺不錯的,御廚烤的肉很好吃,就是多了幾個掃興的人,難免吃得不痛快。
福慧公主只好依依不舍地送他們離開。
她巴巴地看著郁離,說道:“離娘,我下次不找那些掃興的人,只找你,你一定要賞臉過來。”
郁離淡淡地嗯一聲。
和福慧公主道別,兩人登上馬車離去。
馬車離開福慧公主的莊子不久,后頭有馬蹄聲響起,接著七皇子的聲音在外響起。
“鎮國公。”
傅聞宵掀開車簾,便見七皇子就在馬車外,騎著一匹馬而來,身邊沒帶著什么人,只有他一人。
郁離也好奇地看一眼,有些納悶。
她對七皇子的印象非常淺薄,甚至可以說沒印象,因為他每次出現時,話很少,存在感非常低,讓人很容易就忽略他。
七皇子見郁離看過來,朝她微微頷首致意。
他朝傅聞宵說:“鎮國公,借一步說話。”
傅聞宵看他一眼,沒說什么,直接下車。
兩人走到不遠處說話,郁離耳朵靈敏,正好聽個正著,越聽越奇怪。
等傅聞宵回來,馬車繼續行駛,七皇子也跟著離開。
郁離掀開簾子看七皇子在夜色中離去,好奇地問:“充州水災的事,他為何來找你?”
“你聽到了?”傅聞宵訝異。
她嗯一聲,坦然道:“我的耳力素來很好。”所以要說什么悄悄話,最好跑遠些。
傅聞宵失笑,并不在意她聽到,溫聲道:“他在充州那邊有人,昨日得知充州有水災,想讓我去和圣人說一聲,派個可靠的官員去賑災。”
郁離有些愣,眨了下眼睛,“他居然關心這個?”
因為當年康家的事,她對那些皇子其實沒什么好感,總覺得他們享受萬民供養,卻不為萬民做事,反而欺壓百姓,到處斂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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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7 章
◎狼群◎
見她吃驚,傅聞宵難得有些默然。
看來她對皇室的印象很不好,不過也能理解,單是三皇子的母族康家在南地的所作所為,再加上三皇子的行事,確實很難讓人留下什么好印象。
更不用說來到京城后,從皇帝到皇子……好像也沒哪個給她留下過好印象。
“七皇子在皇子中確實算是不錯的。”傅聞宵解釋道,“在他年幼之時,母親曾經救過他。”
“誒?”
郁離驚訝,居然還有這樣的事?
七皇子的母親只是一個七品小官之女,被選秀進宮,一直不得老皇帝的寵愛,不過被臨幸一次,便幸運地懷了身孕,誕下皇子。
可惜老皇帝不缺兒子,七皇子在宮里并不受重視。
老皇帝后宮的嬪妃多,七皇子的母親縱然育有一子,份位依然不高,直到死都只是一個不受寵的嬪,當年母子倆在后宮的日子過得并不好。
后宮這樣的地方,年幼的皇子想要活下來可不容易。
七皇子的母妃在他三歲時去世,好不容易熬到五歲,七皇子被人推到水里差點溺死,正好元安長公主路過,讓人將他救起來。
后來,元安長公主知道七皇子在宮里的處境,讓人私下關照一番,讓七皇子得以順利地長大。
聽他娓娓道來,郁離總算明白七皇子為何不像三皇子等人那般仇恨傅聞宵,甚至會來找他幫忙。
受到元安長公主影響,他也不像那些皇子,為了爭權奪利,無視百姓的死活。
若不然,他也不會來找傅聞宵,和他說這事。
郁離道:“這倒不錯。”
“什么不錯?”他明知故問,雙眼溢著笑意。
“七皇子啊,總算有個不那么蠢壞的皇子。”郁離說。
因為那些皇子的關系,她對上位者的印象并不怎么好,難得有個還能看的,皇室也不是無藥可救。
雖然公主婆婆也是皇室的人,不過郁離早就將她和皇室區分開,公主婆婆是公主,不是那些男人,自然是不同。
傅聞宵唇邊的笑容微斂,突然說了聲抱歉。
“你干嘛道歉?又不是你去做壞事。”郁離偏首看他,車廂內一片黑暗,對她沒什么影響,能看到他的臉色,好像心情并不怎么好。
來到京城后,她聽到不少關于他的傳聞,以及他以前做過的事。
郁離覺得,那些并不算什么,他的所做所為都是在其位、謀其政,他當皇城司指揮使時,還干了不少對百姓有益的事,不會用身份去欺壓百姓,到處斂財,做下那些傷天害理之事。
傅聞宵握著她的手,面有愧色,說道:“讓你看到這么多不好的事,如果你沒有隨我進京,你也不必……”
不必接觸那些居心叵測的人,不必被拘在后宅,做一位國公夫人。
國公夫人對她而言并非尊榮,更多的是束縛。
郁離覺得他這話不對,“你是我選的伴侶,我總不能撇下你不管吧?”
既然選擇了他,而且目前她也沒換伴侶的意思,當然要接受他的身份所帶來的一切,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都應該接受。
大不了以后爭取將壞的那些解決掉,不就行了。
傅聞宵心中動容,忍不住將她拉到懷里抱住。
黑暗能給人無限勇氣,也能讓人拋去廉恥和羞澀,讓他拋開所有的顧忌,將人抱到懷里,低頭吻住她。
不久后,車夫的聲音響起:“公爺、夫人,到了。”
馬車已經停下來。
郁離眨了下眼睛,感覺好像一下子就回到莊子,這么快的嗎?
車夫提醒后,便沒再出聲,也沒打擾車里的兩位主子,周圍很安靜。
他的呼吸聲有些急促,感覺到那拂在頸側的氣息,她覺得有些癢,問道:“你沒關系吧?”不會憋壞吧?
“沒關系……”他沙啞地說,“讓我再抱會兒。”
她哦一聲,乖乖地靠在他懷里,讓他抱著。
好半晌,傅聞宵幫她整理凌亂的衣物,然后和她一起下馬車。
時間不早,傅聞宵明兒還要去上早朝,兩人洗漱過后便上床歇息。
屋里有冰鑒,并不算熱,郁離仍是習慣性地扒著他,將他當成消暑的抱枕。
傅聞宵對此自是非常樂意,甚至慶幸自己有這樣的體質,不然她一定不愛靠近自己,說不定夫妻倆還要分床睡。
他含笑將人摟到懷里,說道:“明兒開始,我會比較忙,若是時間太晚,我就不過來了。”
“沒事。”郁離說道,“你忙去吧,這邊也沒什么事,你來不來都不要緊。”
這話說得很善解人意,但話里的隨意還是能讓人聽出來的。
傅聞宵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低頭輕輕地咬她一下,“阿離都不想我嗎?”
