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精品丝袜久久久久久不卡_日本一区二区精品_丝袜无码一区二区三区_久久久少妇高潮久久久久_欧美日韩精品一区二区在线观看_日韩久久久久久久久久

    第31章 第 31 章

    得益于孟川的照顧, 溫鐘意并未覺得這場暴風雪有多難熬。

    他在家看看書,做做題,澆澆花, 偶爾興致上來也會站在窗邊看外面的大雪。

    孟川則是每天早出晚歸,他有很多事情要做,溫鐘意雖然不過問他的工作, 但總能從財經新聞上知曉一二。

    溫鐘意看著新聞里西裝革履的孟川, 不由自主地回憶起戰場上浴血奮戰的孟川。

    孟川做起總裁不比做起軍人遜色, 但做軍人的孟川好像更自在的一點。

    溫鐘意曾經很喜歡跟孟川并肩作戰的感覺, 不需要回頭,也不需要任何顧慮,他可以毫無保留地把后背交給孟川。

    沒有人比他們更契合。

    當然他們也會有意見相左的時候。

    孟川骨子里是個很不服從管教的人, 部隊的訓練磨掉了他一部分的脾氣, 但他依然保留著桀驁不馴的本質。

    這點溫鐘意很早就看了出來。

    剛加入突擊隊的孟川和現在的孟川很像,有點幼稚, 又有點張狂, 他在桑卡沒有親人, 所以沒有任何后顧之憂, 他比其他人更勇猛,也更難管束。

    他大概學過一些兵法, 但學了也沒學明白, 做事根本不計后果, 只顧眼前的利益。

    而溫鐘意作為戰隊總指揮,眼界比他寬得多, 考慮得也更多。

    因為這個, 兩人吵過不下三次。

    最激烈的一次,孟川拍著桌子跟溫鐘意叫板, 溫鐘意也沒慣著他,嘴上說不通就直接動手。

    孟川雖然囂張,但也不是完全目無紀律,硬挺著被溫鐘意揍了幾拳,滿臉都是不服。

    溫鐘意揍完直接把他關進了禁閉室,沒讓他參加那次行動。

    后來的事實證明了溫鐘意決斷的正確性,突襲大獲全勝,傷亡率降到了最低。

    之后孟川腆著臉去找溫鐘意道歉,被溫鐘意拒之門外。

    他沒敢打擾,蹲在指揮室門口擺弄了半天小石頭。

    溫鐘意一出門,就看到了地上那個用石頭拼起來的、歪七扭八的“對不起”

    溫鐘意本想給他踢了,伸出腳卻猶豫了半秒,最后冷著臉跨過去。

    溫鐘意教不會孟川的,戰爭自會教給他。

    那里不是部隊的演習場,而是真槍實彈的戰場。沒有任何一次勝利是輕而易舉的,總要伴隨著流血和犧牲。

    活下來的人必須學會接受失去,接受背叛,接受傷痛。

    孟川的成長速度讓溫鐘意感到驚奇。

    好像那些傷痕不止留在了他的□□上,更是穿透了血肉,刻在了他的靈魂深處。

    過去的崢嶸歲月并不值得懷念,因為溫鐘意也失去了很多,他懷念的只是那個血性與理性并存的孟川。

    但轉念,溫鐘意又想起今天早上出門前特地給他做好了早餐,洗好了水果,還把廚房和洗手間地板拖得干干凈凈的孟川。

    雖然傻了點,幼稚了點,但也不是那么一無是處。

    至少他在得知真相之后對溫鐘意很照顧,沒有像剛開始那樣總是氣他。

    這天晚上,下班回來的孟川拎著超市買來的菜推開門,剛邁進玄關,整個人就愣住了。

    整個客廳溢滿濃濃的肉湯的香味,餐桌上擺著碗筷和一份番茄炒蛋,廚房的油煙機還在嗡嗡運作,玻璃窗上泛起了白霧。

    外面天寒地凍,這里卻滿是家的溫暖。

    溫鐘意聽見門響,從廚房探出頭,對孟川說:“別傻站著,去洗個手,過來盛湯。”

    “哦,好。”孟川如夢初醒般回過神,洗完手進了廚房,盛出兩碗肉湯。

    他原本還打算回來給溫鐘意做飯吃,沒想到溫鐘意居然會主動洗手作羹湯。

    今天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么。

    肉湯熱氣騰騰,孟川咕咚咕咚喝完,又去盛了第二碗。

    溫鐘意問他:“好喝嗎?”

    “好喝。”孟川連連點頭,就著米飯扒了半盤番茄炒蛋,雖然沒嘗出什么番茄味,但心里異常滿足,帶著笑意問溫鐘意,“今天怎么想起來做飯了?”

    溫鐘意從裊裊熱氣中抬起頭,說:“閑得沒事就做了。”

    孟川又扒了一口飯,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說:“以后別做了,懷著孕呢,吸多了油煙對孩子不好。”

    “知道了。”溫鐘意說。

    過了片刻,孟川又扭扭捏捏地問:“你之前也給我做過飯嗎?”

    溫鐘意看他一眼,說:“做過啊。”

    “也是這么豐盛嗎?”

    溫鐘意沉默了一秒,說:“這就叫豐盛了嗎?”

    他之前偶爾興致上來,做得遠比這些多得多。

    孟川原本還挺雀躍,一聽這話忽然有點不是滋味:“你之前對我那么好啊。”

    溫鐘意反問:“現在對你很差嗎?”

    孟川低下頭含糊其辭:“……也沒有。”

    溫鐘意撂下筷子:“沒有就趕緊吃,不準剩下。”

    “噢。”-

    季殊發現孟川這幾天很奇怪。

    打電話叫他出來永遠說沒空,難得一塊吃頓飯,他還心不在焉一個勁兒地看手機。

    在第N次瞥到孟川低頭看手機的時候,季殊忍不住問道:“你等誰的消息呢?”

    孟川絲毫沒有被抓包的慌張,淡定地摁滅手機,說:“沒等誰的,我就看看。”

    “你不對勁啊。”

    孟川不搭理他,季殊就壓低聲音往他跟前湊:“你裝什么啞巴,是不是那天早上在你家的那個人?”

    “之前怎么不知道你這么八卦,別擋著我夾菜。”孟川抬起胳膊肘把他擋開,沒事人似的夾了口菜吃。

    季殊瞪著他:“好啊,家里偷偷摸摸藏了個人,還不跟兄弟說,你真好意思的。”

    兩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飯桌上的其他人不滿意了。

    “你倆說什么悄悄話,什么事不能說出來讓我們也聽聽?”

    這一桌都是從小一塊長大的朋友,關系很好,說話也不拘束。

    但真要是論起親疏遠近,那還得是季殊跟孟川關系最好。

    孟川倒不是不想跟季殊坦白。

    主要他上次跟季殊聊起溫鐘意,還在那信誓旦旦地說他有自己的計劃,然而沒過幾天,他就猝然多了個老婆多了個孩子。

    這事跟季殊解釋起來太復雜,說了季殊估計也不信,還得笑他是傻子,計劃半天結果把自己計劃進去了。

    孟川被溫鐘意罵傻子也就算了,反正關起門來誰也不知道,但不能丟臉丟到外面。

    這頓飯吃到最后,孟川也沒收到溫鐘意發來的消息。

    其他人要么被對象打電話叫走了,要么有別的事提前離席了,就連季殊也被季穎喊回了家。

    只有孟川握著手機,臉上有點掛不住。

    偌大安靜的客廳里,溫鐘意正靠在沙發上看書,聽見門響抬頭看了一眼:“回來了?”

    “回來了。”孟川說。

    溫鐘意聽出他聲音里的情緒,合上書,問道:“怎么了?”

    孟川一聲不吭地脫鞋脫外套,就差把“我不開心”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溫鐘意莫名好笑:“誰惹你了?”

    孟川看他一眼,忍了幾秒,沒忍住,用很別扭的語氣對他說:“你怎么不給我發消息打電話?”

    “嗯?”溫鐘意沒明白過來:“不是你說晚上要在外面吃,讓我不用等你嗎?”

    溫鐘意原本以為孟川不回來晚飯需要自己解決,沒想到孟川給他訂了餐。吃完飯溫鐘意就坐在沙發上看書,一直到孟川回來。

    “你到底怎么了?”溫鐘意不太理解他在鬧什么別扭。

    孟川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會兒,偏過頭,不情不愿地說,“別人都接到了電話,只有我沒有。”

    溫鐘意反應了兩秒,終于聽明白他的言外之意,當即就啼笑皆非地彎了下嘴角:“你就在介意這個?”

    孟川嘴硬:“也不是特別介意。”

    溫鐘意想笑:“我是覺得時間還早,你要是晚半個小時還不回來,我就給你打電話了。”

    孟川臉色稍緩:“真的嗎?”

    “真的。”溫鐘意沒忍住笑了一聲。

    他發現現在的孟川是真的很幼稚,連這點小事都要介意。

    孟川被安慰到了,心情好了起來,他走向衣架,從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樣東西,神秘道:“猜我給你帶了什么。”

    溫鐘意配合道:“板栗酥嗎?”

    “恭喜你,猜錯了。”孟川把塑料袋解開,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打包盒,里面是一些小蛋糕。

    他不太吃甜食,但季殊說這些小蛋糕味道不錯,孟川一聽,覺得溫鐘意應該喜歡吃,走的時候特地找服務員重新要了一份。

    溫鐘意晚飯吃得很飽,吃不下這么多,只拿了一個。

    吃完蛋糕,溫鐘意在客廳溜達了兩圈,消了消食。

    在家待得時間太久,溫鐘意感覺四肢都退化不少。

    他一邊慢悠悠地走一邊撫摸小腹,有點遺憾地想,之前練出來的腹肌現在都沒有了,生完孩子之后不知道能不能再練回來。

    睡前,孟川照例給他端來熱牛奶,然后給他熱敷按摩。

    每次溫鐘意一表現出困意,孟川就會很積極地給他關燈,然后繼續蹲在床邊,嘴上說是要給他再按一會兒,實際是等溫鐘意睡著后,偷偷摸摸地摸他肚子。

    溫鐘意有好幾次都是在裝睡,中途故意動一下嚇嚇孟川,還挺好玩。

    但這晚孟川居然膽子大了,溫鐘意動完他也沒撒手,好像篤定溫鐘意不會醒過來一樣。

    “……”

    溫鐘意忍了一會兒,實在是有點裝不下去了,便輕啟嘴唇,假裝咕咕噥噥地說夢話:“你怎么在這兒啊……”

    孟川果然嚇了一跳,立馬縮回手,在黑暗中驚疑不定地看著他。

    溫鐘意順勢翻了個身,背對著孟川,不給他摸肚子了。

    孟川沒辦法,只能小心翼翼地給他蓋好被子,躡手躡腳地走了。

    等到馬路上堆積的雪逐漸融化之后,孟川開車帶著溫鐘意去醫院做產檢

    還是那家私立醫院,還是上次那個醫生。

    醫生估計做了很長時間的心理建設才接受男人懷孕這件事,現在已經能面帶微笑地跟他們打招呼了。

    溫鐘意躺在檢查床上,衣服掀上去,露出微微隆起的小腹。

    饒是孟川在深夜里偷著摸了很多次,現在看見如此清晰的孕肚,還是不免有些愣神。

    醫生在溫鐘意的肚子上涂抹了耦合劑,探頭貼上去,儀器屏幕上瞬時出現了胎兒影像。

    不同于兩個月時模糊的一團,三個月大的胎兒已經能清楚地看見頭部和軀體的形狀。

    用孟川的話來說就是:“終于有個人樣了。”

    溫鐘意偏頭看向屏幕,小小的孩子仿佛正在他的肚子里沉睡,很安靜乖巧的模樣。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幾乎移不開視線。

    醫生仔細地檢查了胎兒的頭頸部和腹部,點點頭說:“胎兒發育得很好,沒有什么問題。”

    三個月剛好是NT檢查的時期,是評估胎兒是否患唐氏綜合征的重要辦法。

    幸運的是,這個孩子的NT測值在正常范圍內。

    孟川明顯有點激動,指著屏幕問這問那,溫鐘意只是聽著,沒有出聲。

    孟川低頭看他一眼,見他盯著屏幕走神,問道:“你在想什么?”

    溫鐘意對他說:“我在想孩子的性別。”

    孟川眨了下眼,看向醫生:“現在能看出性別嗎?”

    雖然胎兒的外生殖器已經成型,但是成型得太小,醫生也給不出一個很確切的回答。

    孟川問溫鐘意:“你希望是男孩還是女孩?”

    “都可以。”溫鐘意說。

    其實他想的性別不是這個,而是孩子分化的性別。

    分化一般會在十歲左右完成,伴隨著一場高熱,從而確定孩子真正的性別。

    溫鐘意之前覺得孩子什么性別都好,現在卻不太希望孩子分化成alpha或omega,最好是跟這個世界上的人一樣,做一個普普通通的beta。

    因為他不確定這個世界是不是只有自己和孟川擁有腺體,如果真是這樣,那萬一他生出一個alpha或omega,孩子將來的易感期或發情熱將會成為一件很麻煩的事。

    他看向屏幕里那小小的一團,在這一刻無比真誠地希望這個孩子是一個健康快樂的beta。

    從醫院出來后,孟川帶著溫鐘意去了一家高檔餐廳。

    溫鐘意點了幾道菜,抬頭看見孟川低著頭在手機上打字,隨口問:“在跟誰聊天呢?”

    “呦。”孟川打字的間隙抬頭沖他一笑,促狹道:“這就開始查崗了?”

    “……”溫鐘意無語。

    孟川自發解釋說:“在跟季殊聊天,他問我在哪兒。”

    說完還煞有其事地舉起手機要給溫鐘意看,溫鐘意懶得看,偏過頭道:“拿走拿走。”

    風雪肆虐的天氣已經過去,第二天溫鐘意要去書店上班。

    孟川勸了他一晚上也沒勸動,只能無奈開車去送他。

    路上孟川還在叨逼叨:“這么冷的天在家待著多好,你怎么就非得上這個破班,能掙幾個錢啊。”

    溫鐘意嗤了聲說:“你管我掙幾個錢,我上班我樂意。”

    孟川:“第一次聽說有人愿意上班。”

    溫鐘意未置可否,扯松了脖子上系的圍巾,轉頭看向窗外。

    他想來書店上班純粹是覺得一個人待在家里太悶,雖然舒服,但待久了會覺得煩。

    孟川把他送到書店門口,跟他說:“午飯會有人來送,下午我派司機來接你去圖書館。”

    他已經摸清了溫鐘意的習性,上午上班,下午學習,懷著孕也能在圖書館待滿六小時,簡直跟上了發條一樣。

    溫鐘意拒絕:“不用來接,我自己可以打車。”

    孟川無視他的拒絕,朝他揮揮手,開車走了。

    元旦到了,溫鐘意原以為圖書館里人不會太多,去了才發現里面竟然人滿為患。

    三天假期硬是被大學生過出了三天活頭的感覺,假期過后就是考試周,楊嘉然這三天沒日沒夜地背書,背得人都快斷氣了,看得溫鐘意嘆為觀止。

    “下輩子,再也不要選法學……”楊嘉然氣若游絲地交代完最后的遺言,趴在桌上緊緊閉上眼,假裝自己死了。

    結果沒死五分鐘,他又頑強地爬起來,繼續嗷嗷背書。

    有聲閱覽室實在是太吵,溫鐘意待了一會兒就走了。

    楊嘉然背完書去樓上找溫鐘意,坐在他對面。

    這里的高考內容跟溫鐘意在桑卡學的差別很大,溫鐘意必須從高一開始學起,不過好在他的領悟能力很強,并不覺得這些知識有多復雜。

    溫鐘意在看網課,學得很認真,沒有注意到對面楊嘉然在給他使眼神。

    直到手機屏幕頂端彈出消息提示,溫鐘意才抬了下眼皮。

    楊嘉然:快看你身后!

    溫鐘意看完消息,疑惑轉身,看見了孟川,神情微微一愣。

    孟川吊兒郎當地坐在一張空桌旁,雙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長腿翹起,神情散漫,含笑朝溫鐘意挑了個眉。

    周圍的人都在各忙各的,唯有孟川面前空無一物,一看就不是來學習的。

    溫鐘意嘴唇動了動,沒有出聲,看了片刻就把頭轉過去了,繼續聽課。

    然而身后投來的視線實在是太過明目張膽,溫鐘意不用回頭都知道孟川一直在看自己。

    他怎么來了,溫鐘意忍不住走了一秒的神。

    孟川也想問自己是抽的哪門子風,難得放個假,不去好好放松,居然來這找溫鐘意。

    他打小就不愛學習,進入圖書館的次數屈指可數,頂多待五分鐘就想跑。

    但他卻沒走。

    不僅沒走,還去旁邊書架上拿了本書,裝模作樣地看起來,好讓自己顯得不那么游手好閑。

    溫鐘意聽完一節網課,摘下耳機揉了揉脖子,轉頭往身后瞥了眼。

    只見半小時前還神采奕奕的孟川已經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胳膊底下還壓了本書。

    溫鐘意就知道他會是這副德行,無奈地彎了下嘴角。

    溫鐘意本想等吃午飯的時候再去叫醒他,沒想到很快就有人過來把孟川給攆走了,因為他沒有預約座位。

    孟川迷迷瞪瞪站起來,把翻開一頁的《紅與黑》塞回書架,轉了一圈居然找不到空座,只能悻悻地走了。

    中午三個人一起吃的飯,孟川有食堂五樓的會員卡,直接開了個包間。

    這次楊嘉然自覺跟溫鐘意保持距離,沒再往他身上靠。

    孟川看他順眼了許多,直接大手一揮:“想吃什么點什么,我請客。”

    楊嘉然捧著菜單,受寵若驚地看向溫鐘意:“真的可以隨便點嗎?”

    “可以,點吧。”溫鐘意對他笑了笑。

    于是楊嘉然吃到了入學以來在食堂吃過的最好的一頓飯。

    他還目睹了孟川剝蝦的過程,先掐頭去尾,再挑蝦線,最后把蝦肉放進溫鐘意的盤子里。

    溫鐘意只負責吃,其他活都由孟川自覺承擔。

    楊嘉然偷偷打量他倆一會,低下頭,情不自禁地嘿嘿一笑。

    溫鐘意看著自己面前堆成小山的蝦肉,說:“這么多我吃不下。”

    他拿起筷子想給楊嘉然夾幾個,楊嘉然非常有眼力見地捂住自己的盤子,連忙搖頭:“你吃吧,我自己剝就行。”

    開玩笑,他哪敢吃孟川親自剝的蝦。

    果然,坐在楊嘉然斜對面的孟川點點頭,目光贊許地看著他。

    溫鐘意便轉頭把盤子推給孟川,讓他來解決,隨后朝水果拼盤揚起下巴,對孟川說:“我想吃橘子。”

    他明明可以自己伸手夠到,卻沒有這么做,意思很明顯。

    孟川給他把橘子剝好,想了想,又給楊嘉然扔了一個囫圇的。

    吃完橘子,溫鐘意揉了揉肚子,這已經是他習慣性的動作了。

    溫鐘意問楊嘉然:“吃飽了嗎?”

    楊嘉然小雞啄米點頭:“飽了飽了。”

    不僅胃飽了,愛嗑cp的靈魂也飽了。

    原本楊嘉然還擔心孟川沒有記憶會不會對溫鐘意不好,現在看來這樣的擔憂根本就是多余。

    孟川只是失憶,又不是性情大變,人還是那個人,再次愛上溫鐘意也并非不可能。

    元旦過后,孟川要去外地出一趟差,他在吃晚飯的時候把這件事告訴溫鐘意。

    溫鐘意筷子一頓,問他:“什么時候走?”

    孟川說:“后天。”

    “不能再晚幾天嗎?”

    “怎么?舍不得我啊。”孟川滿臉笑意,沖他眨眨眼,“要不你撒個嬌,說不定我一時心軟就不走了。”

    溫鐘意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他一眼:“誰舍不得你。”

    “你看,還嘴硬。”

    “……”溫鐘意無聲翻個白眼,吐了倆字:“傻子。”

    很快孟川就明白了溫鐘意為什么讓他晚幾天再走。

    第二天傍晚溫鐘意在圖書館接到孟川的電話。

    他打車回家,一進門就聞到了那股濃到嗆鼻的苦咖信息素的味道。

    孟川不在客廳,不在客臥。

    溫鐘意的腳步停在主臥門前,做了下心理準備,微微屏住呼吸,擰開了臥室的門。

    第32章 第 32 章

    臥室里拉著窗簾, 沒開燈,只有從客廳里投射進來的光線。

    孟川把溫鐘意的衣柜弄得一團糟,各種衣物被他鋪在床上, 像鳥兒筑巢一樣給自己壘了個窩。

    他赤裸著上身縮在溫鐘意的衣服堆里,背上的肌肉線條格外鮮明。

    房間里滿是信息素糅合的味道,溫鐘意甚至看到自己放在衣柜里的干凈內褲也被孟川拽了出來, 壓在身子底下。

    聽見門響, 孟川抬了下眼皮, 看到是溫鐘意, 臉上浮現出一絲依賴和抱怨的神情:“你怎么才回來啊……”

    他臉上帶著低燒尚未褪去的潮紅,完全沒有平時那種囂張又討打的氣勢。

    易感期的alpha會非常依戀伴侶的信息素,變得十分黏人、敏感, 孟川也不例外。

    他眼巴巴地望著溫鐘意, 期盼溫鐘意能離他近一點,給他點安撫。

    但溫鐘意沒有給他好臉色。

    “啪”一聲, 溫鐘意按開房間的大燈, 驟然亮起的光線讓他不自覺瞇了瞇眼。

    然后溫鐘意大步走到床邊, 把被孟川壓在身下的內褲抽了出來, 他的耳根有點紅,羞惱地打了下孟川的后背:“真混蛋啊你!”

