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龍場內,一片死寂,僅有寥寥數個赤鱗鬼在其間游蕩。它們貪婪地啃食著場上橫七豎八的尸體,仿佛這些已經毫無生氣的軀體是世間最美味的食物。
然而,絕大多數的赤鱗鬼卻被遠處傳來的人血氣味所吸引,如潮水般涌向了天翼城。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如閃電般疾速掠過天空。眨眼之間,那黑影便已來到火眼尊者與無花神婆的身旁,手中長槍閃爍著寒光,瞬間將圍攏在二人尸首周圍的赤鱗鬼一一挑殺。槍過之處,鮮血四濺。
待到塵埃落定,才看清這道黑影的真面目——原來是天劫將軍宇龍溪的徒弟雍華!
只見她身著一襲黑色勁裝,身姿矯健,面容冷峻,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決然之意。此刻的她,正小心翼翼地靠近火眼尊者與無花神婆的尸首。
雍華搬過兩塊石頭,放在兩人斷頭處,在石頭和尸身上貼滿黃色符紙,上面依次寫著“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唎都婆毗,阿彌唎哆,悉耽婆毗,阿彌唎哆,毗迦蘭帝,阿彌唎哆,毗迦蘭多,伽彌膩,伽伽那,枳多迦唎,娑婆訶”,此為輪回往生咒,只見她抬手一揮,周圍出現密密麻麻的頭戴佛頭儺面的人,然后一起打坐掐訣念唱,那些黃色符紙上的字發出耀眼的光芒,形成一道道光線,互相交織在尸體內,熠熠生輝。
最后眾人雙手交叉,口中默念道:“一切皆為眾生。”
那兩塊石頭開始晃動,不停地吸收周圍大片草木的靈炁,片刻后周圍草木干枯腐爛,一個飄散的魂魄被吸收進石頭里,石頭爆發出耀眼金光,如同冰塊一般融化,開始漸漸與無頭尸體融合,變成新的頭顱。
火眼尊者與無花神婆睜開雙眼,驚奇地摸了摸自己脖子,火眼尊者抬頭一看,周圍全是佛頭儺面之人,站在雍華身后,連忙起身拜謝:“多謝女英雄出手相救,你這復活禁術只有三千長生島的十方島主與無相大道宗的內傳弟子才會,敢問閣下是無相大道宗哪位內傳弟子?”
雍華雙手合十,微笑道:“在下無相大道宗八部眾——乾達婆眾圣主,法號無幻。”
“八部眾的圣主?”無花神婆微微一驚,露出詫異的表情,她從未見過如此年輕的八部眾的首領。
雍華將手中銀槍折疊起來,掛在腰間,解釋道:“大宗主為與青山鬼佛一戰,一直閉關修煉,無法前來相助,特令我帶領無相大道宗的十八道弟子前來救援,并且叮囑一定要救下火眼尊者與無花神婆。只是這輪回往生咒的黃符只能維持你們三年壽命,期間對污糞要避而遠之,否則黃符法力會失靈,還望兩位謹記。另外,三年后,一切會恢復原狀,你們的魂魄也入不了濁云地,進不了輪回山,就此消散。”
火眼尊者搖頭擺手,釋然道:“只要能趕上大渡日,三年足矣。另外‘火眼尊者’已是我過去的名號,如今火眼尊者已死,無幻圣主還是叫老衲法號‘浮屠’吧。”
無花神婆端莊地行了謝恩大禮,開心道:“感謝救命之恩,無幻圣主也不必再喚我無花神婆,我現在只是花滿紅的妻子花圓圓。”
浮屠在旁輕輕一笑:“花夫人復活后,倒是變得比以前更端莊賢淑。”
花圓圓白了一眼浮屠,不悅道:“論出身,我出生本是大儒世家,自然比你這北方蠻子有教養。若不是看在當年在白龍寺你救了我二女兒一命,我豈會答應讓夫君助你們。眼下我要去尋我夫君了,不與你們閑談。”
說完,轉身朝天翼城方向追去,雍華都來不及喊她。
聽到“白龍寺”二字,浮屠遲疑了一下,開口追問道:“敢問無幻圣主,現在無相大道宗十八道中降龍道的主持是否是行愿小主持?”
