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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永夜

    樓內的居民翻箱倒柜,從家里拿出了菜刀、鐵鍬、木棍、竹竿、玩具紅纓槍,誓要與外面的強盜戰斗到底。

    居住在陳夏樓上的老人顫巍巍舉起了拐杖,“殺……”

    組織的大哥嘆口氣,“老人家,您還是回去吧。”

    老人和孩子是保護的對象,統統被好言好語勸回了家。

    外面的強盜還在砍門,大家把二樓的柜子、床等一些東西抬出來,堵在門后,然后人抵著堵門的柜子,不讓外面的人進來。

    青壯年頂在最前面,女人們在后面,大家朝一個方向使勁,樓道居民的人數是外面強盜的數倍,外面就六個人,可是他們拿著斧頭,一通劈砍,鐵門咣當作響、搖搖欲墜。

    樓道內的居民只能守,外面的人卻有破門武器,除非鐵門被加固,不然的話根本堅持不了多久,破門是遲早的事。

    果然,斧頭劈穿了鐵門,一并劈爛了后面的柜子。

    樓道外的強盜闖進來了。

    “他奶奶的,里面還有柜子堵著。累死老子了。”

    “劉哥,咱們還干不干?”

    叫劉哥的是一個滿臉橫肉、戴著大金鏈子的中年人,他因為涉黑被關進去好幾年,上個月剛剛被放出來。

    在監獄中,劉哥痛定思痛,認真反思自己的□□人生。成王敗寇,被抓住是他倒霉,不過是平時太張揚不夠小心,才會被抓進監獄,劉哥暗下決心,出獄后一定要收攏人馬搞一場大的。

    出獄后,劉哥一直在招兵買馬,可惜現在不比以前,只能招攬一些剛輟學對社會心生向往的小青年。

    直到這次,全球陷入黑暗,通訊和網絡中斷,劉哥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他迅速組織起手底下的小弟去搶金店,看到別人搶超市,劉哥暗自竊喜,超市有什么值錢的,真是一群笨蛋。

    一連搶了兩個金店,劉哥走路都是飄的,手底下的小弟卻比較務實,擔心食物都被人搶光了餓肚子,就想去搶超市。

    這個時候,他們發現,但凡和吃的沾邊的都被人買光或者搶光了,于是劉哥干脆帶人直接來搶小區。

    小區的人囤物資,他們搶小區,物資不就轉移到他們身上了嗎?非常完美。

    一開始,他們的計劃進行的非常順利,小區居民住在一棟樓,但是關上門各自過日子,人情關系淡薄,前兩棟并沒有組織起大規模的抵抗或者反擊,直到這一棟樓。

    劉哥看著堵得嚴嚴實實的樓道,覺得有些心煩,前兩棟樓他們搶了不少食物,這一棟樓實際上可有可無。

    看著身邊劈得滿頭大汗的小弟,他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在監獄看過的管理學書籍——合格的領導要學會帶領團隊在逆境中迎難而上,鼓舞人心,從逆境中浴火重生,將會鑄就一只無比強大的隊伍。

    他意識到這是個磨練團隊、凝聚人心的好機會。

    “遇到困難要迎難而上,斧頭給我,我給大家開路。”

    劉哥轉動著檀香手串,淡淡道。

    “劉哥大氣!”

    “劉哥真是我們的榜樣!”

    “這句話說的真好,聽得我熱血沸騰!”

    聽著小弟們拍的馬匹,劉哥爽了,哪怕斧頭砍在木頭上震得他身上肥肉一顫一顫,但是他渾身充滿了力量。

    可能這就是當大哥的代價吧。

    有了劉哥開路,后面的小弟也是一個比一個用勁,柜子雖是木頭的,但是太多了,劈完后面還有,所以,等劉哥他們氣喘吁吁劈通最后的木板時,早已累的精疲力竭。

    劉哥剛竊喜路終于打通了,前面突然伸出一把匕首,通過被劈出的口子,直直捅進他的腹部。劉哥痛苦地倒了下去。

    “大哥!大哥你怎么了?”

    小弟們蜂擁而上,爭先恐后扶著劉哥倒下去的身體。

    “小心……有埋伏……”

    他知道后面有人,只是沒想到,會有一把匕首從剛開辟的小口捅進來。

    劉哥因為失血暈倒在地。

    小弟們驚慌失措,歸根結底,他們不過是一群剛輟學不久的學生,算算年齡都沒成年,要不是劉哥帶著他們,他們可能正在理發店、奶茶店、火鍋店、工廠這些地方打工。

    柜子突然被掀翻,露出后面烏壓壓的一群人,怒目而視,還都帶著武器,小弟們更是瑟瑟發抖。

    離門口最近的小弟拔腿就跑,不給后面的人一絲反應的機會。

    打頭的組織大哥說:“你們的同伙跑了,你們打算留在這陪你們老大送死嗎?”

    聽完這句話,小弟們沒一個人在意躺在地上的大哥,爭先恐后往樓道門擠。

    “我們贏了!”組織大哥用力揮了揮手臂,“辛苦大家了。”

    “不辛苦不辛苦,要不是你把我們組織起來,恐怕我們家里早就被強盜光顧一遍了。”

    “對了,大家還不能回去,這個門要修一修,我怕后面還會有強盜過來。”組織大哥還是很靠譜的,他把匕首在旁邊柜子上蹭掉血跡,“妹子,匕首還給你,你這匕首用起來真鋒利。”

    誰能想到,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一個女人竟然有一把開刃的鋒利無比的匕首。

    陳夏靦腆笑笑,“匕首是我爸留給我在家里防身的,他擔心我一個人住家里不安全。”

    組織大哥叫孫科,以前在部隊服役過,為人頗有幾分熱血正義。

    在他的組織下,大家很快把樓道砍碎的木屑收拾干凈,清理出空地。

    只是鐵門被破壞得非常嚴重,只能換一扇新的,不過這個時候,上哪去找新門換上。

    現在就相當于他們這棟樓樓道大開,是個人都能進。

    剛才還興奮的大家臉上都不太好看,樓道的燈忽明忽暗,外面是濃郁的黑,沒人敢肯定,還會不會有不懷好意的人過來。

    “這樣,我們幾個男的就躺在這里,晾我們這么多人他們也不敢來。”

    還是孫科打頭,大家松了口氣。

    八個男的都有家室,退一步,后面就是自己的父母妻子,他們甘愿冒著風險留在外面。

    陳夏隨大流回到了樓上,她住在三樓。

    她把槍架在廚房的窗戶上,對準無邊無際的黑夜。

    早在上一場游戲,她發現系統商店可以給槍升級紅外夜視功能,積分50,考慮到晚上用槍的機會不少,陳夏就給槍升級了。

    時間來到晚上九點,小區的動亂持續了八九個小時尚未停止,時不時聽到呼喊聲。

    他們這邊的幾棟樓,都被光顧了一遍,反倒顯得格外安靜。

    太陽消失一天零七個小時,沒有光,沒有熱,氣溫稍稍有些降低,大概比昨天降了一兩度。

    陳夏拍死一只趴在胳膊上吸血的蚊子,真可惡,太陽消失了為什么蚊子還不消失?

    她起身點了一盤蚊香,還是關玉以前買的,考慮到氣溫會持續下降,手中現金不足,陳夏就沒有買蚊香。

    點燃一盤蚊香,陳夏又回到窗戶邊。

    孫科等人坐在樓道內侃大山,反正也睡不著,有人從家里端了盤花生米,本來想拿酒,但想到酒喝多了不清醒就沒有帶。

    還有人帶了一副撲克牌,幾人圍在一起打起了撲克。

    時間來到午夜十二點,翻過去又是新的一天,所有人的精神都疲憊到了極點。

    “咚——”

    外面似乎有個黑影倒在了地上。

    孫科始終注意著外面,他叫起迷迷糊糊的同伴,打著手電筒去外面查看,發現了倒在血泊中的人。

    再拿手電筒一照,不止一個,是四個,另外三個人倒地的位置更加隱蔽,才沒有被他發現。

    這三人都是眉心中彈,一槍斃命,神槍手啊。

    孫科抬起頭,看向身后這棟樓,樓中藏的是哪位高手?私自藏槍可是重罪。

    不過也幸好有這位高手,分擔了他們這邊不少壓力。

    這四個人比剛才那群人更加兇殘,每人都攜帶一把長刀,刀身帶血,絕不是善茬。

    他們雖然人多,但除了他,都是沒見過血的普通人,拿的武器也不好,真拼命還真不一定能拼過這四個強盜。

    陳夏撐到凌晨三點,困意連天,撐不住就去床上睡了。

    沒有陽光,大家只能憑生物鐘判斷什么時候該上床睡覺了。

    亂了一天,再精神的人都撐不住了。

    接下來一直到上午八點,無事發生。

    “永夜第二天,玩家存活99701人。”

    陳夏醒了,起床洗漱后,給自己熱了盒牛奶,烤了兩片吐司,配自己做的蟹柳滑蛋。

    溫度又比昨天降了一點,陳夏在外面套了件薄外套。

    外面依舊是漆黑一片,繁星滿天。

    她下樓,除了孫科,其他人靠墻睡得正香,口水流了一地,呼嚕聲一個比一個響。

    擔心的人不止她一個。特別是家里男人在外面,父母妻子很可能一宿都沒睡。

    他們叫醒了睡著的男人,讓他們上樓回家,換女人們值班。

    “胡鬧!你們幾個娘們能是強盜的對手嗎?”

    “就是,還是我們看著,你們只要把后勤搞好就行。”

    “我們直接在這樓道打地鋪,你們把飯送過來。”

    幾個結了婚的女人也很生氣,“好心好意照顧你們你們還不心領,還給你們送飯,喂狗都不喂你。”

    狠話放出去了,但還是按時按點送飯,送的都是家里面最好的飯菜,每一個人遲到。

    送了兩次,孫科覺得不行,他們八個人守護的是整棟樓的安全,食物這么珍貴,理應由整棟樓的人共同承擔。

    這個說法得到了絕大部分人的認可,只有一家,住在陳夏樓上的老夫妻,他們不愿意。

    理由也很簡單,他們已經七十五了,本來就沒幾天好活的,強盜來了就讓他們來,要糧食沒有,要命一條。

    這么大年紀的人了,耍賴耍不過他們,打又不能打,其他人只能捏著鼻子認這個啞巴虧。

    第142章 永夜

    陳夏住的這棟樓是三號樓,靠近西邊小區門。

    在孫科的組織下,三號樓的居民團結一心對抗打劫的土匪強盜。

    接下來兩天,孫科帶人在樓道打地鋪,八個人分成兩班,每班六個小時,四個人睡,四個人活動。其他人按時負責給他們送水送飯。

    三號樓內的人都知道,現在不是鬧內部矛盾的時候,在動亂結束之前,哪怕鄰里之間有嫌隙,也要裝作相安無事。

    溫度還在下降,降到了20℃。大家似乎已經習慣了黑暗。

    這幾天,陳夏把家里面整理了一番,買來的物資分門別類放好。她不確定什么時候會斷電,借著給孫科他們送飯的機會,把肉和速食產品全部做熟,然后打包放進空間儲存起來。

    這下,冰箱差不多清干凈了。

    現在她的空間里裝滿了食物、水、木炭、保暖衣物、照明的手電筒和蠟燭,還有一臺制氧機,幾乎所有家當都在里面,確保能夠隨時離開撤退。

    陳夏不知道太陽會消失多久,不知道政府會不會建地下避難所,她必須為此做好準備。

    暴亂持續了五天,警察和部隊開始大規模出動鎮壓,實際上,一開始警察就在行動,只不過沒有動武,更傾向于把動亂的人關起來,眼見局勢越來越失控,所有暴力機構都得到了批準使用槍支的權力。

    在當場擊殺動亂分子后,不少暴亂分子開始退縮,默默丟掉作案的工具,洗掉身上的血跡,搖身一變成了干干凈凈的普通民眾。

    短短兩天,大規模的暴亂得到了有效的鎮壓,起碼沒再像前幾日那么猖狂。

    緊接著,街道工作人員進入小區做調查,統計小區死亡人數,財產損失情況,以及家庭存糧情況如何。

    作為市中心的老小區,陳夏居住的小區是第一批被調查的對象。

    工作人員上門時,看到睡在樓道內,胡子拉碴滿臉滄桑的一群人,也是嚇了一大跳。

    孫科主動解釋,他們睡在這只是為了保護整棟樓的安全。

    工作人員了然,一路調查下來,許多棟樓的住戶都遭遇了入室搶劫,幸運的損失了財物和糧食,不幸運的連命都丟了,像這樣整棟樓聯合起來抵御外來強盜住戶也有,只是比較少而已。

    因為沒有遭到搶劫,三號樓的情況普遍比較好,起碼沒有人員傷亡。

    但是有一些人黑暗降臨后不敢出門,一直留在家里,這段時間一直靠吃大米和面活著,眼見家里的存糧就要見底了。

    工作人員如實記錄了情況,順便透露了一點風聲,上級應該很快就會調糧,發放到居民手中。

    直到離開,工作人員都沒有問他們是怎么抵抗的,也沒有問樓道內的一灘血跡是誰的。

    雙方默契地跳過了這個話題。

    既然上面會發救濟糧,局勢也得到了控制,孫科等人就不必再守在樓道口了。

    陳夏開車出去轉了一圈,電力供應不足,街道上的路燈全部熄滅了,只有路過的車子開的車燈晃人眼。

    她開車來到書店,書店大門緊閉,里面的東西完好無損,也是,搶劫書店有什么用。

    陳夏撬門進去,選了一些書,又把門關好出來。

    接下來,她開車逛到建材市場,有些店面是搶劫的重點,比如家紡店,有些店則完好無損,比如燈具店。

    陳夏選中一家大門敞開的賣門的店,店里面漆黑一片,手電筒照了照,老板不在,一些用來展示的門倒在地上。

    賣門的店一般只在店里展示樣品,成品需要把訂單發給廠家,廠家做好后再發給他們。

    沒在店里面找到符合樓道門尺寸的樣品,陳夏只好放棄,她又開車轉到一家大門敞開的家具店,這家店接定制家具,里面有很多木板。、

    老板不在,地上有零零散散的血跡。

    陳夏選了一些木板,又找到一些五金工具。

    回到小區,陳夏找到一個隱蔽的地方停車,然后步行回到小區門口,把木板從空間里拿到樓道內,然后上樓去敲孫科家的門。

    孫科聽到敲門聲出來,打量著陳夏,“有什么事嗎?”