是不是成親幾年,感情已經淡了,她都不想他?
郁離原本有些困了,正要睡覺,被他弄得癢癢的,縮了縮脖子,老實地說道:“你只是不在幾天,還好吧,要是十天半個月見不到你,我應該會想你。”想起什么,她繼續說,“對了,其實你不必愧疚,就算沒有你,我也會進京的,京城里好吃的東西那么多,我肯定要來一趟的啦。”
她說的是先前在馬車里未完的話。
這個京城,她是非來不可的,區別是她以什么身份進京。
郁離覺得自己現在這個國公夫人的身份挺好的,可以進宮吃到御宴,今晚福慧公主準備的篝火宴會的烤肉也不錯……
這樣的身份能吃到更多的美食,所以她也能接受那些附帶而來的不好的事。
傅聞宵被噎了下,心下無奈,寧愿她偶爾別那么誠實,讓他更加不是滋味。
媳婦太誠實,有時候也不太好……
**
翌日天沒亮,傅聞宵就離開了。
郁離想著可能好幾天見不著他,難得親自送他出門,然后回去睡個回籠覺。
早飯的時候,周氏詢問昨日福慧公主的宴會的事,擔心她受委屈。
在她眼里,離娘是千好萬好的,但不可否認,離娘來自南地的鄉野之地,就怕有人拿這個來嘲笑她。
京城這個地方最重身份,只怕私底下有不少人說她一個鄉野女子,身份與國公府不匹配什么的。
周氏性子雖然柔善,以前也是在公主府、國公府和皇宮里待過的,最是明白世人的想法。
這讓她無法不擔心。
郁離神色輕松,“挺好的,烤肉很好吃,還有火壺和火龍表演,挺好看的。”然后又說,“娘,今晚咱們也吃烤肉吧?”
周氏笑道:“你想吃就讓廚房那邊做。”
“也可以烤些蔬菜水果,水果夾著肉一起烤更好吃。”郁離越說越饞。
昨晚雖然吃了不少烤肉,但她現在又饞了,覺得不過癮。
這樣的季節,在夜幕降臨后,坐在篝火前吃烤肉,喝著冰鎮的飲料,是一種別樣的享受,總覺得有特殊的意義。
兩個孩子聽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他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再加上有郁離帶著,也喜歡好吃的,來者不拒。
他們紛紛說:“阿奶,我們也要吃。”
周氏道:“你們可以吃點,但不能吃太多,小心吃壞肚子。”
兩個孩子笑瞇瞇地應著,反正到時候再說吧。
白天時間,郁離帶著兩個孩子在莊子里到處瘋玩,甚至去湖里撈魚,打算晚上做烤魚吃。
反正她能吃,烤肉不能少,烤魚也可以來點。
晚上傅聞宵果然沒回來。
郁離知道他應該在忙充州水災的事,聽說那邊的災情很嚴峻。
對于天災,她也沒辦法,只希望朝廷能盡快派個可靠的人去賑災,安頓好那些受災的百姓。
郁離心里惦記著事,晚上睡覺都不怎么安穩,可能也是不習慣。
特別是睡到半夜,冰鑒里的冰融化后,屋子里變得熱烘烘的,她被熱醒,渾身汗津津的,非常懷念傅聞宵在的時候,可以扒著他消暑降溫。
就這么熬到天亮,郁離無精打采地去練體術。
因為兩個孩子今日要和夫子學習,郁離不能帶他們去玩,決定進山里逛逛。
來到這邊時,她就有這個打算。
鎮國公府的莊子就在山腳下,離山很近。
這樣的炎炎夏日,山里的氣溫自然比較涼爽,可以進山消暑。
當然,郁離也想進山里看看這山里有什么動物,要不要去弄只野獸回去和黑馬、老虎作伴。
青寰問道:“夫人,要準備馬車嗎?”
“不用。”郁離說,“我隨便逛,不用備車。有些山路不好走,馬車麻煩。”如果她能騎馬,騎馬倒是不錯。
青寰知道她的本事,就算她一個人出門也不必擔心什么。
怕她餓著,青寰讓廚房那邊準備不少吃食,用布包起來,弄成一個包袱的模樣,方便她拎著。
郁離沒有拒絕,和青寰道別后便出門了。
她從后門走,那邊出門就是山林,十分方便。
進山后,郁離在山里頭轉,看到有成熟的野果,就摘來吃,一路走一路吃,欣賞山里的景色,又有種回到剛穿越那會兒,她進山里尋摸吃的日子。
讓她挺懷念的。
大山里果然都是寶藏,景色也不錯,而且有些地方確實很涼爽。
逛得差不多,郁離找了個陰涼的地方歇息,順便解決青寰給她準備的食物,等會兒就不必拎回去。
正吃著,突然空氣中飄來一股若有似無的血腥味。
郁離咀嚼著手里的餅,抬頭看了看,山林里十分安靜,也不知道是動物還是人受傷了。
吃完手里的餅,郁離將剩下的包起來,循著血腥味而去,身形在山林間飛快穿梭,留下一道殘影。
不久后,她聽到一陣喧嘩聲,還有凄厲的慘嚎聲,空氣中的血腥味越發濃郁。
她的臉龐微微緊繃起來,加快了速度。
**
“快,別讓他們跑了!”
“將他們趕過來!”
“那邊還有一個,攔住他,別讓他亂跑,殿下可不喜歡!”
“……”
一群侍衛騎著馬,驅趕著幾個穿著粗布麻衣的平民,嘴里的吆喝不斷。
那幾個平民看到將他們當成畜生一樣驅趕的侍衛,面露絕望之色,根本不敢停下來,只能用力地跑。
那些貴人可是說過,如果他們能跑掉,今天就不會殺他們。
為了活命,他們只能不斷地跑。
咻的一聲,一支箭疾射而來,射中一個平民的胳膊,他發出慘叫聲,踉蹌著摔在地上。
“怎么又沒中?”射箭的少年有些不高興。
旁邊的侍衛小心翼翼地說:“殿下,還有好幾個,您慢慢來。”
少年看著逃跑的人,說道:“他們跑得太快,我都射不中,你們讓他們別跑了,本殿下不喜歡獵物隨便跑。”
“殿下放心,我們這就將他們趕過來!”