    溫鐘意甫一靠近, 那股玫瑰味信息素就變得清晰濃重, 孟川被打也很開心, 順勢抓住他的手,討好地蹭了蹭:“我不是故意的。”

    “滾開。”溫鐘意甩開他的手, 把內褲疊好放進衣柜。

    孟川重新把臉埋進溫鐘意的衣服里, 無知無覺地釋放出過于濃烈的信息素,讓溫鐘意也感到些許燥熱。

    溫鐘意不想離孟川太近, 但也沒辦法真的狠下心不顧他的死活,他吐了口氣,再次走到床邊,伸手試了試孟川的額頭,問他:“吃退燒藥了嗎?”

    “吃了。”孟川低聲說。

    退燒藥只能讓他的體溫恢復正常,但沒法徹底消除他體內的難耐,孟川本能地去抓溫鐘意的手,抓了個空。

    他耷拉著腦袋,一臉失落地控訴溫鐘意:“摸個手都不行嗎,你真小氣。”

    溫鐘意把手藏在身后:“我怕被狗咬。”

    “我不咬你。”孟川直勾勾地看著他說。

    溫鐘意無動于衷:“不信。”

    “……”

    孟川泄氣般低下頭,在溫鐘意的衣服上用力蹭了一下臉。他的頭發亂七八糟地支棱著,身上肌肉線條繃緊,在燈光下顯出不容忽視的力量感。

    伴隨著身體上的異常躁動,一些紛繁錯亂的記憶隨之涌入孟川的腦海。

    溫熱柔軟的身軀、被扯開的襯衫衣領、泛著水光的嘴唇、抑在喉嚨里的喘息……

    他看不清被他壓在身下的人的臉,但孟川知道那是溫鐘意。

    畫面像是走馬觀燈一樣在他腦海中飛速閃過,孟川的呼吸變得粗重,他翻了個身仰躺在床上,胸腔起伏幾下,啞聲對溫鐘意說:“我之前易感期你不是這么對我的。”

    “……”溫鐘意啞口無言,低頭對上他的眼睛。

    孟川的眼睛稍顯黯淡,里面藏著一些難以言說的情緒。

    溫鐘意不確定他是在胡言亂語還是真的想起了些什么,猶豫片刻后,溫鐘意伸手輕輕蓋住了他的眼睛。

    刺眼的燈光被遮住,孟川看不見溫鐘意的臉。他再次抬手去抓溫鐘意的手,這次溫鐘意沒有躲。

    “不準咬我。”溫鐘意警告他。

    “不咬。”孟川說。

    他把溫鐘意的手貼在自己的嘴唇上,在察覺到溫鐘意想要掙脫的時候,孟川不假思索地張嘴含住了他的食指指尖。

    溫鐘意瞬時呼吸一窒。

    他清晰感受到自己的指腹被溫熱的口腔包裹著,孟川果真信守承諾沒有咬他,堅硬的牙齒很輕地抵著溫鐘意的手指,舌尖掃過皮膚帶來的癢意讓溫鐘意的心跳變得越來越快。

    他想要抽出手,孟川卻把他手腕攥得很緊。

    “你干什么。”溫鐘意的聲音不太平穩。

    孟川最后輕吻了一下他的指腹,依然沒有松開他的手,望著他說:“你可以上來陪我嗎?”

    “……不可以。”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

    “但你之前會陪著我,為什么現在不行?”

    “……”

    “因為不喜歡現在的我嗎?”孟川執拗地問,像是非要從溫鐘意嘴里得到一個答案。

    溫鐘意有些不忍心地別開視線,這樣的孟川讓他無法招架。

    沒等溫鐘意想好該怎么回答他,孟川再次把他的手指含進嘴里,這次是無名指。

    孟川總是有辦法讓溫鐘意一而再再而三地為他降低底線。

    從前是這樣,現在還是如此。仿佛這個人生來就有讓溫鐘意心軟的本領。

    溫鐘意躺在床上,身下是不太平整的衣物,耳邊孟川熾熱滾燙的呼吸。

    這樣同床共枕躺在一起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溫鐘意的身體有些緊繃,苦咖信息素密不透風地將他包圍,溫鐘意幾乎沒有躲避的余地。

    孟川側躺在他身側,看似無害地問:“我可以抱著你嗎?”

    即便溫鐘意說不可以也沒用,因為孟川在詢問的同時已經悄無聲息地靠了過來,手臂一伸將他抱在懷里。

    溫鐘意默不作聲,孟川便自顧自地笑了下:“你同意了。”

    他用下巴蹭了蹭溫鐘意的發頂,安靜地抱了溫鐘意一會兒。

    房間里靜謐無聲,厚重的窗簾隔絕了外面凌厲的寒風,頭頂的吊燈散發出昏黃的光。

    溫鐘意輕輕閉上眼,聽到了心臟跳動的聲音,分不清是誰的。

    溫鐘意緊繃的身體慢慢放松,就在他以為孟川已經睡著的時候,忽然感受到大腿的異樣。

    溫鐘意臉色微變,想要掙脫孟川的懷抱。

    “別亂動。”孟川低啞的嗓音在他頭頂響起。

    溫鐘意被他緊緊地摟在懷里,掙扎無果,咬牙道:“你想干什么?”

    孟川不說話,扣在溫鐘意肩頭的手指往上移了移,羽毛一樣撫過溫鐘意的鎖骨、脖頸、下巴,最后停在他的唇側。

    溫鐘意不由自主地戰栗,似乎預料到要發生什么,整個人更加用力地掙扎起來。

    “孟川!”

    孟川悶哼一聲,鐵鉗般的手臂將溫鐘意牢牢束縛在這方寸之地,再次說:“別動。”

    溫鐘意沒有察覺他聲音里的危險性,在他試圖屈起膝蓋把孟川踹開的時候,孟川驟然翻身而起,一只手按住他的大腿,另一只手抓住他的兩手手腕按在頭頂,忍無可忍道:“跟你說了別亂動!”

    溫鐘意被他禁錮在身下,呼吸有些急促,那張總是平靜無波的臉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他知道自己的力量無法和清醒的孟川抗衡,勉強鎮定地說:“我懷著孩子,你別亂來。”

    孟川瞇眼一笑,滿是侵略性地俯下/身,避開他的肚子,在他耳邊輕聲說:“三個月之后是可以的。”

    溫鐘意頓時睜大了眼:“不可以……唔。”

    孟川低頭吻住了他的嘴唇。

    和上次意識模糊時親吻的感覺不一樣,這次孟川沒有任何技巧,完全是頭腦一熱,動作青澀且莽撞,一不小心咬到了溫鐘意,嘴里很快便彌漫起血腥味。

    溫鐘意吃痛皺起眉頭,眼里迅速浮現一層水霧。

    孟川片刻后松開他,按捺著喘息說:“抱歉。”

    “……”溫鐘意微張著嘴唇,呼吸同樣錯亂,瀕臨窒息的感覺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連孟川已經松開他的手都沒有察覺。

    孟川抹掉他嘴唇上的血跡,又湊上去親了親,有點懊惱地說:“我不是故意的。”

    溫鐘意深深吐出一口氣,視線重新有了焦距,看著孟川說:“你連怎么接吻都忘了嗎?”

    他的舌尖又麻又痛,實在沒辦法給孟川好臉色,說出口的話幾乎是在往孟川心窩子上戳。

    孟川重重地喘息兩下,一股邪火從心底油然而生,他虎口卡住溫鐘意的下顎,眸光幽深地盯著他說:“忘了還可以練。”

    溫鐘意被他盯得渾身發毛,沒等他想明白這句話的含義,孟川又再次低頭吻了下來。

    直到溫鐘意的唇舌徹底失去知覺,孟川才心有不甘地放過他,強硬地逼問:“現在呢,你還覺得之前那個人接吻的技術比我厲害嗎?”

    溫鐘意:“……”

    明明就是他自己,他居然用“那個人”來指代。

    溫鐘意已經沒有跟他爭辯的力氣,胡亂點頭:“你厲害你厲害……”

    孟川拇指摩挲著他的下唇,露出勝利者的微笑。

    溫鐘意被他親得渾身無力,閉著眼睛,緩慢地平復著呼吸。

    他以為孟川嘗到甜頭就會作罷,直到毛衣下面伸進一只不懷好意的手,溫鐘意才猛然驚醒,這人根本就是貪得無厭,得寸進尺!

    孟川終于得到機會把那天學到的按摩技巧用在了溫鐘意身上。

    溫鐘意緊咬著嘴唇,滿面潮紅。

    “舒服嗎?”孟川故意問。

    溫鐘意不回答,他就用指尖輕捻。

    溫鐘意霎時渾身一激,隔著毛衣摁住那只手,呼吸和心跳亂如擂鼓:“別鬧了孟川……”

    他那點力氣猶如隔靴搔癢,孟川更來勁了,又問了一遍:“舒服嗎,嗯?”

    他今晚簡直強勢到不正常,也不知道是易感期給了他勇氣,還是溫鐘意的縱容讓他有恃無恐。

    孟川喜歡這種掌控的感覺。

    別的時候對溫鐘意俯首稱臣都沒關系,但在這種時候,他只想看到溫鐘意因自己而露出隱忍難耐的表情。

    這一刻孟川忽然意識到,他對溫鐘意好,對溫鐘意有情欲,不僅僅是因為信息素和之前留下的本能,而是現在的他的真實的欲望。

    孟川潛意識里把過去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看成兩個人。

    過去的事他無從記起,現在的他再次喜歡上了溫鐘意。喜歡到嫉妒之前那個被溫鐘意無條件包容和愛著的自己。

    溫鐘意快要崩潰了,他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也不知道身上的衣服是什么時候被脫掉的。

    濃到讓人喘不過氣的苦咖信息素勾起了他本能的欲望。

    溫鐘意克制不了,情難自禁。

    他抓著孟川的手,漂亮的臉上滿是情動,顫抖地說:“……去關燈。”

    “不想關。”孟川說,“想看著你。”

    溫鐘意沒有起身的力氣,只能無可奈何地抬起手臂擋住臉,然而孟川不讓他如愿。

    孟川再次把他的手扣在頭頂,另一只手往下一探,發出驚奇的聲音:“我靠,小說里寫的居然是真的。”

    他跟發現什么新大陸一樣,低頭去看,過了會兒把溫鐘意抱起來,讓他攀附著自己的肩膀。

    溫鐘意的身體軟得像沒有骨頭,他理智上想要逃離,然而omega的本性讓他無法抗拒alpha伴侶的靠近。

    孟川抱著他的腰,牙尖咬住溫鐘意的脖頸上的腺體,恬不知恥地問:“生殖腔在哪兒啊?”

    溫鐘意說不出話,他就一遍遍地問,直到把溫鐘意逼得炸毛,風度全無地罵他:“你個王八蛋!”

    孟川掌握著主動權,低低笑著說:“多罵,愛聽。”

    “……”

    顧忌著孩子,孟川沒有做出更過分的行為,他把溫鐘意側放在床上,從身后摟著他。

    房間里的燈沒關,一切細微的表情和反應都無處遁形。

    溫鐘意:“你夠了沒!”

    孟川態度良好地在他耳邊嗡嗡:“馬上馬上。”

    ……

    房間的燈亮了很久。

    溫鐘意被孟川抱著去清洗,眼睫半垂,嘴里有氣無力地說:“我明天一定要殺了你……”

    孟川舒服大發了,笑瞇瞇地跟他貧嘴:“有句話怎么說來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溫鐘意:“……”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他一定會在進房間之后先掏出槍,朝這個王八蛋身下開一槍,讓他這輩子都沒辦法風流。

    然而現在后悔也沒用了,精疲力盡的溫鐘意直接在浴室里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他感覺到孟川又在偷摸自己的肚子。

    溫鐘意毫不客氣打掉他的手,捂著肚子轉過身,很快就睡沉了-

    翌日清晨,冬日暖陽透過窗簾縫隙,在柔軟的大床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線。

    床上沉睡的人被光線擾了清夢,微微蹙了下眉,正要轉過身繼續睡,忽然感受到哪里不太對勁。

    溫鐘意睜開眼,視線緩慢聚焦,他先是懵了一秒,然后低頭一看。

    一條結實有力的手臂正搭在他的腰上,溫熱的掌心貼著他的小腹,手指還無意識地動了動。

    溫鐘意:“……”

    已經退燒的孟川在他身后睡得正香。

    不僅恬不知恥地占據了他一半的被子,赤裸的胸膛還緊貼著溫鐘意的后背,綿長濕潤的呼吸拂過溫鐘意的耳畔。

    昨晚的記憶涌入腦海,溫鐘意咬牙切齒,驟然掀開被子。

    察覺到懷里人的掙扎,孟川把手臂移到他胸前,蠻橫收緊,埋頭在他后腦蹭了蹭,含糊地嘟囔:“別動,再睡會兒……”

    溫鐘意的胳膊肘用力往后一搗,怒道:“睡你大爺!”

    “唔!”孟川悶哼一聲,疼得睜開眼,手還是沒撒開,“清晨如此美好,你卻如此暴躁。”

    “你給我松手!”

    “不松。”孟川將不要臉貫徹到底,一把扣住溫鐘意試圖反抗的手,陶醉地聞著他身上的玫瑰香,誘哄道:“再睡會吧,這才幾點,鬧鐘都沒響呢……”

    話音剛落,床頭柜上鬧鐘頓時響起了歡樂的起床鈴。

    孟川:“……”

    鈴聲循環播放,這下是想睡都睡不著了。

    孟川假裝自己聾了,哼唧兩聲想繼續裝睡,身體一動,忽然察覺哪不對勁。

    難怪溫鐘意的耳尖脖頸一片通紅。

    孟川的目光落在他羞紅的臉頰上,喉結一滾,更石更了。

    “……”溫鐘意的臉色頓時精彩紛呈,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松、手。”

    松?還是不松?

    孟川思索兩秒,決定繼續耍流氓。

    溫鐘意氣得說不出話,鑒于兩人力量懸殊,他沒有再試圖掙扎,而是翻過身,面朝孟川,狠狠在他肩頭上咬了一口。

    孟川吃痛,手臂一松,溫鐘意便卯足力氣一把將他掀開,然后迅速坐起,從抽屜里掏出槍,上膛,開保險,瞄準——

    差點掉在地上的孟川:“…………”

    忘了他還有這把破槍了。

    溫鐘意睡衣凌亂,冷若冰霜的臉上帶著尚未褪去的紅,那眼神恨不得把孟川給就地正法,冷聲道:“滾出去!”

    要不是因為那槍口正對著自己的下半身,孟川簡直都想直呼一句“好辣!”

    但為了自己以后的幸福著想,孟川還是把話咽回了肚子里,舉起雙手,嬉皮笑臉地哄道:“好嘛,你別動了胎氣,我這就滾。”

    說完,他利落地從床上坐起來,光著膀子,赤著腳,渾身上下只穿了一條短睡褲,邁著兩條大長腿就朝洗手間去了。

    臥室里,溫鐘意又重新躺了下去。

    他身上還沒緩過勁兒。

    孟川自知有罪,給溫鐘意端來早餐后出門去了趟藥店,買來一支孕婦能用的軟膏。

    溫鐘意趴在床上,臉埋進枕頭里,任他在自己腿上涂抹。

    “對不起,不知道你皮膚這么嫩。”孟川聽起來滿懷誠意地道了歉,認真細致地給溫鐘意抹藥膏,視線不由自主地往別的地方瞥。

    溫鐘意似有所感,警告他:“你敢亂摸我就殺了你。”

    孟川都對他這話免疫了,嬉皮笑臉道:“做都做了,摸一下怎么了?”

    溫鐘意作勢要爬起來:“你敢!”

    孟川連忙摁住他,好聲好氣道:“不敢不敢,你趴好別動,還沒抹完呢。”

    溫鐘意時刻保持警惕,然而孟川仿佛真的從良一般,規規矩矩沒有亂動。

    幾分鐘后,孟川把藥膏收起來,對他說:“好了,你趴著晾會兒。”

    溫鐘意側著臉“嗯”了聲,手指一伸,說:“你滾出去。”

    “真無情。”孟川抽了張紙巾擦干凈手指,說他,“提上褲子不認人。”

    現實是溫鐘意的睡褲褪到了膝彎,露著雪白的大腿,根本就沒提上。

    孟川忍不住彎起嘴角,趁機拍了下他的屁股,在溫鐘意的怒罵中滾了。

    由于孟川一系列的行徑過于惡劣,溫鐘意一上午都沒正眼看過他。

    孟川的燒已經退了,但整個人還是有點不在狀態,本能地想要黏著溫鐘意。

    溫鐘意兇他,他就撇嘴,那張痞帥的臉上瞬間浮現出要哭的表情,實際眼里噙滿笑意。

    “我真是受夠你了孟川。”溫鐘意深吸一口氣說。他現在非常想朝這張臉上狠狠揍一拳。

    “我這不是難受嘛,別這么兇。”孟川不怕死地往他跟前湊,“再說我下午就要出差了,四五天見不著面,你想讓我煩你我都煩不著了。”

    他居然還知道自己煩人,溫鐘意冷笑一聲,問他:“易感期還敢去出差?”

    孟川嘆了口氣說:“沒辦法啊,那么大個項目,我總不能拱手讓人吧。”

    項目既然需要他親自動身去談,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溫鐘意沒再說什么。

    孟川還怕自己不在家沒人照顧溫鐘意,想請個人過來陪他,被溫鐘意拒絕了。

    下午孟川收拾行李的時候,行李箱里裝的全是溫鐘意的衣服。

    溫鐘意看到此景,額頭青筋一跳:“你都帶走了我穿什么?”

    “你穿我的,或者我找人來給你送幾件新的。”孟川朝他挑了下眉。

    “……”溫鐘意咬緊后槽牙,很想把他討人厭的眉毛揪下來。

    半小時后,秘書準時來接。

    溫鐘意雙手插兜倚著臥室門口,沒有要出去送他的意思。

    孟川已經走出門口了,又忽然折回來。

    溫鐘意看著他問:“忘帶東西了?”

    孟川沒說話,伸手一把抱住了他。

    溫鐘意愣住,兜里的手都沒抽出來,就這么被孟川抱了個結結實實。

    孟川在他頸間深深吸了口氣,然后偏過頭輕啄了一下他的耳垂,笑著說:“在家好好的,等我回來。”

    第33章 第 33 章

    孟川走后, 家里變得空蕩許多。

    溫鐘意一個人吃了晚飯,倚靠在沙發上看了會兒電視。

    客廳只開了一盞落地燈,電視里播放的是他愛看的紀錄片。

    溫鐘意靠著抱枕, 手搭在小腹上輕輕撫摸著,不知怎么有些興味索然。

    電視里傳出的聲音稍顯嘈雜,溫鐘意覺得吵, 拿起遙控器直接關了。

    明明孟川住進來之前他也能忍受一個人的生活, 現在卻覺得孤單。

    尤其在經歷昨晚那樣的床事后, 偌大的房子里只剩溫鐘意一個, 讓他覺得昨天的一切都不太真實。

    但很快這樣悵然若失就被驟然響起的手里鈴聲打破了。

    飛機剛一落地孟川就給溫鐘意撥去了電話,熱情洋溢地問:“在干嘛呢?吃晚飯了嗎?想我了嗎?”

    隔著手機溫鐘意都能想象出他神采飛揚的樣,忍不住彎了下嘴角, 挨個回答道:“在看電視, 吃了,不想。”

    孟川“嘁”了聲, 好似昨晚那興奮勁兒還沒過, 揚著聲音說:“肯定在想。沒我在你旁邊煩你是不是不太適應?想我了就直說, 別不好意思, 等我回去給你帶禮物昂。”

    他宛如一個剛經歷完洞房花燭夜的毛頭小子,整個人由內而外都散發著新婚的喜悅。

    溫鐘意感覺有點好笑:“你要給我帶什么禮物?”

    “你想要什么?”

    說實話孟川還真不知道溫鐘意喜歡什么, 除了愛吃板栗酥等甜口的零食, 溫鐘意沒有對其他東西表現出偏愛。

    孟川忽然想到什么, 嘿嘿一笑:“我知道了。”

    溫鐘意問:“你知道什么了?”

    “先不告訴你。”孟川神神秘秘地說,“回去給你個驚喜。”

    溫鐘意笑了一聲, 沒有追問, 換了個話題:“你的易感期怎么樣,沒再發燒吧?”

    “不發燒了, 但還是有點不舒服。”孟川說。

    溫鐘意說:“易感期需要多休息。”

    言下之意就是讓孟川工作別太累。

    孟川心口一熱,壓低聲音嘀嘀咕咕地說:“幸好帶來了你的衣服,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熬。”

    明明昨晚還親密無間地摟在一塊,現在就兩地相隔。

    要不是還有幾分理智在,孟川簡直都想立馬飛回去,去他媽的狗屁項目,哪有媳婦重要。

    一通電話打得黏黏糊糊,溫鐘意都有點犯困了,孟川還舍不得掛。

    “對了。”溫鐘意躺在沙發上,手背擋住燈光,很嚴肅地說,“不準把我的衣服弄臟,敢弄臟你就完了。”

    孟川一愣,明白過來他話里的意思,問:“之前弄臟過嗎?”