    他對陳夏印象很深,一是陳夏有一把鋒利的匕首,二是陳夏送的飯量很足,里面還有肉,不像其他住戶那樣能省就省。

    “孫哥,我開車去外面找了一些木板,想著能不能用木板堵一下樓道口的門。”

    “你先等一下,我換個鞋子。”

    孫科很快換好鞋子出來,和陳夏下了樓,看到躺在地上的幾大塊木板時,他比劃了一下尺寸,點點頭,“應該沒問題,雖然沒有鐵門結實,總比大門敞開安全點。”

    “我有釘子和鋸子,把木板從中間劈開,裝上鎖就能用了。”

    陳夏從背包里掏出工具。

    孫科露出贊賞,“我再去樓上叫兩個人,人多弄得快。”

    幾人先是切割木板,再裝轉軸和鎖,搗鼓了一個多小時才把一扇簡陋無比的木門安裝好。

    木板門上還特意留出了小孔,方便觀察。

    總共有五把鑰匙,孫科一把,陳夏一把,剩下的兩人各有一把。

    接著,他們召集樓內所有住戶,開了一場簡單的會,每家每戶要輪流值班看守樓道口,每兩個小時換一次人,最后的這把鑰匙就交給值班的人。

    當即就有人表示不滿,還是陳夏樓上的老夫妻,“守不守門和我們兩個老不死的沒關系,只要別折騰我們倆,你們想怎么折騰都行。”

    孫科擺擺手,不管他們了,又看向其他人,“你們還有什么意見?有的話一起說出來,別弄得好像我強迫你們一樣。”

    有個女人舉了手,“我家里只有我和兩個孩子,孩子還小,我值班就沒辦法照顧他們。”

    孫科點頭表示理解,“還有嗎?”

    又有個青年舉起了手:“我感覺用不著這樣,現在有人管了,又不像前幾天那么亂。”

    孫科的目光掃過剩下的人,“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沒必要搞這一出?”

    很多人沉默了,低頭不和孫科對視。

    孫科把筆記本往墻上一甩,“行,我知道了,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值班的事就算了,這把鑰匙我掛在墻邊,你們進出記得把門鎖好。”

    陳夏跟在后面上樓,聽到前面兩個人竊竊私語。

    “說真的,你沒覺得他管的太寬了嗎?他組織人守樓道我確實很感激他,可現在暴亂已經停止了,何必再費這么多功夫。累的是我們,吃的也是我們的。而且外面越來越冷,生病了還沒有藥。”

    “噓——小聲點。”他的同伴扭頭看了一眼陳夏。

    兩人不再說話,加快上樓的速度,很快把陳夏甩在后面。

    “永夜第十天,玩家存活99687人。”

    三天前,小區停電了,除了醫院,其他的所有公共場合都停電了。

    在更加黑暗的環境中,看到的星星更多了。

    氣溫已經降到10℃,必須要在外面套上一層厚外套才可以。

    工作人員說的救濟糧還沒有到,不少人已經開始餓肚子了。

    這天晚上,陳夏拿出一碗餛飩,把小桌子搬到陽臺上,披著毯子,欣賞著月光,吃完了熱氣騰騰的餛飩。

    晚上睡覺,她換上一床棉絨被,用木炭燒了一壺開水,倒進保溫瓶中,剩下的則用來泡腳。

    陳夏一邊泡腳一邊在燭光下做手工,為了打發時間,她搜羅了一些毛線,做個圍巾挺不錯的。

    等以后氣溫越降越低,食物持續供應不足,甚至開始出現饑荒疫病,這樣悠閑的時光可就不多了。

    “永夜第十二天,玩家存活99645人。”

    救濟糧終于發下來了。

    街道工作人員在荷槍實彈的士兵的保護下,按照登記表上的人口數,定量發放物資。

    成人每人分到五瓶礦泉水,五斤面和三斤米,十歲以下的兒童減半,這是五天的量,五天后,會有第二批救濟糧。

    車輛大燈的照射下,每個人的表情一目了然。

    陳夏獨自一人上前領東西,工作人員問:“關玉,家里就你一個人?”

    陳夏點點頭,她接過工作人員清點好的物資,許多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她身上。

    領完物資,陳夏一刻都沒有停留,繞了個路,迅速回到三號樓,把門反鎖。

    她手中的食物足夠活到游戲結束,但是食物吃不完是一件好事,沒人會嫌多。

    米被倒進米袋中,面倒進面袋中。

    陳夏琢磨著,不如把面做成包子、饅頭、餅,把米蒸熟,放進空間儲存起來。

    現在她的空間不小,足夠裝下這些東西。

    說干就干,陳夏開始淘米揉面。

    現在斷電了,做飯要用木炭。

    她有一口鍋,洗干凈的米放進去,夾在木炭盆上開始煮。

    炭盆在陽臺上,開窗通風,不然會造成一氧化碳中毒,她買的是最高檔的無煙炭,即便這樣,屋內依舊有煙霧。

    在蒸米飯的時候,陳夏揉好面,加入酵母粉放在距離炭盆不遠的地方進行發酵。

    發酵的時候,她開始準備包子餡。

    梅干菜泡開切碎,肉剁成肉末炒熟,豆腐焯水,木耳切絲,酸豆角切丁,辣椒胡蘿卜切絲。

    材料準備好,面剛好發酵結束,然后排氣、搟面,切成大小均勻的劑子,陳夏一共包了二十個梅干菜肉包、二十個豆腐包、二十個酸豆角肉末包,還有二十個魚香肉絲包。

    包子蒸熟后,等到放涼,木炭熄滅,她才關上窗戶,把包子拿出來。

    嘗了一個魚香肉絲包,陳夏不由得為自己豎起大拇指,真是太太太太太好吃了。

    我就是個天才。

    陳夏厚著臉皮想。

    第143章 永夜

    “永夜第十三天,玩家存活99621人。”

    溫度下降到5℃。

    斷電不能開空調地暖,只能憑衣物抵抗嚴寒,如此以來,顯得這個溫度格外寒冷。

    陳夏從床上爬起來,摸黑洗漱吃飯,她已經越來越適應黑暗了,一開始斷電還需要找到手電筒才行,不然會撞到床腳桌柜。現在醒后,第一件事先睜眼讓眼睛適應黑暗,能勾勒出各種物體的形狀,然后下床穿衣,穿鞋,順利走到洗手間,打開手電筒,開始洗漱。

    斷電意味著斷水,現在的水是陳夏提前接的自來水,唯一慶幸的是下水道還沒上凍,暫且不用擔心上廁所的問題。

    早餐啃了一個梅干菜肉包,一個豆腐包,吃了個煮雞蛋,喝了一盒熱牛奶,包子是昨天做好的,放在空間里面,拿出來和剛做好時一摸一樣。

    午餐是烤肉拌飯,米飯和肉都是提前做好的,配上一把切碎的生菜和拌飯醬,味道也還不錯。

    吃完飯,陳夏在客廳和臥室之間走了半個小時,然后上床睡午覺。

    在安全黑暗的情況下,她只能靠自己來調節生物節律。

    “永夜第十四天,玩家存活99578人。”

    溫度下降到1℃。

    起床后,陳夏聽到樓下有人在哭天喊地,有八卦啊!她趕緊端飯走到窗戶邊,推開一條縫,把耳朵貼在窗戶縫上。

    日子一天比一天無聊,聽點八卦才不會抑郁。

    聲音隱約傳來:

    “我睡得正香,迷迷糊糊感覺有人站在床頭看我,一睜眼就被人給捂住了嘴,問我食物在哪,不給就殺了我嗚嗚嗚嗚嗚”

    “哭有屁用!”

    “家里人多糧食少,怎么只搶我們家,那還有一個人住和老頭老太太,怎么不去搶他們?”

    老頭老太太毫無疑問指陳夏樓上的那對老夫妻,而三號樓獨居的人不止陳夏一個,陳夏也不確定說的是不是她。

    但不管是不是,這話都不該說。

    你家被搶了,關我們屁事。

    有政府管著,大規模的暴亂沒有了,但是像這種不要人命的小偷小摸幾乎每天都在發生,根本管不過來。

    “早知道就同意孫科的提議了。”

    “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過兩天又發救濟糧了,忍忍吧。”

    罵了一會兒,除了看熱鬧的,沒一個人出來,夫妻倆也覺得無趣,悻悻回去了。

    “永夜第十五天,玩家存活99512人。”

    溫度降到零下4℃

    外面下雪了。

    星空下,雪花紛紛揚揚灑下,在各家燈光的映照下,唯美又夢幻。

    陳夏換上羽絨服,加了兩床被子,一天都沒有出門,實在是外面太冷了,出去只能受凍。

    “永夜第十六天,玩家存活99465人。”

    溫度降到零下7℃。

    這個世界災難的發生太突然,幾乎沒給人留準備的時間,陳夏只來得及買炭盆,沒有裝通風管道,所以燒炭的話必須把窗戶打開,而外面比屋內更冷,還不如不開門。

    陳夏吃午飯時,聽到了門鎖轉動的聲音。

    她拎著長刀,挪開門后的柜子,一把把門拉開,外面一個黑影正彎著腰對著鑰匙孔。

    見到陳夏出來,他先是一愣,而后狂喜,一只腳急不可耐跨進門內,另一只腳還沒跨進來,陳夏重重把門關上,把這人的臉拍到門框上。

    “唔唔——”

    這人想掙扎,卻發現對方的力氣比自己想象中大得多。

    在被門框不斷擠壓的過程中,他的呼吸越來越困難,他想求饒,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他的掙扎漸漸微弱,陳夏松開手,身體像面條一樣軟塌塌地倒在地上,呼吸和脈搏都停止了。

    陳夏把尸體裝進空間,下樓時,遇到了昨天吵架的那對夫妻。

    他們打著手電筒往樓上照,見陳夏下來,明顯有些驚訝。

    “你沒事?”

    女人脫口而出。

    男人拽了拽女人的衣服,陪笑臉,“我們聽到樓上有動靜,就出來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沒什么事吧?”

    男人的手電筒照在陳夏的臉上,陳夏把手電筒開到最大,作為回報,照到男人臉上,刺得男人眼睛睜不開。

    男人皺著眉,用手擋強光,“你干什么?”

    陳夏面無表情看了他們一眼,“不該你們關心的事少關心,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說完,她擠開男人,徑直下了樓。

    就算小偷和這夫妻倆沒關系,他們也存了看熱鬧落井下石的心。

    女人還想說些難聽的話,被男人攔住了,他說:“你看不出嗎?這是個狠人。”

    女人才不信,一個獨居的未婚女子能狠到哪去。

    男人說:“動你的豬腦子想想,我們親眼瞧見小偷去了她家門口,為什么只有她下來了,小偷呢?還有,她有一把開刃的匕首,鋒利無比,你想想,什么人會隨身攜帶一把開刃的匕首?”

    女人不吭聲了。

    男人不耐煩打個哈欠,“回去吧,大冷天的看什么熱鬧,凍死了。”

    地上鋪了一層薄薄的雪,陳夏找到車子,開車離開小區,來到附近的人工湖,把尸體扔進了湖中,揚長而去。

    黑咕隆咚的街道,一輛車都沒有,很容易腦補出各種恐怖故事。

    陳夏不怕人,可她怕鬼。

    本該在溫暖的床上進入甜美的夢鄉,都被這個小偷破壞了,怨氣連鬼都壓不住。

    “永夜第17天,玩家存活99354人。”

    溫度下降至零下11℃。不是極寒勝似極寒。

    倒霉的是,她沒時間提前裝炭火爐的通風裝置,每次用木炭都擔心會不會中毒。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陳夏嘗試用錫紙制作通風管,里面用鐵絲做支撐,成功倒是成功了,只是出口不好弄。

    她沒有切割玻璃的工具,也沒辦法給墻打洞,只好把窗戶開一部分,好讓通風管伸出去,剩下空白的地方用錫紙、薄膜纏繞。

    按時間計算,今天是發救濟糧的日子。

    家里缺糧食的人早就眼巴巴望著,蹲在小區門口等待。

    從上午八點到下午五點,沒等到救濟糧,反而凍感冒了。

    拖到第二天,救濟糧才姍姍來遲。

    一輛大貨車開進來,遠光燈照的整個小區都亮堂了幾分。

    荷槍實彈的士兵先下來,守在大貨車旁邊。

    發放物資的接到工作人員還是上次的那個。

    他對著名單,“關玉?”

