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愿看著母親的背影,心中一陣不安。
就在他擔憂之時,殊不知背后屋頂上已爬出數十只赤鱗鬼,猛然撲過來,六道眾拔出武器,飛身將其擊殺。
六道眾盡管重傷未愈,但依舊能運勁殺敵,幾只赤鱗鬼難不倒他們。
無情腦中有些嗡嗡作響,他心中猜測是自己受傷的緣故,依舊保持清醒,高聲道:“六道眾聽令,全力保護不染神脈。”
無禍臉色慘白,吐了口黑血,臉上突然長出紅色鱗片,全身不受控制,眾人大驚,無天失聲道:“無禍,你……你什么時候中了不死邪癥?”
“我也不知……”無禍搖搖頭,而身旁的無緣鼻子也流出黑血,手上也長滿了紅色鱗片。
無舍見她們二人如此,不禁開始慌張,開始翻扯自己的衣服,檢查自己全身有沒有長紅色鱗片,無情上前緊緊地抓住無舍的雙手,安靜地凝視著她,無舍看著他,漸漸平復下來。
無樂似乎早有所料,面色沉靜:“估計是我們在仙境昏迷之時,天星真人暗中給我們下的不死邪癥。”身后的無窮也撩起自己袖子,見自己手臂上也有紅色鱗片,并未有片刻遲疑,決然道:“既然如此,無樂,趕緊殺了我們,以免禍害蒼生百姓。”
無樂聽到這話,微微一怔,緩緩地拔出背上的斷腸劍。無天攔在前面,大叫道:“不行,同門相殘,這是無相大道宗的大忌,一定還有辦法,不是有七夜白霜草可以延緩邪病發作嗎?”
無情雙眉緊皺,哀嘆道:“據我所知,七夜白霜草長于西北,被宇龍海據為己有,導致市價如金,整個大魁連皇家持有數量都屈指可數,更何況天翼城。”
無天絕望道:“那我們只能等死了?”
無人回答,眾人面如死灰。
無窮一聲長嘆,打破了沉默:“無樂,讓你下手確實太殘忍了,是師兄考慮不周了。”話一落音,手中金龍锏猛朝自己天靈上揮去。
行愿急忙咬破手指,出手制止。
無窮手中的金龍锏被邪墨打飛,絕望無奈之人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讓自己解脫,突然被人阻止,如同又拉他回到地獄受折磨,不禁盛怒道:“臭小子,你要干什么?”
行愿定了定神,正聲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你如此灰心喪氣,草草了斷,如何面對無相大道宗前仆后繼的先烈?”
無窮聽到這話,不由得愣了一下,他沒想到一個孩童能說出這樣的大道理,而其他人聽到這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無情調侃笑道:“無窮,你這心智還不及一個總角少年。”
無窮面色羞愧難當,行禮致歉道:“行愿小主持,在下受教了。”
無情緩緩站起來,鄭重道:“六道眾聽令,不允許擅自了斷,若真到了必死之地,必須死得其所,死得快哉!”
六道眾齊聲喝道:“一切皆為眾生!”
無天、無樂兩人是唯一身上沒有發現紅色鱗片,無情便讓她們留下來照顧行愿和慧遠,其余人則翻上城門,助殺赤鱗鬼。
無樂坐地調息,想讓自己靈炁盡快恢復。
片刻之后,她睜眼一看,無天身形突然搖搖晃晃,渾身扭曲,七孔流血,無樂急忙上前,剛一起身,無天已變成巨大的赤鱗鬼!
無樂一臉難以置信,無天毫無征兆地變異讓她驚疑萬分,她猜測是不是自己也已中了邪病。但此刻容不得她細想。
“無天!”無樂一聲嘶吼,她拔出身后悲海、斷腸兩把劍,此刻她別無選擇,想到要親手處決與自己親密相處的同門,悲痛和不忍瘋狂襲上心頭。
無天變異后,身形雖龐大,但身法極快,回身一拳打飛行愿。緊接著一斧劈向昏迷的慧遠。
無樂縱身飛劍上前,將無天的巨斧攔下,兩人疾速交手,“當當當”響聲不絕,整個地面飛沙走石。
但無天變異后,境界強過無樂,手中揮舞的巨斧迅雷風烈,山崩地陷,所過之處便是廢墟,無人敢靠近。
無樂漸處下,手中四把劍無法壓制無天的攻勢,身上幾處都受傷,鮮血直流。
然而無天并未繼續攻擊,癡呆地看著自己雙手,好似恢復一點神智,無樂見此異狀,也停手后退:“無天,你清醒了嗎?”