    溫鐘意不說話了。

    孟川嘖了一聲,陰陽怪氣道:“那是之前,現在的我才不會干出這種缺德的事呢。”

    溫鐘意一哂,頭一回聽見自己罵自己的。

    孟川又說:“那藥膏你別忘了抹,腿要是疼得厲害就別出門了,在家好好待著。”

    溫鐘意沒好氣道:“你還好意思說。”

    他現在都不敢坐,只能穿著松松垮垮的睡褲躺在沙發上,而罪魁禍首還不在眼前,讓他氣都沒處撒。

    “我錯了,下次一定注意。”孟川笑吟吟地哄道。

    溫鐘意冷哼一聲:“你沒有下次了。”

    他無視孟川滿嘴甜言蜜語,非常無情地掛了電話。

    睡前,溫鐘意自己熱了牛奶,涂了藥膏。

    孟川不在,連個供他使喚的人都沒有。但溫鐘意也不想請什么保姆過來,他不習慣被別人照顧,只想讓孟川伺候。

    腿上磨破的皮膚第二天就結了痂,除此之外溫鐘意洗澡的時候還發現自己腿彎還有屁股下面有幾塊不明顯的青,全是孟川給他掐出來。

    這還是他收斂了,溫鐘意都不愿回想自己之前被孟川弄得可憐兮兮的模樣。

    有好幾次孟川會把他抱到鏡子面前,讓他看著里面潰不成軍的自己。

    溫鐘意耳根微紅,閉上眼,把這些畫面從腦袋中清空出去。

    次日他去找了楊嘉然。

    考試周已經結束,楊嘉然如獲新生,請溫鐘意吃了頓飯,然后兩人一起去看了電影。

    溫鐘意還是第一次邁進這個世界的電影院,比桑卡的高級很多。

    他之前以為自己是個不愛看影視劇的人,到這兒才發現不是他不愛看,是他沒看過好的。

    看完電影他們找了個咖啡廳,坐下來聊天。

    “明天我就要走了,好舍不得你啊。”楊嘉然依依不舍地看著他說。

    寒假來臨,楊嘉然已經買好了回家的車票。他的家雖然在省內,但跟這個城市一東一西,下一次見面就得是一個多月之后了。

    溫鐘意也很舍不得他:“明天我去車站送你吧。”

    楊嘉然說:“不用啦,車站離這有點遠,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沒關系,反正我也沒什么事。”溫鐘意笑了笑。

    第二天一早,溫鐘意吃了專人送來的早餐,簡單收拾過后,穿著厚厚的外套出了門。

    他先打車去了學校,然后陪楊嘉然一起坐到車站。

    兩人聊了一路,楊嘉然聽到孟川出差后,“啊”了一聲,擔憂地說:“那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啊。”

    說完又看了眼溫鐘意的小腹,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悄悄說,“還有你肚子里的寶寶。”

    溫鐘意點點頭,含笑應了聲。

    目送楊嘉然進了檢票口,溫鐘意沒在車站多做停留。

    他裹緊脖子上的圍巾,走到門口,正要招手攔輛出租車,身后忽然“滴”的一聲。

    溫鐘意轉頭看去,他身后不遠處停了輛黑色的轎車,坐在駕駛室里的人居然是姜燁。

    姜燁朝他笑了笑,慢慢把車開過來,停在溫鐘意面前。

    “我剛還以為看錯了呢,沒想到真是你。”姜燁降下車窗對他說。

    “我來送朋友。”溫鐘意也彎了下嘴角。

    “真巧,我也是。”姜燁探身把副駕駛的門打開,挑了下眉,“上來吧,去哪兒我送你。”

    溫鐘意沒拒絕,進了副駕駛。

    車里開著暖氣,溫鐘意松了松圍巾,把住址告訴了姜燁。

    姜燁在導航上輸入,笑了下道:“離我住的地方很近。”

    溫鐘意隨口應道:“那好巧。”

    姜燁打轉方向盤駛出車站,路上車少,車子的速度有點快。

    溫鐘意忍了一會兒,蹙眉吐了口氣,勉強出聲道:“可以稍微開慢一點嗎?謝謝。”

    姜燁隨即降下速度,看他一眼,關切道:“抱歉,我不知道你暈車,很難受嗎?”

    溫鐘意搖了下頭:“沒事。”

    姜燁把車速放得很慢,然后伸手從儲物格里摸出一片口香糖,遞給溫鐘意,“吃這個可以緩解。”

    溫鐘意道了謝,拆開口香糖填進嘴里。

    車子開到一半的時候,孟川給他打來電話,鈴聲一響溫鐘意就接了起來,含著糖說:“歪?”

    孟川笑著問他:“吃什么呢?”

    “吃糖。”溫鐘意把口香糖壓在舌頭底下,聲音聽起來有點含糊。

    “別吃太多啊。”孟川叮囑,“你現在需要控糖。”

    “知道了。”溫鐘意說,“你有好點嗎?”他還在記掛著孟川的易感期。

    孟川笑起來:“這么擔心我啊?”

    “你想多了。”溫鐘意不承認,“我是擔心我的衣服。”

    溫鐘意把手機貼在耳邊,眉目舒展地聽著孟川跟他扯皮,眼底里帶著不明顯的笑意。

    正在開車的姜燁偏頭看了溫鐘意一眼。

    溫鐘意倚著車窗,視線落在窗外,沒有察覺到姜燁的目光。

    車廂里很靜,有幾個模糊的字眼傳到了姜燁的耳朵里,像什么“衣服”“吃飯”“孩子”,連不成一句完整的話,姜燁聽不明白對面在說什么。

    “最近天又冷了,多穿衣服聽到沒有,圍巾帽子手套都戴上,你怎么穿都好看,別凍著自己。”孟川絮絮叨叨,“一日三餐我都安排了人去給你送,你就別進廚房了,自己一個人也得好好吃飯,你看你瘦的,也就屁股還有二兩肉,為了孩子你也得多吃點,沒事多給我打電話知道不?”

    孟川念叨起來沒完沒了,溫鐘意有點沒耐心地“嗯”了幾聲,催促他趕緊掛電話。

    等孟川依依不舍地掛斷電話后,溫鐘意無可奈何地搖頭笑了笑。

    車子在紅燈前緩緩停住,姜燁明知故問:“誰的電話?”

    溫鐘意想了下說:“你不認識。”

    姜燁彎了下嘴角:“萬一我認識呢。”

    他追問的語氣讓溫鐘意皺了下眉,溫鐘意沒有回答。

    姜燁沒有再問,他打開車載廣播,正在播放的是一則財經新聞。

    “……據了解,共有十一家公司參與本次競標,另有第三方評估機構參與評標,競爭十分激烈。本市知名企業家寰宇集團孟川先生,兆波科技姜銘先生亦參與其中。”

    倒是沒想到能在這里聽到熟人的名字,姜燁含笑道:“孟川?”

    溫鐘意怔了下,問:“你認識?”

    姜燁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說:“聽說過他的一些事。”

    溫鐘意坐直了身子,又問:“什么事?”

    “一些過去的事了。”姜燁笑了笑,“你想聽嗎?”

    溫鐘意說:“想。”

    姜燁握著方向盤,悠悠道:“他在入伍之前是出了名的公子哥,據說好幾次因為打架斗毆差點進去,還曾經在酒吧為了一個女人跟別人打得頭破血流,不過他家有錢嘛,進去教育一頓就放出來了。”

    “還有人看到他載著嫩模飆車,時不時出現在限制級演出的觀眾席里,入伍后倒是收斂很多,后來他出車禍失蹤四年,聽說回來后就失憶了。”

    溫鐘意蹙了下眉,并沒有相信這些話,淡淡問道:“你怎么知道這些事的?”

    “聽他們圈子里的人說的。”姜燁稀松平常道,“你以為這些富二代公子哥都是什么好人嗎,不過是被包裝得很好而已。”

    “你又不認識他,道聽途說的話就能當真么。”溫鐘意臉色微冷。

    這些話太扎耳朵,即便不相信,聽著也讓人很不舒服。

    “我沒有污蔑他的意思,只是陳述我聽說的一些事情,你不相信就算了。”

    姜燁把車緩緩停在小區門口,很真誠地彎了下嘴角:“抱歉,我不知道這些話會讓你心情不好,要不我請你吃板栗酥怎么樣,這兒離我的店不算太遠。”

    溫鐘意沒有說話,沉默地解開安全帶,臉上沒什么表情。

    “不必了,謝謝你送我回來。”

    溫鐘意在下車前開口,“以后我不會再吃你的板栗酥了。”-

    某市,酒店頂層會議室。

    競標在即,孟川和項目組其他成員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從早討論到晚,沒人喊過累。

    標書被一遍遍打磨成最完美的模樣,孟川很滿意,夾在指間的碳素筆轉了兩圈,說:“標書沒有問題,就看明天現場怎么發揮了。”

    明天的講演由他親自上臺,孟川一向自信,這個項目他勢在必得。

    正準備下去吃晚飯,兜里的手機忽然震了起來。

    孟川一邊往外走一邊摸出手機,低頭看了眼來電人,嘴角立馬勾起,揮揮手示意其他人先走,停在走廊窗前接起電話,笑著道:“喂,寶貝兒。”

    他這兩天在電話里跟溫鐘意沒皮沒臉慣了,叫“寶貝兒”叫得十分順口且親熱。

    溫鐘意主動給他打電話的次數不多,大部分時候還是孟川給他撥過去,因此能接到一次溫鐘意的電話,對孟川來講不亞于一場驚喜。

    溫鐘意這次沒嫌他的稱呼膩歪,而是平靜地問:“吃晚飯了嗎?”

    “還沒呢,你吃了嗎?”孟川一手拿電話,一手插兜,筆直地站在窗前,玻璃上倒映出他含著笑意的眼。

    溫鐘意說吃了,片刻后道:“我有些事想問你。”

    “你問。”

    孟川洗耳恭聽,聽著聽著笑容就僵在了臉上:“不是寶貝兒……你這都是聽誰說的?”

    溫鐘意沒有理會他,兀自說完,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說實話我是不相信的,但我也想聽你的解釋。”

    姜燁的話并沒有對溫鐘意產生很大的沖擊,但真要是說一點不在意,那也不可能。

    溫鐘意對孟川的過去了解得很少。

    之前在桑卡,他不信孟川是外星人,孟川便很少對他提及自己過去的經歷,即便偶爾說起,也沒有說得太詳細。

    但溫鐘意清楚孟川是一個什么樣的人,無論是失憶前還是失憶后,這個人的本質其實沒有變,溫鐘意不覺得自己看走了眼。

    他想聽孟川怎么說。

    孟川覺得自己要冤死了,他搓了把臉,深吸一口氣道:“酒吧打架那次是因為有人戲弄那個女生,我看不過去,才抄起酒瓶子跟人干了起來,根本不存在什么愛恨情仇,我純純熱心市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警局應該能查到當時的筆錄,不信我回去帶你去查。”

    “帶著嫩模飆車的是我一朋友,他特么帶不過來非放我車上,我都沒讓人家坐我副駕,我說我副駕駛只能讓我未來的媳婦坐,到地我就讓那人下去了。”

    “經常去看限制級演出?踏馬的到底是誰在傳我的謠言……我就去了一次!還沒等去第二次那地方就被掃黃大隊給查封了,我去了也就看個熱鬧,沒干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我遇見你之前一直是處男,連嘴都沒親過,老子的清白天地可鑒!”

    孟川一口氣說完,捂著胸口喘息兩下,咬牙切齒道:“到底是哪個混賬王八蛋缺心眼的龜孫子在你面前告我黑狀,純粹是想挑撥離間破壞咱們夫妻之間的感情!”

    電話里,溫鐘意沉默了兩秒,開口道:“是姜燁。”

    孟川皺了下眉:“誰?長什么樣?”

    這名字有種說不出的耳熟,但他想不起在哪聽過。

    溫鐘意又道:“就是之前跟我吃飯那個。”

    提到這茬孟川火氣更盛,怒道:“我就說他不是什么好東西,你趕緊把他拉黑,我回去非得查查這人是何方妖孽。”

    但其實姜燁也只是說聽說而已,他可能不知道溫鐘意和孟川的關系。

    想起這點溫鐘意又覺得奇怪,姜燁既然聽說了那么多關于孟川的事,又怎么會不認識孟川。

    孟川正要再說什么,余光忽然瞥見身后的電梯門開了,玻璃上倒映出另一個人的身影。

    他話音一頓,對溫鐘意道:“我晚點再打電話給你,聽我的話,先掛了。”

    掛斷電話后,孟川收斂了臉上的神色,面無表情地看著玻璃上那道靠近自己的人影,頭也不回道:“你來干什么?”

    來人穿著一身黑色西裝,身高和孟川相仿,臉上掛著那副令人生厭的虛情假意的笑。

    “想約孟總出去吃個飯,打電話一直占線,只好親自過來請你了。”姜銘在離他兩步遠的位置停下腳步,看上去很抱歉地聳了下肩,“是不是打擾孟總打電話了,要不我回避一下?”

    他要是真覺得打擾,就不會湊到跟前說這句屁話。

    兩人作為生意場上的競爭對手,按理說應該是水火不容的關系。

    可偏偏這姜銘是個極其欠扁的笑面虎,面對孟川一直是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好像那些明爭暗斗和齟齬嫌隙并不存在一樣。

    孟川知道一些他干過的骯臟事,對這人極其反感,連好臉色都不給,直接道:“我不吃,滾。”

    姜銘說:“孟總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講禮貌啊。”

    孟川冷笑一聲:“請滾。”

    明天的競標兩人都會參與,這時候來請他吃飯,擺明是想擺鴻門宴。

    孟川沒再跟這神經病浪費口舌,直接撞開他的肩膀進了電梯。

    姜銘悠悠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真想朝這臉上來一拳,孟川想。

    跟那個叫姜燁的一樣討厭。

    ……

    不是,等會。

    兩秒后,電梯門緩緩合上,映出孟川神情錯愣的臉。

    第34章 第 34 章

    在溫鐘意洗完澡, 關了燈,即將閉上眼睛入睡的時候。

    孟川給他撥來了視頻通話。

    溫鐘意翻身坐起,擰開床頭燈, 靠著床頭接通視頻。

    屏幕卡了一秒,接著出現孟川的臉。

    不同于溫鐘意這邊的光線昏暗,孟川那邊燈火通明。他光著上身坐在酒店的大床上, 腿上放著一個電腦, 看向手機笑道:“你是要睡覺了嗎?”

    溫鐘意“嗯”了聲, 說:“剛躺下。”

    “今天怎么睡這么早?”孟川奇道。

    這離溫鐘意平常的睡覺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

    “有點困。”溫鐘意揉了揉眼睛, 問他,“你給我打視頻干嘛?”

    他的手機畫質不是很好,鏡頭像是蒙了一層白霧。即便如此, 那張秀氣清雋的臉也依然矚目。

    孟川盯著他看了幾秒鐘, 無心工作,啪一聲把電腦合上, 湊近屏幕小聲道:“還能干嘛, 想你了唄。”

    他一天能對溫鐘意說八百遍“想你”,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分開多久, 其實才三天。

    橙黃的燈光把溫鐘意的眉眼映得溫潤,他的嘴角不明顯地牽了下, 正要說話, 那頭孟川忽然道:“你把衣領往下扯扯, 我好像看到了什么東西。”

    溫鐘意不明所以:“什么?”

    “沒看清,好像是個小蟲子。”孟川神色認真地說。

    溫鐘意討厭小蟲子, 立馬低頭去看自己的睡衣衣領, 最上面的扣子沒扣,露著一小片鎖骨, 他揪起衣領看了眼,納悶道:“沒有小蟲子啊。”

    “有吧,我剛看見了。”孟川循循善誘,“你再解一枚扣子就能看到了。”

    “真的嗎?”溫鐘意將信將疑地去解第二枚紐扣,解到一半驟然反應過來,捂住胸口瞪著他道:“孟川!”

    “哈哈哈哈哈!”孟川放肆笑起來,那張放大的俊臉看起來十分討打,“哎呀太可惜啦,差一點就能看到了。”

    溫鐘意把手機扣在被子上,系上扣子,從牙關里擠出幾個字:“……我真想打死你。”

    “打是親罵是愛,回去就讓你打。”手機里傳來孟川含笑的聲音,“別這么小氣嘛,摸都摸過了讓我看一眼怎么了,寶貝兒?”

    溫鐘意不說話,他就一個勁在那叫“寶貝兒寶貝兒”,煩得溫鐘意一把抓起手機,板著臉說:“閉嘴,我要掛了!”

    孟川看了眼時間,止住笑意對他說:“等會,先別掛,有事跟你說。”

    溫鐘意已經不相信他的鬼話了,作勢要掛斷。

    孟川急忙道:“哎哎,不鬧了不鬧了,跟你說正事,你知道姜燁的真實身份嗎?”

    溫鐘意頓了下,說:“他不是甜品店老板么,能有什么身份?”

    “錯了,他可不是什么簡單的人。”孟川端正了神色說,“當時在餐廳見到他我就覺得眼熟,但想不起在哪見過,你跟我說這個名字,我又覺得在哪聽過,但一時間也沒想起來……”

    溫鐘意不耐煩地打斷他:“說重點。”

    “重點就是他是兆波科技總裁姜銘的弟弟,我之前在酒會上見過他。”孟川意簡言賅,“姜銘是我的生意場上最大的競爭對手,這人一肚子壞水,相當陰險狡詐,你都想象不出他干了多少骯臟事,要不是找不到證據,我早就想把他送進去了。”

    “他哥都這樣了,弟弟能好到哪去?”孟川繼續道:“總之這哥倆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姜燁雖然沒摻和生意場上的事,但也不是善茬,他居然還敢在你面前說我壞話,真是賤吶,碧螺春都沒他茶。”

    孟川在電話里把姜氏兄弟罵得狗血噴頭,溫鐘意聽完,思索片刻,皺了皺眉心道:“姜燁接近我是想幫他哥對付你嗎?”

    既然姜燁認識孟川,那他應該很早就知道了溫鐘意和孟川的關系。

    姜燁故意在溫鐘意面前說孟川的壞話,其實是為了挑撥他倆的關系,好策反溫鐘意來做出一些對孟川不利的事。

    所以,姜燁接近溫鐘意的真實目的在于孟川。

    這樣的手段溫鐘意見過很多,當初桑卡內亂,各種明爭暗斗層出不窮,溫鐘意習慣性地把姜燁的行為歸結為利益驅動。

    溫鐘意說完自己的想法,那頭的孟川詭異地沉默下來,欲言又止地看著他。

    “我當初是怎么追上你的?”孟川驢唇不對馬嘴地問。

    溫鐘意不滿道:“我在跟你說正事,你別打岔。”

    “……”

    孟川摸了摸鼻子,語氣微妙道:“你說得對,姜燁接近你就是為了對付我,所以你別信他的鬼話,也別再跟他來往了。”

    溫鐘意“嗯”了聲,認真道:“我會防著他的。”

    孟川跟屏幕里的溫鐘意對上視線,少頃后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笑得肩膀都在抖,溫鐘意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沒什么。”孟川彎著眼睛道,“就是覺得我當初能追上你挺不容易的。”

    溫鐘意沒好氣道:“你為什么老往這個話題上扯?”

    孟川笑吟吟地說:“感慨一下嘛。”

    溫鐘意不懂他在感慨什么,看了眼時間說:“沒別的事我就掛了,我要睡覺了。”

    “好吧。”孟川其實有點舍不得掛,小聲道,“可以給個晚安吻嗎?”

    “不可以。”

    “小氣鬼。”

    說完孟川湊近屏幕,輕輕親了下里面溫鐘意的臉,看著他微微睜大的眼,笑了下道:“睡吧,小氣鬼晚安。”

    也許是因為睡前的這通視頻,當晚溫鐘意夢到了孟川當初追自己的畫面。

    孟川當初追人的手段很老套。

    包括但不限于給溫鐘意送花,由于戰區沒有花店,他送的是路邊采摘的野花,結果里面藏了只蜜蜂,在溫鐘意的手指上蟄了個包。

    嘗試著給溫鐘意做飯,結果第一次差點把軍營的廚房點炸,被戰友轟出去,問他是不是敵人派來的奸細。

    想給溫鐘意寫封文雅的情書,奈何肚子里墨水有限,寫得狗屁不通,溫鐘意看了半天沒看懂他想表達什么,把那張破紙當廢紙扔了。

    啼笑皆非的事整出來不少,要不是溫鐘意故意放水,孟川估計追到猴年馬月也追不上。

    這些畫面是戰時三年為數不多令溫鐘意感到輕松的時刻,即便隔了這么久,再次回想起來,溫鐘意依然覺得好笑。

    睡夢中的溫鐘意淺淺彎著嘴角,笑容里透出幾分懷念的味道-

    第二天是周六,溫鐘意不用上班,一覺睡到了將近十點。

    手機上有孟川發來的消息,說馬上開標,但他一點都不緊張。

    溫鐘意笑了下。

    孟川發消息的時間是一個小時前,估計現在已經結束了。

    溫鐘意洗漱完,正想打個電話問問,孟川就給他撥過來了。

    “我結束了!”孟川那頭的背景音有些嘈雜,刻意壓低的聲音里掩飾不住興奮,對溫鐘意說,“這項目我百分百能拿下,信不信?”

    溫鐘意的眉梢不由自主染上笑意,說:“信。”

    人來人往的大廈里,孟川闊步走出大門。

    冷風吹動著他的西裝衣領,其余人出了門都忙不迭往車里鉆,只有孟川舉著手機,身姿挺拔地站在臺階上,笑容滿面地跟溫鐘意說著話。

    姜銘出來的時候孟川剛好跟溫鐘意說完最后一句,道了聲“拜拜”。

    “孟總這是跟誰通電話呢?”姜銘停住腳步,好像很好奇似的,微微揚了下眉。

    “關你屁事。”孟川看見他就忍不住冒火。

    “剛剛還甜言蜜語,現在就這么大火氣。”姜銘毫不計較他的出口不遜,悠悠道,“孟總不會是談戀愛了吧?”