    “是。”

    “左邊第一袋。”

    這次倒沒說什么多余的話。

    陳夏拿到屬于自己的物資,五瓶水,三袋紅豆面包,三包蘇打餅干,三袋番茄口味的方便面,還有兩根火腿腸。依舊是五天的食物。

    比上一次的種類多,但依舊不夠吃五天。

    在真槍實彈的威脅下,沒人敢鬧事,但不妨礙嘀嘀咕咕。

    “這么多東西根本不夠吃,上次發的就不夠,我孩子都餓哭了。”

    “你去問問,問問能不能多發一點?”

    “你怎么不去?拿我當槍使。”

    “不問就算了,反正我沒孩子。”

    “永夜第19天,玩家存活99101人。”

    溫度降到零下15℃。

    根據陳夏查到的資料,太陽消失后,溫度會在一個月后下降到零下30℃,一年后下降至零下40℃。

    整個地球都將被冰雪覆蓋,絕大部分的植物和動物都將死亡,只有極少數細菌以及地殼活動活躍地區才會有生命存在。

    所謂地殼活動活躍地區,就是常說的火山、溫泉。

    其實,還可以往地下挖避難所,每往下挖64米,溫度就會提高1℃,也就是說,只要往地下挖1.6km,溫度就會常年保持在24-25℃。

    不過這個深度很難達到。

    永夜降臨這么久,科學家們應該已經搞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政府應該也明白該采取哪些行動。

    是放棄一部分人,還是選擇拯救所有人。

    陳夏不得而知,她能做的就是讓自己過的好一點,開心一點。

    在災難世界的時間還長著呢,不保持一個好心態早晚會被系統坑死。

    她已經連續兩個世界休息十天以上了,直到把狀態調整好才敢進入下一場游戲。

    對現在的她來說,積分不上不下,回不了家也餓不死,不如保持好心情,一步一步來。

    “永夜第20天,玩家存活98997人。”

    溫度降至零下17℃。

    這所城市所經歷過的最低溫也不過如此了。

    沒有供暖設備,嚴寒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場酷刑。

    “永夜第21天,玩家存活98670人。”

    溫度降至零下20℃。

    “永夜第22天,玩家存活98512人。”

    溫度降至零下22℃。

    又到了發救濟糧的時間了。

    陳夏穿上厚厚的羽絨服,厚靴子,圍巾,護耳,手套,口罩一個沒少。

    路上布滿積雪,黑漆漆一片。

    來領糧食的人有人帶著手電筒,有人什么都沒帶,借著別人的光,沉默走著。

    路面很滑,前面的鄰居走著走著腳底一扭,直接撞樹上了。

    旁邊有人想笑,笑著笑著身子一歪摔了個底朝天。

    有人披著大紅花被子,一扭一扭的。

    汽車來了。

    車未到,光先照進來。

    所有人都瞇上了眼睛,靜靜待在原地。

    像是一尊尊朝圣的石雕像。

    第144章 永夜

    一個月后,溫度降至零下30℃。

    期間,又發了一次救濟糧。

    外面冰雪覆蓋大地,極度的低溫迫使所有居民不得不不待在家中。

    有了自制的簡易通風管道,再使用木炭中毒的可能性降低許多,于是炭爐內一整天都有木炭在燃燒。

    “永夜第32天,玩家存活91014人。”

    除了極低的氣溫,食物也是一大難關。救濟糧說是夠五天吃的,實則越發越少,夠兩天吃就不錯了。

    而且,很多人家中根本沒來得及儲備原始的取暖工具,結果一斷電,空調地暖都不能用,只能用厚被子厚衣服緊緊裹住來保持身體的溫度。

    陳夏懷疑,除了玩家,普通人的死亡人數絕對比極寒世界多很多。

    “著火了!救命!”

    對面傳來歇斯底里的哭喊,陳夏拉開窗簾,只見對面那棟樓的三樓正泛著火光,一個男人站在窗戶邊大喊大叫,身邊是抱著孩子的妻子。

    火勢洶涌,濃煙滾滾。

    他們出不去了。

    男人喊啞了嗓子,樓上有兩戶出現了亮光,樓下也有。

    醒來的人手忙腳亂穿好衣服,打開門一看,手電筒所照之處都是煙霧,嗆得肺疼。

    煙霧從三樓沿著樓道蔓延至整個樓層,想要出去,必須先捂住口鼻。

    隔壁幾棟樓不止陳夏醒了。

    有手電筒的光在著火的樓層照來照去。

    火焰熊熊燃燒,被困在樓上的人絕望哭喊。

    不止最初著火的那一家,上面的人也出不來了。

    “救命!救救我們!”

    “我孩子才七歲!求求你們救救我們吧!”

    “救命!”

    對面有好心人用喇叭喊:“用濕毛巾捂住口鼻,把被子打濕披在身上往外跑!”

    在他的指揮下,樓內沖出來兩個人,都是濕被子裹著整個人,在寒風中凍的瑟瑟發抖。

    沒人敢去救火,火越燒越旺,后面,樓里又跑出來兩個人,其他人都沒能跑出來。

    慢慢地,大火吞沒了整棟樓,照亮了夜空。

    跑出來的四個人在空地上傻傻站著,愣愣看著曾經熟悉的家被火焰一點一點吞噬,化為焦黑的廢墟。

    他們沒家了。

    這場火足足燃燒了一天一夜,整棟樓都化為了灰燼。后來,火勢蔓延到一墻之隔的另一棟樓,另一棟樓住的人早早跑出來了。

    兩棟樓一起燒成了廢墟。

    火勢再往不接壤的幾棟樓蔓延,其他樓內的居民鏟出來一道雪墻,阻止火勢蔓延過來。

    無家可歸的這些人欲哭無淚,沒家了,冰天雪地的,他們能去哪里?

    恨起火的那一家,人家全家都被燒死了,說不定連骨灰都沒有了,恨又有什么用?

    期望有人能收留他們,更是不可能的。

    最后,他們在物業辦公室住下了,好歹有了個遮風避雨的地方。

    經此一事,沒起火的樓都加強了警惕。

    這次起火的誘因大概率是取暖不當,在這冰天雪地中,沒有電,無論是木柴還是木炭取火都太容易出事故了。

    “永夜第36天,玩家存活90289人。”

    又到了發救濟糧的日子,依舊沒有準時。

    失望著失望著也就不報什么期望了。

    “永夜第37天,玩家存活89801人。”

    救濟糧來了,一同來的還有上級發的通知,地下避難所已經建好,正式對所有居民開放,愿意前往地下避難所的可跟隨軍隊自行前往。

    “沒有車怎么辦?留在外面等死嗎?”

    “對啊,我家也沒車,這要怎么去?”

    “車子在外面凍了這么久,能不能用還是個問題,難道我們要走著去嗎?”

    小區居民圍著街道工作人員問個不停,他們當然不敢問那些拿槍的士兵。

    街道工作人員說:“你們問我沒用,我只是個傳話的,我只能把你們的意見向上級傳達,具體什么時候會給回復我也不清楚。

    要是有車愿意今天走的,一個小時后在新悅廣場集合。”

    陳夏領完自己的東西,轉頭就走,她有車,只不過車子在外凍了許久,要去看看還能不能用。

    先回家收拾好東西,再下樓去找車子,她的車子停的位置比較偏僻,一般人不容易找到。

    陳夏仔細檢查了一遍車子,她提前加了許多防凍液,車子水路沒凍住,打開車門廢了一番功夫,打火什么的都還算正常。

    車子點火后,陳夏把空調打開了,不然凍的根本握不住方向盤。

    她給車子套上防滑鏈,開往小區門口。

    有人專門在小區門口等車,本身路滑車子開不動,這些人堵在前面,張開雙臂攔路不讓人過。

    陳夏被人攔住了。

    那人得意洋洋。

    陳夏踩了一腳油門,直接把人撞到在地,徑直開了過去。

    小區外,開到新悅廣場,陳夏以為會堵車,結果沒有,能見到的車子不多。

    轉念一想,這么低的溫度,能活下來的人不多,再加上開車,又排除掉不少人。

    街道工作人員說的是一個小時后集合,實際上,等了足足三個小時,車隊才出發。

    地下避難所是曾經的地下防空洞改建的。

    慢悠悠開了一個小時,才終于到地方。

    車子不允許進入,只能停在外面的停車場,然后步行進入。

    陳夏在停車場發現了很多軍用車輛,這些車輛表面都未覆蓋積雪,應該是一直在投入使用。

    下車后,她前后背著兩個包,走到避難所門口。

    避難所附近的雪都被清理干凈了,所有人都在門口排隊,好奇地張望。

    一盞極亮的燈掛在高高的桿上,照亮了這一片地。

    厚重的大門開了,嗡嗡的說話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開啟的入口。

    一個穿著制服的男人舉著大喇叭喊:“排好隊,不要擠,拿好身份證,一個一個進。”

    男人喊了好幾遍,又換了句話:“進去后一直往前走,走到盡頭登記身份,記住,無犯罪記錄才能進去,有犯罪記錄的不要進。有犯罪記錄的先等著。”

    第一個人進去了,然后是第二個人,第三個人。

    陳夏排在大概三四十。

    進去后,先是一條又高又寬闊的走廊,走廊的墻上嵌有一排燈,頭頂也嵌了一排燈。

    荷槍實彈的士兵站在走廊兩側,神色肅穆。

    走了大概一百米,到走廊盡頭,有一排桌子,桌子上有電腦,后面坐著穿制服的工作人員。

    進來的人把自己的身份證件交上去,由工作人員核驗,忘記帶身份證的報身份證號,流程非常嚴格,平均四五分鐘才能核驗一個。

    等了一二十分鐘,才輪到陳夏核驗身份。

    “關玉?”

    “是。”

    “未婚?”

    “是。”

    “坐下,看攝像頭別眨眼。”

    陳夏乖乖坐下,拍好照后拿到了一張通行卡,然后被人領著來到安檢處,過身上的背包,又過了安檢門,確認沒任何問題后,被安排到電梯旁等待。

    排在她前面的一批人已經進電梯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滿二十人后,電梯打開,帶隊的士兵先進去,然后是安檢通過的普通人。

    電梯的空間比商場醫院常見的電梯空間大了許多,樓層按鍵只有一樓,負一和負二。

    士兵按下負一鍵,電梯抖動一下,開始快速下墜。

    陳夏抬手,盯著手表上的時間。

    “叮————”

    從電梯開始下降到停止,過去了五分鐘,普通電梯下降速度約為每秒2.5米,這部電梯的下降速度應該會更快,也就是說,負一層距離地面八九百米。

    電梯門開了,外面是一片巨大的空地,地上堆放著建筑材料,遠處還有工人在施工。

    陳夏第一感覺是,這里的溫度比外面高很多。

    剛進入地下避難所時,溫度大概比外面高了一二十度,這里的溫度比地上一層還要再高個一二十度。

    陳夏解開圍脖、手套和帽子,拉開羽絨服,旁邊的人幾乎都是如此。

    士兵領著他們走到掛著登記處牌子的地方。

    里面的負責人滿臉笑容,“哎呀呀,可算來人了。”

    又沖里面喊:“小劉啊,帶他們去看看宿舍,然后帶人到工地上去干活。”

    隊伍里的人嘩然,“我們要干活?”

    “不然呢?”

    “我們進來的時候從來沒人和我們說過要干活。”

    負責人臉色一變:“想吃干飯?哪有這么好的事?”

    “難道不是政府無償為我們建的嗎?”

    隊伍里大部分人都不說話了,但還有一兩個人不滿意。

    負責人也不慣著他們,“你就說干不干活?不干活現在就給我滾!”

    這下,抱怨的人不吭聲了。

    “小劉!帶他們直接去工地!我看還是吃的太飽了!”

