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廢土

    接下來一個星期，陳夏一直在田間地頭和家里面打轉，直到土豆的收獲季節過去，她才休息了兩天。

    然而，土豆收完了還有棉花。

    聚集區種了一大片棉花，因為沒有農藥，棉花的產量不高，開的花很小一朵，但總歸是長出來了，所以就需要人去摘。

    身為聚集區唯一一個還在義務勞動期的人，陳夏自然需要摘棉花。

    又摘了兩天半棉花，終于摘完了，又要拔棉花植株，棉花植株在地里面已經曬干了，抱回家就是很好的生火工具，因為干活了，陳夏分到了兩大捆棉花植株，送給鄰居一捆，有來有往才能長久相處下去。

    陳夏的肥皂即將用完，常欣有橡皮大小的一塊過期肥皂，省著用，一直用到今天。

    肥皂是廢土之上最容易獲得的清潔產品，除了去污，還能夠消毒殺菌，被蟲蟻叮咬后用肥皂清洗是很不錯的處理手段。

    陳夏想制作一批肥皂，除了自己用，還可以擺地攤賣出去。

    這么大一個聚集區，懂得制作手工肥皂的人肯定有，就算不會，曾經的網絡如此發達，也該有人見過。她在聚集區的集市上逛過，肥皂的出現概率不低，而且價格不算很高。

    肥皂制作主要是收集動物脂肪或植物油，比如豬油、牛油、羊油，或者是橄欖油、椰子油這些。

    除此之外，還要準備堿液，堿液可以用草木灰制作，她燒柴火做飯，草木灰天天都有。

    希望聚集區只有兩戶人家養豬，豬油價格不低，陳夏放棄了購買豬油的打算，準備去外面找一找，說不定就能收獲幾只兔子、野雞、野豬之類的。

    收完棉花有兩天休息時間，陳夏帶上工具，離開了聚集區。

    聚集區外是農田，再往外走，就進入了無人居住的荒野，這里是各種動植物的天堂。

    除了打獵，陳夏還注意收集路上遇到的各種植物，她發現了一小塊地，上面長了野生的紫蘇、蘿卜、辣椒、茴香、大蒜、小蔥，很明顯，這里過去應該是菜地。

    在沒人照料的情況下，菜地里長滿了野草，蔬菜成了角落里被擠壓的小可憐。

    陳夏挖了紫蘇、茴香、蘿卜和大蒜小蔥，摘了變紅的辣椒。紫蘇、茴香、小蔥挖出來帶土，回去栽在院子里大概率還能活。

    陳夏隨手折了一根長棍用來探路，當棍子掃到一處蓬松的干草堆時，突然竄出來一只灰兔子。

    還沒等陳夏反應過來，灰兔子已經跑的無影無蹤了，追也追不上。

    陳夏趕緊去旁邊砍了兩個大樹枝，分別覆蓋在兔子洞口，既然跑出來一只，萬一里面還有呢。

    她用棍子敲打干草堆，敲了沒幾下，又一只灰兔子竄了出來，只不過剛好被樹枝攔住了去路，沒有在第一時間跑掉。

    耽誤的這幾秒鐘，已經足夠陳夏捏住它命運的后脖頸了。

    兔子垂死掙扎，陳夏三兩下用繩子綁好它，然后扔進了隨身攜帶的背簍里面。

    再敲干草堆，里面沒有兔子了，用棍子把上面的干草挑開，五只毛茸茸的小兔子擠在一團，看來她是找到兔子一家了。

    當她把小兔子也扔到背簍里時，小兔子都擠到大兔子身下，拼命吮吸母乳。

    陳夏割了一大把野草扔進背簍里，兔媽媽雖然被綁著，還是努力湊近，嚼著野草。

    背簍被兔子一家占滿了，陽光毒辣，陳夏決定先回去。

    陳夏本打算殺掉兔子吃肉，結果沒想到收獲太豐厚了，殺大兔子她不心疼，殺毛茸茸的小兔子有些不忍心。

    養兔子沒有合適的場地，兔子會打洞，所以養兔子首先要做的就是地面硬化，地面硬化又少不了水泥，都廢土十年了，上哪去找水泥。

    放掉吧，又舍不得，好歹是辛辛苦苦抓的。一時間，陳夏覺得有些進退兩難。