    “我說姓姜的,”孟川按捺著想揍他的沖動,從鼻腔中發出一聲冷笑,“你這么關心別人的私生活,不如去當狗仔。”

    說完孟川把手機揣進兜里,用目光狠狠剜他一眼,徑直下了臺階。

    姜銘看著他的背影,眼神微微閃動,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川返程的機票訂在晚上,競標結束后還有幾場聚餐需要他參加。

    溫鐘意收到他的消息,回復道:別喝太多酒。

    孟川說:好。

    接著又發來一條:晚上不用等我,困了就去睡。

    溫鐘意說:知道了。

    摁滅手機,溫鐘意繼續低頭做題。

    他的網課已經聽完了一多半,做題的準確率直線飆升。

    如果孟川看到他做過的試卷,大概會被溫鐘意的智商驚到。

    有的人學兩三個月就能考出接近滿分的成績,而有的人學兩三年連及格都很少有。

    不過溫鐘意能學得這么快,也是有之前的知識做基礎。

    他很快就做完了一面試卷,正要翻頁,忽然聽到門外傳來響聲。

    溫鐘意動作一頓。

    偌大安靜的房子里,任何一絲聲響都無處遁形。

    指紋輸入門鎖的聲音讓溫鐘意心里一輕,那抿直的嘴角也彎起了一絲弧度。

    是孟川回來了。

    手機上裝模作樣地說晚上才能回,發短信的時候估計就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

    還真是他一慣愛用的伎倆。

    溫鐘意嘴角笑意更深,放下筆站起來,拉開臥室門。

    大門幾乎在同一時間拉開。

    周露看到鞋架上的鞋先是一愣,門完全推開后看到里面的人,腦子霎時有點轉不過彎來。

    溫鐘意也沒想到進來的會是一個陌生人,怔在原地跟她面面相覷。

    “請問……”周露站在玄關處,禮貌又茫然地說,“這兒不是孟川的房子嗎?”

    她都能輸入指紋進來了,不可能是走錯門吧。

    溫鐘意跟她對上視線,不太自然地眨了下眼,垂在身側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縮一下。

    這些下意識的小動作都反映出了他壓在平靜表面下的緊張。

    憑借著對人臉出色的識別能力,溫鐘意在對視的瞬間就猜到了對方是誰。

    孟川的下半張臉幾乎是跟媽媽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尤其是唇形,極為相似。

    溫鐘意維持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冷靜,鎮定自若地對周露說:“是他的房子,但是他已經租出去了。”

    “租出去了?”周露難以置信,“怎么會租出去呢。”

    這房子都空了那么多年了,孟川又不差那點房租,最主要的這房子里放了好多重要的文件,周露早些年經營公司用過的資料都放在這里,一直懶得搬。她這趟來就是為了取東西的。

    溫鐘意看起來很誠懇地解釋說:“我是他朋友,遇到了一些麻煩,沒有地方住,孟川才把這個房子租給我。”

    “這樣喔。”周露像是接受了這個說法,對溫鐘意笑了笑,“那不好意思呀,我是孟川的媽媽,我不知道這里已經住人了,我是來取文件的。之前放在這里的東西孟川有搬走嗎?”

    溫鐘意輕聲說:“沒有。”

    周露的眉心很淡地蹙了一下,感覺有種說不出的奇怪,但她沒有表現出來,客氣地詢問:“請問我可以進一趟書房嗎,如果東西沒有搬走的話,我要找的文件就在書房里。”

    “可以的。”溫鐘意說。見周露要換鞋,他忙道:“不用換不用換,您進來拿就好。”

    “……”

    周露低下頭看著鞋架,終于反應過來是哪里奇怪了。

    鞋架上擺放著兩雙大小不一的皮鞋和拖鞋,說明這個房子里住的不是一個人,且那雙稍大的皮鞋看起來非常眼熟,孟川貌似穿過。

    不僅如此,門口衣架上掛著的大衣貌似也是孟川愛穿的款式。

    周露僵硬地咽了下唾沫,在心里拼命安慰自己這是巧合這是巧合這是巧合……

    她看起來還算鎮靜地往書房走,良好的修養讓她克制住了四處打量的沖動,周露擰開書房的門,一進去就呆住了。

    這里面跟之前的布局完全不一樣,像是被人重新收拾了一遍。

    好在收拾得井井有條,周露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她想把最上面的那個藍色文件夾抽出來,剛踮起腳,身后就傳來溫鐘意的聲音:“我來幫您拿吧。”

    “好。”周露勉強沖他笑了下,“麻煩你了。”

    “不麻煩的。”

    溫鐘意走上前,他個子高,一伸胳膊就夠到了。

    周露站在他旁邊,余光不經意一瞥,看到了溫鐘意襯衫衣領處露出的標簽。周露的眸光頓時狠狠一顫,神情一下子就變了。

    這是一件全球限量款的襯衫,是周露去年送給孟川的生日禮物。

    商家官網曾公布過這款襯衫的銷售情況,除了這件,其余幾件都售往了國外。

    因此周露能百分百確定這是孟川的衣服,她沒辦法再用“巧合”來安慰自己。

    溫鐘意很快便把藍色文件夾拿下來,拍了拍上面落的灰,雙手把東西遞給她:“您要的東西。”

    “……謝謝你啊。”周露伸手接過,手指微微發抖,幾乎快要維持不住臉上的表情。

    她抬頭看了眼溫鐘意,大概是想問些什么,但對上他溫和無害的眼睛,又默默把話咽了回去,只氣若游絲地問了句:“你叫什么名字啊?”

    “溫鐘意。”

    “真好聽的名字。”周露誠心夸贊,然后很輕地吐了口氣。

    溫鐘意把周露送到門口,禮貌恭敬地跟她說了再見。

    門關上的一瞬,溫鐘意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不確定周露有沒有發現端倪,但看周露對他的態度,應該是沒有。

    溫鐘意稍稍放下心。

    另一邊,孟川正在酒席上左推右阻,煞有其事道:“哎呀不喝不喝,張總你是不知道,我家里那位管的嚴,一滴酒不讓沾,我今天要是敢喝一口,晚上回去就得睡沙發。”

    被稱作張總的男人一臉驚奇:“孟總什么時候談的對象啊?”

    “剛談沒多久呢。”孟川說,“等下次找個合適的機會一定帶他出來跟大家認識認識。”

    這一桌人都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私下里交往很少,但也按捺不住八卦的心。一聽孟川說這話,都點頭笑著說好。

    張總打趣道:“看不出來孟總還是個妻管嚴啊。”

    “那倒沒有,但咱得分情況是不是?”孟川沖他擠眉弄眼,一副你懂的語氣,“我這一趟出來都四五天了,萬一回去再淪落到睡沙發,豈不是很慘,你說是吧張總?”

    “是是是。”張總果然沒再勸酒,笑瞇瞇道,“那孟總就喝點茶吧,別沾酒了。”

    孟川正要說話,兜里的手機忽然嗡嗡震動起來,他一臉“你看我就說吧”的表情,在一眾起哄聲中摸出手機,看見來電人臉上的笑意凝固了一瞬。

    周露平常除非要緊事不會主動給他打電話,孟川忽然有種沒由來的心虛。

    他握著手機站起來,指了指門口道:“我出去接個電話。”

    第35章 第 35 章

    周露走后, 溫鐘意有些靜不下心。

    他沒辦法全身心地沉浸在題目里,來回按著圓珠筆走神。

    孟川還沒有把他們的事告訴父母,這是肯定的。

    畢竟他們倆的事解釋起來不是那么容易, 孟川可能沒做好準備,或者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沒來得及付諸行動。

    不管是哪種, 溫鐘意都能理解。

    他以為周露沒有察覺端倪, 但冷靜下來之后, 溫鐘意發現這個房子其實漏洞百出, 他覺得周露可能猜到了什么。

    溫鐘意抿緊了嘴唇,放下圓珠筆,拿起手機給孟川撥了個電話。

    手機里很快傳出冷冰冰的聲音:“對不起, 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請稍后再撥。”

    溫鐘意撥了兩遍,都是一樣的結果, 他只好給孟川發去信息:有空給我回個電話。

    電話那頭, 孟川正在迎接名為“周露”的狂風暴雨。

    他一句話都插不進去, 只能表情無奈地聽著。

    等周露發泄完, 情緒稍微平復一點,孟川才清清嗓子開口道:“媽, 雖然我也不想再刺激你, 但事實如你所見, 我跟溫鐘意確實是戀愛關系。”

    更嚴謹點說應該是夫妻關系,怕周露承受不住, 孟川沒敢說。

    “好啊孟川, 真是長大了翅膀硬了,談對象了也不跟家里說, 在這兒玩金屋藏嬌。”周露痛心疾首道,“虧我還天天拉皮條給你介紹小姑娘,為了你這個不成家的逆子連臉都豁出去了,結果你居然喜歡男的!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孟川一時沒明白過來她到底是因為自己喜歡男的生氣,還是因為自己瞞而不報生氣,或許兩者都有。

    原本孟川還打算等這次出差回來就去跟家里說清楚,沒想到周露會突然找去溫鐘意那,思及此,孟川遲疑地問:“你沒為難他吧?”

    周露:“……”

    電話里傳來周露沉重急促的呼吸聲,孟川咽了口唾沫:“怎么了媽,你怎么不說話?”

    “你給我閉嘴,我不是你媽。”

    周露做了個深呼吸,氣得手指都在顫抖:“我在你眼里就是這種不講道理的人嗎,我連事情是怎么一回事都沒搞明白,我為什么要去為難他?我就算再生氣,再想發脾氣,我也不會沖著別人的孩子,我先打死你!”

    這一連串的話直接讓孟川愧疚橫生,立馬認錯道:“媽對不起,我錯了,你別生氣,等我回去跟你好好解釋行不行?”

    “你別回來了,我不想看見你。”周露怒氣沖沖地掛了電話。

    孟川撥過去她也沒接,看來真是氣得不輕。

    溫鐘意接到孟川電話時已經過了半個小時。

    屏幕一亮他就接通了,開門見山地跟孟川說:“你媽媽剛剛來這兒了,她可能猜到了咱倆的關系。”

    “我知道。”孟川按了按眉心說,“她剛給我打電話了。”

    溫鐘意一怔,難怪打電話一直占線,原來是這樣。他略感不安地問:“怎么樣,她是不是很生氣啊?”

    “沒有。”孟川用故作輕松的語調說,“她就是有點震驚,沒有很生氣,你別多想。”

    溫鐘意覺得他在安慰自己:“真是這樣嗎?”

    “真的,沒騙你。”孟川很肯定地說。

    他的話讓溫鐘意感到些許放松,兩人又聊了幾句,隨后掛了電話。

    溫鐘意心不在焉地翻著試卷,忽然想起當初父親和爸爸知道他和孟川在一起的場景。

    比今天的情形還要更糟糕一點,以至于溫鐘意回想起來都覺得有幾分尷尬。

    當時他和孟川正在指揮室里接吻。

    溫鐘意在一個午休借談話的名義把孟川叫了進來,然后反鎖了門。

    他被孟川抱到了辦公桌上,兩條腿微微岔開,孟川站在他身前,捏著他的下巴,撬開他的牙關,與他濕吻。

    溫鐘意有些喘不過氣,眼里泛著水光。

    孟川一只手按在他的大腿上,另一只手往他衣服里伸。

    敲門聲就在這時響了起來。

    溫鐘意一驚,忙避開孟川的吻,佯裝沉靜地問:“誰?”

    如果是軍營里的士兵,在敲門的同時就會自報家門,但這人卻沒有說話,又敲了一遍,片刻后,熟悉的低沉嗓音透過門縫傳進來:“是我。”

    溫鐘意整個人頓時肉眼可見地慌了起來。

    孟川鮮少見他這幅不淡定的樣子,用氣音問道:“誰啊?”

    溫鐘意面如死灰地說:“我父親。”

    瞬間孟川也不淡定了。

    指揮室里有里間,是溫鐘意休息的地方。

    孟川躡手躡腳地躲進去,溫鐘意整理好衣襟,深吸一口氣,忐忑不安地去開門。

    父親穿著軍裝站在門外,旁邊是爸爸,身后沒有跟隨從,是私下來的。

    他們處在不同的戰區,近期因為戰火頻繁,溫鐘意和父親爸爸見面的機會不多。

    但父親作為總司令,所有戰區都歸他管轄,他去任何地方都不必通報,只要他想去。

    “父親,爸爸,你們怎么來了?”溫鐘意輕聲說。

    “剛好路過這里,來看看你。”父親的目光落在他泛紅微腫的嘴唇上,蹙了下眉問,“嘴怎么了?”

    溫鐘意面不改色地舔了下嘴角,說:“剛剛不小心咬到了。”

    “是么。”父親沒什么表情地說。

    “看這小臉都瘦了,是不是沒好好吃飯啊。”爸爸很心疼地摸了摸溫鐘意的臉,“別站在這說話了,進去說吧。”

    幸好溫鐘意一直開著窗,屋里幾乎沒有信息素的味道,即便如此,他還是有點緊張,怕父親和爸爸察覺到什么。

    溫鐘意給他們沏了茶,神色如常地跟他們聊著天。

    很快父親的茶就喝完了,溫鐘意正要再給他倒一杯,父親攔了下他的手,說要走了。

    溫鐘意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

    然而下一秒,父親站起身,看向里間的方向,不淡不咸道:“那位藏起來的alpha不準備出來送送我們嗎?”

    溫鐘意呼吸一滯,那口氣又猛地提了上來。

    片刻后,里間的門緩緩打開,孟川從里面走出來,朝他們擠出一個笑。

    不同于溫鐘意想象中的暴怒,父親的反應出乎意料地平靜。

    爸爸則是嗔怪地看了溫鐘意一眼,像是不滿他在指揮室跟一個alpha瞎胡鬧。

    當時溫鐘意不明白他們為什么會那么輕易就接受了孟川的存在,后來才反應過來,軍營里應該有父親的人,他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父親。

    父親從上到下把孟川打量了一遍,那張不怒自威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對孟川說:“我只有一個要求,跟我去北方戰區待半個月。”

    北方戰區是最核心的戰區,戰況最是兇險,父親長期駐守在那。

    孟川幾乎沒有猶豫,點頭道:“好。”

    “父親。”溫鐘意微微皺著眉,露出不贊同的表情。

    父親淡淡看他一眼:“怎么,舍不得?還是怕我為難他?”

    溫鐘意嘴唇動了動,似乎在糾結要不要說出忤逆的話。

    爸爸拽了下他的胳膊,輕聲道:“小意,你父親沒有想為難他的意思,你別擔心。”

    即便溫鐘意不太想讓孟川走,父親還是把他帶走了。

    那之后溫鐘意就失去了孟川的音訊。

    直到半個月后孟川立下軍功的消息傳來,溫鐘意才松了口氣。

    他不知道那半個月的時間里孟川經歷了什么,只記得再見面時,孟川瘦了許多,也沉穩了許多,身上多了一些溫鐘意沒見過的傷。

    溫鐘意很心疼,但孟川卻不覺得有什么,他抱緊溫鐘意,在他耳邊輕聲說:“你父親同意我們在一起了。”

    想到這里,溫鐘意覺得可能自己也要通過類似的考驗,才能被孟川的父母認同。

    而且他還懷了孩子。

    孟川的父母會接受這一切嗎?

    溫鐘意盡量克制自己不往最壞的方面想,但還是忍不住惆悵地嘆了口氣。

    如果父親和爸爸在就好了,這樣溫鐘意就可以跟他們商量,也許根本用不著他去焦慮,父親會幫他處理好一切。

    但他見不到父親和爸爸了。

    溫鐘意的思緒有點亂,心情也有點糟糕。

    孟川讓他別多想,他還是控制不住地想了。

    晚上十點十分,孟川下了飛機。

    夜色已深,道路暢通無阻,司機把車開得很平穩,孟川坐在后座,握著手機看著窗外走神。

    他一下飛機就給溫鐘意發了消息,溫鐘意沒回,孟川猜他應該是睡了。

    溫鐘意平常睡覺的時間是十點,最晚不會超過十點十五,孟川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

    他推開門,放輕動作邁進玄關,看到客廳的情景時微微一愣。

    客廳只開了一盞落地燈,溫鐘意側躺在沙發上,穿著舒適干凈的睡衣,身上蓋著毛毯,一只手搭在眼睛上,另一只手垂落下來。

    他身上的毯子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紅潤的嘴唇微張,眼睛安靜地閉著。

    電視還沒關,里面傳來稍顯嘈雜的聲音。

    溫鐘意睡得很沉,孟川靠近他他都沒有察覺。

    直到嘴唇上落下一片溫熱,溫鐘意搭在眼睛上的手才移下來,迷迷糊糊地撐開眼。

    孟川半蹲在溫鐘意面前,俯身吻住溫鐘意的嘴唇。

    這個吻沒有太過激烈,孟川只是舔舐著他的下唇,輕柔地吮吸著。

    “唔。”溫鐘意被孟川親得恢復了一絲意識,不由自主地輕啟牙關,略顯遲鈍地回應他。

    孟川情不自禁地加深了這個吻。

    嘴唇分開之后,溫鐘意呼吸微亂,他看著近在咫尺的孟川,輕聲說:“你回來了。”

    孟川“嗯”了聲,摸了摸他的側臉說:“回來了。”

    半睡半醒的溫鐘意柔軟又放松,在孟川的掌心里閉了閉眼,然后又睜開。

    “幾點了?”溫鐘意看了眼墻上的時間,有點驚訝,“都十一點了。”

    “是啊,很晚了。”孟川的手指在他臉上摩挲,愛不釋手似的,“都跟你說了不用等我。”

    “我沒等你。”溫鐘意不肯承認,“我只是看電視看困了,不知道什么時候睡過去的。”

    “是么。”孟川笑了下,沒有拆穿他,低頭親了親溫鐘意的眉眼。

    算上今天,他們整整五天沒見。

    孟川很想對溫鐘意做點什么,但溫鐘意看起來很困,他便沒忍心。

    孟川把溫鐘意抱進臥室,動作小心地放到床上,給他蓋上被子,說:“睡吧。”

    溫鐘意腦袋一沾枕頭睡意就涌了上來,很快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過了一會兒,溫鐘意在睡夢中感受到身側的床墊凹下去一塊,隨即有一條手臂搭在了他的腰上,把他抱在懷里。

    溫鐘意有點熱,稍稍掙動了一下,但身后的人沒有松手,只是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腰胯。

    第二天溫鐘意是被熱醒的。

    孟川把被子全堆在了溫鐘意身上,自己倒是裸著上身睡得舒服。

    溫鐘意被裹得像個蠶蛹,使了好大勁才把被子掙開,身上出了一層薄汗。

    孟川被他弄醒了,臉往他脖頸里蹭,咕咕噥噥道:“你怎么醒這么早,再睡會兒吧。”

    溫鐘意本來就熱,被他一拱更是煩躁,掀開他的手臂道:“離我遠點,我要熱死了。”

    孟川老實了一會兒,然后又死皮賴臉地貼上來,說:“衣服脫了就涼快了,要不我幫你脫吧。”

    他說著,手上直接開始動作。

    溫鐘意揪著自己的褲腰,怒道:“孟川!”

    “哎呀,脫了吧,跟我還害羞什么。”

    孟川手腳并用地把溫鐘意鉗制在懷里,無意中釋放出的alpha信息素帶著本能的壓迫,讓溫鐘意幾乎沒有掙扎的余地。

    光線昏暗的臥室里,溫鐘意不著寸縷的皮膚呈現出一種冷白細膩的質地。

    孟川翻身坐起來,把他摁在床上,半是強硬半是誘哄道:“別動,讓我看看你腿上的傷好了沒有。”

    溫鐘意臉埋在枕頭里,耳根赤紅。

    孟川溫熱的呼吸噴灑在那塊柔嫩的皮膚上,給他輕輕吹了吹,問:“不疼了吧?”

    “……”溫鐘意不想說話。

    傷口結的痂掉了一半,孟川想了想,把嘴唇貼上去。

    溫鐘意:“你干什么?”

    ……

    溫鐘意已經不掙扎了。

    孟川笑了聲,把溫鐘意翻過來,跟他接吻。

    一股奇怪的味道充斥在口腔中,溫鐘意皺眉偏了下頭,孟川笑著說:“這你還嫌棄。”

    ……

    溫鐘意紅著臉罵他:“你真的太可惡了!”

    溫鐘意被抱到浴室里洗澡,孟川說要給他洗,被溫鐘意惱羞成怒地趕出去了。

    早飯被人按時送來,吃完早飯,溫鐘意去陽臺澆花,孟川收拾好了餐桌,拎著垃圾袋對他說:“我出去一趟啊。”

    溫鐘意沒問他去哪,頭也不回地擺了下手,示意他趕緊滾。

    孟川笑了下,關上門走了。

    陽臺上,溫鐘意低頭看著樓下緩緩駛出的銀色超跑,緩慢地眨了下眼。

    孟川開車回到家,路上已經做好了挨打挨罵的心理準備。

    一進門,看到周露和孟均正在客廳里下圍棋。

    兩人聽見門響同時抬頭,見是孟川,又眼不見為凈地低頭繼續下棋。

    孟川咽了口唾沫,干巴巴地跟他們打招呼:“爸,媽,我回來了。”

    沒人搭理他。

    偌大的客廳里只剩棋子落在棋盤上的清脆聲。

    孟川不敢出聲打擾,只好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托著下巴看他們博弈。

    一盤棋來回廝殺了將近半個小時,孟川都快看困了,突然聽見周露問他:“你回來干什么?”

    孟川立馬坐直,非常狗腿地回答:“想你們了,回來看看。”

    周露冷哼一聲,未置可否。

    孟川偷偷摸摸觀察著他倆的神色,周露雖然臉色不爽,但看起來明顯沒有昨天那么生氣了。孟均則是一貫的面無表情,看樣是知道了昨天的事。

    孟川決定主動出擊,開口道:“我是回來坦白從寬的。”

    沒人理他,他就自顧自地說:“其實我跟溫鐘意已經在一起很久了,這事瞞著你們是我不對,主要是我一直沒想好該怎么跟你們說。”

    實話實說肯定是不行,又是穿越又是打仗的,說出來他爸媽得把他當精神病送走。

    因此孟川在隱瞞過去四年的基礎上,開始胡編亂造:“我跟他是幾個月前認識的,一見鐘情你們懂嗎,我直了將近三十年,看見他就自動彎了,當時我就知道這輩子我注定要栽在他身上。當然他也瘋狂迷戀上了我,于是我倆就這么情投意合墜入愛河,約定此生非卿不娶非卿不嫁,如果你們非要拆散我們的話,我們就只能浪跡天涯做一對苦命鴛鴦……”

    他捧著心口故作姿態,周露被他惡心得手里的棋都掉了,孟均也是一臉一言難盡的表情。

    “爸,媽。”孟川收了演技,情真意切道,“我跟他是認真的,我這輩子沒這么喜歡過一個人,不可能跟他分開的,你們就死了拆散我們的心吧。”

    周露忍無可忍,捏起一顆棋子直接砸在他臉上:“誰說要拆散你們了!”