侍衛吩咐一聲,便有人過去將那些平民驅趕過來。
馬背上的少年再次挽起弓箭,對準一個平民。
他身邊還有好幾個同齡的少年,都是公侯府的紈绔子弟,他們一臉興奮之色,為那少年喝彩。
少年神色張狂倨傲,絲毫不將那些倉皇逃走的平民放在眼里,這些不過都是他取樂的獵物,在他心里根本不算是人。
就在他要射箭時,突然不遠處的山林里響起一陣異動。
眾人心頭微驚,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們坐下的馬也開始躁動起來。
隨著動靜越來越大,就見一群狼從前方的山林里跑出來,瘋狂地朝他們奔來。
侍衛們悚然而驚,叫道:“保護殿下!”
周圍的侍衛趕緊驅使馬朝著那少年奔過去,只是他們的馬似乎受到極大的驚嚇,根本不受控制。
那少年也被這突然的變故嚇到,緊接著座下的馬開始發狂,竟然直接將他從馬背上甩下來。
不僅是他,和他一道的那些紈绔子弟也是同樣的下場,都被馬甩下。
在他們摔得暈頭轉向時,狼群已經來到他們面前,緊接著是凄厲的慘嚎聲響徹山林……
第 238 章
◎成為廢人◎
傅聞宵剛從宮里出來,就見到一群形容狼狽的侍衛抬著一個擔架,匆匆忙忙地朝著宮門奔去。
他微微瞇起眼,瞥見擔架上有一個血人,一時間也辯認不出血人是誰。
那血人滿臉血污,臉上好像還少了一塊肉,模樣實在慘。
“公爺?”隨行的侍衛喚了一聲。
傅聞宵登上候在宮門前的馬車,朝侍衛道:“去查查。”
侍衛恭敬地應一聲。
稍晚一些,傅聞宵從戶部衙署出來,侍衛過來稟報。
侍衛站在馬車外,低聲道:“……聽說今日九皇子去山里打獵,遇到狼群,被狼咬傷了,傷得極重……除了九皇子外,隨行的還有永昌侯府的三少爺、陳國公府的孫少爺……”
“這些人都被狼咬傷,還有永寧侯府的一位少爺當場死亡。”
侍衛所說的那些公侯府子弟,都是京城有名的紈绔。
他們可不是那種只會在大街上縱馬玩樂、欺壓百姓的紈绔,與那些紈绔相比,他們的行事更加囂張,肆無忌憚,手中都有人命,做下許多不法之事,與九皇子可謂是臭味相投。
傅聞宵轉動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神色冷峻,不怒生威。
直到他聽說九皇子等人去打獵的地方離鎮國公府的莊子非常近,神色微微一動。
莊子附近的山林確實是個打獵的好去處,離京城不算遠,山林里有不少動物,沒有大型的兇獸,很適合王公貴族打獵。
等侍衛說完,傅聞宵下了馬車,讓人備馬。
“公爺,您要去何處?”車夫提醒道,“您等會兒不是要去見左相嗎?”
傅聞宵朝車夫道:“去告知左相一聲,我明日再去尋他。”
“是。”
侍衛牽了一匹馬過來,傅聞宵翻身上馬,朝城門而去。
幾名侍衛趕緊跟上,隨著他一起出城。
**
在傅聞宵出城時,京中不少人都得知九皇子今日出城打獵遇到狼群,被狼咬傷的事。
三皇子倏地站起,吃驚道:“老九被狼咬傷?傷得怎么樣?”
“聽說傷得很厲害,一條胳膊和一條腿都被咬斷,要不是隨行的侍衛護著,只怕他……”
三皇子瞪大了眼睛,然后緩緩地坐下來,哼笑一聲。
“那還活著嗎?”
“還活著。”
得知九皇子還活著,三皇子道:“老九這也太倒霉了吧?去打個獵也能遇到狼群……”
突然,他直覺不對,問九皇子是在哪里打獵的。
“在小平山那邊。”
三皇子怔了怔,前天他還去了一趟小平山找福慧公主,結果受了一肚子的氣回來。
他瞇起眼睛,“好像鎮國公府的莊子也在小平山吧?”
“是的。”下屬明白他的意思,又說道,“聽說鎮國公夫人最近都在小平山的莊子那邊避暑。”
三皇子雙瞳微瞠,遲疑地問:“你說,老九被狼咬這事,是不是和鎮國公夫人有關?”
不怪他這么想,鎮國公夫人身上的奇異之處太多,她甚至能震懾野獸。
雖說她無法驅使野獸,但萬一她還藏著什么不為人知的手段呢?像這等能人異士,他素來不敢小瞧。
老皇帝對能人異士向來優待,瞧當年的國師就知道了。
要不是鎮國公夫人是傅逍的妻子,以老皇帝的德行,肯定愿意給她授官,安排在自己身邊當一名護衛。
受老皇帝影響,對這樣的能人異士三皇子多少是有些敬畏的。
下屬不敢貿然回答。
三皇子也不在意,甚至不在意九皇子是不是被狼咬傷,比起這些會和他搶皇位的兄弟,他更在意鎮國公夫人是不是能驅使野獸。
要是真的能,他以后可得小心一些,如果出城,定要多帶些人手才行-
另一邊,六皇子也被這消息震驚住。
和三皇子一樣,得知九皇子被狼所傷,他第一時間就聯想到鎮國公夫人身上。
那地方離鎮國公府的莊子太近,又被狼群咬傷,很難不懷疑。
“殿下,我覺得此事和鎮國公夫人無關。”英國公世子趙昶分析道,“聽說她只能震懾猛獸,無法驅使它們,野獸在鎮國公夫人面前,都嚇得走不動,何況要聽她的驅使傷人……只怕是九皇子倒霉,不慎遇到狼群罷了。”
說到這里,他微微皺眉,對九皇子的某些行事實在不喜。
九皇子的年紀雖小,行事卻十分狠辣。
聽說他素來喜好騎射打獵,這也沒什么,哪知道隨著他年紀增長,動物已經滿足不了他,據說私底下他會讓人去偷偷捉一些平民當作獵物,玩樂射殺,毫無人性可言。
知道這些事的人不少,但沒一個人說什么。
九皇子是老皇帝最小的皇子,圣人難免會寵愛幾分,不管他做什么傷天害理之事,老皇帝都會護著,并以他年紀還小為由,輕輕地揭過。
久而久之,也沒人再試圖去說什么。
但凡是正常人,得知九皇子所做的事,都會覺得惡心。
可他是皇子,皇子犯法是不可能和庶民同罪的,老皇帝護著,又能拿他如何?