無天轉過頭,流出血淚,捂住自己心口,腦袋不停地抽搐,神情極為痛苦:“為何……我得了這邪病,你卻沒有得……我不想死……”
“我全身好痛……眼睛痛,耳朵痛,鼻子痛,頭痛,心痛,手痛,腳痛……無樂……有沒有辦法讓我不那么痛……”
無樂聽到這話,不禁愣住,她不知如何說出寬慰的言語。還未等她開口,無天又徹底失去神智,繼續瘋狂反撲而去。
無樂心生悲憫愧疚,一直閃躲,不敢直面進攻。
行愿有神脈護體,所幸受傷不重,只是脖頸上的傷口開始癢痛,忍不住伸手去撓,加上脊骨開始不停抽搐,如千根鋼針深深插入,刺痛反復,讓他不得不緊緊抓住身邊的木棍,強撐自己站起來,心中不安也越發強烈:“奇怪,為何這幾日在仙境邪病沒有發作,也沒長紅色鱗片的跡象,體內的神脈痛疾也并未發作,反而回到清平間,神脈的痛疾開始發作,力量也漸漸衰退,被咬的傷口處也一直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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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他看到慧遠體內震龍金石閃閃發光,心中一愣:“莫非神脈的力量需要金石的補充……”
就在行愿靠近慧遠之際,“碰”的一聲巨響,無樂被一拳打飛數丈遠。無天轉身沖向慧遠,抬斧頭要將他大卸八塊,行愿挺身劃破掌心,并在掌心上畫“卍”字符號,邪墨從他掌心傾盡飛出,如同蛇纏獵物一樣,死死纏住無天的四肢。
無天本就體形高大龐碩,力大無窮,加上變異后,更加兇猛,抬手就將行愿強行扯過來,一巨斧朝他頭頂劈去。
千鈞一發之時,一道火光從天而降,擋在行愿身前,并將無天手中巨斧打飛,又緊接一掌,將其擊退。
無天瘋狂反撲,那火光射出萬道火線,打在無天的身體上,空中一翻滾,用力一拽,無天整個人摔在地上,但仍舊極力反撲,殺向火光,然而還未靠近,天上燃起火焰紅云,一道紅光落下,無天被一把劍插在地上,全身著火,頃刻間被燒成灰燼。
無樂眼睜睜看著無天灰飛煙滅,尸骨無存,忽想起兩人在禪城的過往,一起祈福詠唱,一起嬉鬧玩耍,一起練功讀書,一起行俠仗義,可如今永遠不在,無樂終于忍不住痛哭起來。
此時無樂身邊飄過一個紅衣男子,這人便是烈日劍神——花滿紅。
無樂呆呆地仰望著他,壓在心口多年的聲音,不禁脫口而出:“爹……”
只見他眼神恢復了一些生氣,一身銳不可當的霸氣,兩撮飛鬢飄動,更顯示他暴烈的脾氣。
他一出手驚動了城墻上的將領,桃酥酥帶著王忠急匆匆趕了過來。
桃酥酥一眼便瞧見行愿和慧遠,吃驚道:“師父、小銅人?”
王忠好奇道:“你師父?”