    孟川捂住額頭“嗷”了一聲,聽到她最后一句話,整個人頓時不可置信地從沙發上蹦起來:“你們同意了?!”

    周露深吸一口氣,恨不得抄起掃帚把這逆子逐出家門,聞言冷聲道:“我可沒說同意。”

    孟川的肩膀瞬間耷拉下去,向他爸求助:“爸……”

    孟均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我聽你媽的。”

    他家的生殺大權一向掌握在周露手中,孟川無計可施,只好使出最后的殺手锏。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沓疊好的紙,展開,鋪平,遞到周露面前,破罐子破摔道:“你們不同意也沒辦法了。”

    那一摞紙是溫鐘意的彩超報告。

    周露先是隨意掃了一眼,接著定睛一看,臉色瞬間就變了。

    她覺得自己可能不認識中國字了。

    “他懷孕了,孩子是我的。”孟川捧著臉嘿嘿笑道,“恭喜你們要當爺爺奶奶啦。”

    “……”

    周露手指一松,紙張險些從她手里滑落下來,她的聲音不太平穩:“你上哪偽造的檢查報告?”

    “我沒有。”孟川立馬否認,“不信你問季穎姐,這事她知道。”

    周露沉默地看了他兩秒,大概是在跟自己的世界觀作斗爭,然后掏出手機給季穎撥了個電話,得到肯定的答復后,周露閉上了眼。

    這事對周露和孟均的沖擊實在太大,老兩□□了大半輩子沒見過這么離奇的事。

    房間里安靜了十多分鐘,周露睜開眼,聲音有點啞:“那孩子的父母知道這件事嗎?”

    孟川想了下說:“他父母不在這個世界。”

    周露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

    幸好人家的父母不在,不然要是知道自己的孩子被人搞大了肚子,非得把這混小子的狗腿打斷。

    但即便人家的父母沒法追究,周露也有點氣憤:“你這么大個人了,做事怎么這么沒數,不知道做好措施嗎?”

    孟川一噎,乖乖認罪:“我的錯我的錯……”

    周露又把檢查報告看了一遍,重重地吐了口氣,實在沒辦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孟川在一旁適時問道:“那你們同意我們在一起嗎?不同意的話孫子可就不給你抱嘍,你不是一直念叨著要抱孫子嗎?”

    周露本來也沒打算拆散他們,聽到這話面容微微扭曲,瞪著他道:“我是那種只認孫子的惡婆婆嗎?”

    孟川還沒來得及說話,耳朵就被狠狠地揪了起來。

    周露忍他很久了,現在只想把這混賬東西痛扁一頓。

    孟川硬生生挨了一頓揍。

    耳朵被揪紅了,頭發被薅亂了,期間他爸還趁亂往他身上補了幾腳。

    孟川有氣無力地躺在地板上:“你們這屬于家暴……”

    “有本事你去報警。”周露猶不解氣地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偷摸談戀愛就算了,還弄出個孩子來,要不是我這次上門發現,你還準備瞞我們多久,等孩子生出來再抱到我們面前嗎?你讓人家小溫怎么想,有點責任心嗎你?”

    孟川躺平裝死,任她發泄。

    周露好些年沒上手揍他了,這下一次性揍了個過癮。

    孟川在地上躺了一會兒,等恢復力氣后,才慢悠悠地爬起來,正好看到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是溫鐘意給他發來的消息,問他午飯還回不回家吃。

    溫鐘意本想給孟川打電話,但知道他此刻正在父母家,就沒敢打。

    其實溫鐘意還想問問情況怎么樣,但實在是忐忑,有些問不出口。

    孟川很快回復了他,說:不回了。

    溫鐘意心里一沉,覺得情況可能很糟,孟川的父母不允許他回來。

    隨即孟川發來下一條:你收拾一下,我去接你,中午一塊來我爸媽這吃。

    第36章 第 36 章

    去的路上, 溫鐘意有點坐立難安,忍不住問道:“要不要買點東西再過去啊,空手上門是不是不太好?”

    “不用。”孟川擺擺手, 隨意道,“他們什么都不缺,就缺個兒媳婦和孫子。”

    “……”溫鐘意動了動嘴唇, 還想再說什么, 余光忽然瞥到孟川耳朵上的抓痕, “你耳朵怎么了?”

    他剛剛一直沉浸在即將見公婆的情緒里, 沒有注意到孟川的異樣,現在才察覺到他的耳朵和脖頸通紅一片,連頭發都不是上午出門時的造型了。

    溫鐘意瞳孔微顫:“這都是被你爸媽揍的嗎?”

    “錯。”孟川握著方向盤, 相當淡定地說, “首先不是我爸媽,是咱爸媽, 其次這是他們對我愛的撫摸, 你不要害怕。”

    溫鐘意:“……”

    車子很快駛進別墅區, 溫鐘意下了車, 跟在孟川身后往大門走。

    溫鐘意生平很少有這樣緊張的時候,當初在戰場上無論面對什么樣的敵人, 溫鐘意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現在卻有點不敢進門。

    但溫鐘意的厲害之處就在于, 無論內心產生多大的波動,表面上都能把情緒控制得很好。

    他跟著孟川進入客廳, 跟坐在沙發上的周露和孟均對上視線, 彎起嘴角不卑不亢地打了聲招呼:“伯父好,伯母好。”

    “小溫吶, 又見面了。”

    周露早在他們的路上就把見面時要說的話和動作預演了一遍,此刻面帶笑容,親切地朝溫鐘意招招手道,“過來坐,別緊張。”

    溫鐘意跟孟川一齊坐在他們對面的沙發上,茶幾上擺著幾杯熱水。

    孟川納悶道:“咱家沒茶葉了嗎?”

    周露沒好氣道:“茶葉里面有□□,孕婦喝了不好,你能不能做點功課?”

    孟川悻悻摸了摸鼻子:“噢。”

    周露現在看著他就煩,目光轉向溫鐘意時就變得溫柔許多,輕聲道:“茶水飲料都盡量別喝,待會讓廚師給你榨點果蔬汁。”

    溫鐘意脊背挺直地坐在沙發上,點點頭,說:“好的,謝謝伯母。”

    “哎呀,一家人不用說謝。”

    周露說著便往沙發另一側騰出空,示意溫鐘意坐到她旁邊,那架勢仿佛是要跟溫鐘意手拉手嘮家常。

    溫鐘意沒經歷過這樣的場面,拿不定主意,猶豫地看了孟川一眼,孟川揚起下巴對他道:“沒事兒,去吧。”

    溫鐘意起身坐到周露旁邊,手腳都有點不知道該怎么放,坐得板板正正,仿佛課堂上被老師提問的小學生。

    他這幅正襟危坐的模樣實屬罕見,孟川瞅著這一幕,忍不住噗嗤一笑。

    溫鐘意暗暗瞪他一眼。

    周露剝開一個橘子放進溫鐘意手心,笑意盈盈地說:“小溫吃個橘子,很甜,一點都不酸。”

    溫鐘意剛想說謝,對上周露慈愛的眼神,便默默把客氣的話咽了回去,撕開橘瓣填進嘴里。

    “小溫今年多大啊?”周露輕聲問。

    溫鐘意咽下橘子說:“二十七了。”

    “比孟川還小兩歲呢。”周露說。

    溫鐘意不知道該說什么,含著橘瓣“嗯”了聲,低著頭專心致志地吃橘子。

    周露目光柔和地看著他,越看越喜歡,覺得這孩子又俊秀又溫順,一看就是家教很好,不知道是什么樣的父母教出來的。

    孟川說溫鐘意在這世界上沒有親人,讓她不要提及父母相關的話題。

    不用他說周露也不會提。

    她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溫鐘意的小腹上,溫鐘意很瘦,身上穿著寬松的毛衣,根本看不出有孕在身。

    不知怎么的,周露忽然有點鼻酸。

    不知道這孩子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是什么心情,這么匪夷所思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是不是很受打擊,身邊又沒個長輩可以商量,一個人面對這樣的事會不會有點不知所措。

    周露想起自己懷孕那時候,全家人都圍著她轉,但是這孩子連個親人都沒有。

    孟川又什么都不懂,能照顧好他嗎。

    旁人都覺得很難接受的事,他會懷疑自己嗎,會覺得羞恥難堪嗎,去醫院會面對不一樣的眼神嗎。

    是真的很愛孟川才會選擇留下這個孩子吧。

    明明自己也是別人家的寶貝,現在卻要承受這些,父母要是知道一定會很心疼吧。

    溫鐘意不知道周露在想什么,他吃完橘子,抽了張紙巾擦擦手指,想了想,也給周露剝了個橘子。

    “伯母,您吃。”溫鐘意小心恭敬地把橘子遞給她。

    周露對上他的眼神,當即就有點繃不住,眼眶刷一下紅了。

    “……”溫鐘意一臉茫然,“伯母您怎么了?”

    周露匆忙偏過頭,飛快地眨了眨眼,故作輕松地擺手:“沒事沒事,我就是眼睛里忽然進了東西,我去洗洗臉。”

    周露起身去了洗手間,孟均也跟著過去了。

    溫鐘意有些無措地坐在原地,小聲問孟川:“我剛剛有做錯什么嗎?”

    “沒有,別瞎想。”孟川坐到他旁邊,用力攬著他的肩膀說,“我都能看出來我爸媽很喜歡你,我媽可從來沒給我剝過橘子吃呢。”

    溫鐘意“噢”了聲,感到一絲安心。

    周露從洗手間出來后進了廚房,從里面端出一小盤甜品,都是廚師現做的,里面有溫鐘意最愛吃的板栗酥。

    “孕期要控糖,不能吃太多甜食,偶爾吃一次沒關系。”周露微微笑著說。

    她的眼睛還是有點紅,溫鐘意不明白她為什么會哭,但還是很聽話地點了點頭。

    周露摸了摸他的頭發,又給他講了很多孕期應該注意的事。

    吃飯的時候溫鐘意面前的盤子就沒空過,周露一個勁給他夾菜,看他喜歡吃蝦,就直接把那一盤放在了他手邊。

    孟川很無奈:“媽,你給他夾太多他吃不完,他腸胃不好,吃撐了不舒服。”

    周露忙對溫鐘意說:“不用全吃完,剩下沒關系的。”

    溫鐘意被濃重的母愛包圍著,明顯放松許多,笑了笑說:“好。”

    吃完飯溫鐘意要起身收拾,被周露摁住,嚴肅地對他說:“你不準干活,這兒有阿姨收拾,在家也是,這種活應該讓孟川干。”

    她說完睨了孟川一眼,大有“你要是敢讓我兒媳婦干家務我就扒了你的皮”的意思。

    孟川喊冤:“在家哪次碗不是我刷的,我哪敢讓他干活啊。”

    周露哼了一聲:“這還差不多。”

    溫鐘意這一頓吃得確實有點撐,坐在沙發上輕輕揉肚子。

    周露看了他的小腹好幾眼,終究是按捺不住,在溫鐘意的允許下,伸手隔著衣服摸了摸他的肚子。

    怕溫鐘意覺得不好意思,周露沒有摸太久,幫他揉了兩下就收回手。

    “現在快四個月了吧。”周露說,“五個月的時候就會有明顯胎動了,你就能感受到寶寶的存在了。”

    “真的嗎?”溫鐘意有點期待。

    “真的。”

    周露覺得他笑起來很好看,便忍不住碰了碰他的臉頰:“小溫,你愿不愿意讓我到你那去照顧你啊,孕期有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你和孟川都沒什么經驗,難免有疏忽,我過去陪著你好不好?”

    溫鐘意愣了愣,想拒絕又不知道該怎么說。

    他知道周露是好心,但溫鐘意確實不習慣被除孟川以外的人照顧。

    他猶豫地抿著嘴唇,周露一眼就看出他的為難,很快便神色自若地說:“沒關系,那我就不過去了,我常去看看你可以嗎,給你送點好吃的。”

    她的話讓溫鐘意感到如釋重負,溫鐘意感激地說:“可以的伯母。”

    周露拉著他的手絮絮叨叨說了很多,還是有點不放心,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說:“孟川要是敢對你不好,你就告訴我,我一定好好教訓他,別讓自己受委屈知道嗎。”

    溫鐘意“嗯嗯”點頭。

    但其實孟川除了在那方面會故意欺負溫鐘意之外,其余時候都是溫鐘意欺負他。

    溫鐘意跟周露聊了會兒,有點困,周露讓孟川帶他去樓上睡覺。

    “正好帶你參觀一下我小時候住的房間。”孟川拉起溫鐘意的手往樓梯上走。

    溫鐘意能感受到周露的目光還落在自己身上,不太好意思當著長輩的面跟他牽手,想掙開,又被孟川緊緊攥住了。

    “你干嘛?”孟川偏頭對他說,“讓他倆看見還以為咱倆鬧別扭呢,老實點別動。”

    溫鐘意:“……”

    樓下周露目光欣慰地看著他倆,揚起聲音叮囑道:“臥室里溫度高,覺得熱的話就打開窗戶透透氣,但也別著涼啊。”

    孟川頭也不回道:“知道啦。”

    孟川的房間整潔如新,即便很久不回來住,也會有人定期過來打掃。

    溫鐘意環視四周,目光落在書架第二層,好奇道:“這是什么?”

    孟川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臉驕傲地說:“這是豬豬俠。”

    溫鐘意真誠道:“好丑啊。”

    孟川立馬跳腳:“這是我的童年男神,你不準說他丑!”

    溫鐘意撲哧笑出來。

    孟川板著臉:“不準笑!”

    他越不讓笑,溫鐘意越想笑,孟川佯裝生氣,伸手去抓他,溫鐘意笑著躲開。

    兩人打打鬧鬧地推搡到墻角,孟川直接攬住溫鐘意的腰,把他逼在狹小的空間里,充滿壓迫性地低下頭,讓溫鐘意避無可避。

    強勢的alpha信息素讓溫鐘意有些腿軟,他用力往后仰頭,笑著討饒道:“不鬧了不鬧了……你松開我。”

    孟川重重地哼了聲:“現在知道求饒了,晚了!”

    說完他捏起溫鐘意的下巴,吻住他的嘴唇。

    “唔。”溫鐘意胡亂地把他往外推,根本推不動,只能竭力偏過頭掙扎道,“你爸媽還在樓下……”

    “管他們干嘛。”孟川扣住他的下巴,不讓他躲。

    溫鐘意后腦勺抵在墻上,烏黑的眉眼和潔白的墻壁形成鮮明對比。

    正親得難舍難分即將擦槍走火之際,臥室門被輕輕敲響。

    周露刻意放輕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睡了嗎?”

    兩人皆是一驚,溫鐘意忙從孟川的懷里鉆出來,借著玻璃柜反射的光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模樣。

    一看就不能見人,溫鐘意反應迅速地往床上一趴,扯開被子包裹住自己,假裝已經睡了。

    孟川:“……”

    他把臥室門拉開一道縫,用氣音說:“他睡了。”

    周露趁機往里瞄了一眼,看到床上蒙著被子一動不動的溫鐘意,心里軟軟的,對孟川說:“那個被子有點厚,蓋著太熱,你給他蓋這個。”

    說著便把手里的毛毯遞過去。

    孟川心說我在家住的時候怎么就沒見你來送毯子呢。

    周露又小聲說:“蓋的時候動作輕點,別弄醒他。”

    “知道了。”孟川無奈點頭,接過毯子,把門關上了。

    溫鐘意豎起耳朵聽著門口的動靜,等周露走后,他從被窩里鉆出來,頭發有點亂,對著孟川感慨道:“伯母真好啊。”

    “只是對你好。”孟川把毛毯展開,故意往他身上一扔,把溫鐘意兜頭蒙在了毯子里。

    溫鐘意眼前一黑,揮著手臂把被子掀開,然后就看到了孟川那張放大的俊臉。

    孟川臭不要臉道:“還沒親夠呢,再親一會兒。”

    溫鐘意直接把毯子蒙在他臉上,毫不客氣道:“親你個大頭鬼,小心我喊伯母進來揍你。”

    孟川含著笑意的聲音從毯子底下傳來:“哎呦,知道仗勢欺人了。”

    兩人鬧騰夠了,摟在一塊睡了個午覺。

    晚上又在別墅里吃了頓飯,盡管周露極力挽留,兩人吃完飯后還是開車回了家。

    溫鐘意看了會兒電視,孟川去給他熱牛奶,和他們在一起度過的每一個晚上一樣。

    讓人有種歲月靜好的舒適感,好像這輩子就可以這樣慢慢悠悠地度過。

    很快,微波爐發出叮的一聲。

    孟川回過神,把熱牛奶拿出來。

    對于接下來要做的事,他有一絲罕見的緊張。

    溫鐘意正在看天氣預報,孟川把牛奶遞給他,兩人的手指無意中碰了一下。

    這樣的觸碰對現在的他們來說實在是太習以為常了,溫鐘意眼都沒有抬,接過牛奶抿了一小口,然后捧在手心里慢慢喝。

    他喝牛奶有個習慣性的動作,喝完會舔舔嘴角,像貓一樣,孟川很喜歡看他這個模樣。

    原本孟川想等他喝完牛奶再說,此刻忽然有些等不及。

    溫鐘意察覺到孟川的視線,好笑地看他一眼:“你看我干嘛?”

    孟川的喉結輕輕滾了一下,手指伸進褲子口袋里,叫他的名字:“溫鐘意。”

    溫鐘意覺得他的目光有點奇怪,笑了下道:“有話快說。”

    孟川就這么看了溫鐘意幾分鐘,最后像是終于鼓起勇氣似的,從口袋里掏出一樣東西,在溫鐘意怔愣的視線中,緩慢地單膝跪在地上。

    那是一枚鉑金鉆戒。

    跟溫鐘意放在抽屜里的那枚幾乎一模一樣。

    溫鐘意怔在原地:“你……”

    “這就是我回來想要送給你的禮物。”

    孟川舉著戒指,臉上的笑容帶著幾分不明顯的緊張:“之前弄丟那枚戒指是我不對,我不知道那枚戒指的含義那么重,所以我又重新訂做了兩枚。你愿意接受嗎?”

    你愿意接受現在的我嗎?愿意和我重新開始嗎?

    孟川的視線近乎灼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溫鐘意。

    溫鐘意的眸光微微閃爍,沉默地看著那枚戒指,似乎是在猶豫就此接受失憶的孟川,還是繼續等待那個和他歷經生死但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的孟川。

    大概過了一個世紀那么長,溫鐘意很輕地嘆了口氣。

    四周的空氣仿佛凝固般,讓人心口窒悶。

    盡管很不忍心,溫鐘意還是開口了。

    “我暫時還沒辦法接受,孟川。”他用盡量委婉的語氣,說出了對孟川而言很絕情的話,“還是等你恢復記憶之后,再把這枚戒指給我,可以嗎?”

    溫鐘意說完,沒有看孟川的眼睛,又輕聲說了一句:“抱歉。”

    第37章 第 37 章

    “為什么?”

    孟川像是沒有想到他會拒絕, 愣了下,臉色微變,低聲下氣地問, “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嗎,哪里比不上之前嗎?”

    “沒有。”溫鐘意避開他的視線。

    “那為什么不能接受我?”孟川直直地看著他,“是因為我之前做錯事說錯話嗎?”

    “不是因為這個。”溫鐘意皺了下眉, “你先起來。”

    孟川仍一動不動地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 像是執意要從溫鐘意這里討一個答案, “就算沒有之前的記憶, 我也可以很好地照顧你,你的習慣喜好我都記著,之前犯的錯我會盡力彌補, 為什么不愿意給我一個機會?”

    溫鐘意垂下視線, 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解釋,搖著頭說:“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孟川執拗地問。

    “很多地方。”溫鐘意不太想把話說得那么無情, “那四年的經歷不是那么輕易就能被抹去的。”

    “不過是四年的記憶而已, 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

    孟川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一點:“我們現在不也過得很好嗎, 該做的都做了, 家長也見過了,臨走之前我媽還跟我說讓我盡快帶你去國外注冊, 在孩子出生前補辦一個婚禮, 等孩子生下來, 我們一起養育他長大成人,這樣安穩地過下去不是很好嗎?你為什么非要執著于過去?”

    他仍然舉著那枚戒指, 細鉆在燈光下散發著耀眼奪目的光。

    本該是浪漫溫馨的一幕, 現在氣氛卻緊繃凝固到極致。

    “孟川,你不懂那四年的含義。”溫鐘意沒有再回避他的視線, 平心靜氣地看著他說,“那不僅僅是四年的記憶,它承載了很多,對我來說很重要,不是說你現在對我很好就可以彌補。”

    孟川深吸一口氣,仿佛在借此壓抑快要噴涌而出的情緒:“那你要我怎么辦,是我不想恢復記憶嗎,我有什么辦法?而且就算不記得之前的事,本質不還是一個人嗎,還是一樣的愛你,你到底還有哪里不滿意?”