最后都是眼不見心不煩,當作不知情。
六皇子沉吟,“你說得也有道理。”
接著他讓人去查了查,得知鎮國公夫人自從去莊子避暑后,一直待在莊子里,沒有外出過,特別是九皇子出事這日,聽說鎮國公府的莊子并不見她出門。
可能和她無關。
很快六皇子又高興起來,“雖然和她無關,不過她身上的嫌疑很大,也不知道父皇會怎么做。”
是要為九皇子作主,還是繼續偏心鎮國公夫人。
六皇子開始等著看好戲。
**
傅聞宵來到莊子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
郁離正和青寰商量事情,見他回來了,有些驚訝,“宵哥兒,你忙完啦?”
傅聞宵道:“回來看看你。”
她臉上露出笑容,得知他還沒吃晚飯,讓下人準備膳食端過來,她則坐在旁邊,陪他吃一些。
今天在山里忙碌一通,消耗了不少異能,她覺得自己還能再吃一些。
吃過飯,下人送來茶水點心,默默地退下。
屋子里只有夫妻兩人。
郁離拿起一塊牛乳菱粉香糕慢慢地吃著,一臉享受的模樣。
“離娘。”傅聞宵開口,“今兒出宮時,正好遇到九皇子渾身是血被侍衛抬回來,聽說他在小平山這邊打獵,遇到狼群……”
郁離坦然道:“狼群是我弄過去的。”
她將九皇子今日在山里做的事告訴他,當時看到九皇子居然以人為獵物,哪里能忍,正好在附近發現狼群,直接將它們嚇過去。
她是不能驅使野獸,不過可以嚇得它們到處亂竄,就像嚇家里的大老虎那樣。
狼群受到極大的驚嚇時,兇性大發,是以遇到那群人,狼群的攻擊性也更強,那些人被咬也是活該。
傅聞宵不禁皺眉,臉色有些冷峻。
當年他離開京城時,九皇子的年紀還小,看不出什么,沒想到幾年過去,九皇子的性格漸漸地向那些皇子靠攏,行事狠毒,無法無天,不將百姓的命當回事。
以人為獵物,實在太過,就算老皇帝都做不出這么荒唐狠毒的事。
見她滿臉厭惡之色,他的神色微緩,說道:“這次九皇子傷得不輕,聽說胳膊和腿都被狼咬斷,雖然能保住一條命,不過日后只怕只能躺在床上,形如廢人。”
“哦……真可惜。”郁離鼓起腮幫子。
想到那些被他當獵物射殺的無辜平民,九皇子死不足惜。
傅聞宵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有時候活著比死更痛苦,這對他而言未嘗不是一種懲罰。”
郁離道:“哪里算懲罰?他是皇帝的兒子,就算不良于行,也有人伺候,衣食無憂,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和那些平民百姓相比,九皇子就算廢了,也能活得非常滋潤。
傅聞宵啞然,按照正常人的想法,九皇子變成廢人,人生被毀掉,要痛苦一生。
但順著她的邏輯去想,發現確實如此。
不管是那些食不飽腹的平民,還是倒霉地被捉去當獵物卻被殺死的平民,殘廢的九皇子都比他們要好很多。
皇子犯法,是不可能與庶民同罪,反而仍是衣食無憂,最多被圈禁起來。
傅聞宵看她冷著臉,氣怒難消,心知九皇子的所做所為觸及到她的底線,要不然她也不會趕一群狼去咬他們。
“阿離別生氣。”他將人圈到懷里,“他現在變成廢人,只能躺在床上,宮里的人慣會踩低捧高,不會用心伺候他,以后他還得有苦頭吃。”
聽他一番安撫,郁離總算沒那么生氣。
她看他,“宵哥兒,不會是有人懷疑這事是我做的吧?”
要不然他也不會特地趕回來,只怕懷疑她的人不少。
“沒關系。”傅聞宵不在意地說,“你今日不是好好地在莊子里待著嗎?九皇子的事與你何干?”
郁離看他睜眼說瞎話,忍不住噗的一聲笑出來。
就算那些人懷疑她也不怕什么,如果老皇帝要給兒子報仇治她的罪,大不了她摸進宮里,讓他駕崩。
傅聞宵哪里看不出她的想法,沉默了下,說道:“這事你不必理會,交給我。”
郁離瞅著他,再三詢問:“真的不用我做什么?”
決定對九皇子出手時,她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例如換個皇帝。
“不用。”傅聞宵心里嘆氣,有個厲害的媳婦確實很好,但現在時機還沒到,不能讓她這么莽。
她一臉可惜。
老皇帝這么老了,還經常吃丹藥,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如果他在自己的寢宮被刺殺,估計嚇都能嚇死他吧。
**
關注九皇子傷勢的人不少,得知他雖然幸運地活下來,但沒了胳膊和腿,甚至還毀容后,有人同情,也有人幸災樂禍。
眾人都以為老皇帝見幼子如此,肯定會大怒。
出乎意料的是,老皇帝只處置那些保護不力的侍衛,讓太醫好好醫治九皇子外,便沒什么動靜。
三皇子等人都十分納悶。
直到他們得知,最近國師給老皇帝煉了一種叫“生子丹”的仙丹,老皇帝十分高興,有這生子丹,他以后想要多少兒子都可以,失去一個變成廢人的兒子也沒什么。
三皇子和六皇子等人不由大驚失色。
“真有生子丹?”
“難不成父皇這么老了,還能繼續生?不會還要生十個八個吧?”