    她嘆口氣，到底還是道德底線太高了，吃土豆太多撐的，真要是差一步就餓死了，哪有心情考慮這些。

    回到家中，正是最熱的時候，兔子還在背簍里，采挖的蔬菜在空間里面。

    吃掉一個早上煮的土豆墊墊肚子，陳夏睡了個午覺，打算下午再出去一趟。

    下午兩點鐘，手握機械表的人準點報時，悠長的聲音傳遍整個聚集區。這一次，陳夏抓到了兩只羽毛艷麗的野雞，還有十三個雞蛋，收獲頗豐。

    晚上，聚集區的地攤開了，陳夏早早就來了，搶到一個位于中間的好位置。

    她把兔子一家帶到集市上，既然不忍心吃又沒能力養，不如來集市上碰碰運氣。

    聚集區有好幾家養兔子的，不過都是家庭作坊，一般只養幾十只，留一小部分自家吃，剩余的拿到集市上賣掉。

    陳夏的兔子引來了一群人圍觀，但是愿意掏錢買的并不多，吆喝了半天，才賣掉三只小兔子，換到三斤棉花和一小小包鹽。

    只剩下一只大兔子和兩只小兔子，陳夏想想，覺得三只兔子還是能養的。

    聚集區也有養雞的，他們養的雞都是以前的家養雞，沒人養野雞，野雞實在太能飛了。不過陳夏沒把野雞拿出來賣，她也需要補充蛋白質。

    蔬菜也不是什么稀罕東西，地攤上賣菜的人比她想象的多，而且蔬菜水靈靈的，不像她采集的那些，菜葉子被蟲啃得都是洞。

    廢土第十年，除了工業產品無法生產，農產品該有的都有了。只能說常欣住的地方實在太偏僻，才過的如此悲慘。

    收攤后，陳夏逛了一圈，沒發現什么想買得東西，就回家了。

    第二天還是休息，陳夏問了鄰居附近哪里能找到廢棄的磚瓦鋼材，鄰居也不清楚，幫她去問別人，問了一圈后，直接問到了聚集區的野外搜查隊。

    他們要去某處城市遺址搜尋物資，可以幫陳夏找一找她需要的東西，不過需要陳夏先付定金。

    定金是一筐土豆，陳夏咬咬牙還是拒絕了，她的食物本來就不多，再送出去一筐土豆，冬天就只能餓肚子了。

    聚集區附近的磚瓦都被撿光了，陳夏騎著自行車，準備走遠一點看看。

    戰爭前的社會空前發達，大片的荒地已經很少見了，只要用心找，總能找到廢棄的建材。

    自行車咯吱咯吱響，陳夏一路往南走，十年的修生養息，植被長得郁郁蔥蔥，曾經銷聲匿跡的動物也重新回來了。

    雖是廢土，食物一點都不缺。

    自行車經過之處，驚起了林中的飛鳥。

    鳥身上肉少又難捕，陳夏一點都不感興趣，除非它們自愿撞樹讓她白撿。

    一路上，陳夏發現了野生南瓜、冬瓜，還有些別的蔬菜，甚至還發現了一棵桃樹，樹上的桃子都被鳥啄空了，可見這棵樹上結的桃子一定很甜。

    陳夏挑完整的桃子摘下來，有些鳥兒只啄了幾口的她也摘下來，統統裝進空間。

    中途還遇到了一只野兔，這只兔子不是拖家帶口，陳夏毫不客氣結束了它的生命。

    只是轉到最后，還是沒有發現廢棄建筑物的影子，無奈，陳夏只好打道回府。

    離聚集區近了，陳夏停下車，又砍了一大捆荊條，固定在自行車后座，帶著回到聚集區。

    天還沒黑，陳夏先回到家中把今天的收獲整理了一下。

    南瓜大大小小十二個，冬瓜八個，香椿樹一棵，韭菜一把，桃子三十個（不完整13個），兔子一只。

    雖然沒有找到想到的東西，今天依舊是個大豐收。

    陳夏在院子里挖個坑，把香椿樹種下，旁邊是昨天種的茴香和紫蘇。

    兔子被她關在屋內，離開前，給背簍加了個蓋子，里面放了雜草，只是大兔子依舊被拴著。

    回到家，陳夏檢查背簍，掀開蓋子把大兔子提溜出來，又把兩只小兔子倒出來。背簍里的雜草被吃掉了一部分，底下多了許多豌豆大小的兔子屎，背簍的側邊被咬斷了幾根荊條，一看就知道是大兔子干的。