    話說到最后幾乎有點咄咄逼人的氣勢。

    溫鐘意不想再跟他爭執,閉了閉眼,終于給出了一個明確且無情的回答:“反正我沒辦法對你失憶這件事完全釋懷,我想要的是完整的你,擁有全部記憶的你。”

    孟川張了張嘴,調整了兩下呼吸。

    他的眼眶有點紅,胸口劇烈起伏著,明明看起來氣勢洶洶,卻又讓人覺得可憐。

    過了片刻,孟川勉強把情緒壓下去,聲音嘶啞地問:“那如果我一直記不起來呢?”

    溫鐘意臉上的神色有一瞬間的僵硬,很快道:“不會的。”

    “萬一呢?”孟川一點余地都不給他留,直截了當地問,“如果我永遠記不起來,你就永遠不接受我是么?”

    “……”

    溫鐘意偏過頭,沒有吭聲。

    他的沉默就像是給孟川判了死刑,整個客廳陷入一片安靜。

    良久過后,孟川舉著戒指的手慢慢收了回來。

    他雙眼泛紅,撐著茶幾動作緩慢地站起來,沒有再看溫鐘意,自顧自地點點頭說:“好,我明白了。”

    那一瞬溫鐘意似乎是想轉頭看他一眼,但脖子只動了很小的弧度,便停住了。

    孟川穿過客廳,進了客臥。

    門關上時發出沉重的響,讓溫鐘意心頭一悸。

    兩人在一起之后從來沒有鬧過別扭,因為孟川總是遷就溫鐘意哄著溫鐘意,這是兩人第一次吵架,以孟川的心灰意冷和溫鐘意的無動于衷告終。

    溫鐘意獨自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視線落在虛空中的某個點,什么都沒想,只是單純地發呆。

    房子里很靜,聽不到一點聲音,好像剛才的爭吵沒有發生一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客臥的門打開了,孟川從里面出來,目不斜視地進了浴室。

    從頭到尾沒有看溫鐘意一眼。

    溫鐘意的眼睫緩慢地眨了下,聽著浴室里傳來的水聲,被迫清空的思緒再次返回到腦海。

    他想孟川這樣驕傲自負的人,被拒絕是真的很難受吧。

    溫鐘意也不想看他這副模樣,他盡量把話說得委婉,不想讓孟川太過傷心,畢竟捧出一枚戒指需要很大的勇氣,溫鐘意能看出孟川的緊張不安。

    但他也沒辦法違背自己的本心。

    孟川轉身離開的時候眼睛很紅,帶著藏不住的憤怒和委屈。

    其實溫鐘意的心里也不太好受。

    明明今天早上他們還在一張床上溫存,中午去父母那吃了飯,一家人其樂融融的,臨走前周露還給溫鐘意塞了紅包,溫鐘意不要,周露便說兒媳婦第一次上門都要給,讓他收下。

    溫鐘意雖然嘴上沒說,但他這一天過得很開心,也很幸福。

    他以為晚上也會這樣平靜溫馨地度過。

    結果這一切都被一枚戒指打破了。

    這天晚上孟川沒有回主臥。

    他之前死皮賴臉在溫鐘意的床上爭得一席之地,現在又賭氣似的還了回去。

    床上仍殘留著苦咖信息素的味道,溫鐘意習慣性地空出半邊床,忽然很想念之前的孟川。

    如果是失憶前的孟川,根本就不會跟懷著孕的溫鐘意吵架,早在溫鐘意皺眉的時候他就會打住話頭,先道歉,然后等情緒平復下來之后再跟溫鐘意說話。

    溫鐘意把臉蒙進被子里,鼻子有點酸。

    覺得委屈的不只孟川一個,溫鐘意的委屈要更久。

    他一個人背負著兩個人的記憶堅持到現在,原本打定主意不原諒,卻還是一次次心軟地為孟川降低底線。

    但孟川那句“如果我一直記不起來呢”險些把他的心理防線擊潰。

    這是最壞的結果,溫鐘意未曾設想過,或者說是不敢去想。

    夜色已深,月色透過窗簾縫隙偷溜進來,落在溫鐘意微微泛紅的眼尾上。

    溫鐘意原以為自己這晚注定失眠,沒想到會在胡思亂想中逐漸失去意識,很快陷入沉睡。

    一墻之隔的客臥,孟川徹夜未眠。

    他在床上輾轉反側,滿腦子都是溫鐘意說的話。

    怎么會有人這么無情,親也親了睡也睡了,家長都見過了,結果到頭來跟他說“抱歉我暫時沒辦法接受你”?

    這跟提上褲子不認人的渣男有什么兩樣。

    孟川越想越生氣,又有一點懊惱,覺得自己最后對溫鐘意說話的語氣不太好。

    但轉念又想,溫鐘意根本就不愛他,他愛的一直是之前那個孟川,現在肯對他有好臉色,不過是因為他聽話好使喚,肯讓他親讓他抱,也不過是因為他擁有跟之前一樣的肉/體。

    他就算做得再好,在溫鐘意眼里也比不上從前一根手指頭。

    孟川噌地從床上坐起來,頂著一頭亂糟的頭發,對著漆黑的夜色無能狂怒。

    等怒火平息下去,悲傷和委屈又猶如狂風過境般席卷孟川的心頭。

    他垂下頭,對著攥在手心里的戒指發呆。

    朦朧的月色在戒指上鍍了一層溫潤的光。

    他幻想過很多次溫鐘意戴上這枚戒指的畫面,溫鐘意的手指又白又細,戴上戒指一定很好看。

    他還想著到時候一定要找機會讓那個叫姜燁的瞧瞧,溫鐘意早就心有所屬,是他的人,讓姜燁死了那份覬覦的心。

    但這一切都化成泡影了。

    溫鐘意拒絕了他的戒指。

    孟川想起溫鐘意說的那些很絕情的話,心臟酸得一抽。

    如果溫鐘意是因為別人拒絕他,孟川說不定會去找那個人打一架。

    但溫鐘意喜歡的是之前的自己。

    孟川這樣想著,忽然朝自己臉上來了一拳。

    “咚”的一聲悶響。

    孟川頓時疼得兩眼一黑,仰面躺倒在床上,吸了吸鼻子,在黑暗中嫉妒又難過地對自己說:“你到底有什么好,憑什么他對你念念不忘。”

    第二天溫鐘意醒來,孟川已經不在家了。

    早餐被人按時送過來,溫鐘意吃完飯下樓,孟川專門給他安排的司機已經在樓下等著了。

    孟川出差這一周溫鐘意上下班一直是由司機接送。

    “溫先生。”司機禮貌地跟他打了招呼,為他打開后座車門。

    溫鐘意道了聲謝,坐進去,車子發動的時候問道:“孟川什么時候下樓的?”

    司機想了下說:“大概半個小時之前吧,孟總七點鐘左右走的。”

    “好,我知道了。”溫鐘意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

    這一整天孟川都沒有主動聯系過溫鐘意。

    他倆的聊天記錄有百分之九十都是孟川主動分享日常,剩下百分之十是溫鐘意有事找他。

    溫鐘意本來就不是那種主動的人,孟川不聯系他,他便沒有拿起過手機。

    寰宇大廈頂層,一宿沒睡的孟川困得想死。

    他一臉困頓地趴在辦公桌上,眼皮半垂,即便是困得快暈過去了,他也沒舍得睡,手指一直在屏幕上戳戳點點。

    他點進跟溫鐘意的對話框,兩人最后的對話停在昨天中午,之后便再也沒了動靜。

    孟川點出去,刷新了一下屏幕,又點回來。

    如此來回幾十次手機仍毫無動靜后,孟川終于心死了。

    等溫鐘意主動發消息就猶如等鐵樹開花,那個冷漠無情的男人根本就不會理睬他。

    孟川很委屈,有點后悔,有點心酸,很想給溫鐘意打個電話,但忍住了。

    晚上溫鐘意回到家,客廳里飄散著奶油蘑菇的香味。

    和之前每一個回家的晚上一樣,孟川知道溫鐘意回來會餓,因此總會特地做點他愛吃的夜宵。

    往常孟川會坐在餐桌旁,捧著臉笑意盈盈地跟溫鐘意打招呼,讓他快點洗手吃飯。

    但今天孟川不僅不跟他打招呼,還故意冷著臉,坐在沙發上不搭理他。

    電視里正在播放天氣預報,提醒明后天有雪,讓廣大市民做好防寒準備。

    溫鐘意筷子稍頓,隨后慢慢吃飯。

    吃完飯溫鐘意本想把碗筷端到廚房去,沒想到孟川突然過來把他手里的東西全奪走了。

    溫鐘意看他一眼,目光落在他泛青的顴骨上,愣了下問:“你的臉怎么了?”

    孟川等了一天終于等到他開口說話,莫名有點鼻酸,嘴上仍舊倔強道:“要你管。”

    “……”溫鐘意額角一抽,“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孟川還以為他會接著哄自己,沒想到等來一句教訓,剛要愈合的心臟又瞬間裂開了,他重重地哼了一聲,一臉冷漠地刷碗去了。

    經過一天的調整,溫鐘意情緒早已恢復如常,只是覺得孟川冷臉刷碗的場景有點好笑。

    孟川刷完碗,又去給溫鐘意熱了牛奶,每樣服務都很到位,就是不肯跟溫鐘意說話。

    仿佛如果溫鐘意不先開口,他就要把自己憋死一樣。

    但溫鐘意好像沒注意到他的別扭,專心致志地看了會兒電視,時間一到,就要去洗澡睡覺了。

    溫鐘意的膝蓋又開始隱隱不適,不出所料今晚就會下雪。

    他把鹽袋找了出來,插上電預熱,然后進了浴室洗澡。

    溫鐘意在花灑下沖洗,上次膝蓋一軟差點在浴室摔倒的場景歷歷在目,他這次便格外小心,手掌一直撐著墻面。

    不經意回頭間,他看到了玻璃門右下角那一團沉默模糊的影子。

    溫鐘意看了一會,隨后收回視線。

    這天晚上孟川依然沒有回主臥。

    他似乎要把冷戰政策貫穿到底,沒有主動過問溫鐘意的膝蓋有沒有不舒服,見溫鐘意回臥室后,他也進了房間關上門。

    客臥不像主臥那樣還有信息素的殘余,這個房間空蕩冰冷,一點溫鐘意的氣息都沒有,讓孟川毫無睡覺的欲望。

    那枚戒指被孟川收了起來,放在床頭柜的抽屜里。

    他今早原本想自暴自棄地扔掉,即將丟進垃圾桶的一瞬間又有點猶豫,覺得沒準哪天溫鐘意就接受他了呢。

    雖然可能性比較小。

    后半夜果然下起了雪。

    溫鐘意被膝蓋弄得有點睡不踏實,皺著眉翻了幾個身,腿怎么放都不得勁。

    鹽袋拔了電之后已經不熱了,溫鐘意沒有再去插電。

    他已經習慣了這樣被疼醒的晚上,沒有覺得很難熬,蜷起腿準備再次入睡。

    半睡半醒之際,溫鐘意忽然聽到門響,臥室門被悄悄推開了。

    他保持著姿勢沒有動,任由孟川躡手躡腳地進來。

    窸窸窣窣的聲響從床邊傳來,不一會兒孟川便掀開了溫鐘意的被子,把插上電的鹽袋放在他膝蓋上。

    熱意接觸到皮膚,那股不適感很快就淡了許多。溫鐘意皺緊的眉心稍稍放松。

    孟川半蹲在床邊,一邊給他揉腿,一邊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他的力道很輕,怕弄醒溫鐘意,揉了一會兒就給他把被子蓋上。

    孟川沒有馬上離開,他趴在床沿,打量著溫鐘意的睡顏。

    溫鐘意睡著的樣子很恬靜,看起來毫不設防,孟川偷偷摸了那么多次他的肚子他都沒有發現。

    如果溫鐘意醒著,他肯定會打掉孟川的手,不讓他摸。

    溫鐘意對現在的孟川總是很兇,頤指氣使地讓他干這干那,親熱的時候也不乖,經常想著反抗。

    那他對之前的孟川會很溫柔嗎。

    孟川有些傷感地垂下眼。

    明明是同一個人,為什么他的待遇這么差。

    他都表現得這么不開心了,溫鐘意也不來哄哄他。

    床上,溫鐘意的意識逐漸渙散,即將陷入沉睡的時候,聽到孟川很輕地咕噥了一句:“討厭你。”

    他的話里帶著賭氣的成分,一如既往的幼稚。

    溫鐘意有點想笑,下一秒,他感受到一片溫熱貼上了自己的手背。

    孟川飛快地親了下他的手,又很小聲地說:“但還是喜歡你。”

    第38章 第 38 章

    孟川賭氣賭了一整天, 只敢在溫鐘意睡著的時候講一些真心話,像只委屈巴巴的小狗。

    溫鐘意的睫毛很輕地顫抖一下,手背上被孟川吻過的地方有點發燙。

    他想抬起手摸摸孟川的頭, 手指剛一動,孟川就屏住呼吸往后縮了縮。

    溫鐘意毫不懷疑如果自己下一秒睜開眼,孟川便會瞬間趴到床底, 假裝自己不存在。

    為了保護孟川岌岌可危的面子和自尊心, 溫鐘意很好心地繼續裝睡。

    孟川悄無聲息地觀察了他一會兒, 良久之后輕輕松了口氣。

    他把鹽袋的溫度調到低檔, 又把溫鐘意的被子掖了掖,原地猶豫片刻,最后靜悄悄地走了。

    窗外的雪越下越急, 溫鐘意卻沒什么感覺, 膝上的溫度很舒服,他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早上溫鐘意洗漱完了孟川才從房間里出來, 倚著門框一臉困倦。

    鑒于他昨晚的良好表現, 溫鐘意主動表示了一下關心:“沒睡醒嗎?”

    孟川聲音含糊道:“沒有。”

    “要不再去睡十分鐘。”溫鐘意說, “時間還早。”

    “算了。”孟川跟溫鐘意說著話, 覺得也不是很困,他轉身進了洗手間, 洗完臉之后清醒了不少。

    兩人一塊吃早餐, 孟川顴骨上的青變得明顯許多, 昨天還是一道很淺的痕跡,今天看著就有點嚇人。

    溫鐘意忍不住又問了一遍:“你臉上的傷到底怎么弄的?”

    孟川吸溜一口豆漿, 不答反問:“你是在關心我嗎?”

    溫鐘意無語片刻, 道:“快說。”

    實話肯定不能說,說了溫鐘意會嘲笑他。孟川隨便找了個借口:“不小心撞的。”

    “撞哪了?”溫鐘意仿佛要一探究竟, “我看著怎么像是被人打的?”

    “撞車門上了。”孟川面不改色道,“誰敢打我?”說完又補了句,“也就你。”

    溫鐘意不接受污蔑:“我什么時候打過你?”

    “好幾次。”孟川振振有詞地跟他翻舊賬,“過肩摔一次,把我從床上掀下去兩次,肘擊N次。”

    “那是你活該。”溫鐘意沒好氣道,“過肩摔那次你把我也弄倒了,你怎么不說?”

    孟川啞口無言。

    溫鐘意哼了聲,沒有再跟他繼續這個話題。

    吃完飯,孟川收拾餐桌,溫鐘意從電視下面的柜子里翻出一支藥膏,對孟川說:“去抹點藥膏。”

    孟川先是一怔,然后有點受寵若驚:“你幫我抹嗎?”

    溫鐘意把藥膏扔給他,說:“自己抹。”

    孟川悻悻道:“行吧。”

    溫鐘意進臥室換了衣服,今天下雪,氣溫很低,他多穿了一件保暖的衣服。

    衣服很貼身,把他將近四個月的孕肚勾勒得很明顯。

    妊娠已經進入中期,早孕反應減輕許多,溫鐘意能感受到自己這段時間的胃口不錯,體重也有慢慢增長。

    溫鐘意看了會兒落地鏡里的自己,又套上一件寬松的毛衣,蓋住了肚子。

    出門的時候溫鐘意看到孟川只穿了一件大衣,納悶:“你穿這么點不冷嗎?”

    孟川就等他這句,聞言還一臉若無其事地說:“不冷。”

    溫鐘意掏出手機看了眼氣溫,皺眉說:“不行,去換個厚點的外套。”

    孟川強壓著嘴角,裝出一副很勉強的樣子,說:“那好吧。”

    他屁顛屁顛進屋換了一件厚實的外套,跟溫鐘意一起下樓。

    這場雪并沒有持續太久,中午就慢慢停了。

    書店里很暖和,雪天客人比較少,溫鐘意忙完手里的活,找了個僻靜的角落,翻看一本建筑學的專業書。

    他腿上搭著毯子和鹽袋,是孟川出門前特地給他拿的。

    溫鐘意看書看得很認真,抽空回復了一下孟川發來的消息。

    他的回復被孟川視為和好的信號,孟川又連續發來好幾條,溫鐘意覺得他有點煩,又不回了。

    過了會兒,書店的門簾被掀開,風鈴輕輕作響。

    溫鐘意下意識抬頭,看見來人愣了下。

    姜燁的神情看起來也有點意外,似乎不知道溫鐘意在這里,笑著跟他打了聲招呼:“好巧啊。”

    溫鐘意的態度比之前冷淡許多,略一頷首,沒有說話。

    姜燁主動開口:“我就是開車路過這邊,看到這里賣咖啡,就想進來買一杯。”

    他轉悠到飲品區,抬頭打量四周,視線最后落在溫鐘意身上,說:“原來你是在這里上班。”

    飲品區的店員很快把香氣四溢的咖啡遞給他,姜燁握著咖啡,走到溫鐘意所在的休息區,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

    “還在為我上次說的話生氣嗎?”姜燁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看著溫鐘意說,語氣誠懇地說,“我不是有意讓你不開心的,抱歉。”

    溫鐘意手指摩挲著書頁,沒什么情緒地說:“我沒有生氣。”

    “是嗎。”姜燁微微挑眉,笑了下,問他,“喝咖啡嗎,我給你點一杯?”

    溫鐘意搖頭:“不喝。”

    他說完就繼續低頭看書,看起來不太想搭理人。

    姜燁便沒再說話,安靜地喝著咖啡。

    溫鐘意能察覺到他在打量自己,不明顯地皺了下眉。

    姜燁喝咖啡喝得很慢,溫鐘意手里的書都快翻完了,他還在慢悠悠品嘗。

    看上去像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溫鐘意直覺自己和姜燁這么多次的偶遇不是巧合,但他也沒辦法把姜燁趕走,畢竟他是客人。

    “啪”一聲,溫鐘意合上書。

    “看完了?”姜燁掃了眼書脊上的書名,很自然地問道,“你對建筑學感興趣?”

    溫鐘意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站起來,兀自把書放回書架。

    姜燁的目光跟著他移動,溫鐘意放完書,去更衣室里換上衣服,回來拿起鹽袋和毛毯準備往外走。

    姜燁攔了他一下,眼里依然帶著笑意:“要去哪里?”

    溫鐘意說:“跟你沒有關系。”

    他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姜燁卻像沒事人似的,對他說:“這個點不太好打車,去哪我可以送你。”

    “不用。”溫鐘意繞開他,大步走出書店,給司機打了個電話。

    司機來得很快,溫鐘意拉開車門上了車,沒有回頭看一眼。

    書店里,姜燁不緊不慢地喝完咖啡,看著對面已經空了的座椅,似笑非笑地搖了下頭。

    敵意這么大,就因為他說了孟川幾句壞話嗎。

    姜燁覺得很有意思。

    孟川和溫鐘意的別扭并沒有鬧太久,因為只要溫鐘意表現出一點對他的關心,孟川就會覺得他是在哄自己。

    兩三次之后,孟川被哄好了。

    他再次搬回主臥,嗅著溫鐘意被子上的玫瑰香,滿足地嘆了口氣。

    溫鐘意洗完澡回來,看到他在床上,還有點驚奇。

    兩人都沒再提那枚戒指。

    關了燈,孟川窸窸窣窣靠近溫鐘意,胳膊一伸,把平躺的溫鐘意摟進懷里。

    溫鐘意沒有動作,在黑暗中靜靜地眨了下眼。

    兩個人的身體貼在一起,彼此的體溫透過衣料傳遞。孟川看著近在咫尺的溫鐘意的臉,低聲說:“我今天去了趟醫院。”

    溫鐘意聞言微微偏了下頭,問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

    “沒有,”孟川側著身,用鼻尖蹭著他的耳廓,說,“我想把丟失的記憶找回來。”

    溫鐘意怔了下。

    孟川在他耳邊繼續說:“其實我之前看過醫生,吃了一些藥,但沒什么效果。今天醫生跟我說要多做康復訓練,多回憶之前的事,多去之前待過的地方看看。”

    他伸出手指勾了勾溫鐘意的鼻梁,對他說:“所以你能多給我講講之前的事嗎?講得細一點,說不定我能想起什么呢。”

    溫鐘意短暫地閉了下眼,說:“好。”

    孟川提出要求:“要從剛認識的時候開始講,每天都講,就當睡前故事。”

    溫鐘意說:“好。”

    “不要對我有所隱瞞。”孟川耿耿于懷地說,“你之前給我講的時候,明顯隱瞞了很多事,不要以為我沒有察覺。”

    溫鐘意微微彎了下嘴角,心想你還挺警覺,又說了句:“好。”

    “第一次見你這么聽話。”孟川嘟囔一聲,手臂緊了緊,把溫鐘意更嚴實地摟在懷里,兩人的心跳聲逐漸重合在一起。

    “其實我覺得我現在也沒什么不好。”孟川忽然說。

    他捏了捏溫鐘意的鼻梁,話音微微一頓,音色又低了下去:“但如果你真的很想念之前那個孟川的話,我會努力把他給你找回來。”

    溫鐘意的鼻子被他捏得有點酸,過了一會兒才輕輕“嗯”了聲。

    就像孟川說的,每天晚上睡覺前,溫鐘意都會給他講一段之前的事。

    講著講著孟川還要提問:“你那天穿了什么樣的衣服?”