“……”
他們的兄弟已經夠多了,幸好這些年,陸續地折了不少皇子,現在成年且健康、沒有被圈禁的皇子,只剩下三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多好啊。
他們可不想再添幾個和他們搶皇位的兄弟。
幕僚們面面相覷,都不好說什么,老皇帝能不能生他們不知道,但那生子丹……真這么神奇嗎?他們要不要也去向國師求顆生子丹。
特別是那些沒有子嗣的男人,十分心動。
可惜,等他們聽說,這生子丹非常難煉,國師目前只煉出三顆后,頓時歇了心思。
想必這三顆生子丹,圣人是不會分給別人的。
生子丹的消息迅速地壓下九皇子受傷變成殘廢的事。
對生子丹心動的男人不少,畢竟誰也不會嫌自己兒子多,就算七老八十的,也想展現一下自己的雄風,還能再生個幼子。
郁離原本都做好準備,要被叫進宮里應對老皇帝,哪知道風平浪靜的。
很快她也知道生子丹的事。
郁離有些疑惑,“真的有人會相信生子丹這玩意嗎?”
生子丹這東西實在是匪夷所思,得知國師煉的不是什么仙丹后,她覺得那生子丹定然是假的。
傅聞宵笑道:“只要圣人相信就行。”
老皇帝都相信了,其他人自然也會信。
這些年,國師被老皇帝捧得太高,世人對國師還是很信任的,覺得他當得起國師,所煉的丹藥都是仙丹。
可惜仙丹難煉,只有老皇帝一人能享用,除非立下大功,老皇帝才會賞賜仙丹。
第 239 章
◎生子丹◎
過了幾日,福慧公主過來拜訪,給郁離送了一些莊子里的荷花做成的點心。
其中有一道荷花酥做得栩栩如生,味道非常不錯,很得郁離的喜歡。
光是為這道點心,郁離也招待得極為盡心。
“這是我那邊的廚娘做的,她向來擅長做甜點。”福慧公主見她吃得開心,笑瞇瞇地說,“你要是喜歡,日后可以去我那里,我讓廚娘做給你嘗嘗。”
郁離道:“謝謝,有空會去的。”
嘴里說得客氣,并沒有要去的意思,她雖然嘴饞,可也不會真為了口吃的特地登門,她和福慧公主還沒好到這地步。
福慧公主自然能看得出來,有些失望。
知道郁離好口腹之欲,她便投其所好,可惜郁離極為冷靜,好口腹之欲不代表她會被食欲左右。
難得客人登門,郁離自然不能光是坐著,吃完點心,邀請福慧公主去逛莊子。
兩人走在樹蔭下,清風徐來,湖泊碧波蕩漾,垂柳青青,山水相照,景色怡人。
不遠處有亭臺樓閣,掩映在湖光山色之中,與自然契合,美輪美奐。
能在小平山這邊置辦莊子的,都是有權有勢的人家,這里的莊子大多都不是用來產糧食,更多的是為了給主人游玩宴客。
是以莊子里不僅有假山湖泊,亭臺樓閣,奇花異草、珍奇走獸都有。
福慧公主贊嘆道:“這莊子的環境真不錯,比我那邊好。”
這是她第一次來鎮國公府的莊子,和鎮國公府的莊子一比,突然覺得自己的莊子也不算什么,那處莊子還是圣人賞給她的,她素來喜歡在莊子里宴客。
要是郁離這鎮國公夫人想要辦宴會,想必眾人都會很給面子過來。
郁離贊同:“這里確實好,聽說是母親當年的陪嫁,后來送給宵哥兒。”
作為先帝唯一的嫡女,元安長公主當年出嫁時,陪嫁之豐盛,縱使幾十年過去,仍被人津津樂道,她偶爾也聽人說了一些。
福慧公主瞬間就明白她口里的“母親”是指元安長公主。
她順勢問道:“不知元安姑母的身體現下如何?我有好些日子沒見她了,這天氣熱,城里總歸沒有莊子舒坦,也不見她到莊子避暑。”
難不成病得不能下榻,不好過來?
“她挺好的。”郁離漫不經心地說。
事實上,元安長公主的身體已經好全,不需要她再去公主府治療。
福慧公主見她一副不上心的模樣,越發的覺得元安長公主的身體可能仍是病懨懨的,是治不好了。
她心里有些失望。
見識過當年元安長公主的威風,要說她沒點想法是不可能的,都是皇帝的兒女,憑什么公主就不能登上那位置。
她的心情也有些矛盾,既希望元安長公主繼續掌權,打破世俗對女子的偏見和輕視,又覺得若是元安長公主掌權,自己不是姑母的女兒,只怕也撈不到什么好處。
當年她想嫁傅逍,雖有傅逍是當世美男子的原因,也有傅逍是元安長公主的獨子,若是元安長公主真的能……作為兒媳婦,姑母應該會愿意培養自己,給她一些權力罷?
可惜……
福慧公主心頭噓唏,面上并不顯,繼續問:“哎,怎么不見傅表哥?”
郁離道:“他最近比較忙。”
“忙什么?”福慧公主納悶,前陣子充州水災的事,聽說圣人讓他去處理,不過都這么多天過去,他應該安排妥當,現下閑下來才對。
難不成圣人又給他安排其他的差事?
“不知道。”郁離干脆地說。
福慧公主忍不住看她,也不知她是真的不知道,還是防著自己不想說,再問下去倒是有些不好。
她轉移話題,說起九皇子的事。
“我那九弟,行事素來張狂,以前年紀還小倒沒什么,沒想到越大越不像話。”福慧公主神色有些鄙夷,“這次遇到狼群,也算他的報應,日后他倒是能安生地躺在床上,讓人伺候著就行,別再出去折騰。”
對于九皇子私底下做的事,她也有所耳聞。
福慧公主自覺不是什么好人,但她還真做不出像九皇子那樣的畜生事,居然將人當獵物射殺,這是山里的獵物已經滿足不了他,改為殺人取樂了嗎?
郁離靜靜地聽著,沒有作聲。
不過福慧公主注意到自己罵九皇子時,她看過來的眼神,不由朝她笑了笑。
九皇子是在小平山這邊出事,因為郁離能震懾野獸之故,不少人都暗暗猜測,是否與她有關。
證據自然是拿不出來的。
沒人見到鎮國公夫人那日離開莊子,甚至也沒人在山里遇到她,更沒有找到什么證據。所以這些都只是猜測,沒有人不識趣地去找鎮國公夫人打探。
福慧公主自然也不是來打探,九皇子如何,她才不關心呢。
她今天過來是和郁離聯絡感情的,九皇子雖是她的弟弟,像這種畜生一樣的弟弟,又是不同母的,她要是有什么感情才怪,不可能會為他出頭。
福慧公主坐了會兒,便告辭離開。
送走人后,郁離并未將她的到來放在心里,該如何就如何。
幾天后難得下了場大雨,天氣變得涼爽幾分,郁離和周氏、傅燕回兄妹倆一起回京城。
主要也是出來一個月,該回去瞧瞧。
傅聞宵得到消息,當晚跟著回家歇息。
最近實在太忙的話,有時候他連家都不回,反正她不在城里,回家作甚,直接在衙署那邊歇息。
“離娘。”傅聞宵握住她的手,含笑問,“你們怎么回來了?”