    陳夏把兔子提到院子里，用尼龍繩拴著它的脖子，背簍扣上，底下鋪上干草，再把小兔子也放進去，一個簡單的兔子窩就做好了。

    搬個小凳子，端盆清水，陳夏坐在院子里，開始給今天抓到的兔子開膛剖腹。

    血腥味傳遍院子，兔籠里的大兔子宛如一座雕塑，靜靜看著陳夏的恐怖行為。當陳夏把剝好皮的兔子扔進盆中時，大兔子往雜草堆里縮了縮。

    有了辣椒和鹽，還有紫蘇葉，陳夏決定晚上做烤兔子吃。

    柴火劈里啪啦燃燒，兔子用紫蘇茴香小蔥腌制過，被火苗烘烤得表面微微焦黃，香味飄散出去，在整條街道上縈繞。

    聚集區附近有條河，經常看到干完活的男人組團去釣魚，有時還能逮到兔子之類的，晚上沒有娛樂活動，只能把注意力轉移到美食上。

    陳夏來到聚集區八九天，每天晚上都會被燒烤味饞哭，所以，她才敢自己一個人烤兔子吃。

    兔子烤到表面焦黑，陳夏削掉一片肉，蘸一下辣椒鹽，好吃的不得了。

    第152章 廢土

    休息兩天后，又要繼續去下地干活。

    棉花和土豆都收了，接下來輪到了玉米。先掰玉米棒，再砍玉米稈，哪怕干的再快，必要的步驟也少不了。

    玉米葉鋒利，刮得胳膊和臉上泛紅，玉米棒里經常生肥嘟嘟的肉蟲，一不小心，身上就會掉一只大蟲子。

    不管在什么時候，干農活都是一件痛苦的事。

    天氣陰沉，即將下雨，玉米泡在大雨里會發芽，一年就白干了，于是整個聚集區都動員起來，從早到晚，除了吃飯，別的時間都泡在玉米地里面。

    終于，在大雨滴下來之前，最后一根玉米棒被掰了下來，運到倉庫中儲存起來。

    陳夏冒雨跑回家中，燒了鍋熱水，洗了個澡。

    她最終還是把肥皂做出來了，只不過是從地攤上買的豬油，用兩個金黃的大南瓜換的。

    反正是自家做的肥皂，堿性不強，做好曬干后陳夏就直接拿過來用了。

    兔子一家也被她提進了屋內，大兔子依舊喜歡啃背簍，但是卻很乖，哪怕把背簍啃出一個洞也沒有跑出來，陳夏懷疑，是殺兔子給她造成的陰影太深了。

    “廢土第二十天，玩家存活2937人。”

    “廢土第三十天，玩家存活2890人。”

    眨眼間，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整整一個月了，陳夏在希望聚集區的生活逐漸步入正軌，土豆和玉米收了，下一茬的小麥種上了。出去打獵，憑借多個世界積累的經驗，每次都能有些收獲，獵物一半留著自己吃，一半拿到集市上去賣，以物易物，慢慢地把生活用品集齊了。

    生活雖然悠閑，陳夏卻始終不敢忘記身處的環境，兢兢業業在空間中儲存食物，唯恐有一天出現意外食物不夠。

    除此之外，陳夏成功融入了希望聚集區，方便她進一步打聽消息。其中，關系最好的還是住在隔壁的鄰居。

    鄰居叫王倩，在進入希望聚集區之前，生活在外面的荒野上。

    王倩說，在希望聚集區往南六七十公里，曾有一個幾百萬人口的城市，以重工業為支柱產業。所以這座城市一開始就是敵方戰略打擊的目標，敵方動用了生化武器和核彈，城市變成焦土，死傷無數。

    后來，這座城市就變成了死城，因為遭受過核彈爆炸，所以廢土上的拾荒者甚少進入這座城市搜集物資。

    希望聚集區的管理者曾考慮過去里面尋找物資，可考慮到核輻射的問題，最終決定放棄。當然，還有一個原因，經歷過核彈的城市本身也沒什么值得搜刮的地方。

    陳夏又問王倩，這一片廢土就只有一個聚集區嗎？

    王倩也知道的不多，不過她估計應該就只有一個，因為從戰爭中活下來的人實在太少了，而這批人中，還有一大部分都帶有健康問題，在缺食物和藥物的情況下，活到第十年，絕對是一個奇跡。