桃酥酥含淚淺笑:“對,躺著的那個大和尚是我師父,我師父可是七寶摘星樓的藥草樓司武樞,小銅人是我師弟行愿,不過他真實身份是鬼匣狂刀盛家里盛隱的兒子盛心。”
這一年多桃酥酥與王忠、薛彤一起出生入死,內心已將他們當作知心朋友,不再顧慮,直接講出。
“老閣主的手下和歸王的兒子……”王忠眉頭微微一皺。
“我師父為何躺在地上,莫非他受傷了?”桃酥酥心中擔憂起來。
兩人分離至今未見,桃酥酥心中萬分激動,剛想上前,被王忠拽回來,眼神示意,桃酥酥先是不解,直到瞥見宇羿與碧蒼穹往這里趕來,才大為驚慌。
王忠在桃酥酥耳邊小聲說道:“小王姬,屬下要提醒你一句,盛隱的妻子便是歸王宇羨,當年的歸王案可是震驚朝野的謀逆大案,被判滿門抄斬,而御龍門下七寶摘星樓也牽涉其中,所有官員皆被撤職嚴查,他們現在還是朝廷通緝的犯人,不想他們死,就趕緊攔住陛下。”
桃酥酥咬了咬牙,忍住眼淚,喚自己手下去通知行愿速速離去,隨后轉身向宇羿奔去,為自己師父和行愿爭取逃走的時機。
那名手下跑到行愿身邊,呵斥道:“一群狗東西,不要擋道,射日王有令,當今陛下要坐鎮城樓,閑雜人等,速速退去。”
“無名小卒,好大的架子!”
花滿紅怒喝一聲,嚇得那名士卒兩腿發軟,花滿紅見到這小士卒毫無禮數,心里極為不悅,他貴為大滿域最強南照國的國師,一生侍奉過三位帝王,但凡見過他的人無一不是謙謙有禮,崇拜至極,如今被一個士卒指手畫腳,心中怒氣油然而生,欲出手教訓,被無樂及時勸阻。
花滿紅一生只聽兩個女人的話,一個是自己妻子花圓圓,一個是自己二女兒花寶瓶,他細細考量,自己身在異國,在楊州也與宇羿達成契約,如此鬧翻,不僅不利于國策,也不利于自己的計劃,這才忍住未出手。
轉身一揮手,眾人周圍飛起火紅的花瓣,聚攏周身,“嗖”的一聲,花瓣飄散空中,眾人原地消失,只剩目瞪口呆的士卒,他從未親眼見過如此高人絕招。
眨眼之間,花滿紅與眾人已在天翼城中的一處山莊之中。
花滿紅將無樂扶起來,一臉嚴肅:“起來,有何好哭,身為無相大道宗的弟子,本就隔絕個人情欲,一心大道。當年你們大宗主被天星真人滅門,一滴淚沒落下,就是認為人間苦難里的眼淚不值得。”
“......爹,苦難中的人已經夠苦了,為何要承受患病的痛苦……”無樂悄悄地抹了抹眼淚,一臉故作堅強。
花滿紅眼神堅毅,正聲道:“瓶兒,人生一世沒有人的一生會疾病不侵,疾病已經成為人最為恐懼的一種磨難,因為‘病’與‘死’兩者互相關聯,就像我老了就會生病,病了就得死,這就是天道,誰也無法違逆。”
無樂想到無天的死,心中郁氣難解,忍不住反問道:“可我還是不懂,若有人能帶領天下百姓得到長生,永不患病,此等行為難道不是好事嗎?為何我們還要阻止他?”
花滿紅搖搖頭:“天地自有法則,自生則與物爭,不自生則物歸也。他所行之道,是借人欲爭天道,天道若崩壞,必有大災大難,后果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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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爹自己生了病就得認?”無樂神情頗為不滿,反問花滿紅。
花滿紅捂著自己胸口,嘆了口氣:“我沒認,我只是接受。”
“夫君!”