郁離道:“這兩天下雨,天氣比較涼爽,就回來啦。”看他高興的樣子,她又道,“其實有些想你。”
傅聞宵心頭發軟,這時又聽到她說:“也挺想母親的,明天我要去看看她。”
傅聞宵:“……”
翌日,郁離和傅聞宵一起去公主府探望元安長公主。
元安長公主見到他們,含笑問道:“離娘,在莊子里住得怎么樣?”
“挺好的,莊子那邊的風景好,食材也好……”郁離將莊子夸了一遍。
元安長公主見她喜歡,等他們離開時,豪橫地送了個莊子給郁離。
“……母親,不用了。”郁離拒絕,主要是莊子給她,她也不知道用來做什么。就算沒有莊子,現在鎮國公府里有不少財產都是掛在她名下,也沒差啦。
不過公主婆婆確實豪爽大氣,出手就是送一個莊子。
“收下罷。”元安長公主道,“當初你們成親時,我不在,沒能給你們主持婚禮,只能委屈你了。”
聽她這么說,郁離只好收下。
回去時,她和傅聞宵說:“母親送我一個莊子,我也不知道拿它來做什么。”
傅聞宵看了眼地契,笑道:“這莊子產糧和棉花為主,一年的出息能有近千,倒是不錯。”
他知道她對身外之物素來不在意,只要有房住、有衣穿、吃飽喝足,能滿足自身的需求就好。
甚至她的需求并不是那種奢侈的享受,非常好養。
她不執著于功名利祿,也不追求榮華富貴,或許這是基于她對自身實力的絕對自信,就算沒有那些東西,她也能在這世間立足,自然對這些世俗的欲望比較少。
傅聞宵給她出主意,“日后你若是遇到像徐婉娘那樣的落難姑娘,可以將她們安排在莊子里,讓人教她們讀書識字,或者學習些用得上的技能,教她們體術……”
郁離覺得不錯,就像宣家的莊子,安置不少剿匪救出來的女子,當時她還想著,日后有錢的話,也買個像那樣的莊子。
公主婆婆直接送她一個,倒也不需要自己去置辦。
像上次九皇子射殺的那些平民,她救下好幾個,都讓鎮國公府的人安排他們,要是她有莊子的話,能安排到自己的莊子里。
收下莊子后,郁離抽空去看莊子,算是讓莊子的管事和莊頭們認新主人,然后莊子該如何就如何,她并不插手莊子的事。
她也不耐煩處理這些。
看完莊子回來,郁離聽說老皇帝召她進宮。
上次老皇帝見她是為了送她一只猛獸,這次見她不知道又為什么,郁離很淡定,讓人給她洗漱更衣,坐車進宮。
剛進宮門,就見站在那里的傅聞宵,似乎是特地在這里等她。
宮人已經準備好轎輦。
“離娘。”傅聞宵朝她笑了笑,讓她上轎輦,自己也跟著上去。
兩人坐在轎輦里,她低聲問:“宵哥兒,你怎么在這里?是特地來等我的嗎?”
他握著她的手,輕輕地嗯一聲。
郁離又問:“那你知道老……圣人叫我進宮做什么?”
難不成是為了九皇子被狼咬傷的事?
這都過去大半個月,現在來問是不是遲了點?
傅聞宵朝她搖了搖頭,人多眼雜,他不好說什么。
郁離也不再問。
來到養心殿,兩人給老皇帝請安。
老皇帝見到他們,高興地說:“逍兒、逍兒媳婦,你們來啦,快來看朕的仙丹。”
他將兩人招到跟前,打開一只玉匣。
郁離看了一眼,玉匣里共有兩顆仙丹,紅彤彤的顏色,像血色一樣,散發一股幽香。
那香味奇特,有些說不上來。
反正看起來就讓人不敢入口的樣子。
老皇帝道:“這是生子丹,朕已經用去一顆,昨兒宮里的湯美人傳出孕信,想必很快宮里又要添個小皇子。”他高興地說,“朕決定送你們一顆。”
傅聞宵:“……舅舅,此丹太珍貴,您收著罷。”
“朕還有!”老皇帝一副好舅舅的模樣,“你們成親有好幾年,一直沒有消息,朕可不能讓你們耽擱了。”
他看向郁離的肚子,目光有些火熱。
郁離覺得老皇帝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不禁看向傅聞宵,發現他眼里有一閃而逝的怒意。
咦?他生氣了?
為什么?
兩人出宮時,帶走一顆生子丹。
生子丹裝在一個精致的玉匣里,不說別的,光是這玉匣便價值千金,卻只是用來裝所謂的仙丹,還是那種一聽就很假的生子丹。
坐在馬車里,郁離端詳著手里的玉匣,問道:“老皇帝怎么突然關心咱們生不生孩子?”
先前聽老皇帝那語氣,仿佛像個好舅舅,關心外甥成親好幾年,怎么還沒有孩子,忙不迭地給他們支招,讓他們用生子丹生一個。
那一刻,她覺得老皇帝挺像尋常人家里那些巴望著兒媳婦趕緊懷孕生娃的婆婆。
傅聞宵的臉色不太好,語氣有些涼,“應該是國師和他說了什么。”
“國師?”郁離偏首,一臉納悶。
自從進京后,她沒見過國師,自覺與國師沒什么交際,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只要國師不來招惹她,她也不會和國師過不去。
郁離打開玉匣子,聞了聞里頭的仙丹,然后又捻了一小塊仙丹在手里。
她的手指很快被仙丹染紅,指尖暗香浮動。
傅聞宵拿帕子給她擦手,說道:“這東西回去就丟了。”他是極不喜那些仙丹的,在他心里,這是害人之物,誰知道國師往里頭添了什么東西。
郁離嘴里應著,繼續研究仙丹。
等到家時,那顆仙丹已經被她掰得七零八落,研究了個透徹,確認這仙丹就是用藥材搓的,還添了一些化學藥物,光吃一顆是吃不死人,但也不會讓人懷孕生子。
她一臉遺憾:“果然是騙人的。”
傅聞宵原本心情不太好,這會兒見她滿臉遺憾,倒有些想笑。
見她的手被仙丹染紅,他拉著她去洗手,一邊洗一邊說:“國師本來就是騙子,哪里會煉什么仙丹。”他垂眸,“估計是得知你的存在,他想用仙丹試探你,或許想拿到你的骨血。”
和騙子的國師不同,她才是真正的能人異士,擁有奇特的能力。
國師肯定也知道她的與眾不同,能按耐這么久沒動靜,應該是對上她沒把握,沒敢在她面前出現。
郁離不解,“我的骨血?什么骨血?”