    如果一切如王倩所說，那這個世界真的可以躺平了。

    陳夏已經記不清這是她經歷的多少個世界了。

    一開始，她還會記錄游戲通關的心得體會，后來經歷的世界多了，不用再看經驗貼，身體已經自動有了記憶。

    在調整好狀態后，她又重新在帖子里寫通關經驗，每過一個世界都會復盤，看熱鬧的人走了，留下來一部分認真學習的玩家，帖子更的長了，這部分玩家開始自發宣傳，細水長流，到現在，帖子已經給她賺了一萬多積分。

    除了帖子這部分收入，她還通過美食小隊帶新玩家進入游戲，有了經驗后，每場游戲都能入賬一千多積分，多的時候能上兩千，少了也有一千二三。

    再加上獵殺“違規者”所得的額外積分，現在她手里的積分已經有十一萬了。

    十萬積分足夠買一張復活券，只是，陳夏很猶豫，她被摩托車撞了，具體傷到何種程度不知道，會不會殘疾？會不會留下后遺癥？這些問題擺在眼前，由不得她不多想。

    陳夏很猶豫，在中轉空間想不出答案，索性躲到游戲世界來尋找答案。

    一進入游戲世界，任何猶豫都煙消云散，只有一個念頭清晰無比——她要回家。

    她不想再在無休止的世界中作為旁觀者穿梭，不想殫精竭慮惶惶不可終日。

    她想躺在床上安安穩穩地睡大覺，想吃一頓熱氣騰騰的早餐，想騎著自行車感受晚霞的瑰麗，她還想爸爸媽媽，想念他們絮絮叨叨的關心，想念大學校園鮮活的熱鬧，想念趕作業時的緊迫，想念玩游戲時的投入——哪怕坐輪椅她都愿意接受。

    下定決心后，陳夏心中涌上一股巨大的勇氣，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止她回家，披荊斬棘，一往無前。

    第153章

    “廢土第四十天，玩家存活2860人。”

    “廢土第五十天，玩家存活2835人。”