“行愿?”雍華一愣,她從桃酥酥那里曾聽到過這個名字,每當她說起行愿,嘴上雖然不服氣,但眼里卻是各種羨慕與欽佩,而且即使如何旁敲側擊,她也從未透露行愿的真實身份。
雍華接著答道:“降龍道一直未有人繼承。”
火眼尊者嘆了口氣:“看來他們還是進了真武塔……”
在無相大道宗內部里,八部眾為最高層,有決議一切清平間的大事,護衛大宗主之職,個個實力深不可測。
無相大道宗數十萬眾,遍布大江南北,教徒都有一個佛頭儺面,散落九州野各個角落,上至皇親貴胄,下至三教九流,他們聽命于十八道,十八道則聽命于三眾。三眾為八部眾、六道眾、十三伽藍眾,其中八部眾為最高等級,屬于大宗主的內傳弟子。而十八道為降龍道、伏虎道、坐鹿道、歡喜道、舉缽道、托塔道、靜坐道、過江道、騎象道、笑獅道、開心道、探手道、沉思道、挖耳道、布袋道、芭蕉道、長眉道、看門道,每個道都有一個總寺,每個總寺都有一個金印信物。
其中降龍道為最高宗寺。
而降龍道的總寺就在白龍寺,天竺就是降龍道的主持,金龍佛印就是降龍道的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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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竺意外死后,降龍道的消息就被無上青蓮教的同伙射日王宇龍海封鎖,加上朝廷決心滅佛,整個無相大道宗的勢力岌岌可危,大宗主無限就派六道眾的圣主無情出馬,化名為慧空,潛入白龍寺中,查明真相,探究其原因,并暗中推選最佳繼承人。
起初無情有心舉薦浮屠,但發現浮屠受制于天星真人,恐引狼入室,只好作罷。
因此浮屠并未接任此道主持,只是讓他暫代寺廟主持之位,浮屠離開前,又將傳給行愿,行愿在白龍寺之舉,讓無情對行愿刮目相看,有心舉薦他,但還沒有及時回報禪城宗門,便遇到周遭巨大的變故,所以降龍道主持一直空缺。
浮屠看著上古桃花仙樹,心中泛起一陣憂慮,思慮片刻后,左手掐指一算,想到了宇羿的邪病,驚聲道:“不好,算算從仙境歸來的計劃行程,這個時辰行愿已從桃花仙樹里出來,估計他與他母親被迫逃入天翼城,若影后遺旨此時出現,行愿會變成為眾矢之的!”
“這個行愿到底是誰,為何你如此緊張?”雍華不禁好奇問道。
浮屠眉頭先是一皺,隨后開懷大笑道:“他從小便是不染神脈,更是我徒弟,法號行愿,人送外號‘小銅人’。”
雍華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他這么小,便要承受這種力量的痛苦,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浮屠自豪道:“他的力量雖不你們這些高手,但他的內心卻比你們都強大。”
雍華聽到此話,神情微微有些動容,戴上佛頭儺面,正聲道,“無相大道宗眾弟子聽令,誓死保護不染神脈與天翼城!”
一聲令下,眾人開始迅速向天翼城救援。
雍華看著天劫將軍的尸首,眼神依舊冰冷,似乎從未認識此人。
在她心中,這段師徒關系只是逢場作戲,天劫將軍從未教過她武功,她也從未喊過一聲“師父”,他們師徒是雍貴妃引薦湊成,無非是想將射日王府與雍貴妃的利益綁在一起。
兩人唯一的相同點,便是使用的武器都是一桿長槍。
她吩咐兩名手下,將這五蓮司另外三人的尸首葬在上古桃花仙樹旁。
浮屠回頭看了一眼,眼神沒落,長嘆道:“二師姐、四師弟、六師弟,一路走好。”
————
天翼城中人心惶惶,各自躲在家中不敢出門,城墻上飛羽族的護衛與射日軍、落日軍共同協作防御。
而夜叉教明哲保身,躲在呼嘯山莊。
“他娘的,這宇天姿一毛不拔,連個兵都不帶上山。”宇清髓大罵一聲。
“母王,這赤鱗鬼太多了,這樣死守下去不是辦法。”宇波蘭緊緊貼著保護自己母親。
“天翼城易守難攻,堅持數十日不成問題,關鍵是糧草能否支撐那么久。”宇清髓一腳將他踹開,示意不要攔著自己。
“母王,守城必立寨。若醉日王真的偷偷在城外立寨屯兵,女兒以為,不如奏明陛下,下旨讓醉日王出兵,以犄角之勢夾攻,使其無法全力撲城。”宇波棠一刀斬下爬上來的赤鱗鬼。
“好女兒,你說的是個好辦法。你們撐住,我去奏明陛下。”宇清髓奮起突圍,轉身離去,留下宇波棠和宇波蘭姐弟倆。
宇波棠看到原本雜亂無序的赤鱗鬼突然變得井然有序,朝著薄弱的邊角交叉進攻。
宇波棠驚聲道:“有人在指揮他們!”
情形危急,容不得宇波棠細想,她跟隨過母親南征北戰,多少懂一些兵法,轉身急令宇波蘭在此死守,自己緊急率領一部分人,往邊角趕去,切斷赤鱗鬼側翼攻擊。結果剛走幾步,遇到一位滿身是傷的將士闖進來,只見他焦急喊道:“宇閣主,城中各處的墳冢也出現大量的赤鱗鬼!”