    “領導,您好歹給我們點時間把行李放下,他們幾個鬧事,我們可一直都老實著呢。”

    有個老板模樣的人陪笑,還給了負責人一支中華煙,負責人擺擺手,不接他的煙,“你們跟著小劉去宿舍,快點。”

    “您放心吧,我們準聽話。”

    如果現在不把宿舍占了,后面源源不斷有人進來,到時候說不定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果然不愧是混社會的人,想的就是周全。

    宿舍搭的是鐵皮房,暫時八個人一間房,等后續房子建好后再搬。

    陳夏挑了靠墻的下鋪,把行李放上去,寫上自己的姓名。

    出來時,剛才的那個老板正在和小劉商量,他們家有七口人,能不能直接分一間房。

    “領導,你看我們家有老有少,還有人生病,東西本來就多,再安排一個人住進來多不方便。”

    他遞給小劉一包煙,小劉沒有接,不過也沒有拒絕他的要求。

    第145章 中轉空間

    接下來一段時間,每天都有許多人進入地下避難所,建筑物一棟棟建起來,一切進行的如火如荼。

    原本的貨幣徹底廢棄,取而代之的是勞動積分,干的活多積分多,積分多可以換食物,住上更好的房子。

    陳夏干活的速度不快不慢,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經過一個月的勞動,用積分換了一個單人間。

    猝不及防的低溫帶走了許多人的生命,再加上饑餓,最后真正進入避難所的人并不多。

    地下避難所剛建好的那段時間,每天能有上萬人進入,后來人數慢慢減少,一個月后,再沒新人進入了。

    在缺衣少糧又遭遇嚴寒的情況下堅持足足一個月,已經是常人所不能想象的極限了。

    原有的秩序崩塌,新的秩序重新建立。

    陳夏每天準點上班,準點下班,住單人間后,吃的基本上都是自己空間內的東西,所以,慢慢也攢下來一大筆積分。她用積分又換了套房。

    這個世界沒有怪物,不用為衣食住行擔憂,陳夏慢悠悠過著普通人的生活,最喜歡上班摸魚。

    當然,快樂只是針對她一個人來說,很多人無法適應地下生活,患上了不同程度的心理疾病,有人甚至走向極端,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快樂的時光總是很短暫,一年轉瞬即逝,系統的播報聲準時響起。

    這一次,因為陳夏的躺平的太徹底,進入游戲這么久,第一次沒有進入前十名,只拿到了200分基礎積分。

    回到中轉空間,熟悉的街道,熟悉的白霧。

    陳夏回到家,照舊睡一覺調整狀態,然后找隔壁鄒辰借貓。

    鄒辰不在家,敲了許久的門沒人回答。

    陳夏回到家,拿出手機,才發現鄒辰給她發了消息:

    陳夏,我已經離開中轉空間了,本來想和你告別的,不過告別徒增傷感,所以就趁著你進入游戲的時間走了。

    咪咪寄養在我一個朋友那里,它是何翌留給你的,自然屬于你,有時間去把它抱回來吧。

    很高興能認識你這個朋友,接下來一段路只能你自己走了,期待我們在現實世界重逢。

    看到鄒辰的消息,陳夏覺得出乎意料,可轉念一想,又能發現很多跡象。

    鄒辰和何翌差不多同期進入中轉空間,都是成年已久的玩家,沒道理何翌能攢夠積分鄒辰攢不夠。

    又送走一個熟悉的人,說不難過是假的。

    不過緩過來后,陳夏反而充滿了斗志,鄒辰的離開說明系統雖然不做人,但只要努力干,還是有贖身的希望的。

    “路旁的安娜申請添加您為好友。”

    備注:鄒辰的朋友,咪咪在我這里。

    陳夏同意了好友申請。

    路旁的安娜:“我的地址是xxx街道xxx號,這幾天都在家,你有空的話可以隨時過來。”

    附贈幾張咪咪的照片。

    路旁的安娜:“咪咪在我這里很乖。”

    想吃橙子:“謝謝你照顧咪咪,我明天上午九點到。”

    路旁的安娜:“不客氣,我也很喜歡它。”

    陳夏點進去看她的詳細信息,是個通關一百多場的老玩家了,很多世界排名都不錯。

    因為鄒辰的離開,論壇又熱鬧了一場。

    閑聊的帖子陳夏沒看,她點進去一個自己感興趣的。

    “連續離開三個頂梁柱,茉莉花還能頂得住嗎?”

    “茉莉花”是鄒辰隊伍的名字,他給陳夏推薦過,但當時陳夏接受不了隊伍嚴苛的規則,選擇了年樂的美食小隊。

    陳夏問過鄒辰為什么叫茉莉花這個名字,鄒辰說這個名字是隊伍創始人起的,創始人貌似是個音樂家,隊伍傳了上百年,后面就一直沒改。

    “三金、桃花還有種太陽,都是游戲中赫赫有名的大佬,居然都離開了,茉莉花這段時間的損失不小啊。”

    “按理來說,這些大佬離開前肯定和隊伍商量好了,一個人走了,后續還有人頂上去,不知道他們怎么和隊內其他人商量的,短短兩個月離開了三個,茉莉花真舍得放人。”

    “不放人能有什么辦法,積分夠了想攔都攔不住。不過除了頂級大佬,茉莉花還有很多厲害的中高層玩家,其實影響并沒有我們想象的那么大。”

    “樓上莫不是茉莉花的狗腿子?”

    “前段時間有個‘想吃橙子’不是很厲害嗎?最后怎么沒進茉莉花,進了一個普通的隊伍。”

    “美食小隊也不差好嗎?”

    “話說,只有我羨慕他們嗎?離開的輕輕松松。”

    “努力賺積分吧,只要攢夠十萬積分就能離開,系統在這方面還是挺講誠信的。”

    “淚目,積分能是我想攢就能攢的嗎?”

    “…………”

    第二天,陳夏根據地址,找到了“路旁的安娜”的家。

    她的家是個大平層,位于十三樓。

    陳夏乘電梯上去,按響門鈴后,門很快打開了,一個栗棕色長卷發、膚色白皙的女孩出現在門口。

    陳夏自我介紹:“我是‘想吃橙子’,來接咪咪的。”

    女孩溫柔笑道:“快請進,咪咪在我家很乖,我本來想著,你要是不來接,我就把咪咪留下自己養。對了,你叫我安娜就好。”

    “那你叫我橙子吧。”

    女孩又笑了,“安娜是我的真名,我沒想到游戲會這樣。”

    咪咪從屋內跑出來,蹭著陳夏的腿,陳夏把它抱起來,撓撓它的下巴。

    安娜說:“我照顧它這么多天,它都不讓我抱。”

    陳夏笑笑沒說話。

    安娜給陳夏倒了杯水,邀請陳夏到沙發坐下,然后自己坐到陳夏的對面。

    “我聽鄒辰說你拒絕了我們隊伍的邀請,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陳夏搖搖頭:“我還是更喜歡自由自在。”

    安娜:“我看了你的通關場次和排名,如果你不加入隊伍,按照你現在的情況,恐怕要等到三四年才能攢夠積分。我說的三四年是指中轉空間的時間。這么長的時間,很難保證不出什么意外。”

    陳夏:“按照你們茉莉花的風格,一場游戲賺幾千積分,修養的時間可不比我進游戲的時間短。”

    安娜并不氣餒:“鄒辰是個例外,他想盡快離開游戲,最后選擇賭一把大的。你要是不想冒險,我們有很多折中的方案。茉莉花能在游戲中延續上百年,不是只靠死守規則活下來的。”

    陳夏沉默片刻,“我想想吧。”

    安娜送陳夏送到樓下,她摸摸咪咪的毛,貌似不經意道:“鄒辰有和你提過我嗎?”

    她抬頭看了眼陳夏的表情,又擼了把貓,嘆口氣,“我就知道他沒提過,算了,說這些有什么用,我們又不是來自同一個世界,離開沒再見的機會了。”

    陳夏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安娜笑著退了一步,揮揮手,“再見。”

    第146章 廢土

    “歡迎回來,本次災難世界:廢土,

    身份難度:A

    成功載入玩家三千人,存活時間一年即可通關。”

    陳夏感受到粗糲的熱風從臉上刮過,吹得臉疼,迷迷糊糊中,屬于這具身體的記憶開始傳輸。

    這是一個末日廢土的世界,十年前,全球范圍內爆發了一場幾乎所有國家參與的戰爭,一開始這些國家還心存顧慮,不敢使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后來所有國家都殺紅了眼,各種熱武器、生化武器統統被扔到了站場。

    生靈涂炭、赤地千里。

    城市變成廢墟、良田變成荒漠,水源被污染,新出生的孩子變成了畸形兒。

    戰爭結束了,活下來的人只有十分之一,他們必須要在這片貧瘠、布滿各種污染的土地上生活下去。

    害怕生出來的孩子不健全,許多人默契地放棄了生育,而且,由于生活在被污染的土地上,一部分人患上了各種疾病。

    死亡的陰影一直籠罩在所有人頭上徘徊不去。

    陳夏扮演的角色叫常欣,戰爭發生時,她和父母躲在水泥建造的地下室中,成功避開了一劫。

    戰爭結束后,由于儲存的物資匱乏,他們不得不離開地下室到地上謀生。

    不到一年時間,常欣的父母就患上了一種奇怪的皮膚病,皮膚皸裂出血,瘙癢難耐,在這種病的折磨下,兩人形容枯槁,最終受不了痛苦,在常欣離開家尋找物資的時候,互相幫助,結束了對方的生命。

    父母死后,常欣變成了孤家寡人,像一個幽靈在廢土之上游蕩。

    她不去想水源是否干凈,食物是否安全,沒有勇氣結束生命,只能期盼早一天生病,好去陪伴父母。

    神奇的是,在這種擺爛的狀態下,常欣反而活得生龍活虎,一年中除了有點過敏,偶爾感冒,其他時候都好好的。

    一年又一年,常欣已經在這片廢土上活了十年。

    戰爭結束后,附近區域活下來的人她認識了許多,漫長的歲月中,這些人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一個接一個離去,只有她還活著。

    陳夏睜開眼睛,目之所及皆是黃沙,她正躺在沙丘的下面,旁邊還埋著一輛銹跡斑斑的自行車。

    原來,常欣騎著自行車去找吃的,路上遇到了一場突如其來的沙塵暴,整個人都被埋在了沙子里面。

    陳夏艱難地從沙子里面爬出來,抖掉身上的沙子,把旁邊的自行車也扒拉出來。

    也不知道到底被埋了多久,只感覺饑腸轆轆,十分口渴。

    從空間中拿出一瓶水,咕嚕咕嚕灌下去,又啃了一塊壓縮餅干,饑餓燒心的感覺才好一點。

    晃掉自行車上的沙子,修好車鏈子,陳夏騎上自行車往回趕。

    一邊騎車,一邊思考,接下來她該怎么做。

    食物水源避難所,這三樣東西常欣有但是不多,甚至說匱乏,已經到了無法滿足最低生存標準的程度。

    她生活的這片區域雖然變成了沙漠,可是卻有一片小小的綠洲,說是綠洲,其實就是以前的公園。

    公園有個大池塘,得益于這片水源,植物活了下來,人也活了下來。

    不過,水塘在慢慢枯竭,無發供給附近所有的幸存者,圍繞水塘已經爆發了幾場小范圍的沖突。

    常欣孤身一人不敢和抱團組隊的人起沖突,每次都是半夜去打水,天亮前趕回來。

    這次她也是這么做的,只是路上遇到了一場沙塵暴。

    梳理完常欣的記憶,陳夏決定去水源看看。

    不過,昏黃的天空逐漸變暗,黑夜即將降臨,夜晚沙漠比白天更危險,陳夏還沒摸清這個世界,不敢貿然行動,還是先回去,等明天再去看。

    騎著生銹的自行車,每蹬一步車子就咯吱響一次。

    好不容易到了家,出了一身汗。

    常欣的家在一個廢棄的樓房里。

    樓房原本很高,被轟炸后只剩下一層半,后來又被黃沙掩埋,底下的一層被埋了半層。

    家門口的黃沙被常欣仔細清理過,往里走,一個小房間就是常欣的家了。

    房間不大,一張床靠墻放,床對面是個柜子,床左邊是鍋碗瓢盆,至于馬桶什么的,自然是在外面解決。

    沒有電,常欣燒的是廢墟中扒拉出來的木柜子。

    屋內有一盆水,上層澄清,底下一層泥沙。

    這是常欣的洗臉水,只不過是洗了好幾次后的水。每次用過后常欣都舍不得倒掉,繼續放著,等泥沙沉下去后接著用。

    破了個大口子的毛巾掛在洗臉盆上方的掛鉤上,陳夏小心用水把毛巾打濕,擦了擦臉、脖子和身上粘膩的地方。

    她把門鎖上,推動柜子堵上,然后上床睡覺。

    被子也是好幾年沒洗的,有點味道,但好在還能接受,而且被子很干燥,不潮濕,睡起來感覺還行。

    陳夏躺在床上,很快去見了周公。

    一夜無事發生。

    醒來后,陳夏看到洗臉盆底部沉下的泥沙又多了一層。

    她洗了把臉,啃了一袋常欣留下來的過期好多年的方便面,準備出門。

    太陽初升,天空晴朗,萬里無云,黃沙鍍上一層閃閃的金光。

    生銹的自行車在沙地上慢悠悠走著,當然,就算陳夏想走快點也沒條件。

    為了躲避陽光的照射,她的頭上裹著一層細布,只有眼睛露在外面。

    半個小時后,綠洲到了。

    曾經熱熱鬧鬧的公園早已消失在過去,只剩下一片巴掌大水塘,水塘周圍生長著一些稀稀疏疏的雜草,再往外,有幾個木板廢鐵皮搭建的避難所。

    很明顯,水塘現在被他們占據了。

    站在山坡上往下看,水塘的水稱不上多干凈,不過肯定比洗臉盆里的水干凈。

    陳夏把自行車留在山坡上,徒步下去。

    還沒來到水塘旁,就聽到有人喊:“停下,水塘是我們的。”

    一個胡子拉碴的人從避難所里鉆出來,拿著根木棍指著陳夏,“回去!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他的聲音引出了另外三人,都是胡子拉碴,衣服破爛,身形消瘦,眼冒兇光。

    四個人對一個人,只看人數,陳夏處于下風。

    陳夏的目光從第一個人落到最后一人身上,這四個人,手中最好的武器只是一把菜刀,那她還有什么可怕的。

    陳夏的手伸向背后,一把刀憑空出現,在那四個人看來,就是她的刀藏在了身后。

    看到一把锃亮的長刀出現,四人不約而同后退了一步,領頭喊:“怕什么!我們可是有四個人!”