一聲嬌喊,花圓圓從房屋上跳出來:“我尋你許久,都不見你蹤影,讓我好生著急,若不是水落仙告訴我,我都找不到你。”
“娘!”無樂見到花圓圓,一時喜悅難掩,上前抱住花圓圓。
“我的乖女兒,你為何如此狼狽,是誰欺負你了?”花圓圓看著她滿身是傷,格外心疼。無樂搖搖頭,一聲不吭。花圓圓見她不愿言表,便不再追問。
“意娘,讓你受苦了。”花滿紅見到花圓圓,聲音變得溫柔許多,滿眼愛意看著她。
花圓圓從腰間掏出一個小藥瓶,關切道:“夫君,趕緊吃藥吧,這是無限大宗主許給你的靈藥。”
花滿紅撇了下嘴,連連搖頭:“不吃不吃,聽聞這藥比蓮心還苦上百倍。”
“堂堂烈日劍神,竟害怕吃藥,傳出去會貽笑大方的。”
行愿回頭一看,正是自己的師父白馬羅漢——浮屠。
浮屠微笑看了他一眼,行愿連忙低下頭,他內心既緊張又難過,他有好多話想說想問,卻如鯁在喉,不敢開口。
花滿紅瞪了浮屠一眼,把藥又扔給他,“老和尚,老夫不需要,留給你那老情人吧!”
“岱郎!”
浮屠聽到這嬌媚的喊聲,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回頭一看,是幽雨劍神水落仙趕來。
“女施主,老衲已說過,你認錯人了,老衲是白龍寺上一任主持,法號浮屠。”浮屠一臉強顏歡笑,保持鎮定。
水落仙不搭理浮屠的狡辯,見到行愿,想套近乎,便露出溫柔的笑容,準備伸手去摸他:“小家伙,你也在這里?”
“水……水前輩好久不見。”行愿見到水落仙,心里一時七上八下,頭低的更厲害,連退幾步,想到先前在湖心亭被她折騰虐待,心中仍有余悸。
“女施主請自重,你殺氣太重,嚇壞了老衲的徒兒。”浮屠將行愿拉到自己身后。
水落仙見浮屠不領情,掩面哭泣道:“你莫不是嫌棄我老了,不愿與我相認……”
浮屠長嘆一聲:“女施主,前世已隨風逝,往事不可追,何必強求。”
水落仙聽后哭的更大聲,浮屠想上前勸慰,然而哭聲突然戛然而止,水落仙嘴里發出毛骨悚然的笑聲。
浮屠感覺不妙,立刻改口道:“仙兒,我想你想的好苦啊。”
水落仙聽到這話,渾身一顫,又哭了起來:“你這負心漢,還不上來抱抱我。”
浮屠滿臉無奈,只好上前抱住水落仙,趁她放松警惕之際,悄悄點了她的昏睡穴。
花滿紅看著浮屠戲耍幽雨劍神,一臉嫌棄:“呸,連自己女人都不敢認,枉為一代梟雄,大魁王朝怎么就借你的手建立起來,一定是老天瞎了眼。”
浮屠放下水落仙,拿著藥瓶,走到花滿紅跟前,苦笑道:“花兄,莫要生氣,我與你不同,生前不逾矩,死后不奢求,三思而后行。這‘靈心三清丸’能治世上最難解的鬼魅邪癥和失魂邪癥,是宇羿用國運寶物換來,花兄萬不可暴殄天物。”
花滿紅不吃這套說辭,轉過頭,仍是拒絕:“這東西是我夫人要來了,與我何干,若不是你曾救過我夫人,我懶得管你們死活。”
浮屠微微有些不悅,接著道:“花兄,剛剛宇羿用洗心術協助三位劍神,不僅極耗自己的壽元,還容易損傷神智,但為了蒼生,他已決然舍身取義。你雖已過古稀之年,但尊為劍神,理應護衛蒼生,不應所有都讓小輩替你們扛著。”
“宇羿是你外孫,你當然幫著說話,再說了,吃了藥也管不了多久,到時還是又瘋又癲,害苦親人,你看老夫我都快長生不死,吃什么藥……”花滿紅撅著嘴,越說越激動,神色漸漸有些痛苦。
花圓圓見他神情不對,立即在他“百會”、“神門”、“內關”落針,延緩病情。
浮屠將藥遞回花滿紅,微笑安慰道:“不試試怎么知道?”
花滿紅猶豫再三,最終還是伸出顫抖的雙手,接過藥瓶,服下藥丸。
行愿望著花滿紅蜷縮萎靡的身軀,昔日名揚天下的劍神,始終逃不了人老色衰,心中不禁陣陣悲涼,唏噓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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