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看著被掛斷的電話, 柳塵有點不知所措。
他總感覺，景瑞淵好像生氣了，但是為什么？
柳塵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 手機上又收到一條消息，是陶安。
陶安哥：我要晚兩個小時到酒店, 你好好休息。
柳塵打字回了個“好”。
坐在辦公室的陶安看到回復，再看看電腦桌面上的文檔，很是納悶。
他本來還有半小時就到劇組下榻的酒店了，結果景瑞淵給他打了通電話, 臨時安排他回天際線傳媒處理點事情，他只好又開車趕回來。
可是整理藝人名單這種事不是都已經交給平時除了挖掘藝人, 都沒什么工作的楊楓華了嗎？怎么突然讓他回來做？而且, 怎么看這個表都是已經整理好的啊。
而在酒店中, 柳塵胳膊上噴的噴劑早已經干透了, 因為沒揉開，變成了一層紅黃色的膜緊緊貼在肌膚上。
房門被敲響，柳塵愣了下, 不太確定地問：“哪位？”
“柳先生，您好，我是景先生的私人醫生，景先生說您受傷了, 托我過來看看�！�
柳塵走到門口，沒把門上的鐵鏈扣放下，只是拉開一條門縫。
門口站著的是個身著長袖襯衫的中年男人, 手里提著一個蠻大的藥箱, 他面容和善，從前胸口袋掏出自己的名片。
“您好, 我姓韓，三月份為您治療過，在景先生的家。”韓醫生說著，打開手機界面給他看通話記錄，上面有不久前景瑞淵給他打的電話。
柳塵打消了疑慮，替他拉開門：“麻煩您了�！�
“不麻煩，我恰好住在附近�！表n醫生指了指桌邊的椅子，“柳先生方便的話，坐椅子上就好�！�
“嗯，好。”柳塵謹遵醫囑，坐下后，將手臂內側朝上搭在軟墊上。
韓醫生手法熟練，輕輕按壓了一下淤青的邊緣：“疼嗎？”
“疼的�！泵鎸︶t生，柳塵格外配合。
“這里呢？”
“這里不疼�！�
“嗯，初步判斷沒有傷及骨頭，不過淤青確實挺嚴重的，尤其是中間這塊，放著不管明天肯定會腫的很厲害�！表n醫生打開藥箱，“我給您開一點消炎止痛藥，飯后一天兩顆�！�
“另外，這是外用的藥水，我先幫您涂一下，也教您一下按揉的手法，您學會了之后，記得每次擦完藥化瘀。”
“好。”柳塵連連點頭。
上藥的時候，他還是疼，不過能忍。
韓醫生見他緊抿著唇一聲不吭，笑道：“怪不得景先生特地交代一定要看著你吃藥擦藥�！�
“……�。俊绷鴫m松懈下來，茫然地發出氣音。
“景先生說柳先生你在有些事情上很能忍，叮囑我一定要看著你吃完藥，再幫你把藥擦了才可以走，他不放心。”韓醫生笑著說，“他可能是怕你忍著疼不說�！�
柳塵本想反駁，可想起不久前，他把噴劑藏進了被子里，故意不讓鏡頭拍到淤青的種種舉動，就說不出口了。
確實，如果不是景瑞淵追問，他肯定不會告訴對方自己受傷了。
“景先生很擔心您，我還從沒見他對誰這么關切過。”
柳塵下意識問：“是嗎？”
“當然啊�！表n醫生滿臉肯定。
“擔心我就好好說，還掛我電話�！绷鴫m忍不住抱怨，他本來手臂就疼，挨了訓還被掛了電話，難免覺得委屈。
韓醫生失笑：“一看柳先生以前就沒談過戀愛，就是因為擔心你才會生氣，他氣你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明明這么嚴重卻因為別的理由不愿意看醫生�！�
“心疼是愛很重要的一種表現�！�
柳塵怔住，腦海中浮現出景瑞淵掛電話前說的那句“當然也不會知道有人會心疼”，這個“有人”，是指景瑞淵自己嗎？
柳塵心臟倏地跳的很快，他有點緊張。
所以，真的如智英和韓醫生說的，景瑞淵確實喜歡他。
柳塵貼在身側的右手手指不自在地蜷起來，等韓醫生幫他揉完淤青要走的時候，溫聲道了謝：“今天麻煩韓醫生了，謝謝您�！�
“不客氣不客氣�！表n醫生連連擺手，“今天來這里的事還有您受傷的事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景先生特地跟我交代過，您放心�！�
“啊，好。”柳塵沒想到，景瑞淵連這些都替他考慮到了。
“那我就先走了，柳先生早點休息�！�
送走了韓醫生，房間里一下子安靜下來。
柳塵扭捏了一會兒，想來想去要是打電話道個歉的話要怎么說。
最后一看時間越來越晚，擔心景瑞淵等會兒就要出門工作，咬咬牙先打了過去。
然而，電話沒接通。
*
“淵哥，你怎么了啊？一大早看起來心情就這么差，該不會是嫂子不在，欲求不滿？”石項禹大膽猜測。
徐同“噗”一聲，差點把嘴里的咖啡噴出來。
景瑞淵面色冰冷，將手中的文件翻過一頁，指著其中一條：“這里不對。”
石項禹湊過去一看，一個錯別字，他立刻不敢亂說了，老老實實道：“我的錯我的錯，這就改。”
“今天就要見Mac了，你還犯這種低級錯誤。”景瑞淵冷漠嘲諷，“甚至還有時間調侃別人的家事？”
“沒有、沒有，不調侃�！笔椨砝浜苟汲鰜砹�，接過文件頂著壓力認認真真修改，再也不敢多嘴了。
景瑞淵垂下眸，這才拿起手機查看消息。
韓醫生：景先生，我去幫柳先生看過了，他的手臂沒什么大礙，沒傷到骨頭，淤青大概兩個禮拜能消下去。
韓醫生：藥我都交代給他了，您放心。
JRY：嗯，辛苦。
JRY：[轉賬]
將私人問診費轉給韓醫生后，景瑞淵切到和柳塵的聊天界面，半小時前，對方給他打了兩通電話。
還有一條消息。
心事：你在忙么？那我晚點再打給你。
景瑞淵無聲地嘆了口氣，站起身走出會議室。
“喂。”
“喂！”柳塵倏地從床上坐起來，“你忙完了？”
“剛剛在酒店的會議室開會。”景瑞淵如實說。
“哦，我沒打擾到你吧？”柳塵說完這話，總覺得耳熟，白天景瑞淵似乎也這么問過他。
“沒有。”
“那……給你看�！绷鴫m舉起左臂，給他看手上的藥，“現在看可能有點紅，我剛又照醫生說的揉了一會兒，這次是真的不怎么疼了�！�
“哦對，我消炎藥也吃了�！�
“嗯�！本叭饻Y看著還是覺得心疼。
柳塵隔著屏幕，只能看到他緊繃的唇，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話也跟以前差不多，說的不多。
現在還生沒生氣他不確定，但半小時前肯定生氣了吧。
“還有，對不起啊，讓你擔心了�！绷鴫m眼角垂下，試圖讓自己的服軟姿態看起來更有信服力，“我下次一定看醫生，就算不想讓他們知道，我也出去找醫生看�！�
“還有下次？”景瑞淵尾音拔高。
“沒有！”柳塵立刻否認，過了會兒，他又有點心虛，“可能、沒有，拍戲受傷我可能不太好控制，我盡量沒有下次行不行？就算真有，第一時間我就告訴你，行嗎？”
他說話軟軟的，聽著就像在撒嬌，不過他沒意識到。
景瑞淵喉頭微動：“嗯�！�
“那你是不是不生氣了？”柳塵眼神亮晶晶的。
“嗯�！庇质且粋�字的回答。