    陳夏一步步往下走,四人一步步后退。

    說的再好聽都是假話,活到這份上誰不惜命,這女的一看就很兇,真打起來他們就算能保住一條命,受傷肯定逃不掉。

    而在廢土之上,沒有任何治療的藥物,受傷就意味著死亡。

    頂著四人的目光,陳夏順利來到池塘邊,四人在不遠處徘徊。

    陳夏回頭,“滾!再看就殺了你們。”

    四人忙不迭離開。

    目送四個人連滾帶爬離開這地方后,陳夏收了十立方米的水進空間。

    水塘的水位下去了三四厘米,剩下的水陳夏沒有動,留給后來人。

    陳夏離開后,跑遠的四個人偷偷摸摸回來,跑到水塘邊,仔細一看,還好還好,水還在。

    “老大,我們繼續留在這還是走?”

    “走什么走,離開這你還能找到水源嗎?”

    “可是那女的再回來怎么辦?”

    “你傻啊,那女的再厲害能把水塘喝光嗎?只要我們不惹她,她走了,剩下的水不還是我們的嗎?”

    仔細一盤算,四人決定繼續留在這里,都是為了生存,面子值幾個錢。

    太陽出來了,火辣辣的陽光炙烤著大地。

    蹬一步出一層汗,回到避難所時,身上水淋淋的。

    陳夏把洗臉盆的水倒掉,換上今天剛取的水,此時水是渾濁的,不能馬上用。

    她只能先用紙被扇風散熱,一個小時后,底層沉降了一層泥沙,水也清澈了許多,陳夏打濕毛巾,從頭到腳擦了一遍身體。

    外面很熱,屋內也涼快不到哪去。

    頭頂的天花板都是熱的。

    沒有電,什么都沒有。

    常欣搜遍了附近的廢墟,只找到三袋過期八九年的陳年老方便面。

    其中一袋早上進了陳夏的肚子,還剩兩袋,不算她用積分購買的食物,這就是僅剩的口糧了。

    這個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雖然這里沒有毒蟲、污染,但是沒有食物早晚都會餓死。

    趁著她還有系統購買的食物,還有機會離開。

    白天沙漠氣溫高,不方便行動,天黑太陽落山后就走。

    常欣的東西很少,最珍貴的東西就是那兩袋方便面,不過,哪怕再破爛的東西陳夏都收進了空間。

    反正空間還空著,先收進去再說,以后用不到扔掉也不遲。

    她用破布一點一點擦掉自行車上的銹斑和油污,整了整車把和車鏈子,又在自行車前后各綁了一根木棍,木棍中間用破帆布搭了一個遮蔭的棚子。

    太陽落山,早晚溫差有十幾度,陳夏穿上了一件薄外套,騎上改裝后的自行車,開始出發。

    她曾聽幸存者說過,在這片荒漠的東邊有一個大型的人類聚居地,那里有水源和食物,也是陳夏即將去的目的地。

    第147章 廢土

    褪去白日的熱氣蒸騰,夜晚的荒漠繁星點綴,氣溫不高不低,騎著車子也不覺得累。

    陳夏白天熱的睡不著,用濕毛巾擦了好幾遍身體,臨近太陽落山才有一絲睡意。

    擔心一覺醒來時間過的太快,她不敢睡了,坐在屋內苦等夜晚降臨。

    夜幕降臨,陳夏騎上車子開始出發。

    月光給她指明了前進的路,沒有烏云遮蓋,難得的好天氣,陳夏蹬的更加起勁。

    越過一個又一個沙丘,穿過一個又一個廢墟,景色幾乎一成不變,沒有指南針,只能勉強用天上的星星辨別方向。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確信有沒有偏離方向,只能埋頭往前沖。直到雙臂泛酸,雙腿酸脹,呼吸急促,才停下來休息。

    車子停在沙堆旁,陳夏坐在沙堆上,擰開瓶蓋喝水,啃了一塊壓縮餅干補充體力。

    突然,她聽到了悉悉簌簌的聲音。

    陳夏猛地站起來,拿起長刀,往聲音響起的方向用力砍下去。

    聲音消失,月亮躲到云后,漆黑一片。

    陳夏不敢往前走,她全神貫注聽著,注意著周圍的動靜。

    月亮又出來了,陳夏看到兩截繩子在沙地上,走近一看,不是繩子,是一條斷成兩截的毒蛇。

    悉悉簌簌的聲音正是毒蛇的尾巴發出來的。

    陳夏對毒蛇了解不多,不確信這條蛇是不是響尾蛇,只是依稀記得響尾蛇好像生活在沙漠中。

    只是常欣在這片沙漠生活了十年,從來沒見過任何毒蛇,她的運氣就太背了,一來就遇到一條。

    把毒蛇收進空間,經此一事,陳夏也不想繼續待在這里休息了,騎上自行車繼續上路。

    接下來又是一段枯燥無味的時間,陳夏騎得直打哈欠。

    臨近破曉,陳夏打算找個地方停下來休息,聽到了說話聲。

    “爸,我不想再去那里了。”

    “為什么不想去?”

    “他們看不起我們,說我們是下賤的貧民。”

    “他們說你下賤你就是了?”

    “他們憑什么那么說?明明我們也是靠雙手吃飯。”

    “……”

    陳夏聽到了一聲長長的嘆息,一對父子出現在沙丘上。

    父親滿鬢斑白,皺紋爬滿了整張臉,低頭拉著一輛三輪推車。兒子像是抽條的麻稈,在后面推車。

    父子倆看到了陳夏,陳夏也看到了他們。雙方不約而同警惕地打量著對方。

    逐漸靠近,陳夏開口:“請問,你們知道附近哪里有聚集區嗎?”

    父親指了個方向,“往東走,再走半天就到了。”

    “謝謝。”

    兒子雖然剛才在抱怨,卻很聽父親的話,始終沉默著。

    雙方擦肩而過,除此之外,沒有說多余的話。

    兒子扭頭望著陳夏的背影,等她消失在沙丘后,問父親:“爸,這人好奇怪,居然沒去過聚集區。”

    “奇怪的事多了去了,不該你打聽的話少問,大太陽馬上就出來了,趕緊回去。”

    “我覺得她肯定會受刁難……”兒子嘟囔著。

    父親沉默地拉著車,望著腳下的黃沙,無聲嘆氣。

    陳夏不想走了,騎了一整夜疲憊不堪,只想找個地方先睡一覺。

    可附近除了黃沙還是黃沙,一望無際的黃沙,哪里有能睡覺的地方。

    再往前走,終于看到了幾棵倒塌的樹,不知死去了多少年,一挪動,露出里面的螞蟻窩,黃黃的螞蟻涌出來,陳夏摸著身上起的雞皮疙瘩趕緊走了。

    實際上,螞蟻的蛋白質含量很高,只要克服心理恐懼,完全可以作為食物來源。然而陳夏自小就害怕密集的螞蟻,一看到就渾身哆嗦,起雞皮疙瘩,她覺得自己還能再撐一撐。

    又找到一個荒廢的房子,結果一進去,里面都是排泄物,陳夏差點沒吐。

    連續被惡心了兩次,陳夏放棄了尋找避難所的念頭,推著車子來到沙坡下,勉強找到一個有陰影的地方,車子停下來,頭枕在車子上就睡了。

    白天太陽正毒辣,毒蛇毒蟲一般不出來,人,除非是大部隊,不然她是不怕地。

    陳夏安心睡了。

    再醒來,是鼻子被什么東西掃到了。

    陳夏一激靈醒了,一只狐貍正扒著她的背包翻東西。

    見陳夏醒了,狐貍竄出去。陳夏眼疾手快抓住了它的尾巴,狐貍張嘴要咬她的手。

    陳夏摸出匕首,一刀結束了狐貍的生命。

    地上洇出一灘紅色的血跡。

    陳夏抬頭看了看耀眼奪目的陽光,不確定現在是沒到正午還是正午已經過了。

    把狐貍收進空間和毒蛇作伴,陳夏拍拍身上的沙子站起來,喝了點水,啃了塊餅干,繼續在沙丘的陰影下趕路。

    接下來的路很順利,天黑前,陳夏發現了聚集地。

    只是這個聚集地和她想象中有點不一樣,站在高處的山坡上,聚集地的一切一目了然。

    整個聚集地圍著水源建立,水源比昨日見過的水塘大三四倍。

    房屋很簡陋,用木板、鐵皮搭建起來,零零散散有上百個。

    赤腳的孩子在空地上跑著玩。

    聚集地的周圍用木柵欄圍起來,入口是個兩層樓高的瞭望臺,有兩個人在門口把守。

    一場戰爭,不僅埋葬了許多人的生命,還埋葬了整個人類的文明。

    眼下的聚集區,說是史前社會陳夏都信。

    陳夏推著車子來到門口,入口的大門正緩緩關閉。

    “今日入城時間已過,明日再來。”

    被關在外面的人只有陳夏一個,這話對誰說的不言而喻。

    陳夏干脆在門口席地而坐,不讓入城,沒說不讓人在門口睡。

    城內的條件比城外好不了多少,強行進城付出的代價太大,她等得及。

    陳夏照舊趴在自行車上睡覺,經歷的世界多了,享受過,吃過的苦更多,早就把身上的嬌氣磨得一干二凈。

    只不過,睡覺不能睡得太死,萬一懷里再蹦出個什么東西可就糟了。

    陳夏睡一會兒醒一會兒,終于熬到了天亮。

    自然,她排在第一位,后面是個挎著籃子的中年男人,臉曬得黝黑,頭發剪的很短,勉強蓋住耳朵。

    只是一開口,聲音很清亮,可知實際年齡遠沒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大。

    “我還以為我是第一個,沒想到有人比我還早。哎,你進城干什么?”

    陳夏笑笑,沒有說話。

    中年男自顧自道:“你就算不說我也能猜出來,外面的東西被搜刮的連塊磚都不剩,肯定是獵到了什么好東西,我說的對不對?”

    中年男得意地說完這段話,想從陳夏身上看出些驚訝的模樣,卻發現眼前的人一臉平靜。

    他撇撇嘴,把頭扭到后面,和后面排隊的人說閑話去了。

    城門開了,守城的人舉著喇叭喊:“入城登記,交易繳納十分之一的物資,東西不夠先登記,離開再補。”

    陳夏登記上名字,“我離開補。”

    守城人點點頭,讓她進去了。

    入城是一條寬闊的土路,長約百米,兩旁有店鋪,有人擺的攤。

    兩個小孩子在中間跑來跑去,一個孩子沒有雙臂,另一個孩子面容畸形。

    中年男緊隨陳夏后面進來,“當父母的也不知道管管,孩子長這樣出來亂跑不是嚇人嗎?”

    門開了,聚集區熱鬧了起來。

    “收好皮子!收各種野味!”

    “包子……肉餡的大包子……”

    短短百米距離,收野物的攤子有足足六家,比例高達五分之一。

    陳夏一家家看過去,給的價錢都差不多,這里沒有現金,都是以物易物。

    不同收野物的攤子換到的東西不一樣。

    陳夏用蛇換到了十個黑乎乎的雜糧面餅子,用狐貍換到了一個帳篷,一個只是破了個口的帳篷。

    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當然,一只狐貍抵不上一只帳篷,陳夏又給了老板兩袋方便面和一包巧克力味的壓縮餅干才換到。

    老板把換來的東西珍惜萬分揣到口袋里,對街上跑的兩個孩子喊:“大寶、二寶,快回來。”

    兩個孩子很快就跑回來了,陳夏仔細看,才發現這倆孩子不止肢體和面容有殘疾,智力似乎也有點問題。

    老板把壓縮餅干掰成兩半,推著他們進屋,“去,去找你們媽媽。”

    陳夏來到一處賣草席的攤子,這里的草席是用水塘旁的葦草編的,賣東西的是個猜不出年紀的女人。

    見陳夏從收野物的攤子過來,許是為了拉近和客人的關系,她主動說道:“你見到那倆孩子了吧?是不是有點嚇人。”

    陳夏搖搖頭,“我覺得還好。”

    兩個孩子的衣服很破舊,但是破爛的地方都用針線仔細縫補了,頭發也剪的很干凈,雖然智力有問題,但他們只守著自家的攤子玩,并不去別的地方礙眼,一看就知道家里人教育的很好。

    女人嘆口氣,“你不知道,他們從遠地方來的,來的時候女的就懷孕了,還是雙胞胎,生下來這個樣子,會哭會笑,做父母的怎么舍得丟掉。要我說,沒這倆孩子他們的日子絕對比現在好過,干脆狠狠心丟掉,心疼一時,以后日子過的舒坦啊。”

    陳夏扒拉著草席,“除了這倆孩子,我好像沒看到別的孩子。”

    “哪敢生啊,生了也都扔掉了,可不就只有這倆孩子嘛。都是作孽。你看中哪一個了?妹妹,我看咱倆有緣,給你個最低價。”

    “這個吧,你看看拿什么東西換合適?”