她沒反應過來,直到傅聞宵低頭看向她的肚子,爾后才想起生子丹的用意。
所以,剛才老皇帝看她的肚子,也是想要她的孩子?
郁離皺眉,“他們這是想要我生孩子?干什么?”
傅聞宵抿嘴,解釋道:“聽說嬰兒的血最純凈,用來煉丹最好。”
她的神色一下子就變得嚴肅,“國師還用嬰兒煉丹?”
傅聞宵搖頭,“以前應該沒有,若他敢如此,那是妖人,圣人也不會信他。”
若真要用到嬰兒來煉丹,就算是老皇帝也不敢去相信那仙丹會不會沾了孽氣。
不過現在,老皇帝已經老了,可能感覺到身體不適,開始急病亂投醫,以后就說不定了。
第 240 章
◎騙子◎
對于那顆生子丹,郁離研究透徹后,就直接扔了。
想起宮里那位據說已經懷有孕信的湯美人,她忍不住問傅聞宵,是不是真的,不會是下面的人蒙騙老皇帝的吧?
“是真的。”傅聞宵說,“不過肯定不是生子丹之故。”
郁離感嘆道:“老皇帝可真是老當益壯。”
這也太巧合了,怪不得老皇帝會對生子丹如此信任,覺得有了它就一定能生皇子,還賜給他們一顆,想要她生個孩子給國師取血煉丹。
郁離很不高興,任誰被這么算計都會生氣。
算計她不說,居然還算計到還沒影的孩子身上,國師此舉已經觸及到她的底線。
傅聞宵摸了摸她緊繃的臉,說道:“阿離不氣,國師不會風光太久。”
他的神色冷峻。
察覺到老皇帝的用意時,他怒不可遏,不過到底沒有失去理智,不管此事是國師忌憚郁離故意針對她,還是老皇帝自己的想法,在他心里,這筆賬定要算的。
當元安長公主得知這事,勃然大怒。
等郁離過來時,她沉著臉道:“離娘,那生子丹的事,你不必理會!他們膽敢算計到本宮的兒媳婦頭上,此事本宮必不會罷休!”
震怒的元安長公主凌厲非常,周圍伺候的下人噤若寒蟬,紛紛跪下。
郁離道:“母親,我沒生氣。”
元安長公主聞言看她,并不覺得她是個沒脾氣的,接著就聽到郁離說:“我打算抽個時間去國師府看看。”
元安長公主:“……”
元安長公主難得被噎住,大概沒想到她會這么直接,倒是很符合她的行事方式,誰讓她不愉快,她就去找誰。
沉默了下,她說道:“去罷,小心些。”
她沒有阻止,叮囑兒媳婦小心一些,兒媳婦的本事不小,連行宮都能進出自如,去夜探個國師府倒沒什么。
見元安長公主不反對,郁離面上露出一個笑容。
傅聞宵得知這事,問道:“你打算什么時候去國師府?”
“再過幾天吧。”郁離說,“等月光不那么亮就去。”
傅聞宵失笑,這幾天晚上的月光挺亮的,晚上不用打燈籠都能將院子的一景一物照得一清二楚。
他道:“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郁離搖頭,“我一個人去就行,我先去探探情況。”
見她堅持,傅聞宵只好作罷,雖然覺得她不可能只是去那邊探探情況,估計還要做點什么。
不過國師敢算計他們,不管她怎么做都是應該的,國師要是不來招惹她,她都沒打算做什么。
當然,他不是什么都沒做,讓人繪下國師府的布局給她。
幾天后,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郁離換上黑色的衣服,用黑布蒙住臉,悄無聲息地翻窗出去。
她的速度太快,如同鬼魅,就連鎮國公府巡邏的侍衛都沒發現她出門。
傅聞宵目送她離開,坐在窗口的位置,一邊下棋,一邊等她回來。
**
國師的府邸也在內城,離皇宮非常近,就在皇宮東北角那邊。
這里原本也是皇宮里的范圍,后來老皇帝將之改成國師府,賞賜給國師作府邸,將之從皇宮分割出來。
自從這里成為國師府后,漸漸地成為禁地,尋常人不能輕易靠近,附近巡邏的士兵也增加不少。
郁離避開那些巡邏的士兵,來到國師府附近,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然后躍上宮墻,從皇宮的東北角進去。
這里沒有士兵巡邏,是一處死角,再加上宮墻極高,尋常人絕對無法翻過去,那些巡邏的士兵都懶得來這邊查看。
翻進國師府后,郁離回憶國師府的格局,朝國師府的大殿而去。
聽說這里是國師平時修煉、煉丹和歇息的地方,就連國師府里的侍衛、伺候的童子等都不能輕易靠近。
大殿附近有巡邏站崗的士兵,郁離從屋頂過去,在一個偏僻的地方翻下來,一路避著人,來到一個偏殿。
天氣炎熱,偏殿的窗是開著的。
確認偏殿里沒人,郁離翻窗進去。
大殿外守著的士兵不少,然而殿里頭卻沒什么人。
郁離很快就在另一個偏殿找到國師,偏殿里的東西不少,看著就像是個放雜物的地方,其中以藥材居多,還有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空氣中彌漫著各種藥材的味道。
她翻到房梁上,默默地看著下邊正在忙碌的國師。
國師一襲白袍,頭發也是白的,像是少年白頭,配上那張年輕的臉,倒也有些說服力。
此時他站在一個丹爐前,往里頭丟藥材,旁邊還有兩個童子在燒火,大殿里的氣溫很高,十分悶熱。
一名童子擦著臉上的汗,恭敬地問:“仙師,好熱啊,要燒到什么時候?”