柳塵盯著他，依舊在他臉上捕捉不到任何表情：“真不生氣了？”
“嗯�！�
“……真的？”柳塵狐疑。
景瑞淵這次沒立即回答，只是很輕地笑了下，才說：“真的，不生氣了�！�
柳塵一下子怔在原地，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景瑞淵笑，雖然笑容很淺，消失的也很快，但是……好帥。
心臟不規律地跳動起來，柳塵深呼吸幾下，決定轉移話題：“那、不生氣就行，你們今天是不是要去醫院？”
“對，約的上午十點，Shakti也會在，Mac Donald決定把Flourish交給她繼承，所以合作的事情將由她全權處理�！本叭饻Y想著，雖然Shakti對兩人的關系構不成什么威脅，但還是做個基礎的報備，免得又出現上次被媒體拍下那種誤會。
柳塵自然沒聽出他的別有用意：“嗯，Shakti女士看起來是個很爽快的人，你們一定會談的很順利的。”
“借你吉言�！�
柳塵看了一眼時間，道：“那你趕緊去忙吧，時間不早了，我也要睡覺了。”
“好�！本叭饻Y叮囑，“朝右側著睡或者躺平了睡，別壓到左手臂�！�
“嗯，知道啦�！绷鴫m打了個哈欠，“晚安。”
“晚安�！�
掛了電話，景瑞淵重新回到會議室。
正喝著咖啡的徐同恰好和門口的景瑞淵對上視線，他張著嘴傻愣愣的沒動。
剛剛他是不是看錯了？
老板好像是笑著的？
“看什么？”景瑞淵皺眉，不滿地盯著從徐同咖啡杯中流出來的棕色咖啡液，它們接連不斷地落在徐同白色的襯衫上，洇出一灘灘難看的痕跡。
“哎呦臥槽，徐助理，你做什么呢？襯衫也要喝咖啡？”石項禹抬起頭，看著這慘不忍睹的場面，反射性往后退了好幾步，給人一種“徐同是什么臟東西”的錯覺。
徐同回過神來，“啊啊”叫著，趕緊放下杯子，抽紙擦衣服。
最終，他哭喪著臉：“老板，我這就去對面買件新的襯衫，實在是對不起。”
“嗯，快點，別遲到�！本叭饻Y語氣平淡地坐下，“石總，文件改好了嗎？你還有其他問題嗎？我一并看一下�！�
“��？沒、改好了，沒問題了�！笔椨硪舱痼@了。
這他媽是景瑞淵？這么和善？打了通電話就解決欲求不滿了？
第42章
M國中心醫院VIP病房——
景瑞淵身著黑色西裝, 衣冠楚楚地坐在病床邊。
病床上躺著的是Mac Donald，對面坐著他的大女兒Shakti。
得知Mac Donald醒來后，景瑞淵并沒有立刻現身醫院, 還是照原本的計劃把幾家備選的公司都談完了，心里大概有數, 才和Mac Donald的秘書約好了今天來醫院拜訪。
自從醒來后，Mac Donald恢復的不錯，他今天精神上佳，腦后墊了個軟枕頭, 能稍微起身一點。
他看著景瑞淵，語重心長：“景先生, 你也知道, 現在Flourish基本全權交給Shakti了, 用不了多久, Flourish就是她掌權，未來的合作肯定也是你們兩個代表公司來合作的�！�
“Mac先生，您也明白, 未來是我和Shakti小姐代表各自的公司合作，所以公事何必牽扯到私事？”
“只是見一面，一起吃個飯，再合個照, 很簡單的事情，真的不行嗎？”Mac言辭誠懇，試圖說動景瑞淵。
“對啊, 多簡單的事�！弊趯γ娴腟hakti將金色長卷發撩至耳后, 雙手抱胸，信心十足, “用一頓飯和一張合照換Flourish為你們公司全線降低兩成貨物成本價，穩賺不賠的買賣不是嗎？”