    “這個太小了,不頂用,你要買不如買個大的。”女人扒拉著,抽出一張更大的席子,“這個好,你拿這個。”

    “我錢不夠,你要是愿意打折賣我就買。”

    女人一把把席子摟回來,訕訕一笑,“你看你就會開玩笑,我這席子編起來可不容易了,手都不知道被割破了多少口子,這已經是最低價了。”

    陳夏拿起剛才那個小的,“就這個,你覺得多少錢合適?”

    “七塊雜糧餅。”

    “三塊,不賣就算了。”

    “三塊,連成本價都不夠。”女人一臉肉疼,“要不是看咱倆投緣,我還真不賣給你。”

    陳夏拿著席子,深深覺得自己吃虧了,說不定一塊雜糧餅女人都賣。

    聚集區不讓外人住,到時間就趕人離開,陳夏轉悠了一圈,發現這里的物資也是極度匱乏,居民也都掙扎在生存線上,只能滿足最基本的衣食住行。

    聚集區當然也有旅館,但是收費很貴。

    陳夏想睡個安穩覺,付了兩塊雜糧餅,住進了一間有兩張床的房間。

    房間北面漏風,而且,不止住她一個人。

    另一個入住的人呼嚕聲震天響,陳夏捂住耳朵勉強入睡。

    半夜,起床上廁所,回到床上,一只大蝎子張牙舞爪差點沒蟄到她。

    陳夏弄死蝎子收進空間。

    坐在床上,伴隨著室友震天響的呼嚕聲,陷入了深深的崩潰。

    她一定是腦子抽了才住進這地方,明明有帳篷,為什么要受這種罪,還浪費了兩個餅子,兩個餅子啊!

    天不亮,陳夏就醒了,她用蝎子換了兩個餅子,花一個餅找人幫忙縫補了帳篷,花兩個餅買了五包驅蟲藥粉,隨后忙不迭出了城,這破地方,真是一分鐘都待不下去。

    離開聚集區后,陳夏騎著車找到沙丘的背面,在有陰影的地方搭建了帳篷,底部鋪了席子,外面撒上驅蟲粉,確定毒蛇、狐貍、蝎子都進不來,才安心地枕著破被子睡覺。

    外面很熱,帳篷只比外面好一點,但是陳夏已經好幾天沒睡好覺了,所以這點熱對她來說算不了什么。

    一覺睡到太陽落山,身上熱出了一層汗,打濕了席子。

    陳夏拉開帳篷,夜風吹拂,卷走了身上的熱氣。

    沿著帳篷走一圈,沒看到毒蟲毒蛇的身影,看來驅蟲粉還是有點用的。

    她伸了個懶腰,打濕毛巾在帳篷里擦了擦身體。

    坐在夜空下,慢慢啃著干硬的雜糧餅子吃。

    一吃崩了一嘴牙,奸商,里面絕對摻沙子了。

    又咬了一口,又磕到了牙,都是沙子。

    雜糧餅的外面是好的,誰能想到里面摻了這么多沙子。

    陳夏受不了了,她以為自己已經很能吃苦了,結果事實總是跌破她的底線。

    沒辦法,只能繼續啃自己的壓縮餅干。壓縮餅干還剩下十塊,就算一天吃一塊,也只能撐十天。

    她必須要找到更多的物資,才能在廢土活下去。

    陳夏看著漫天的繁星,開始思考接下來該怎么辦?

    第148章 廢土

    沙漠貧瘠,很難找到足夠的食物以及合適的避難所,雖然她現在不缺水,可是沒有食物依舊無法活下去。

    深思過后,陳夏認為待在沙漠是沒出路的,最好是想辦法離開。

    夜色變淡,尚未破曉,陳夏把帳篷收起來,騎上自己的自行車急促出發。

    不算昨晚咬掉兩口的雜糧餅,她手里還有四塊雜糧餅,好歹是辛辛苦苦換的,不能白白浪費掉。

    陳夏打算再去一趟聚集地,看看能不能買些物資,順便打聽一下別處幸存者的消息。

    選擇的這處沙丘距離聚集地大概有三公里,路上,陳夏留意著身邊的動靜,希望能再發現幾只可愛的小動物。

    可惜,可愛的小動物沒聽到她的心聲,一直來到聚集區外的沙坡上,陳夏連蟲子爬行的痕跡都沒發現。

    她把自行車收進空間,準備步行下去,扒著沙子艱難爬到頂上,還沒來得及松口氣,陳夏就發現對面聚集區燃起了熊熊大火。

    聚集區外停著兩輛大罐車,還有一輛車正在往外開。

    史前社會的聚集區突然大跨步邁進現代社會了?

    陳夏覺得有些不對勁,干脆趴在沙坡上,露出頭,暗中觀察。

    火勢從聚集區的中間往外蔓延,逐漸吞沒了所有房屋。

    可是,聚集區卻很安靜,沒有人呼救,也沒人救火,像是所有人都在沉睡。

    又一輛大罐車開出來,停在門口的四輛車同時離開。

    四輛車后面還有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幾個人拿著槍,上了車后揚長而去。

    又等了片刻,不見有人出來,陳夏決定下去看看。

    從沙坡上滑下來,來到聚集區門口,大門敞開,昨日見過的兩個守城人倒在血泊之中。

    繼續往里走,土路兩側的房子已經燒光了,火勢往左右兩側蔓延。

    走到土路的盡頭,本來應該是一個大柵欄,圍著聚集區的水源,陌生人一律不得靠近。

    現在,柵欄沒有了,一堆尸體堆在前面的空地上。

    有她認識的人,更多的是她不認識的人。

    在最外圍,陳夏看到了賣她帳篷的那個人,他和一個女人緊緊抱在一起,懷中是兩個孩子。

    還有尸堆的上面,賣她席子的女人軟塌塌仰面躺著。

    陳夏不忍心看下去,沿著大罐車碾壓出的痕跡往里走。

    茂盛的蘆葦被碾壓進泥土中,水源中的水被抽干,只留下一灘淤泥,還有幾條小魚小蝦在艱難掙扎。

    事實很明了,罪魁禍首根本沒想過遮掩。

    也是,所有人都被滅口了,不遮掩也不會有人敢來算賬。

    陳夏覺得胸口堵著一口氣,但是僅此而已,她和這些人萍水相逢,賣東西還被坑了一把,就算想復仇也沒有這個立場和資格。

    至于為了公平和正義,算了,都活到廢土十年了,有哪個人是真正善良的?誰手中干干凈凈沒沾過別人的血?

    就算是常欣自己,常年窩在沙漠中,也曾為了搶奪食物偷襲砍過人。

    一切都是為了生存。

    貧瘠的資源注定少不了廝殺,不過是丟掉文明這層皮,重新回到史前社會而已,原始社會老祖宗可是會吃人的。

    陳夏撿來未燃燒的木柴和棉絮,點燃了尸體。

    她割了一些蘆葦,離開了這里。

    大罐車碾壓留下的痕跡還在,順著痕跡就能找到更大的聚集區。

    陳夏從空間中拿出自行車,沿著痕跡往前走。

    兩天兩夜后,腳下的沙地變成了鹽堿地,零星有植物生長。

    下了一場雨,大罐車的痕跡變得很淡,好在已經到了沙漠的邊緣。

    一棵榆樹歪著生長在路邊,樹梢新發了嫩葉。

    陳夏爬到樹上,摘了一把樹葉子扔進嘴里面,能吃,但不好吃,不過吃了這么久的壓縮餅干,能換換口味也是好的。

    吃完手中的榆樹葉后,陳夏又摘了一袋子放進空間中。榆樹皮也能吃,陳夏剝了兩大塊,剩下的沒有動,再剝下去榆樹就要死了。

    繼續趕路,路上的植物種類漸漸變得多了起來。

    又走了一整天,鹽堿地變成了普通的黃土地,植物生長得更加茂盛,偶爾還能看到一只兔子跑過去。

    陳夏剛動了打獵的念頭,就看到一個破破爛爛的牌子,上面寫著注意生化武器的黃色加粗警示標語。

    打獵的心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車子蹬得飛快,顧不得欣賞風景,陳夏只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鬼知道待久了身體會不會出問題。

    難怪這里物資這么豐盛卻沒有幸存者出沒。

    自行車咯吱咯吱響,從長滿荒草的路上碾壓過去,驚動了荒草叢的動物。

    一只野雞撲棱棱飛過,直接落在了路中央,一點都不害怕。

    直到自行車來到面前,才勉強扇扇翅膀飛走。

    人類從這里離開后,自然現在屬于他們。

    一路騎行,中途休息片刻,吃飯喝水恢復體力,陳夏繼續上路,穿過一條粉色的河流,來到一片開闊的田地。

    田地四周用鐵絲圍著,一些人正在里面勞作,中間每隔一段距離建一個房子,房子上有窗戶,在里面就能把外面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陳夏不敢掉以輕心,沙漠聚集區的屠殺告訴她幸存者沒有良善之人。

    她小心隱入比人高的荒草叢,把自行車收進空間,沿著田地的四周行走,走了大半天,終于發現了一條十米寬的煤渣路。

    路上有輪胎深深碾壓過的痕跡,大概率和沙漠屠殺的是一伙人。

    陳夏看到路上有穿著推車、背東西、空手的人在行走,她跟上去,混在人群中。

    煤渣路的盡頭接柏油路,柏油路盡頭是攔路的路障,路旁建了一排房子,有人站在門口,有人站在路障旁。

    這里大概率是曾經的高速入口。

    過了路障,后面是一排平房,再后面就看不到了。

    路障旁有人一個一個檢查過路人的背包。

    輪到陳夏,翻到她大背包里的榆樹皮和榆樹葉后,檢查的人眉毛皺的能夾死蒼蠅。

    “你這弄的什么東西?”

    “榆樹葉和榆樹皮,都是能吃的。”

    “這點東西連過路費都不夠,去去,從哪來回哪去。”

    陳夏被推了一把,離開了隊伍,差點跌倒在地上。

    她拍拍身上的土站起來,看到其他人被翻出來兔子、魚、紅薯、土豆……想到那條粉色的河,陳夏深深懷疑這些東西是否真的能吃。

    她的東西雖然很簡陋,好歹是天然無污染的。

    陳夏往回走,路旁田地里勞作的人背著一筐筐東西出來,有紅薯還有玉米。

    種植這些作物需要大量的水灌溉,水源從哪來的?

    離開大路后,陳夏重新把自行車推出來,騎上自行車,準備把附近偵察一遍。

    這里曾經大概是個城市,周邊是城市附近的村莊。

    城市變成了廢墟,村莊也荒廢了。

    茂盛的植被中,偶爾露出斷壁殘垣,無一不說明這里曾經是人類生活過的地方。

    陳夏又看到了那條粉色的河流,她突然明白了,為什么這個聚集區要去沙漠搶水。

    粉色意味著河流被污染了,這片土地必然不能幸免,用污染的水源種出的糧食也是有毒的,高層大概不會喝這里的水,所以他們必須要搶奪干凈的水源。

    所有的植物和動物都是有毒的,就算進城,換到的東西也會是有毒的,這里沒有繼續停留的價值。

    不過天快黑了,陳夏決定在林中露宿一晚。

    她很快找到一間廢棄的房屋,屋頂破了個洞,里面被一棵爬山虎密密麻麻覆蓋。

    扯掉爬山虎后,小蟲子無處躲藏。

    陳夏用打火機點燃一根木柴,把地面燒了一遍,又在地面上鋪上蘆葦,帳篷搭在蘆葦上。

    門口重新重新覆上濃密的植被,門內撒了一些弄碎的磚塊,這樣就不容易被人發現了,就算被人發現,她也能及時清醒。

    植被覆蓋后,屋內一片漆黑,似乎下一秒就會有怪物從黑暗中走出來,格外瘆人。

    陳夏默念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鉆進了帳篷里,聽著四周的微弱蟲鳴,很快睡著了。

    第二天,她倒了一盆水,澄清后洗了臉,然后把帳篷和蘆葦都收進空間,重新上路。

    早上八點,系統的播報聲響了:

    “廢土第八天,玩家存活2967人。”

    烏云籠罩天空,天空陰沉沉的,看來快要下雨了。

    陳夏有點后悔離開廢棄的房屋了,不過騎車走了一個一個多小時,回去也不現實,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希望能在路上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躲避即將到來的風雨。

    開始刮風了,狂風拂過,吹彎了植被,吹的自行車棚子嘩啦啦響,吹的陳夏很難控制住方向。

    她不得不把自行車收進空間,然后頂著風在荒野中行走。

    “轟隆隆——”

    遙遠的天際傳來一聲驚雷,仿佛是一個信號,大雨傾盆而下。

    陳夏瞬間變成了落湯雞。

    不能到樹下躲雨,豆大的雨滴打得陳夏睜不開眼。舉目四望,出了荒野還是荒野,哪有什么合適的避難所。

    她別無選擇,只能繼續走,走下去還有希望,停在這里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

    狂風暴雨中,一個瘦小的身影一步一步往前走,身后留下一個個泥印,又很快被風雨抹平。

    不知道走了多久,陳夏終于看到了兩間破敗的屋子,屋外用樹枝圍成一圈,里面似乎種的有菜。

    這里有人住。

    陳夏希望房主愿意讓她進去避避雨。

    外面的木門一推就開了,里面的門半掩著。

    陳夏在門口敲了敲,大聲喊:“有人嗎?我想進來避避雨。”

    聲音透過雨幕傳到了屋內,一個年輕的女人走了出來。

    她的臉上帶著愁苦,只看了陳夏一眼,拉開門道:“進來吧。”

    “謝謝你。”陳夏擰著頭發上的水,真誠感謝。

    女人的目光上下打量著陳夏,“你多大了?有沒有四十?”