    天邊烏云厚如被，狂風卷落葉，眼見一場大雨即將落下。

    陳夏趕緊把院子里的柴火堆蓋好，把兔子收進籠子，然后端著洗好的土豆進屋。

    院子的門關著，屋門大開，很快，大雨落下，濺起院內一層薄薄的黃土，院子地勢北高南低，慢慢地，雨水匯成一片，流向院外。

    大雨下了一晚上，第二天雨停了，秋高氣爽，空氣清新，有點冷了，一件薄外套已經不足以抵御秋寒。

    棉花本就比正常的農作物貴，棉布更是價格驚人。

    陳夏一有空就去外面搜尋物資，賣出去的物資一大部分都用來換棉花和棉布了。

    一場秋雨一場寒，秋季過去，冬天很快就來了，陽光成了罕見的奢侈品。

    陳夏開始窩在家中不再出門，全靠燒火盆度日，吃的也都是以前儲存在空間中物資。

    每日無事可做，只能用手搓棉線，搓好的棉線做圍脖和帽子，沒有織毛線的長針，就用削尖的細樹枝代替，做出來的圍脖一戳一個洞，但是保暖效果確實是有的。

    閑的無聊，陳夏還在雪地里撒谷子，誘惑小鳥來吃，可惜捕到的一只鳥長了兩個頭，只能悻悻放掉，怪鳥飛到枝頭嘎嘎叫，陳夏發誓，她從中聽出了嘲笑。

    冬去春來，天氣回暖，冬天終于艱難地過去了。

    身上的厚棉衣穿的太久，袖口被磨得又黑又亮。

    時間已經過半，樹木剛剛萌發嫩芽時，聚集區外來了十來個人。

    穿的破破爛爛，臉色灰白，低眉耷眼，唯唯諾諾，問話一直沉默，只說在荒野流浪過不下去，想找個聚集區做靠山。

    直覺告訴她這些人有大問題，她一萬個不愿意希望聚集區的人留下他們。

    希望聚集區的管理人員關于要不要留下他們起了爭執。

    有一部分人愿意，僅僅一個冬天，希望聚集區就去世了二三十人，沒有一個孩子出生，這樣下去，用不了幾年希望聚集區就消失了。

    有一部分人持保留意見，他們認為一次來這么多人不正常，應該再觀望一下，如果沒問題再讓他們住進來。

    雙方交換了一下意愿，雖然對人很渴望，可聚集區的安危最重要，于是這些人被留在外面觀察，確定沒問題后再進來。

    半夜，希望聚集區有人發了高燒，又開始腹瀉，身上甚至出現了紅斑，皮膚破裂，往外滲血。

    這是典型的被核輻射感染的后果。

    一時間聚集區人心惶惶，因為聚集區建立之初便特別注意選址，這么長時間都沒出問題，怎么會突然出事。

    有人想到了那群陌生人，跑去看一眼，昨天還在的人早已溜之大吉。

    不用懷疑，絕對是他們投的毒。

    現在問題是，不知道他們把放射源藏在了哪里，還能不能繼續留下來？

    許多人選擇了用腳投票，人人都怕死，經歷戰爭活到現在的人只會更惜命，沒必要被綁死在這里。

    而陳夏，她有豐富的逃跑經驗，是第一批跑路的人。

    她倒是想安安穩穩在一個地方待到最后，可惜總有人搞事。

    只不過雖然跑得快，還是受了些影響，離開希望聚集區一天后，陳夏身上開始出現紅點，還有些咳嗽。

    她趕緊灌了一瓶身體修復劑，積分多了以后，喝藥都不那么心疼了，這也是為什么大佬在游戲中很難死的原因。

    陳夏是自己離開聚集區的，她實在是一個人自由自在慣了，雖然有些孤獨，可是沒人拖后腿——對她如今的實力來說，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離開半年后，陳夏回到了曾經路過的小木屋，沒人居住后，植物瘋長。

    經歷一個冬季，植物枯萎，院內還能看到光禿的殘骸。

    門半掩著，說明有人在她離開后曾進去過。

    還沒進去，就聞到一股難聞的臭味。

    陳夏用棍子推開門，一具腐爛的尸體躺在地上，還有蠅蛆在上面鉆來鉆去。

    陳夏趕緊退了出來。

    本來看這里清凈，畢竟老婆婆在這里住了十來年都沒什么事，這樣一看還是算了吧。

    廢土真的很大，陳夏在荒野上轉悠一個月幾乎沒見到人影，當然，這也從側面說明戰后活下來的人真的很少。

    她沒有廢土的地圖，常常會誤入不該進的地方。

    比如前兩天誤闖進一個城市的廢墟，出來后第二天就開始發高燒。

    越往后，死亡人數增長越快。不得不讓人懷疑這片廢土的環境就是有毒的。

    有毒物質慢慢侵蝕身體，最后體質越來越差，等待玩家的只有死路一條。

    陳夏已經用掉了兩瓶身體修復劑，抵得上一場游戲的基礎積分了。

    她又廢土上流浪一個月，期間，被野豬追過，被毒蛇咬過，陳夏終于找到一棵大樹，在樹上建了一個樹屋作為臨時居所。

    她在樹屋中度過了游戲最后幾個月。

    回到等待結算的純白色空間時，陳夏甚至連聽系統播報的興趣都沒有了。

    回到中專空間后，她把別墅掛在網上低價出售，然后抱著咪咪去找安娜。上次進游戲咪咪借宿在隔壁鄰居家，鄒辰的房子早就賣出去了。

    在鄒辰離開后，她和安娜慢慢成為了好朋友。

    算上游戲中的時間，那是好幾十年前的事了，腦海中關于鄒辰的樣貌早就模糊了。

    安娜或許曾對鄒辰有點意思，可是也抵不過漫長的歲月，那點旖旎的情思早已煙消云散，自陳夏認識她，安娜已經談了五個男朋友，她進入游戲前，安娜正在和第五任男友鬧分手。

    陳夏故意用咪咪的貓爪子敲門。

    “咪——”

    咪咪要用爪子抓陳夏，被陳夏一把抓住了。

    她屈指敲了敲門，開門的是個陌生的帥哥。

    安娜正躺在沙發上翹著腿吃零食。

    她伸長胳膊一把把咪咪撈過去，對陳夏說，“自己找地方坐。”

    “你去廚房給我切西瓜。”

    陌生帥哥乖乖走了。

    “不給我介紹一下？”

    “沒必要，反正沒多久就分了，他想抱大腿，我圖他年輕漂亮，就這樣。乖寶寶，有沒有想我呀？”

    安娜逗弄著咪咪。

    “我要走了，咪咪以后就交給你了。”

    安娜抬起頭，“積分夠了？具體什么時候走？我送你一程。”

    “夠了，你要不要換個住處？我那幢別墅送給你。”