然而景瑞淵巋然不動：“公事本就不該牽扯到私事，更何況柳塵是我的愛人，您這樣提要求，是擺明了要我把他當作置換公司利益的籌碼，恕我做不到�！�
“我想二位也沒有其他想談的了，那合作的事就到此為止吧，最后依舊祝Mac先生您早日康復。”
說完，景瑞淵站起身，毫不猶豫地走出病房。
坐在一旁始終沒出聲的石項禹驚訝地“哎”了一聲，左看看病床上的人，右看看走出去的景瑞淵，最終還是匆匆跟著他跑出去：“不是，淵哥，你真不再考慮一下嗎？那可是兩成的成本讓渡，多少的利益啊！萬一做得好是以億為單位計算的�！�
“錢對我來說是最不重要的東西�！本叭饻Y眸光冷冽。
石項禹知道說不動他，垮下臉，忍不住吐槽：“你還真是對嫂子情根深種，哎�！�
景瑞淵腳步微頓。
對此，已經明確心中感情的他并未反駁。
“等一下！”是Mac Donald的秘書追了出來。
“等一下，景先生、石先生�！泵貢鴼�，急道，“董事長和Shakti小姐說可以跟你們重新談一談條件�！�
景瑞淵微沉著臉，看到從病房中走出的Shakti。
“我說的那些都算了，強扭的瓜不甜，就算吃上飯了拍到合照了，估計我心里也不會痛快。”Shakti單手叉腰，紅色的束腰長裙襯出她飽滿的身材，臉上絲毫沒有提出的要求被拒絕的挫敗，反而很是明亮自信。
Shakti說：“不過，我們最開始談好的條件全部作廢�！�
“我壓低一成成本給你貨�！�
景瑞淵本以為她會獅子開口，提高價格，再不濟也是回到原價，沒想到還愿意壓低一成。
“為什么？”
Shakti笑道：“Flourish從不做虧本生意，我父親最開始希望與你合作，也是因為他覺得和你合作可以得到超出他預料的回報，其實我也一樣�！�
“雖然出于個人情緒，我覺得你是一位非常不講情面的人，但這樣的人往往會是不錯的合作對象�！盨hakti挑眉“而且，你和我母親很像，都是深情之人，不會拿錢來衡量感情�！�
“所以我同意跟你合作，至于為什么壓低一成，這是我最初就承諾過的，如今我父親有望康復，也算是托你們兩個的福了�！�
Shakti往前走了幾步，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景瑞淵同她握手：“合作愉快�！�
從醫院出來后，石項禹嗅了嗅自己衣服上消毒水的味道，絲毫不在意，滿臉笑容。
“淵哥，咱們生意談完了，也這個點了，要不要去酒吧喝一杯？”
他心情好到不行，這么大一筆長期生意，對SET來說簡直是史無前例的大好事！回去跟他爸媽講，他爸媽一定會覺得倍兒有面子，說不定還會把他的光榮事跡記錄到祖籍歷史中。
過于膨脹的結果就是他一看這天色黑下來，玩兒心藏都藏不住。
景瑞淵冷漠地留下一句“不去”，已經坐上了徐同開來的車。
石項禹被落在馬路邊，眼見著車子開遠，他才敢“切”了一聲：“不去就不去，已婚男人就是不一樣，不像我，孤家寡人～”
*
隔天上午，柳塵一到劇組，每路過一個人，就有人跟他說“恭喜”。
柳塵一臉茫然，問跟著他的小漁：“恭喜？發生什么事了？”
“塵哥你不知道嗎？”小漁驚訝地瞪大眼睛。
“知道什么？”柳塵不明所以，他整日在劇組拍戲，似乎也沒什么特別的好事發生。
“老板啊！老板要跟Flourish合作了！而且還是五年！那可是Flourish啊！全球最大的貨物生產商，據說還為老板開通了專門的生產線，這在Flourish成立這么多年以來，是頭一回為某個合作方建立專門的生產線�！�
“而且別說是國內了，放眼全球都是首例！我們老板多牛逼��！”
小漁越說越激動：“我還以為老板第一時間就告訴塵哥你了呢，而且熱搜上還掛著呢�！�
說完，她拿出手機給柳塵看。
柳塵從上到下滑了一下，看到熱門里都是夸景瑞淵的，還有財經官媒下場，便放心了。
“我知道他要跟Flourish合作，他發消息跟我說了，不過……”
柳塵根據原文早就知道景瑞淵合作能談下來，只是他對生意上的事情很不敏感，也不了解Flourish是什么規模的企業，其實就算了解規模，他可能也沒什么概念，所以他自然沒想到大家會這么激動。
“不過什么？”小漁歪頭。
“沒什么。”柳塵笑笑，還是決定不說了，“我先去化妝，今天要拍好多戲，不能耽誤別的老師進度。”
計書明天開始要作為飛行嘉賓去錄一期為期三天的旅行綜藝，寇千蘭的父親生病了，要請幾天假，而且《妻子》劇組明天就要將拍攝設備通通搬去海城大學了。
劇組跟海城大學談好的拍攝時間只有五天。
大學戲份最多的就是柳塵，姚詩幫他把單人的戲份排在了前三天，后面等計書和寇千蘭回來再拍對手戲，正好能趕在五天內拍完。
所以今天是劇組最忙的一天，不僅戲排的滿滿的，晚上工作人員還要連夜收拾再去海城大學那邊架設備。
晚上下戲已經快十二點了，柳塵這個禮拜還沒拍到這么晚過，他有點不習慣，困得一直打哈欠。
陶安要送他回酒店，他擺擺手：“我先去跟計書哥和千蘭姐打聲招呼再走。”
“行�！�
來回一折騰，回到酒店已經十二點半了。
柳塵累的眼睛都睜不開，洗完澡趕緊爬上床，手機都沒看就睡了過去。
也不知是前幾天睡太多的緣故還是什么，他這一覺睡得很短，五點不到就醒了。
拿過床頭的手機，景瑞淵發來了幾條消息。
[愛心]我先生[愛心]：回去了嗎？
[愛心]我先生[愛心]：睡著了？
[愛心]我先生[愛心]：晚安。
柳塵揉揉眼睛，打開燈給他回消息。
小土不土：剛醒，昨天回來太晚，實在太困直接睡過去了。
[愛心]我先生[愛心]：嗯。
[愛心]我先生[愛心]：有早戲？
小土不土：沒有，睡不著了。
景瑞淵看著這一句，又看看空蕩蕩、過于安靜的酒店套房，回復他。
[愛心]我先生[愛心]：方便打電話？
柳塵打了個“方便”在聊天框里，正要點擊“發送”，突然想起，手機那頭的人大概率是喜歡自己的，自己要是同意跟他打電話是不是太曖昧了？
而景瑞淵緊緊盯著聊天框上方的“對方正在輸入中”，半晌都沒收到回復，干脆直接說。
[愛心]我先生[愛心]：不方便就下次。
柳塵咬咬牙，把“方便”兩個字發了出去。
有什么不方便的，打個電話而已，景瑞淵又沒跟他告白，好朋友之間打個電話多正常！
更何況他因為一件小事猶猶豫豫的，景瑞淵那么聰明，肯定要起疑的。
視頻通話瞬間接通，柳塵在屏幕中看到了自己亂糟糟的頭發，還有頭頂的死亡光線照下來，自己有點水腫的臉。
他立刻將被子往上扯了一些，遮住半張臉，只露了雙眼睛在外面。
景瑞淵微頓，問他：“不悶？”
“不悶，今天有點降溫，冷的�！绷鴫m感覺自己現在太丑了，不適合上鏡。
“嗯。”
“恭喜你。”柳塵突然說了這三個字。
“恭喜我什么？”
“和Flourish的合作不是談下來了嘛，你還上了國內的熱搜，好多人夸你厲害。昨天我到劇組的時候，他們好多人跟我說恭喜，我算不算沾了你的光？”
“而且，這恭喜比起講給我聽，還不如由我傳達給你。”