    溫鐘意不滿被他打斷:“我哪記得我穿什么衣服。”

    “醫生說要在腦海中重新構建當時的場景。”孟川說得很有道理,“你不說得細一點,我怎么想象。”

    溫鐘意便仔細回憶了一下,但實在記不起自己那天的穿著。

    不過他記得那天孟川穿了什么,連孟川臉上細微的表情都記得一清二楚。

    在溫鐘意的描述中,之前的孟川成熟可靠,驍勇善戰,偶爾也會跟現在一樣幼稚,但更多時候他是充當保護者的角色,給足了溫鐘意安全感。

    而現在的孟川聽到這些,仿佛是在聽溫鐘意跟別人的故事。

    他突然打了個哈欠,說:“啊,好困啊,不想聽了,睡覺吧。”

    “我還沒有講完呢。”溫鐘意意猶未盡。

    “明天再講。”孟川摟著他拍了拍,“睡吧睡吧。”

    閉上眼睛之前,溫鐘意問他:“你有想起一點什么嗎?”

    孟川默了一瞬,說:“沒有。”

    “好吧。”溫鐘意輕輕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慰孟川,又說了句:“沒關系。”

    很快便到了月底。

    孟川帶溫鐘意去醫院產檢,周露也陪著。

    兩人一塊坐在后座,周露檢查了一下溫鐘意的衣領,說:“穿得有點少哦,會冷的。”

    “不冷。”溫鐘意說,“我還有圍巾呢。”

    “圍巾只能擋擋脖子,身上還是要多穿點的。”周露又摸了摸溫鐘意的大腿,“這條秋褲太薄了,回去我給你買條厚點的。”

    溫鐘意還沒說話,前頭孟川撲哧樂道:“聽說過一句話沒,叫有一種冷叫你媽覺得你冷,你就算把自己裹成個粽子,她也會覺得你在裸/奔。”

    周露朝他后腦勺彈了一下,沒好氣道:“說話沒個正形,好好開你的車。”

    “就是。”溫鐘意附和。

    車子停進醫院,下車前周露給溫鐘意系好圍巾,打了個很漂亮的結。

    孟川陪溫鐘意進了檢查室,周露則在外面等待。

    四個月胎兒的生殖器已經成型,盡管醫生沒有說,孟川也通過影像看出了一點端倪,有點不確定地問:“是個男孩嗎?”

    醫生看他一眼,很輕微地點了下頭。

    孟川立馬低頭對溫鐘意說:“快看你兒子,在你肚子里劈叉呢。”

    溫鐘意平躺在床上,偏頭看了一眼,看不太清,便收回視線道:“確定是個男孩嗎?”

    “是啊。”孟川問他,“難道你更喜歡閨女?”

    “沒有。”溫鐘意說,“只是想確認一遍。”

    從檢查室出來,孟川把這事告訴了周露,周露很開心,又拉著醫生詳細問了一些關于溫鐘意的情況。

    回去路上正好路過母嬰店,周露興高采烈地進去,很夸張地買了一堆東西出來。

    有給溫鐘意的,也有給孩子的。

    孟川先把周露送回別墅,然后載著一車東西回了家。

    “我已經可以想象到我媽將來會有多寵孩子了。”孟川吭哧吭哧把東西提上去,摸了把頭上的汗,對溫鐘意道,“到時候咱倆一定要嚴格制止她,男孩不能太嬌慣,不然長大了能氣死人。”

    溫鐘意瞥他一眼:“像你一樣嗎?”

    “什么?”孟川一開始沒反應過來,而后嚷嚷道,“他們才沒慣著我呢,你都不知道我小時候挨了多少頓揍。”

    “我說你氣人。”溫鐘意說。

    孟川不承認:“我還好吧,我已經很聽你的話了。”

    下午兩人一塊把周露買的東西都收拾了一遍,溫鐘意盤著腿坐在毛毯上,把奶嘴、奶瓶、吸奶器、手帕、口水巾等等都分門別類地放進箱子里。

    還有一些小玩具,他覺得新奇,便低著頭玩了起來。

    孟川從洗手間出來,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溫鐘意穿著睡衣,袖子挽到臂彎,露著細白的手臂,正在擺弄一個小汽車。

    他的衣服又薄又軟,家里溫度高,溫鐘意松了兩枚紐扣,衣料貼在身上,腹部的弧線有點明顯。

    他的頭發也有些長了,遮住了一點后頸,很溫順的樣子。

    溫鐘意玩夠了小汽車,又從袋子里翻出一堆不倒翁,大大小小都有,他把不倒翁在地上排成一溜,挨個戳了一下。

    孟川沒忍住笑了一聲,溫鐘意聽見聲音回過頭,看到孟川正蹲在地上舉著手機拍他。

    “你拍我做什么?”溫鐘意納悶道。

    孟川含著笑意說:“不做什么,我樂意。”

    溫鐘意轉過身去,沒有理他,繼續玩不倒翁。

    孟川蹲在地上拍了好半天,直到溫鐘意把不倒翁收起來才結束了視頻。

    他撐了下膝蓋想站起來,結果腿腳突然一陣酸麻,孟川猝不及防,起了一半“哐當”一下就坐倒了,腦袋正好磕到了后面的墻角。

    他悶哼一聲,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你怎么了?”溫鐘意聽到動靜忙從地上起來,過來扶他,“磕著頭了?先別動,緩一緩再起。”

    孟川捂著后腦勺,閉上眼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吐了口氣道:“沒事兒,就是有點暈。”

    第39章 第 39 章

    孟川那一下磕得不輕, 一直到吃晚飯的時候都暈暈乎乎。

    溫鐘意怕他磕傻了,有點擔憂:“要不去醫院查一下吧,我看網上說磕到后腦勺可能會顱內出血什么的。”

    “不至于。”孟川說, “睡一覺就好了。”

    他看起來確實像沒什么大礙的樣子,吃完飯還堅持要去刷碗,溫鐘意想幫忙他都不讓。

    由于后腦勺腫了個包, 孟川睡覺不敢平躺, 只能側著睡。

    睡前溫鐘意給孟川講了一些兩人認識一年后的事, 孟川聽完依然沒有記起什么, 說自己很困想睡覺。

    這次是真的困。

    說完沒多久他就睡過去了。

    頭皮依然疼得突突直跳,孟川蹙著眉,不知過了多久, 眼前混沌的黑忽然被一道金光切割成碎片。

    他做了個一個光怪陸離的夢。

    夢里他正在與人激烈槍戰, 破空而出的子彈貼面擦過,鮮血流進了他的眼睛。

    他像感受不到疼般, 冒著槍林彈雨, 義無反顧地向前。

    他似乎要去找誰。

    終于, 槍聲停止, 空氣中只剩漫天血霧,未散盡的硝煙濃得嗆人。

    孟川從掩體后出來, 隨手抹去臉上的血, 跟戰友匯合, 一并往叢林更深處走。

    他跨過地上成片的尸體,穿過被鮮血染紅的溪流, 一邊走, 一邊從死去的敵人身上搜刮武器,明明是令人膽寒的場面, 他卻習以為常,還能和戰友開幾句玩笑。

    有人說:“上校估計等很久了,我們快點吧。”

    他們又解決了幾個潛伏在暗處的敵人,直到看到不遠處的皮卡車,孟川眼底浮現出一絲笑意。

    一道頎長的身影站在車邊,光影勾勒出他挺拔清瘦的輪廓,像一把閃著鋒芒的利劍,只是看著,就有種驚心動魄的力量。

    孟川笑意愈深,大步走過去,停在他面前,道:“久等了。”

    夢中的孟川依然看不清那人的臉,但他聞到了一股非常熟悉的玫瑰香。

    那人似乎在仔細端詳孟川,目光掃過他的全身,簡短地問:“還有其他地方受傷嗎?”

    “沒有了。”孟川說。他也就臉上多了幾道擦傷,其他地方都沒有大礙。

    那人便沒再看他,轉向其他戰友慰問了幾句。

    大家都叫他溫上校,語氣畢恭畢敬。

    孟川一直面帶笑意地看著他,恭敬中摻雜著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都上車吧。”那人說,“這里不安全。”

    孟川正要回應,忽然聽到一絲不同尋常的聲響。

    那是扣動扳機的聲音。

    孟川臉色頓變:“小心!”

    與此同時,一聲槍響驟然打破平靜,子彈以極快的速度直直射了過來。

    電光火石之間,孟川來不及多想,他猛地將那人推開,緊接著便有什么東西貫穿了他的胸腔。

    那一刻孟川感覺不到疼,他只是覺得慶幸。

    “孟川!”那人在喊他的名字,聲音失去了一貫的冷靜,像是恐慌到極致,從靈魂深處發出的悲鳴。

    孟川想說自己沒事,嘴一張卻發不出聲音。

    他身上很冷,意識變得模糊,膝蓋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轟然倒在了地上。

    朦朧中他聽到槍聲又響了幾下,很快有人踉蹌著過來把他抱在懷里,嘴里不停地說著話。

    溫熱的液體掉落在他臉上,有一滴掉在他的唇縫,又濕又咸,是眼淚。

    怎么還哭了呢,別哭啊。

    孟川想抬起手抹掉那人的眼淚,然而手指只是微不可察地蜷動了一下,便失去了全部意識。

    畫面倏而飛速變幻,孟川的頭腦一陣脹痛。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他看到了一片昏暗的墻壁。

    像是某個不見天日的地牢,空氣中散發著令人作嘔的味道。

    他的手腳都被鐐銬鎖住,上身赤裸,布滿了猙獰的傷疤。

    事實顯而易見,他被俘虜了。

    但孟川并不恐慌。

    他靠著墻壁坐在地上,腦中盤算著下一步的計劃。

    很快,他的思緒被打斷,外面傳來隱約的槍響。

    有人一腳踹開地牢的大門,乍然涌入的光線讓孟川不適地瞇起眼。

    他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門口方向傳來:“孟川,你在哪?”

    孟川愣了一秒,隨后猛地從地上站起來,手銬腳銬一同發出沉重的響。

    “我在這。”他說。

    兩日未進水進食的嗓子已經干啞到極致,每說一個字都仿佛要撕裂喉嚨。

    孟川看到那人走到自己面前,用一種很輕的劫后余生般的聲音對他說:“終于找到你了。”

    劫獄的過程并不順利,孟川的身上的鐐銬剛解開,還沒有離開地牢,他們便被敵人包圍在了里面。

    那人扔給他一把槍,頭也不回地說:“我不會讓你死的。”

    孟川看著他的背影,眼眶有些發熱。

    他們在地牢里交戰許久,打空了兩只手槍,終于等到了援軍。

    孟川松了口氣:“可算來了。”

    然而一口氣沒送到底,他瞥到地上骨碌滾進來一個東西,居然是手榴彈!

    孟川瞳孔驟縮,拉起那人的手拔腿狂奔:“快!”

    但這次他們沒有那么好運。

    巨響過后,炸彈的碎片擊中了那人的膝蓋。

    那人倏地跪在地上,腿上的血瘋狂涌出,再也沒有站起來的力氣。

    那一刻,夢境與現實重疊,孟川終于知道溫鐘意的膝蓋為什么會有那樣一道傷疤,也終于明白他輕描淡寫的話語背后是怎樣鮮血淋漓的現實。

    他不再覺得那是溫鐘意與旁人的故事,他身處其中,清晰地感知到了當時的情緒。

    一股痛到極致怒到極致的邪火在孟川胸腔里沖撞,他咬牙把那人背到安全地帶,給他簡單包扎,叮囑隊友一定要照看好他。

    “你要去做什么?”隊友在他身后問。

    孟川攥著槍,一字一頓地說:“我要去殺了他們。”

    片刻后,夢中的一切潮水般褪去。

    孟川沒有想起來太多,但僅是這兩個畫面,就足夠他明白那四年的記憶對溫鐘意而言意味著什么。

    那是戰火紛飛中生死與共的難忘歲月,是早已銘刻于靈魂深處的愛。

    次日清晨,溫鐘意迷迷糊糊醒來,一睜眼就對上了孟川灼熱的視線。

    “唔。”溫鐘意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問,“幾點了?”

    “還不到六點。”孟川嗓音很低,撥開他額前凌亂的頭發,說,“再睡會吧。”

    溫鐘意確實還沒睡醒,他閉上眼,卻感覺到一道不加掩飾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

    溫鐘意忍了片刻,實在沒辦法忽視,睜開眼睛瞪著他道:“你看我干嘛?”

    孟川嘴唇動了動,剛要說話,溫鐘意又命令道:“把眼睛閉上,一塊睡。”

    “我睡不著。”孟川說。但還是聽話地閉上了眼。

    溫鐘意又睡了半個多小時,起床洗漱的時候孟川就倚在洗手間門口盯著他看,看得他渾身發毛,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得了絕癥。

    他吐掉嘴里的泡沫,狐疑道:“你不會真把腦子磕壞了吧?”

    “我昨晚做了兩個夢。”孟川忽然開口。

    溫鐘意隨意道:“什么夢?”

    “先是夢見我中彈,然后夢見你膝蓋受傷。”孟川平靜地說,“你之前怎么不告訴我你膝蓋上的傷是為了救我留下的?”

    溫鐘意手一抖,漱口杯掉進了水池里。

    他沒有撿,怔愣地抬頭看向孟川,眸光微微顫動:“你……想起來了?”

    尾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么不可多得的美夢。

    孟川說:“只想起了這兩個。”

    溫鐘意安靜了幾秒,微微彎了下嘴角,看上去很欣慰的樣子:“不著急,慢慢來,能想起來就好。”

    孟川并沒有找回記憶的開心,只覺得心情沉重。

    溫鐘意坐在沙發上,孟川則半跪在地細細撫摸著他的膝蓋,眼里情緒很濃。

    溫鐘意有點不忍心看他這樣,對他說:“沒事了,能保住這條腿已經很不錯了。”

    孟川沉默著,低頭吻了吻他的傷疤。

    誰都沒想到這次磕到頭會讓孟川記起之前的事。

    溫鐘意伸手摸了摸他腫起的后腦勺,制止了他想再去撞一次的行為。

    “不行。”溫鐘意皺著眉心說,“我們再想別的辦法,這樣太危險了。”

    “又磕不壞。”孟川說。

    “你以為你的頭是鐵做的啊。”溫鐘意好笑道,“哪有拿頭當按鈕使的。”

    但不管怎么說,恢復記憶這事總歸是有了希望。

    溫鐘意看向孟川的眼神里帶著期待,話也多了起來。

    孟川在聽到過去的事的時候終于感到了一絲熟悉,雖然暫時記不起來,但他不再覺得自己是局外人。

    月初易感期到來,孟川待在家哪也沒去。

    他昏昏沉沉地摟著溫鐘意,什么也沒做,就這么單純地抱著。溫鐘意的身體又軟又熱,孟川的手搭在他鼓起的肚子上,沒由來地說:“給寶寶起個名字吧。”

    溫鐘意背對著他,看不到他的神情,“現在起嗎,會不會太早了?”

    “不早。”孟川蹭了蹭他的后頸,含混地說,“起個小名就可以了。”

    “好吧。”溫鐘意對孩子的小名沒什么想法,問他,“你想起什么名?”

    孟川想了一會兒,悶悶地說:“還沒想好。”

    溫鐘意笑了笑:“那你說什么,等想好了再跟我說。”

    孟川沒說話,只是更緊地摟住了他。

    從前的孟川正在慢慢回來,而現在的孟川正在離開。雖然這么想很矛盾,但對沒有完全恢復記憶的孟川來說確實是這樣。

    他只是想在離開前留下些什么。

    這樣溫鐘意以后叫起孩子小名的時候,就會想起那個有點幼稚,有點傻氣,但也同樣很愛他的孟川了。

    第40章 第 40 章

    這年冬天的最后一場雪一直綿延到除夕。

    周露從早上就開始打電話催, 問他們什么時候回家。

    溫鐘意正在穿衣服,孟川接起電話說:“馬上馬上,收拾一下就走。”

    等他掛了電話, 溫鐘意才出聲說:“給我拉一下拉鏈。”

    他衣領后面有一小截拉鏈,拉上領子就立了起,只露出一截冷白瘦削的下巴, 很顯氣質。

    孟川過去給他拉上, 手指故意碰了下他的腺體, 被溫鐘意條件反射地搗了一下。

    “流氓。”溫鐘意說。

    孟川捂著肋骨“嘶”了聲:“手勁還挺大。”

    這是溫鐘意第一次過這邊的新年, 習俗跟桑卡很不一樣。

    房子里里外外都貼上了紅色福貼,孟川還在陽臺上掛了兩個紅燈籠。

    昨天兩人一塊去逛了商場,買了新衣服, 因為孟川說過年穿紅色最喜慶, 溫鐘意便選了酒紅色的上衣。

    他很少穿這樣艷麗的顏色,對著商場的鏡子照來照去, 問孟川:“真的好看嗎?”

    “好看。”孟川抱臂倚著鏡框, 不假思索地說, “你穿什么都好看。”

    店員聽到對話, 目光驚奇地在他倆身上掃了個來回。

    孟川借著幫溫鐘意整理衣領的動作,又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說了一句, 溫鐘意頓時面紅耳赤地踩了他一腳, 讓他閉嘴。

    等周露打來第二通電話的時候, 兩人終于收拾完畢準備出門了。

    路上積雪尚未消融,車輛行駛得很慢。

    溫鐘意腿上蓋著毛毯, 看向車窗外的白雪和行人, 有些恍惚地想,居然要迎來新的一年了。

    這一年發生了太多事, 以至于他回頭去想的時候,都覺得恍如隔世。

    孟川慢悠悠地開著車,搭在檔桿上的手移到溫鐘意的腿上,伸過去捏了捏他的手指,問他:“冷嗎?”

    溫鐘意的視線從窗外收回來,落在他臉上,說:“不冷。”

    孟川的記憶又恢復了一些,不多,只是一些零碎的片段。

    有時候溫鐘意給他講著講著,他能自己順著那股熟悉感往后說兩句。

    盡管進度很慢,但總歸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到了別墅,周露提早在外面迎接。

    兩人進門就道:“爸媽過年好!”

    周露喜笑顏開:“哎,好,過年好!”

    孟川手里還提了兩箱東西,周露說他閑的。

    她拉著溫鐘意的手坐在沙發上,明明上周還去給溫鐘意送了東西,現在就跟半年沒見過面似的,又是一陣噓寒問暖。

    中午是孟均下的廚,手藝不比廚師差,做出來一桌滿漢全席。

    一家人坐在一起,聊著天,吃著菜,家里多了個人就是熱鬧。

    吃完飯周露拿來兩條紅圍巾,是她親手織的,兩個兒子一人一條。

    孟川挑眉:“呦,還有我的份吶。”

    周露說:“毛線買太多了,扔了也怪浪費。”

    孟川“切”了聲,知道她是故意這么說,笑著說她偏心。

    中午溫鐘意和孟川去樓上睡了一覺,醒的時候下午三點。

    周露在拌肉餡,孟均在和面。

    溫鐘意沒包過餃子,不會捏,孟川就握著他的手教他,兩人湊得很近,孟川趁老兩口不注意,偏過頭飛快在溫鐘意臉上親了下。

    他這點小動作哪能逃得過他爸媽的眼睛,周露低著頭跟孟均相視一笑,誰也沒吭聲。

    晚上溫鐘意看了會電視,孟川說節目很無聊,溫鐘意倒覺得挺有意思。

    不過再有意思的節目也抵不過孟川手里的煙花棒,溫鐘意成功被他引誘,出門前穿上了厚實外套,在門口的空地上玩起了煙花。

    他握著兩根煙花棒,煙花燃燒時劈啪作響,橙黃色的光映在溫鐘意的眼里,瞳孔微微發亮。

    煙味有點嗆人,孟川只讓他玩了兩根。

    溫鐘意沒玩夠,有點可惜:“那剩下這些怎么辦?”

    孟川一笑:“剩下這些我替你玩。”

    溫鐘意立馬道:“不行,你也不準玩。”

    兩人跟小孩似的拌嘴,周露聽見忍不住笑起來。

    他們家沒有守歲的規矩,餓了就吃飯,困了就去睡。

    吃完餃子,周露跟孟均一人掏出一個紅包,都沉甸甸的,塞進溫鐘意和孟川手里。

    溫鐘意還想推脫,孟川摁住他的手道:“這是壓歲錢,收下吧。”

    道完最后一聲新年快樂,溫鐘意跟孟川上了樓。

    這天晚上溫鐘意有點睡不著。

    這是他過過最特別的新年。不在桑卡,在異世界,在孟川和孟川父母身邊。

    很幸福,但也有點遺憾。

    不過還好,他已經在試著接受這種不圓滿。

    初一那天季殊姐弟來拜年,看見溫鐘意在這兒嚇了一跳。

    弄明白怎么回事之后,季殊把孟川摁在沙發上錘了一頓,咬牙切齒道:“這么大的事你居然瞞著我,你還拿不拿我當兄弟!”

    “我錯了我錯了……”孟川趴在沙發上討饒,朝著不遠處的溫鐘意伸出手,“媳婦救我!”

    季殊聽見這句媳婦頓時渾身一個激靈,孟川趁機逃走,躲在溫鐘意身后。

    溫鐘意正在跟季穎聊天,季穎給他算了下孩子的預產期,說在六一那天。

    孟川在旁邊若有所思:“要不孩子小名就叫六一?”

    他之前起的什么“豆豆”“球球”“皮皮”都被溫鐘意否決了,斥責他這不是在給狗起名。

    孟川吃了沒文化的虧,轉頭怒翻三天字典,也沒翻出個所以然。

    溫鐘意想了下,終于點了頭:“就叫六一吧。”

    六一小朋友還沒出生,就擁有了很多人的愛。

    孟川在家布置了一個兒童房,各種東西一應俱全,孩子的爺爺奶奶叔叔姑姑也都送來了不少禮物。

    孟川還買了一個胎心儀,有事沒事就要放在溫鐘意的肚子上聽一聽。

    那規律的心跳聲仿佛是世上最美妙的聲音,溫鐘意第一次聽的時候,感覺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了這道清晰有力的“撲通”聲,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放輕,心里也有點發燙。

    孟川則摸著他的肚子,對里面的小六一說:“要乖乖的,不要折騰媽媽,知道嗎?”