    “不要，住慣了，而且這里樓層高風景好。”

    “咪咪以后就交給你了。”

    “好。”

    “那我先走了。”

    “我送送你。”

    安娜隨便披了件粉白薄外套起來，抱著咪咪和陳夏并排走。

    “你不打算走嗎？”

    “不走，積分還差好幾萬。”

    陳夏有些驚訝，安娜和鄒辰進入游戲的時間差不多，按理來說不應該缺積分。

    “都花了，回現實世界還沒留在游戲世界有意思，我和你不一樣，我是及時行樂。而且過去幾百個世界，我連我爸媽長什么樣都忘了。”

    安娜說的很坦然。

    送陳夏到樓下，兩人沿著街道走了一段路。

    鄒辰和張鑫曾經開的那家心理診所后來換成了咖啡店，又換成了蛋糕房，蛋糕房關門后，一直空閑到現在。

    走到門口，安娜難得有些出神。

    “有時候我很羨慕你……”

    “羨慕我什么？我羨慕你還來不及呢，活得那么瀟灑自在。”

    陳夏頓了頓，“其實，我也沒什么目標，只是在被游戲推著走往前走，如果我再忘記回家，我怕我會失去活著的意義。”

    安娜笑了笑，“我再陪你走走，以后就沒有機會了。”

    兩人走了一段路，在路口分開，各自回家。

    陳夏經歷過許多次離別了，也路過了許多人的生命，生命本就是一段旅程，陪伴到最后的只有自己。

    好在她已經學會如何平靜地接受這一切了。

    掛在網上的房子有人詢價，約定好看房的時間，賣家對房子的位置和裝潢都很滿意，只是希望價格再低一點。

    陳夏手中的積分足夠買一張復活券，房子賣的積分多少對她可有可無。

    她同意降價，只是要求在里面再多住一段時間。

    她還沒下定決心哪一天離開。

    陳夏在中專空間遇到過許多人，也送走過寥寥幾人，如今和她關系最好的玩家，除了安娜，還有美食小隊的幾個人。

    至于江楓，早就不聯系了。

    年樂有次帶隊差點喪命，留下了心理陰影，所以有段時間不帶隊了。

    陳夏去見他時，他正慢悠悠地給自己磨咖啡，還配著一塊蛋糕在吃。

    “要不要來一塊？我自己做的檸檬蛋糕。”

    陳夏接過蛋糕，在沙發上坐下，挖了一勺送進嘴里，“好吃，手藝又進步了。”

    “那是，我上個世界專門去烘焙學校進修了一段時間。還是不帶隊舒服啊。”

    陳夏笑了，也許真的是游戲的老人了，身邊熟悉的人都開始養老了。

    她說：“我準備走了。”

    “好！”年樂捧場似的鼓了鼓掌，“這樣的話你就是我們美食小隊第一個脫離游戲世界的玩家了，介意我用你的名義打個廣告嗎？”

    “隨你，不過我希望等我走后你再宣傳，不然太羞恥了。”

    “OK。”

    “那我走了……”

    陳夏吃掉最后一口蛋糕，把苦苦的咖啡一飲而盡。

    年樂將她送到門口，伸開雙臂，“要不要抱一個。”

    兩人作為相交已久的好朋友，單純地擁抱了一下。

    他們都知道，再見即是永別。

    隔幾天，陳夏又見了幾個朋友，一一告別。

    她在最后的時間逛了逛中轉空間，以前忙著賺積分，都沒有好好看過這個世界。

    轉了幾圈后，陳夏還是受不了這里常年彌漫的霧氣，她想念明媚的陽光。

    離開前一天，最后一次在花園澆水，最后一次打掃衛生。

    陳夏推開何翌的房間，自從住進別墅，她只進來過一次。

    她把房間打掃一遍，拉開床頭柜的抽屜，里面有一幅畫，是個趴在桌子上睡覺的女孩。

    陳夏一眼就認出何翌畫的是高中時期的她。

    他們在高考結束后分道揚鑣，又因為意外相隔四年的時光，直到在中轉空間相遇。

    然后何翌離開中轉空間回到現實世界，對她而言，又是一段漫長的時光。

    她已經很久沒想起何翌這個人了。

    時間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武器。

    陳夏在商城里找到復活券，點擊購買。

    “您確定使用復活券嗎？”

    “確定。”

    “ID：想吃橙子（序號3765432901），脫離游戲進行中，請等待……”