國師道:“再燒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兩個童子苦著臉,看來今晚又要熬夜了。
許是屋子里實在太悶熱,國師自己也有些受不住,汗流浹背的,連衣服都被汗水打濕,身上那種刻意營造出來的仙風道骨都去了幾分。
他叮囑兩個童子繼續燒火,去隔壁歇息。
郁離跟著出去,來到隔壁后,從窗口翻進去,迅速地躲到一處簾幔后。
國師讓人備水洗漱。
水聲響起時,郁離的目光微微一飄,她站的位置正好對著浴桶,透過簾幔的縫隙,能看個正著。
等國師洗頭時,她心里咦了下,仔細看了看,發現國師的白發好像發根有些黑,這白發難不成還是染的?
國師洗完澡,披著白袍,拿銅鏡察看自己的頭發,也注意到發根有些黑,嘀咕道:“這么快就脫色了?看來這次做的白發膏的效果不太行,沒父親做的白發膏的效果好。”
國師很重視自己的頭發,每次洗完澡,都會拿鏡子仔細察看。
發現發根遇水變黑后,他坐到梳妝臺前,取出一個罐子,罐子里有藥膏狀的東西,將之往自己頭發上抹。
看到這里,郁離哪里不明白。
國師這頭白發是染的,用的是某種能將頭發染白的藥膏,這藥膏是他自己做的,親力親為,不假他人之手,怪不得無人知道國師的底細。
國師果然是個騙子。
要是他真有什么本事,哪里需要故意染白發騙人。
回想先前所見,郁離猜測國師應該懂藥理,也懂些粗陋的化學知識,靠著這一手行騙,騙了老皇帝幾十年。
看著正在抹膏藥的國師,郁離將一粒小石子彈出去。
嘭的一聲,桌上的一個青白瓷茶壺爆開,壺里的水流了一地。
國師嚇了一跳,駭然回頭,看到他喜愛的青白瓷茶壺居然碎了,先是心中一痛,爾后頭皮發麻。
這壺好好地怎會突然碎了?
國師顧不得頭上抹的藥膏,趕緊起身去查看桌上的茶壺。
他剛走開,放在梳妝臺的那罐子藥膏也跟著爆開。
國師:“……”
接下來,屋子里的一些瓶瓶罐罐紛紛爆開,國師被嚇得不行。
他大喝道:“何人裝神弄鬼?滾出來!”
這里的動靜引來隔壁正在燒火的兩個童子,他們忙問道:“仙師,怎么了?”
看到國師時,他們的目光往國師頭上看了看,上面黏糊糊的,也不知道抹了什么東西。
奇怪,國師的發根是不是有些黑?
國師臉色發白,眼神驚恐,吞咽了口唾沫,“屋里有……有東西,你們去看看。”
兩名童子不知道他說的“東西”是什么,這一看,發現屋里的很多瓶瓶罐罐都碎了,他們有些疑惑,倒也沒多想,以為是國師弄的。
兩個童子在屋里搜查一遍,什么都沒發現。
“國師,沒有東西啊!”
兩人看著國師,發現國師很害怕的樣子,有些納悶,國師這么厲害的人,有什么能嚇到他?
國師注意到他們的神色,定了定神,讓他們下去。
兩個童子退下后,他小心翼翼地打量屋子,只覺得此地陰森森的,說不定那“鬼”還在,只是他們都看不到“他”。
想到可能真的有鬼,國師嚇得不行,也不敢待下去,趕緊離開。
在他走到門口時,身后好像有一道蠻力襲來,國師猝不及防間從門檻摔了出去。
“嗷——”國師慘叫出聲。
隔壁的兩個童子聽到動靜忙跑出來,看到摔在地上的國師,吃了一驚,趕緊過去將他扶起來。
兩人將國師扶到偏殿,看到國師一張臉摔得青青紫紫的,鼻血都流出來了,哪里還有平時仙風道骨的模樣。
國師這一摔,摔得實在太慘,讓兩個童子心情有些微妙。
**
回到鎮國公府時已經是大半夜。
郁離從窗口翻進去,就見到坐在窗邊的男人。
一雙手臂攬住她,男人溫雅的聲音響起,“離娘,你回來啦,沒事吧?”
郁離拉下蒙著臉的黑布,說道:“你還沒睡?”
見她滿頭大汗的,傅聞宵拿帕子給她擦汗,說道:“你沒回來,我如何睡得著?”
屋里已經準備好水,郁離去凈房洗漱。
等她換上干凈的衣物出來,發現桌上還備有宵夜,都是她愛吃的,心情不禁大好。
傅聞宵坐在旁邊,給她布菜,同時叮囑她慢些吃。
郁離一邊吃,一邊和他說她夜探國師府的情況。
“那國師果然是個騙子!他的白發是染的,根本不是少年白頭,沒什么本事,就是個正常人……”
傅聞宵聽她說戲弄國師的過程,或許也不叫戲弄,而是試探國師,結果國師不僅將隱藏在暗處的她當成鬼,最后還摔得頭破血流。
連個普通侍衛都不如。
這倒也不奇怪,國師只需要煉煉丹就好,老皇帝信重他,沒人敢對國師不敬,更不會有人像她這樣,能大半夜摸到國師府里戲弄他。
“老皇帝居然被騙幾十年。”郁離都有些同情老皇帝,“哎,不對啊,現在國師看著也就二十出頭,要是他三十年前就遇到老皇帝,現在都五十多了吧?”
一個普通人,哪可能還這么年輕?
傅聞宵說:“也許國師有兩個人,他們的模樣極為相似,可能是父子。”
郁離轉頭看他,“你知道?”
“以前我讓人查過國師。”他含蓄地說,“當時有些發現,不過來不及繼續查,父親出事,只好作罷。”
郁離恍然,怪不得他以前對國師的態度那么奇怪,原來早就知道國師是騙子。
“那你不打算告訴老皇帝嗎?”她好奇地看他。
傅聞宵朝她笑了笑,給她倒了一碗已經放涼的牛乳,輕描淡寫地說:“沒必要。”
郁離有些明悟。
確實沒必要,老皇帝信重國師,服食丹藥,這也是很多人愿意看到的,都等著老皇帝早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