宇波棠聽后,一臉蒼白,此刻內外交困,她深吸了口氣,腦中迅速分析了下兵力情況,飛羽族經過上次邪病瘟疫一戰,死傷過大,一直沒有恢復,所以護衛相比之下極少,但熟悉天翼城的大小街巷,城防布置,可以帶她迅速剿滅浮現的赤鱗鬼,但城墻上如今可用的只有射日軍,自己無法指揮,但她沒有選擇,只能賭一把。
角落里的桃酥酥本想逃跑的,結果被宇波棠拉住,讓她指揮作戰,自己去城中消滅赤鱗鬼。
“不行不行,宇閣主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出身,我只是個寺廟長大的小和尚,哪懂什么行軍打仗,調兵遣將。”桃酥酥一臉苦笑,連忙拒絕。
宇波棠抓著桃酥酥的衣領,喝道:“別廢話,你現在是射日王,手握精兵強將,想活著,就拿出你的本事!”
桃酥酥看著她毅然離去的背影,心中多了幾分敬佩,心下漸漸鎮定了一些,轉頭小聲問王忠如何指揮作戰。王忠苦笑搖頭,又轉頭問薛彤,薛彤若有所思道:“行軍打仗跟下圍棋一樣,可惜我下棋不行。”桃酥酥恍然大悟,幼時與師父慧遠玩過,她下棋天分極高,鉆研一月后,白龍寺內再無敵手。
除了白龍寺主持浮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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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酥酥回憶了一遍整個城墻的結構,將天翼城想象成一盤棋局,在圍棋對局中,補住己方的斷點是非常重要的。遇到矩形補斷時,最好的方法是用“飛”,因為飛可以避免被對方利用刺。
普通棋形的補斷規律是,厚勢宜粘,成形易飛,安定必虎。桃酥酥利用下棋之術,重新排兵布陣,減少傷亡,有效抵擋了赤鱗鬼進攻。
行愿悄悄躲在城樓下,仰頭看著桃酥酥指揮作戰的身影,感覺判若兩人。
之前的無念油腔滑調,唯利是圖,見錢眼開,從不沖鋒陷陣,也不做虧本買賣。而如今的她似乎勇敢自信,敢想敢做。
行愿與慧遠都想上樓助她,但被青璇拉了回來,青璇瞪了他們兩眼,呵斥道:“你們倆可別忘了,我們現在還是朝廷的欽犯,不要隨便拋頭露面。”
“管他娘的朝廷,那是我徒弟,你們不去老子去!”慧遠神情有些焦急,不顧阻攔,帶著重傷要往城樓上去。
青璇知道他不聽勸,上前一個手掌將他打暈,并從他懷里掏出荒月天書。
“娘?”
行愿不解地看著自己母親,青璇拉著行愿的手,柔聲道:“心兒放心,娘自有法子助她,你就留在此地,照顧好你師叔和六道眾的人。”
說完,青璇拿著天書往呼嘯山莊奔去。
天色漸暗,呼嘯山莊內雖有火光,但寂靜無聲,人影寥寥,青璇躲在暗處,睫毛在火光中顫動,緊緊捂著胸口,里面那本天書,是她唯一的籌碼。
但是她還是另有打算,青璇心思深沉,做事喜歡多留一手,所以思慮再三,打算先去挾持夜不思的兒子夜長歌,然后再拿出天書作為交易,讓她出手援助,即使最后不成,還能有退路。
經過一個破舊的倉庫時,發現那里守衛看守最為嚴密,讓青璇不禁好奇起來,停下腳步,她打算一探究竟,用飛石打在遠處的墻壁上,發出聲響,引離守衛。
她悄聲從屋頂翻了進去,發現那倉庫并沒有什么,只有一個麻袋。
指尖剛觸到麻袋口的麻繩,一陣腥風突然從背后襲來。
“錚!”
玉棒砸在石壁迸出火星,她旋身避過玉竹棍棍,蘇鼎布滿疤痕的臉在陰影中忽明忽暗。青璇雙手的銀手環一抖,數根銀針穿透蘇鼎左肩胛時,而玉竹棍卻反手打在她腹部,兩人連退幾步。
青璇認得他這招,這是玉面瑤池蘇家的絕學之一——驚夢棍法。
“驚夢棍法,原來你是蘇家人,以前你還不承認!”
蘇鼎皺了皺眉,并直接回答,而是閃爍其辭:“我不知道你說什么,我只是姓蘇而已。”
青璇冷冷道:“別裝了,我年幼之時便聽家族說過,大伯蘇目年輕時,目無法紀,奸殺平北將軍的女兒,而被趕出家族,并從族譜里抹去。”
蘇鼎冷笑一聲:“彼此彼此,蘇你的名聲也不好,弒父投靠盛家,有過之而無不及。”
麻袋里突然傳出沙啞的叫聲。
“羨娘?”
那個聲音像柄淬毒的匕首,將她堅硬如鐵的心豁開血淋淋的缺口。
她愣了半天,才開口道。
“隱郎?”
“呯”的一聲,青璇應聲倒地。
夜長歌一臉陰沉,拿著白竹玉簫站在她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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