    三十秒后，白光將陳夏吞沒，她發現自己又回到了純白空間。

    難道一切都是游戲的陰謀，所謂的復活只是個幌子？

    陳夏不可避免地開始胡思亂想。

    “系統？你在搞什么鬼？”

    “你好陳夏，你好奇為什么會被拉進游戲嗎？”

    照舊是系統裝模做樣的播音腔。

    “并不，我只想回去。”

    “好吧，但是我想說，所以在我沒說完之前，麻煩你繼續聽著。”

    陳夏感覺想吃了一坨屎，惡心的要死，并且想喂系統吃一口。

    “你信輪回轉世嗎？”

    “不信。”

    “但是你確實身處地府。這是一個十分老套的故事，大千世界的科技發展都進入到了工業時代，生育率下降，靈魂能轉世投胎變成人的幾率越來越低，大量靈魂聚集在地府，導致地府的怨氣沖天。

    于是地府就想出了一個天才辦法，開發一款求生游戲，讓心有不甘的靈魂進入游戲，消磨他們的怨氣。”

    “如果在游戲中死亡怎么辦？”

    “很簡單，馬上送去投胎。”

    “變成人？”

    “動物。”

    “草（一種植物）。”

    “你通關了，所以你可以繼續享受沒過完的美好人生。是不是很意外很驚喜很開心？”

    “我有個問題，你為什么一定要用播音腔說話？”

    她已經忍耐很久了。

    “經過我認真的調研，我覺得播音腔比較專業、親切。你還有什么問題嗎？沒有的話我就送你回去了。”

    “等一下，最后一個問題，我的記憶會被消除嗎？”

    “你愿意消除嗎？”

    “不愿意。”她要用豐富的人生經驗碾壓同齡人，久違的卷王之魂開始復蘇。

    “那就不會消除，我是非常人性化的。”

    ————祝你復活愉快。

    第154章 番外

    首先感受到的是一陣無法忍受的疼痛，陳夏努力睜開雙眼，視線被模糊的紅色遮住，那是溫熱的血液劃過了眼角。

    不遠處滾落著一個黃澄澄的大橙子，看起來格外有食欲。

    “快打120，有人被摩托車撞了。”

    “你還好嗎？千萬別睡！”

    陳夏感覺大腦昏昏沉沉的，似乎睡過去是個不錯的選擇，但是一想到睡過去可能又會進入災難世界，她就強撐著不肯閉眼。

    周圍似乎多了很多圍觀的人，陌生人關切的面孔在陳夏面前閃過。

    “這姑娘剛才還在我店里買橙子，我的天啊，怎么就遇到了這種事。”

    “快讓讓，救護車來了。”

    陳夏感覺有人撐開了她的眼睛，然后身體騰空，被放到了擔架上。

    耳畔有人在說話。

    “吊瓶掛上沒有？氧氣呢？”

    “還有意識，大腿似乎骨折了。”

    “還有五分鐘到醫院，讓手術室做好準備。”

    有道聲音一直在和她說話。

    “你叫什么名字？”

    陳夏張張嘴，只發出了微弱的氣流。

    她受不了明亮的光線，閉了閉眼，再睜眼，就被人從車上抬了下去。

    然后麻醉師來了，陳夏徹底陷入了昏迷。

    再睜開眼，陳夏還在思索進入了哪一個災難世界。

    她迷茫了一會兒，直到一個中年婦女進來。

    陳夏的目光一直盯著她，后知后覺——這是我媽，我回到了現實世界。

    然后她就哭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悲傷讓她無法控制自己。

    “受苦了，我閨女受苦了……”

    陳媽媽握住陳夏沒扎針的那只手一直掉眼淚。

    “媽……”

    “媽在這呢，是不是哪不舒服？”

    “想你了……”

    聽到這話陳媽媽的眼淚掉的更猛了，“我前兩天做夢一直夢到你，你爸還說等單位放假就去學校看你，誰能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媽，我以后是不是就癱了？”

    “不會，醫生說左腿骨折了，其他的好著呢。”

    “真的？你沒騙我？”

    “不騙你，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你騙我的時候可多了，從壓歲錢到過二人世界，哪次見你心虛過。

    陳夏伸出手，“我手機呢？”

    “被車軋碎成兩半了，你爸去醫院外面給你買新手機去了。”