    實際上常欣今年才二十七,但是常年在沙漠曬太陽,皮膚黑黢黢的,說是四十一點問題都沒有。

    “沒有,我二十七。”

    “二十七,”女人嚼著這幾個字,“還年輕著呢,皮膚養養就回來了。”

    她哀傷地撫摸著自己的臉,“不像我,都快四十了,養也養不回來了。”

    陳夏覺得女人的話很奇怪,她擰干衣服上的水,站在門口望著雨幕,希望這場雨趕緊結束吧,結束了她立馬就走。

    過了中午,雨勢漸小。

    一個中年男人推門進來,他長得很高很壯,嘴角有道拇指長的疤,看起來就很不好惹。

    他的兩只手各拎著一只兔子,走路間,還在往下滴血。

    女人不顧外面還在下雨,從屋內迎出去,接過他手中的兔子,又拿干毛巾給他擦頭發,噓寒問暖:“累不累?以后下雨就別出去了。”

    男人只是嗯嗯回應著,眼睛肆無忌憚打量著陳夏,有挑剔,有嫌棄。

    女人察覺到他的目光,說:“才二十七,養養就好看了,要不要把她留下?”

    男人又嗯了一聲。

    女人瞬間歡喜起來,絮絮叨叨:“本來人就少,再年輕的女的看起來都像三四十歲,她底子好著呢,養回來了絕對好看。”

    陳夏站在外面的屋檐下,里面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本來兩人也沒避著她。

    感情是在給男人找小老婆。

    雨勢很小了,陳夏沒和里面的人打招呼,直接離開。

    女人瞥見了她離開的背影,急得大喊:“哎哎哎,誰讓你走了?”

    男人打開門,伸手要拽陳夏的胳膊,陳夏反手用匕首刺了他一刀。

    “你個娘們!”男人吃痛,舉起拳頭就要往陳夏身上砸。

    陳夏靈巧地繞到他的身后,匕首抵住他的腰,“還要動手嗎?”

    男人緩緩舉起手。

    女人看傻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都是我的主意,求求你放過他吧,我們還有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求你饒他一命……”

    屋內傳來孩子的哭聲。

    陳夏用匕首抵著男人,從空間里抽出常欣綁褲子的繩子把男人的手腳使勁綁起來,又在院子里找到晾衣服的繩子,把男人倒吊在樹上。

    她進屋翻找一通,除了吃的,但凡覺得有用的工具都拿走了。

    在他們起念頭的時候,就該想到有這種可能。

    女人在地上崩潰大哭,“強盜……你就是個強盜。”

    陳夏冷冷看了她一眼,“閉嘴,再說話先把你殺了。”

    女人嚇得捂住了嘴。

    搜羅一場后,陳夏飛速離開這里,騎上自行車跑的飛快。

    廢土之上,沒有一個善人。

    短短幾天的所見所聞讓陳夏對這句話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陳夏無比期望她能找到一個合適的避難所,好讓她過上幾天安生日子。

    第149章 廢土

    有青草覆蓋的雨中路面不算難走,自行車駛過,濺起一點泥水。

    騎了大約半個小時,雨停了,天邊出現一道彎彎的彩虹,空氣中彌漫著青草的香味。

    陳夏沒有停下來,她打算一直往東走,橫穿大陸,總能找到合適的地方。

    事實上,要不是這個地方經常看見生化武器的標志,著實是個不錯的定居點。

    環境好,靠近水源,還有各種植物和動物。

    又騎了兩個小時,陽光開始變得微弱,快入夜了。

    密密麻麻的植被中隨處可見斷壁殘垣,一個一個空無一人的房子矗立在比人高的荒草中。

    陳夏用刀砍斷植被,進入了這個荒廢了許久的村莊。

    進入第一戶人家,她的腳被絆了一下,低頭看,是一個頭骨。

    陳夏退了一步,才發現是一具白骨化的尸體,尸體上還裹著一些衣服的纖維。

    在本就荒蕪的村莊,出現一具白骨顯得更瘆人了,而且現在還即將入夜,光線昏暗,再加上身邊偶爾傳來的鳥叫聲,更增添了幾分恐怖。

    夜幕即將落下,陳夏頭皮發麻,各種沉寂在腦海深處的鬼故事一個一個涌現。

    明明也是見過許多血腥場面的老玩家了,居然還是會被死人嚇到,死人難道比活人更恐怖?

    陳夏在心中唾棄自己,可無論如何都不敢再往前一步。

    她轉身離開,騎上自行車,離開了這個鬼地方。

    耽誤了這么長時間,徹底入夜了。

    站在山坡上往下看,四處都是荒草和雜亂生長的灌木,陳夏索性砍倒一片草叢,在山坡下支起了帳篷。帳篷下鋪了一層厚厚的葦草隔絕濕氣,湊合睡一晚,明天再繼續上路。

    沙漠和這里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世界,沙漠一年到頭都不一定能見到一場雨,氣候干燥,陽光炙熱。

    這里水源充沛,氣溫也低,淋過一場雨后,陳夏已經打了好幾個噴嚏,而且沒有及時換衣服,她感覺自己可能要感冒了。

    換衣服裹在被子里,陳夏摸著滾燙的額頭,心頭涌上一股強烈的后悔。

    早知道就不離開沙漠了,雖然氣候干旱,但是自己已經有了充足的水,沙漠中還有蛇、蜘蛛、毒蝎子,吃這些東西也不是不能活,偏偏她覺得不安,總想找個更好的地方,找來找去,流浪快一個星期了,就找到了這么個有毒的破地方。

    身上帶的食物快吃完了,還生了病,大風大浪都經歷過,難道真的要折在這個世界了嗎?

    陳夏迷迷糊糊的想,腦袋昏昏沉沉,她知道自己一定是生病了。

    身上沒有藥,只能靠休息硬熬過去。

    說來可笑,常欣在沙漠待了十年,每天吃沙子都沒把身體折騰到這個地步,偏偏她厲害,一來就發高燒。

    胡思亂想著,陳夏不知不覺睡了一覺,醒來扒開帳篷,頭頂是墨玉般的夜空,夜晚還沒過去。

    合好帳篷,陳夏躺下去裹好被子。

    身上還有點熱,不過高燒大概退了,腦袋清醒了許多。

    已經走到了這里,放棄著實可惜。

    陳夏想,如果明天還沒能離開這片區域,她就開始吃這里的植物,動物不吃。

    有毒的物質會沿著食物鏈傳遞,高等動物體內有毒物質含量比植物高許多倍,只吃植物,進入體內的有毒物質少。

    再次醒來,天已經大亮,太陽掛在頭頂,一只黑翅膀白肚子的鳥站在樹枝上縱情高歌。

    陳夏摸了摸頭,涼涼的,不發燒了。

    她從床上起來,收拾好被子和帳篷,騎上自行車重新出發。

    路上又經過了昨日見過的荒村,在太陽的照射下,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村子,并沒有特別之處。

    下了山坡,自行車沖過平原。

    陳夏看到了遠方有縷縷白煙升起。

    有人。

    陳夏車子蹬得飛快,很快來到了白煙升起的地方,一個木房子坐落在荒野中,一個老奶奶端著飯從廚房出來。

    如果是童話故事,老奶奶大概率會是個巫婆,可是這是廢土,老奶奶只能是個上年紀的老人。

    不過,陳夏還是打起了十分的警惕,畢竟這一路她實在被坑了太多次。

    老奶奶端了一個瓷碗,坐在門口的石凳上喝著稀粥。看到陳夏過來,她停下喝粥,用渾濁的眼打量著陳夏:“小妹,你從哪兒來啊?”

    “我從西邊的聚集區來。”

    “聚集區啊……”老奶奶陷入了某種回憶,喃喃道:“不是個好地方,沒一個好人。”

    陳夏說:“我是從聚集區逃出來的,那里的食物有毒都不能吃。”

    這話八分真兩分假,聚集區外在田地勞作的人大概率都是奴隸,陳夏冒用他們的身份,只有這一點是假的。

    老奶奶說:“可不是嘛,那地方落了可多炸彈,地都被犁了七八百遍,不有毒才怪。”

    “奶奶,那這里的土地有毒嗎?”

    “鬼知道有沒有毒,就算有毒我老婆子也活了十年了,要是有毒怎么不早點把我給毒死。

    家里人都死光了,我那口子,我兒子,媳婦,孫子都死光了,留下我一個老不死的還活著……我倒是想早死啊,閻王爺他偏不收我的命,我整天整夜的哭,哭的眼睛都要瞎了,怎么還不死啊……”

    老人想起了傷心事,渾濁的淚珠滴落在碗中。

    陳夏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蹲下來,給她遞柔軟的毛巾擦臉。

    毛巾是昨天搶那對夫妻的,她自己的毛巾破破爛爛的,實在不好意思拿出來見人。

    哭夠了,老人枯瘦的手握住陳夏的手,“妹啊,我就快死了,我求你一件事,你在這留幾天,替我收個尸,墳我都挖好了,到時候你替我揚幾鏟子土就行。”

    “……”

    “好……”

    “我本來尋思著,臨死前自己躺里面去,見著你我又覺得不甘心。我家里人都死光了,這么苦的事不說出來,我這心里啊——堵得難受。”

    老人拍拍胸口,又是一滴淚落下。

    陳夏在老人這里住了下來,老人雖然上了年紀,可干活還很利落。

    不過自從在陳夏面前哭過一場后,她整日坐在門口,睡一會兒醒一會兒,醒了后就怔怔看著家人墳地的方向。

    第四天,老人已經起不了床了,也咽不下任何飯菜,肺部一陣一陣出著粗氣,清醒的時間很少,醒了就看著頭頂,喊著家人的名字。

    陳夏在她的床邊守了一夜,天亮時,老人斷了氣。

    老人自己換好了衣服,陳夏給她擦了臉和手,整理干凈頭發,親手編了一張席子,裹著老人,把她埋葬到親手挖好的墳里面。

    她終于和家人團聚了。

    陳夏在老人的墳前坐了許久,如果每個離世的人都如此友善,鬼魂似乎也沒什么可怕的。

    收拾好心情,整理好行囊,給小木屋上好鎖,迎著朝陽,陳夏重新上路。

    根據老人指的方向,太陽剛升到正中間,她來到了一處更大的聚集區。

    戰爭爆發時,大城市是各種武器轟炸的主要對象,所以,但凡是大城市廢墟附近,或多或少都會有污染。

    老人雖然妹出過遠門,但她曾遇到過從聚集區過來的各路調查隊,給陳夏指了一條通往調查隊最友善的聚集區的路。

    這個聚集區附近的一大片土地都種滿了農作物,外圍的整體布局和上個聚集區很相似,只不過,在地里勞作的人有老有少,說說笑笑。

    而且,沒有了田地中間起監視作用的一排屋子。

    陳夏步行來到聚集區外圍,跟在勞作歸來的人身后進城。

    入口處有人登記,這次,沒人翻陳夏的背包。

    “姓名?年齡?從哪來的?”

    “常欣,二十七歲,從西邊的大沙漠過來。”

    登記的人抬起頭,滿臉驚訝,“你居然是從西邊的大沙漠過來的?那可不近啊,你是怎么過來的?”

    “騎自行車,蹬了十幾天。”

    “那你中途沒遇到別的聚集區嗎?”

    “遇到了,他們翻我的包,看不上我的東西,不讓我進城。”

    登記的人好奇的問,“你包里有什么?”