    溫鐘意糾正他:“是爸爸。”

    “好吧,是爸爸。”孟川說。

    楊嘉然返校后第一時間也跑到了溫鐘意這里,看著他明顯隆起的肚子,驚訝道:“他長得好快啊!”

    溫鐘意笑了笑說:“是啊,馬上就五個月了。”

    “天呢,我可以摸摸嗎?”

    楊嘉然在征得溫鐘意的同意后,試探著把手掌貼在他的小腹上,由衷感嘆:“感覺他好乖啊。”

    溫鐘意還沒有感受到明顯的胎動,孩子在他肚子里一直安安靜靜的,確實很乖。

    月底做產檢正好趕上孟川出差,他特地晚走了兩天,陪溫鐘意做完產檢才離開。

    自從上次寰宇中標后,孟川的事業心就空前高漲,他秉承著“男人賺錢就是為了養家”的信念,主動把銀行卡全交到了溫鐘意的手里,第N次苦口婆心地勸他:

    “你就別去上那個破班了,又不差你掙的那倆錢,就怕你累著,你要是嫌在家無聊,就去找姓楊的玩,等我忙完這陣就好好陪你,行不行?”

    溫鐘意猶豫良久,終于勉強同意辭職。

    主要是五個月的孕肚已經很顯眼了,即便用寬松的衣服遮住,也能看出他的腰圍比之前大出兩圈,已經不止一個同事問他是不是吃胖了。

    且隨著孕程的進展,溫鐘意最近時不時感到腰酸,確實不再適合長期站立的工作。

    孟川臨走前給他按了按腰,揉了揉腿,又膩膩歪歪地親了一陣,俯在溫鐘意脖頸里哼唧道:“……不想走。”

    溫鐘意被他親得喘不過氣,嘴唇紅腫,黑發散在雪白的床單上,沒好氣道:“趕緊給我起來,你還趕不趕飛機了?”

    “再親一分鐘……”

    孟川順著溫鐘意的脖頸往下啃,手不老實地往他衣服里伸,溫鐘意眉心一擰大概是想發作,但一想到他這一去又是四五天,便忍住了。

    “我會想你的。”孟川終于親夠了,最后輕輕吻了下他的眼睛,“你也會想我的對嗎?”

    “不會,”溫鐘意非常不給面子,閉著眼睛說,“快滾。”

    “就你嘴硬。”孟川笑了笑。

    時間已經拖到了非常緊迫的境地,溫鐘意坐在床邊,看孟川風卷殘云般收拾自己。

    “領帶系歪了。”溫鐘意開口提醒。

    孟川已經顧不上什么領帶了,提著箱子就要走,溫鐘意站起身,幫他把領帶正了正,問他:“下周三會回來吧?”

    “會,易感期之前肯定能回來。”孟川抓起他的手又親了一口,心滿意足道,“走啦,拜拜!”

    他說完就哐當一聲帶上門,火急火燎地走了。

    溫鐘意轉過身,看著空無一人的客廳,輕輕嘆了口氣。

    和之前出差一樣,孟川有空就會給溫鐘意發消息打電話,人雖然不在眼前,但好像從沒離開過。

    孟川不在這幾天,楊嘉然經常跑過來陪溫鐘意,周露也時常過來送飯。

    但不知道是不是受孕激素的影響,溫鐘意的情緒要比之前敏感許多,莫名會感到低落。

    他想孟川盡快回來,不要留他一個人在家。

    周二晚上兩人通了視頻,孟川說明天下午就回。

    溫鐘意的心情瞬間好了許多,他還把胎心儀記錄下的聲音放給孟川聽,說:“六一在想你。”

    第二天溫鐘意吃完午飯在客廳溜達,他看了眼時間,拿起手機點了個外賣。

    光準備這個好像還不夠,溫鐘意想了想,決定出門買點東西。

    他穿上厚實的外套,系上圍巾,即便快要步入春天,這里的氣溫依然很低,絲毫沒有回暖的趨勢。

    下了樓,溫鐘意沿著路邊小心翼翼地走。

    他全身上下都裹得嚴嚴實實,眼睛仔細地觀察著路面,生怕一不小心摔了。

    商場就在不遠處,溫鐘意剛準備邁下人行道,突然聽到身后傳來小孩子追逐打鬧的聲音。

    他正要回頭,下一秒便瞥見一條泰迪犬朝他狂奔而來,沖他響亮地叫了一聲。

    溫鐘意一驚,下意識后退半步,竟直接踩到了綠化的邊緣,身子一晃,差點摔進去。

    一個小男孩從后頭追上來,撿起地上的繩子,把狂吠的狗拽到一邊,喘著氣道:“對不起哥哥!它剛剛跑太快了,我沒牽住,沒有咬到你吧?”

    溫鐘意穩住身形,眉心緊緊蹙著,沉默地搖了下頭。

    小男孩觀察著他的臉色,有點惶恐地說:“是不是嚇到你了?”

    他又一連串說了好幾聲對不起,溫鐘意無意為難一個小孩,便擺擺手讓他走了。

    受到驚嚇的心臟還沒有緩過來,溫鐘意停在路邊,額角冒著冷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腹部剛剛好像動了一下,還隱隱有種下墜的感覺,不確實是胎動還是什么,溫鐘意有點擔憂,他想去醫院看看。

    溫鐘意捂著肚子往前走了兩步,沒看到出租車,就在他想給司機打個電話的時候,一輛黑色轎車駛到了他面前。

    車窗降下去,露出姜燁的臉。姜燁笑著跟他打招呼:“哈嘍,又見面了。”

    盡管溫鐘意不想再跟他有什么來往,但事出緊急,他只能上了姜燁的車。

    姜燁看了眼穿得很嚴實的溫鐘意,像是有點好奇:“你怎么穿這么多?”

    溫鐘意沒有回答,只說:“能不能開快一點?”

    即便被圍巾遮住了小半張臉,也能很明顯地看出他的臉色不太好看。

    “你是哪里不舒服?”姜燁問。

    溫鐘意依然沒有吭聲。

    姜燁很好脾氣地彎了下嘴角,沒再問什么,提了提車速,很快就把車子開進了私立醫院。

    溫鐘意解開安全帶下車,不讓姜燁跟他一起去,抿著嘴唇對他說:“你在這里等我就行。”

    “你確定你一個人可以?”姜燁微微揚眉。

    “可以。”溫鐘意推開車門,又回頭說,“在車里等,不要跟著我。”

    姜燁聳了下肩,說:“好吧。”

    他的視線落在溫鐘意稍顯臃腫的背影上,目送他進了門診樓。

    姜燁解開安全帶,握住車把時猶豫了兩秒,最后還是松了手,靠回了椅背。

    他想起前幾天跟他哥的對話。

    姜銘問他跟溫鐘意的進展怎么樣,姜燁如實說:“我在他眼里從朋友變成了壞人,也不知道孟川跟他說了什么。”

    姜銘不太理解他追個人為什么這么麻煩,皺著眉說:“下個藥就能解決的事何必大費周折。”

    “你不懂,哥。”姜燁笑起來,“我享受的是追捕的過程,直接把東西送到嘴邊就沒意思了。”

    姜銘確實不懂,他床伴無數,有自愿的也有被迫的,總之都是他發泄欲望的工具,在他眼里沒什么兩樣。

    兩人從小在畸形的家庭里長大,姜燁要比姜銘更像個正常人。

    “第一次見你對一個人這么感興趣。”姜銘說,“我要是你,就直接把他從孟川那搶過來,關到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去。”

    姜燁開玩笑道:“那孟川可能會活拆了你。”

    姜銘輕哼一聲:“我又不怕他。”

    溫鐘意進了產科,找到之前一直給他做檢查的醫生。

    醫生聽完他的情況,給他詳細地檢查了一遍,說:“孩子沒什么問題,放松心情好好休息,別太緊張。”

    溫鐘意終于松了口氣,道了謝,穿好衣服出去了。

    姜燁一直在車里等著他,溫鐘意這段時間沒給過他好臉色,現在還是真心地說了聲“謝謝”

    “客氣什么。”姜燁說,“身體沒事吧?”

    “沒事。”溫鐘意說。

    姜燁調轉車頭駛出醫院,問溫鐘意去哪,溫鐘意說回家。

    “感覺你胖了一些呢。”姜燁隨意開口。

    溫鐘意的目光落在前面的車輛上,說:“還好吧。”

    話音剛落,溫鐘意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孟川打來的電話。

    “我下飛機了,馬上到家。”孟川聲音雀躍,“你在干嘛呢?”

    姜燁還在旁邊,溫鐘意沒跟他細說,只道:“我在外面。”

    “在外面干嘛,跟那誰一塊嗎?”

    他說的“那誰”是指楊嘉然,溫鐘意在電話里不太好解釋,便含混地應了聲,道:“等你回家再說吧。”

    掛了電話,溫鐘意把手機揣回兜里。

    路過一家花店的時候,溫鐘意問姜燁能不能停下車。

    姜燁打轉方向盤靠過去,似笑非笑道:“是要給孟川買花?”

    溫鐘意“嗯”了聲,推開車門下去,在花店里面徘徊。

    姜燁也跟著進來,插著兜,饒有興趣地問:“你要給他買什么花?”

    溫鐘意的目光從花束上略過,指著一束淡紫色的玫瑰花說:“要這個。”

    花束很大,抱在懷里有點扎人,溫鐘意便放在了后座。

    淡淡的花香彌漫在車廂里,姜燁稍顯沉默地把溫鐘意送到小區門外。

    停車的時候姜燁習慣性地瞥了眼后視鏡,不知看到了什么,他的眸光微微一頓,嘴角意味不明地勾了下。

    姜燁比溫鐘意更快一步下了車,打開后座車門把那束花抱了出來,面帶笑容地遞給溫鐘意。

    那畫面看起來就像是姜燁給溫鐘意送了束花一樣。

    溫鐘意沒察覺到什么不對,他抱著花,對姜燁說:“謝謝你送我回來。”

    “不用謝。”姜燁說,“你眼睛下面沾了東西。”

    “什么東西?”溫鐘意眨了眨眼。

    姜燁忽然伸出手,動作自然地在他眼下一抹,是不小心蹭上去的花粉。

    溫鐘意沒反應過來,微微皺了下眉。

    姜燁彎起嘴角,朝他揮揮手:“那我先走了,期待下次見。”

    姜燁上了車,莫名其妙摁了聲喇叭,手伸出車窗揮了揮,很快便開車走了。

    天色已暗,路燈在同一時間亮起來,昏黃的光落了溫鐘意一身。

    他低頭嗅了嗅花束,想到孟川待會回來的場景,眼底不由地浮現笑意。

    溫鐘意正要刷臉進去,身后又乍然響起一聲車笛。

    他下意識回過頭,看到孟川從車里下來。

    車門“砰”一聲被甩上,孟川滿臉不爽,大衣衣擺隨著腳步揚起,裹挾著凌冽的寒風和濃烈的苦咖信息素,走到溫鐘意面前。

    溫鐘意先是一愣,隨后眼角眉梢都彎了下來:“什么時候停在那的,剛剛怎么不叫我?”

    孟川沒有說話,目光從溫鐘意的臉上移到那束花上,垂在身側的手指攥得很緊,似乎在隱忍著什么:“……為什么要騙我?”

    “什么?”溫鐘意一時沒反應過來,“我騙你什么了?”

    孟川說:“你明明跟姜燁在一起,卻不告訴我。”

    “我是想等你回家跟你解釋。”溫鐘意看著他,很有耐心地說,“他當時坐在我旁邊,我沒法在電話里跟你說得很清楚。”

    “有什么話是不能當著他的面說清楚的?”孟川被剛剛看到的那一幕刺激到了,繃緊了嘴角道,“我都告訴過你不要再跟他來往了。”

    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過于嗆人,溫鐘意皺了下眉:“你是不是易感期到了?”

    “是。”孟川見他還抱著懷里的花不撒手,心頭更是憋悶,“你不要打岔,我要聽你的解釋,你為什么從他的車上下來?為什么不跟我說實話?為什么要接受他送的花?”

    他越說越氣,一時沒控制住音量,溫鐘意臉上的笑慢慢褪下去,忍耐了片刻道:“回家說。”

    孟川氣哼哼地跟在他身后,進電梯之后又忍不住補了一句:“他還碰你的臉,真想把他的手剁了!”

    溫鐘意被他吵得耳朵疼:“你能不能別嚷嚷。”

    孟川委屈:“我說兩句還不行了?”

    “閉上嘴。”

    “……”

    電梯門“叮”一聲打開,溫鐘意抱著花率先邁出去,輸入指紋開鎖,進門之后發現孟川還在外面沒進來。

    孟川沉著臉站在門外的陰影里,將近一米九的個頭看起來還挺唬人,目光不善地盯著溫鐘意懷里的花:“我不想看見這束花。”

    “……”溫鐘意看起來很想拿花掄他,但忍住了,“進來說話,別在這擾民。”

    “我不。”孟川昂著頭宣布,“這個家有它沒我,有我沒它。”

    溫鐘意忍無可忍:“那你滾。”

    他作勢要關門,門即將關上的一瞬,孟川強勢地擠進來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地站在玄關處,孟川正猶豫著要不要趁機奪走這個破花給他扔出去,溫鐘意冷聲開口:“誰跟你說這是姜燁送的花。”

    “我自己看見的。”孟川的胸腔一鼓一鼓地起伏著,語氣里滿是酸意,“要不是我正在跟客戶打電話,我肯定沖出去揍他!”

    溫鐘意無語片刻,瞅著他問:“你腦子呢?出個差回來把腦子落外面了?”

    孟川氣得跳腳:“你還罵我,你這人怎么這樣!”

    “我是那種隨便收別人的花的人嗎?”溫鐘意沒好氣地說,“花是我自己買的!”

    “……”

    孟川霎時啞火,各種情緒凝固在臉上,呆了兩秒:“你……你買的?”

    溫鐘意給他一記白眼:“廢話。”

    孟川看看他,再看看花,心臟忽然膨脹起來,睜圓了眼,聲音有點飄:“……你是要送給誰嗎?”

    話音剛落,一大束盛開的紫玫瑰便砸進了他的懷里,孟川差點被花砸暈,踉蹌了半步靠在墻壁上。

    溫鐘意站在離他很近的地方,眉眼被燈光籠罩著,藏著無奈的笑意:“送給豬的。”

主站蜘蛛池模板: 亚洲αv久久久噜噜噜噜噜|国产乱码精品一区二区三|哈哈操影院|#NAME?|国产看片网址导航|欧美V亚洲V日韩V最新在线 | 最近中文字幕高清免费大全1|久久久久国产亚洲|日本free护士videosxxxx|国产日产高清欧美一区二区三区|免费做爰猛烈吃奶摸视频在线观看|日本无遮挡在线观看 | 欧美特一级片|午夜肉伦伦影院无码|色18亚洲美女|亚洲成人黄网|山村少妇肉系列1一7|天堂8在线新版官网 | 久久白虎|18禁成人网站免费观看|国产www视频在线观看|欧美黄色=a级大片|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人人看|日韩精品毛片 | 大内密探零零性在线|中文字幕无码免费久久|xxxxx中国少妇|男男调教小太正裸体|虎白女粉嫩尤物福利视频|成人一级免费 | 国产成人毛片在线视频软件|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不卡在线|中文亚洲字幕|91=av在线影院|涩涩视频在线看|欧美日韩在线观看二区视频 | 日韩国产成人精品视频人|中国老太毛茸茸xxxxhd|性感美女一级片|男同性恋在线观看|免费视频亚洲|91c=aoporn视频 | 综合亚洲网|亚洲综合成人亚洲|日本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在线观看|粗大猛烈进出呻吟声的视频|绝世武魂短剧免费观看|黄色一级免费大片 | 人人干人人看|一二三四观看视频社区在线|精选=av|老少妇人妻无码专区视频大码|2015www永久免费观看播放|怡红院日韩 | 精品人妻无码一区二区三区不卡|性欧美视频在线|99九色|99久久精品美女高潮喷水|国产午夜福利在线看|国产免费黄网 | 久久精品国产清高在天天线|天堂在线观看www|毛片=av在线免费观看|精品国产欧美一区二区五十路|老熟女草BX×|人妻慢慢放弃抵抗开始迎合 | 精品国产免费久久久久久桃子图片|六月婷婷久久|黄色在线观看免费视频|丰满熟妇XXXX性PPX人交|国内自拍网址|97色干 | 欧美xxxxx做受vr|2018毛片|久久久人人人婷婷色东京热|黄色=a视频在线观看|在线免费看=av|91无吗 | 中文字幕在线中文乱|精品videossexfreeohdbbw|青青青国产在线视频在线观看|91国在线视频|性xxxx搡xxxxx搡欧美|婷婷中文 | 人与牲口性恔配视频免费|亚洲成=a人片4444|性XXXX18免费观看视频|狠狠亚洲婷婷综合色香五月排名|四虎影院免费|天天拍拍天天干 | 久久亚洲=aV男人的天堂仙踪林|狠狼鲁亚洲综合在线|特级=a=a=a=a=a=a毛片|91精品久|天堂中文在线最新版地址|男女男精品视频网站 | 视频麻豆|91嫩草在线免费观看|久久国产午夜|黑人与日本少妇J=aP=aNESE|免费大片黄在线观看|91色一区二区三区 | 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免费观看|黄色=a毛片|日韩欧美亚洲一区二区|日韩午夜免费视频|日本三级网站视频|欧美性生恔XXXXXDDDD | 国产精品婷婷色综合www在线|丰满风流护士长BD=a片|国产精品福利片|农村人伦偷精品视频=a人人澡|久热免费在线视频|18禁美女黄网站色大片免费网站 | 男同免费|久久久久久草莓香蕉步兵|亚洲女女女同性VIDEO|免费的=av不用播放器的|黄频网站在线观看|久久久88 | 国产成人=av一区|日本大片免=a费观看视频老师|在线观看高清视频|一机毛片|久久九九兔免费精品6|久久爽精品区穿丝袜 | WWW免费视频在线观看播放|欧美日本一道本一区二区|999在线精品视频|国产十日韩十欧美|天堂网中文字幕在线观看|日韩一二三四 | 日本真人边吃奶边做爽免费视频|麻豆中文字幕|九色porny丨首页入口在线|亚洲黄色片一级|2024韩国三级午夜理论|尤物一区二区 | 国产精品网红尤物福利在线观看|欧美经典一区二区|辽宁老熟女高潮狂叫视频|日日草日日干|成人免费观看毛片|久久激情免费视频 | 午夜免费啪视频在线体验区|亚洲成本人片无码免费|亚洲=av成人无码网站色优|自拍偷拍第1页|久久精品性一区区裸体艺术|久久久久亚洲=av成人动图 | 久久网一区二区三区|国产在线免|阿v免费在线观看|日本一区中文字幕在线观看|日韩=a级毛片直接进入|成人嫩草 | 亚洲精品久久久久久中文|亚洲三级一区|亚洲=aV中文无码字幕色|国产一区二区三区无码免费|日韩偷拍自拍|99久久精品免费看 | 国内一级片在线观看|精品成人佐山爱一区二区|色偷偷9999WWW|午夜香吻免费观看视频在线播放|久久任你操|国=a产久v久伊人 | 91=av爱爱|黄频视频大全免费的国产|日本亚洲一区二区|c=aoporn超碰地址进入|黄色在线免费观看视频|精品国产乱码久久久久久芒果 | 女同互慰高潮呻吟免费播放|精品视频在线99|国产美女视频免费的|国产另类ts人妖高潮|欧美黄色片免费观看|一起操视频在线观看 | 久久99国产一区二区三区|99热这里只有精|护士做xxxxx免费看国产|色情一区二区三区免费看|亚洲天堂精品在线|欧美极品kenn=aj=ames喷水 | 老汉=av免费一区二区三区|国产又大又黑又粗免费视频|黄大片日本一级在线=a|成年人黄色毛片|亚洲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免|国产精品91大屁股白浆一区二区 | 午夜免费啪视频在线体验区|亚洲成本人片无码免费|亚洲=av成人无码网站色优|自拍偷拍第1页|久久精品性一区区裸体艺术|久久久久亚洲=av成人动图 | 国产免费=ab|视频精品在线观看|国产小视频毛片|高潮好爽视频在线观看|欧美一区二区大片|三级黄片毛片 | 日韩=av无码精品一二三区|免费看成年视频|亚洲精品久久久蜜桃动漫|无码VR最新无码=aV专区|97久久久久人妻精品专区|一区精品在线观看 | 天天射影院|车子做=a爱片在线观看HD|人成午夜免费视频无码|四虎影视免费|中文字幕日本二区|中文字幕久久精品一区二区三区 | 亚洲特黄一级大片|91麻豆传媒|国产毛片儿|www..com黄瓜|野花香日本大全免费观看|国产精品宅男擼66M3U8 | 亚州一级|国产精品毛片视频|成人免费视频播放|综合免费视频|女人体1963|欧美人与动牲交视频在线观看 | 日韩三级在线免费观看|久久艹艹|色爱综合另类图片=av|国内久久精品视频|xx69在线观看|亚洲国产一区二区精品 | 亚洲欧洲国产视频|麻豆视频xxx|日本在线观看一区|亚洲成=aV人片无码不卡播放器|麻豆性生活视频|欧美视频一区二区三区四区 日韩网站中文字幕|国产精品入口在线观看|少妇高潮喷水久久久影院|丰满爆乳无码一区二区三区|一区二区日本在线|婷婷777 | 影音先锋=aV成人资源站在线播放|中文字幕国产在线天堂|国产极品视频在线观看|亚洲毛片儿|人人性人人性碰国产|成人午夜精品久久久久久久蜜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