    陳夏徹底放心了，她肯定沒事，要是有事她爸不會有心情去買手機。

    在醫院住了十來天，陳夏出院了，她的腿還打著石膏，只能坐輪椅。

    陳夏向學校請了假，回家修養，論文也改成了由導師線上指導，等到答辯的時候回學校就行。

    離開現實世界太久了，輔導員和大學同學長什么樣全忘了，好在輔導員去醫院看望了她，留了手機號碼，請假很順利。

    “陳夏，你現在怎么樣了？”

    當陳夏被父母推著輪椅來到宿舍樓下時，一個路過的女生走過來和她說話。

    直覺告訴陳夏女生應該是她的大學同學，可她實在想不起來了。

    “我沒事，就是腿斷了需要休養一段時間。”

    女生點點頭，“那接下來你是不是要回家住了？宿舍樓沒電梯，你上下也不方便。”

    “對，我爸媽去宿舍幫我打包行李了。”

    女生說：“好，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你就告訴我。”

    陳夏以為她要走，但是她反而拿出了手機，遞到陳夏面前，“你認識這個頭像嗎？他說是你同學。”

    陳夏搖搖頭，只能用最謊言來遮掩，“想不起來了，我撞到了頭，忘記了很多事。”

    女生瞪大眼，“哇，原來車禍后失憶是真的。”

    “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陳夏不好意思笑笑。

    女生主動介紹，“我們倆是一個高中的，不同班，當時學校就我們倆上了同一所大學。我叫李曉。”

    陳夏努力回想，似乎是有一個高中同校的大學同學叫李曉，回憶慢慢和女生的模樣重疊。

    “你們班的何翌找到了我，想找你的聯系方式，他在班群加你你一直沒同意。”

    “我手機壞了，新買的手機還沒下□□。謝謝你，我會聯系他的。”

    李曉欲言又止，想八卦最終還是把話憋回去了。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修養，拜拜。”

    “拜拜。”

    陳爸陳媽背著大包小包的行李下來，打開后車廂，一股腦全塞進去。

    “還有別的東西要收拾嗎？”

    “沒了，媽，你怎么連我的洗腳盆都拿下來了？多占地方。”

    “扔掉多浪費，你要不用拿回去我用。”

    “行行行，我自己用。”

    提前離校，陳夏還很惆悵，車窗外的大學生青春洋溢，而她卻暮氣沉沉，雖然還有一張青春的臉，到底不一樣了。

    陳夏拿出手機，下載了□□，然后她就被賬號和密碼擋住了。

    好在手機號沒換，用短信驗證最后登錄成功了。

    然后手機就不斷冒出新消息的提示，幾乎每個活躍的群消息都是99+。

    還有一些消息是同學或者朋友知道她被車撞了詢問情況，問她怎么樣了。

    陳夏先把群消息關掉，然后一一回復，回完消息，還有新好友的申請。

    有且僅有一個何翌。

    大概是她沒有回復，何翌發了許多條申請。

    “陳夏，我是何翌，你回來了嗎？”

    “你怎么樣了？”

    “你在哪個醫院？”

    “我在國外，馬上就回國。”

    陳夏同意他的好友申請。

    馬上就有一條消息跳出來：

    “出院了嗎？你現在在哪？我正在去你學校的路上。”

    陳夏打字：“出院了，我回家了，你別去了。”

    何翌發來了視頻通話的邀請。

    “夏夏，誰給你打電話呢？”陳爸一邊開車一邊問。

    “一個朋友，知道我受傷了問我的情況。爸，我的耳機你放哪了？”

    “我給你放的，在行李箱里面，你現在要嗎？”

    車子行駛在高速上，不可能停車去拿。

    “算了。”

    何翌自己掛斷了視頻通話邀請，隨后一口氣發了好多條語音。

    陳夏轉成文字，雖然有些詞不對，但還是能讀懂何翌的意思。

    第一條語音，何翌說他回到了死亡的那一天，想去找她，可是她還沒走到命運的節點，他不能去找她。

    第二天語音，何翌說他和李曉一直有聯系，李曉告訴了他她出車禍了，李曉和她不是同專業，消息滯后，他昨天才得到消息，馬上回國。

    第三條語音，是很簡短的一句話。

    “夏夏，你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好。”

    陳夏望向窗外，兩邊的風景飛速后退。

    陽光明媚，不再朝不保夕，明天亦如今天一樣瑣碎、平靜，往后許多年也會如此。

    談場戀愛好像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