    “榆樹葉和榆樹皮,都是能吃的好東西。”陳夏把背包拉開,給他們看。

    登記人員擺擺手,“這東西你留著自己吃吧,你進城打算做什么?”

    陳夏明白了,登記人員就是面試人員,她實話實說,“想定居下來,不想再啃沙子了。”

    到現在,摻沙雜糧餅給她留下的陰影依舊深刻。

    登記人員笑了,“你身上有什么武器嗎?”

    “有一把做菜的豁口刀。”這是老人留給陳夏的。

    登記人員仔細檢查了一遍,一把有些油膩的刀,還卷刃,他把東西還給陳夏,讓她進了城。

    這是一片大概上千平方米的聚集區,房子都是一層,有木房子,有磚瓦房,還有鐵皮房,還有許多房子是混搭風。

    雖然建筑材料不一樣,但是街道的規劃卻很整齊,房子無論材質如何,規格大小相似。

    外圍有一片長方形的空地,空地上有用白線畫的方格。

    陳夏一開始不清楚這地方是干什么的,等到傍晚,在外勞作的人都回來了,有人點燃一盞燈,用竹竿挑著掛到高高的桿子上,四個角各有一盞,照亮了這片四四方方的地。

    地攤支起來了。

    大家抖開布,或是支起一張桌子,擺上自家種的蔬菜、廢土上撿到的各種東西,開始互相交易。

    陳夏從未想到在荒蕪的廢土之上會有這樣的夜市。

    夜市的攤子只有十幾家,卻被堵得水泄不通,熱鬧的程度絲毫沒有減少。

    陳夏看到還有空位置,于是撐開葦席,擺上吃不下的榆樹葉和榆樹皮,還有老人遺留的卷刃菜刀,絲瓜瓤,水桶,竹椅,鍋碗瓢盆。

    當然,她很有良心,但凡有人來詢價,都會實話實說物品的上一任主人已經去世了。

    結果沒想到,廢土的幸存者壓根不在乎這些東西,用他們的話說就是,死的人多了去了,東西只要好用就行,管他誰用過呢。

    戰爭結束后,地球上的人還活著的健康人不超過一億,分布到所有陸地,造成的結果就是方圓幾百里可能都見不到一個活人。

    戰爭雖然遠去,但是陰影始終籠罩在每個人頭上。

    在這種氛圍下,幸存者的心態趨向于今朝有酒今朝醉,活一天是一天,顧慮那么多有用嗎?還不是一樣要死。

    他們不再崇拜宗教,救世主從來都不存在。

    他們也不再迷信鬼神。

    陳夏低估了物品的價值,她的東西比想象中更好賣。

    甚至連榆樹葉和榆樹皮都有人感興趣。

    收攤后,她換到了足夠多的食物和水,接下來一段時間都不用再擔心食物不夠的問題了。

    當然,在交換物品前,陳夏仔細檢查過,確保里面沒有摻入沙子之類的東西。

    晚上,陳夏住進了一戶人家家中,單間房,水泥墻,不會有蟲子突然進來。

    她很快睡著了。做了許多光怪陸離的夢,醒來后卻一個都記不得了。

    大公雞在院子里“喔喔”叫,吵醒了陳夏。

    她揉著眼睛坐起來,陽光從窗戶灑進來,落在被子上,鍍上一層淡金色的光。

    掀開被子下床,洗漱的水是主人家提供的。

    這個聚集地遠離城市,以前大概是農田,所以水源還算干凈,這里的人都是直接喝地下水。

    陳夏洗漱好后,圍著聚集區走了一圈,這里大概住了七八百戶人,中間靠南是居民區,北邊一點是各種倉庫,可能存放了糧食或者武器。

    也對,一個聚集區必然有武力做保障,不然就會像沙漠聚集區那樣,被人一鍋端。

    第150章 廢土

    戰爭結束十年,雖然大地滿目瘡痍,污染、輻射四處可見,幸存者依舊憑借堅強的毅力和不屈的精神,建立起一個個秩序井然的聚集區。

    不同地區的聚集區差別很大,條件差的如沙漠聚集區,生產力和發展水平還不如戰爭前的一個普通村莊,直接退化到古代社會。

    條件好一點的如眼前的聚集區,占據了一片水土豐饒且污染程度低的土地,已經開始大規模種植農作物,起碼吃喝不愁,還有戰爭前遺留下的武器來保護聚集區。

    可惜的是,戰爭一旦發生,首要目標是摧毀敵方的生產力,工廠、醫院這些都是重點打擊的對象。

    在互扔核彈的彪悍年代,城市淪為廢墟,幾乎什么都沒剩下,只有人跡稀少的偏遠地區勉強幸免,成為一片凈土,也因此成為聚集區建立的基礎。

    從沙漠騎自行車走了幾天幾夜,自行車的速度差不多每公里10到15分鐘,除去睡覺,白天基本都在趕路,算下來,她離開沙漠起碼兩百公里了。

    兩百公里,足夠橫跨一個狹長的省。

    “常欣,上工了!”

    “哎,來了。”

    陳夏三兩下用布包好頭發,拿起豎在墻角的鋤頭,加入出城干活的隊伍。

    這個聚集區叫“希望”,是戰爭結束后第三年建立起來的。

    幾個從戰爭中幸存的年輕人結伴,跋山涉水來到這里,依靠雙手建立起聚集區的第一間房屋。后來,又有別處的幸存者來到這里,加入了他們。一直到現在,共有一千三百四十八人在希望聚集區定居。

    一千多人里只有五個是戰爭結束后出生的孩子,其他人都是戰爭中的幸存者。

    而在這些年里,每年都有一些人因為疾病或者意外去世,所以希望聚集區的人口一直在減少,這也就導致這里無比歡迎新的幸存者定居。

    陳夏被檢查后,就順利分到了一間房子和一塊地。

    這里的房子是挨著建的,說是一間就真的只有一間,只不過門口距離規劃的道路有五六米遠,這片空地是可以自行處理的,所以很多人扎籬笆做院子,還有人在院子里又建了一間房。

    陳夏左邊已經住人了,房子外圍了籬笆,她右邊一直到路盡頭都沒有住人。

    據鄰居說,她是三個月前來到希望聚集區的,而鄰居的鄰居是七個月前來的,也就是說,平均三個月才會有一個新的幸存者來到聚集區。

    而聚集區每年去世的就不止十個,前些年去世的人更多,按這個速度下去,聚集區人口早晚會減少到一個極低的數字。

    到那個時候,僅剩的幸存者無法維持一個龐大聚集區的運轉,要么茍延殘喘,時刻擔憂會遭遇別的聚集區的騷擾搶劫,要么放棄一切,加入一個新的聚集區,一切從頭開始。

    想清楚這些事,很容易理解為什么聚集區如此渴求新人加入。

    陳夏分到的這塊地只有一畝,里面種的是土豆。土地并非無償贈送,收獲的土豆陳夏留三分之一,剩下的全部上繳,而且,她還需要幫助聚集區無償勞動三個月,才能真正成為土地的主人。

    戰爭前普通土豆畝產3000-5000斤,在缺少肥料和種田知識不足的情況下,希望聚集區的土豆畝產一般在八九百斤,好一點的能到一千多斤。

    分給陳夏的地肯定算不上精耕細作,畝產能有八九百斤就不錯了。上繳三分之二,留在手里的可能有二三百斤,省著點吃能吃四五個月。

    在安全無污染的食物匱乏的廢土上,只要加入這里就能得到四五個月的食物,這條件,擱誰身上不心動。

    陳夏來的時間很巧,土豆剛好正熟,這幾天希望聚集區的人一直在收土豆。這也就意味著,她接下來幾個月暫時不用愁餓死這件事了。

    到底土豆地里面還不到六點半,手機不能用,整個聚集只有一塊機械表看時間,拿表的人負責整點報。

    趁著太陽還沒升起來,貪圖這一會兒的涼快,土豆地里都是彎腰干活的人。

    陳夏分到的一畝地離聚集區更遠一點,她拿著一把鐵鏟和一個尼龍袋,來到昨天看的那塊地。

    地勢東高西低,土質松軟,離河有點遠,因為原先歸屬于聚集區統一管理,土豆稀稀疏疏,中間還有許多雜草。

    陳夏先把土豆周圍的土挖松,然后拔出來,第一棵土豆上結了五個雞蛋大小的小土豆,第二棵有一個拳頭大小的大土豆,然后是第三棵、第四棵……

    一直干到早上八點鐘,系統的播報音響起:

    “廢土第十五天,玩家存活2951人。”

    總的來說,廢土世界的死亡率還是相當低的。

    一畝地六壟土豆,在體力增強劑的加持下,陳夏一早上收了一壟的土豆,剛開始不熟練,熟悉后速度就快了,剩下的五壟土豆今天肯定能收完。

    太陽升起來,陳夏來到地頭的樹下休息,喝水,吃早飯。

    早飯是她賣掉雜物換來的餅子,有土豆餅、紅薯餅、紅薯葉餅、玉米餅,原料不同,吃起來卻是一樣的干硬,因為太難吃,壓過了原料本身的味道,吃到嘴里都一個感覺。

    陳夏費勁力氣咬下來一口,在口腔慢慢濡濕,再慢慢咀嚼。

    可能因為上個世界的平庸表現,這個世界扮演等級雖然為A,實際卻很簡單,當然,不排除系統后面會出幺蛾子。

    吃完餅子,陳夏裹好臉,回到土豆地繼續干活。

    土豆收好后,收攏在地頭,會有人帶著稱過來稱重,然后帶走三分之二的土豆,剩下的才是陳夏的。

    一畝地土豆收了六百三十二斤,應該留下210斤,實際上留了250斤。

    這250斤土豆,陳夏借鄰居的尼龍袋和推車,兩次才運回家。相應的,在鄰居運土豆時,她需要幫忙。

    250斤土豆倒在屋內,滾了一地。

    陳夏沒有床,暫時打地鋪。

    窗戶沒有糊著,只有一個大洞,凳子是從老人那拿的,墻角豎著一些工具,其余什么都沒有,稱得上是家徒四壁。

    臨睡前,陳夏在門后用根棍子抵著,工具全部收進空間,這可是比土豆更貴重的東西。

    第二天,鄰居的三個月工期剛結束,不用出門,待在家里搗鼓土豆。陳夏照舊出門,挖了一天的土豆。

    不過比昨天回來的早,到家才四點半,陳夏就打算趁著天還沒黑,出去砍點荊條之類的東西把屋前的空地圍起來。

    在以前,野生荊條只有農村少部分地區才能見到,現在外面田間地頭長得到處都是。

    陳夏出了聚集區的大門,走了幾十米就發現一叢荊條,不過可能是經常被人砍伐的緣故,長得有點小。

    她又往外走遠了一點,在一個背陽的下坡找到了一大片荊條,每棵荊條都比人還高。

    陳夏用刀拍打荊條,趕走下面的小蟲子,然后從根部開始砍,沒一會兒就砍倒一大片。捆了兩大捆荊條,用一根長棍挑著,拖著回去。

    在荊條叢旁邊,陳夏還發現了幾棵生姜,一并挖出來帶走。

    回到家后,陳夏三兩下用匕首削掉荊條多余的葉,削尖底部,用力插進土里面。

    中途,鄰居出來看了一眼,端著一個碗,碗里有一個雞蛋大小的土豆,地里面的土豆基本都這樣大,一般比雞蛋小,比雞蛋大的很少。

    “我剛煮好的土豆,這個給你吃。”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不用了,我把荊條插好就去做飯。”

    “你有鍋嗎?有柴火嗎?”

    “有鍋,柴火好撿,你家的火滅了嗎?沒滅的話我待會借個火。”

    “行,那你待會過來。”

    陳夏干活很快,再加上力氣大,很快插好了荊條。

    和鄰居挨著的一邊不用插,只有靠路和靠右的一邊需要插,兩捆荊條剛好夠用。

    她去外面撿了些干柴和一些土疙瘩,搭了一個簡陋的灶臺,從鄰居家借了火,架上鍋,倒了些從昨天澄清的水。

    太陽落山,天空鋪了一層深紅的晚霞,炊煙裊裊,陳夏坐在小凳子上,手中拿著掉色地圓塑料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火。

    晚霞給整個聚集區鍍上一層紅色,在田地里勞作的人結伴歸家。

    此情此景,陳夏難得生出一絲悠閑。

    她從前很少珍惜平凡的每一天,為學業發愁,為人際關系發愁,為不夠瘦不夠美發愁,在綁定系統后,當這平凡的一切都遠離后,后悔卻來不及了。

    舒適的氣溫,日升日落的太陽,飽腹的食物,和平的局勢……都成為可望而不可求之物。

    只有切身經歷,才會懂得珍惜。

    土豆煮好了,陳夏把鍋移到地上,掀開蓋子,用削尖的荊條把土豆插出來。撕開皮,吹涼后珍惜地吃下去。兩個土豆下肚,陳夏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攔腰。

    夜風微涼,星星眨眼,夜空沒有永夜那么瑰麗,卻依舊迷人。

    陳夏清理干凈殘骸,把門關好,躺在葦席上翻個身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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