景瑞淵問：“我很厲害？”
“當然啊，他們都跟我說Flourish以前從來沒給誰開過專線生產，你是第一個�！�
“那是有條件的，我們也約定了每年的利潤目標金額，如果達不到就算毀約�！�
“但反過來想，如果他們覺得你達不到目標，從最開始就不會給你開什么專線，甚至可能連見都不會見你，從根本上，我還是覺得因為你厲害�！绷鴫m分析的頭頭是道。
景瑞淵應“好”，心滿意足地聽他左一句右一句夸自己。
直到他說完，過了一會兒才再度開口：“我二十九號回國。”
柳塵在心里算算時間，正好是一個禮拜后。
他知道，現在合作公司定下來了，只剩下給景恒找療養院這件事：“航班訂好了？”
“訂好了。”
“那你發我微信�！�
“怎么？”景瑞淵心中不免有一絲期待。
“我去接你��！”柳塵說，“我們劇組今天開始要換到海城大學拍攝，姚導跟海城大學的校方商量過了，借用五天部分校園實景作為拍攝場地。雖然只拍五天，但我們今晚到海城大學附近的酒店住，一共住七天，預留了補拍的時間�！�
“海城大學離市中心近，從市區去機場很方便，我看看航班落地時間，到時候去接機。”
景瑞淵的心不自覺飄起來，他語氣放輕：“好�！�
柳塵想起兩人目前心思不同，又欲蓋彌彰地強調自己的目的：“更何況到時候石項禹應該是跟你一起回來吧？我要是不去接機，他萬一覺得我兩感情不好，之前演的那些不就都白演了�！�
飄起來的心重新落了回去，染上說不出的苦澀。
景瑞淵緊繃著唇，半晌開口：“可能，晚點發你航班。”
自從知道對方大概率喜歡自己后，柳塵說話都會習慣性觀察一下景瑞淵的表情。
可他沒察覺出對方的不對勁，爽朗道：“沒問題�！�
掛了電話后，景瑞淵打開訂票APP，將徐同訂好的三人一同返程的航班中自己那張單獨取消，然后重新給自己買了張不同航班的，截圖發給了柳塵。
第43章
“姚導, 柳老師戲服上破了個洞�！�
早晨，柳塵坐保姆車到海城大學附近的酒店落腳后，便趕到了劇組。
他換好戲服后坐著化妝, 小漁習慣性一邊替他保管手機，一邊坐在旁邊捧著要給他喝的熱飲。
無聊發著呆的時候, 她就注意到柳塵穿的這件運動服外套后背破了個洞，口子不小，拉了很多線頭出來，蠻難看的。
柳塵正化著妝, 不方便起身，她便快步跑到姚詩那兒反應。
姚詩問：“多大的洞�。亢苊黠@嗎？”
“這么大, 特別明顯。”小漁用兩只手張開比了個大小。
姚詩“哎呦”了一聲, 有點為難。
劇組開機時, 就只給俞秀這個角色備了三套不同的戲服, 沒有備用的。倒不是經費不夠，而是這三套衣服算是俞秀完整人設的一個體現角度。
平時劇組的衣服在演員不拍攝的時候，都會交給專門的人洗干凈, 從沒遇到衣服壞掉的情況。姚詩看了一眼衣服上的口子，就知道估計是劇組昨天連夜搬東西的時候，在哪兒刮到了。
姚詩皺眉：“這下這衣服不能穿了，我們倉庫倒是有一件一模一樣的, 不過還沒處理過�！�
俞秀的這件運動服外套是故意做舊的，倉庫那件全新，穿上身肯定不合適, 專人處理也要等幾天。
“姚導, 要不跟學校的學生借一件吧，比較舊的運動服外套, 學生們不要的也行，反正大學部分全都沒拍，換一件衣服并不會奇怪�！绷鴫m提議。
“這倒也是�！币υ娤肓讼�，轉頭問副導，“副導，我們拍攝的鏡頭中，掃到俞秀家衣柜的鏡頭大概有多少�。俊�
“不到五鏡，有些剪出來連一秒都沒有�！备睂в洃浟O好。
“那行，到時候花個半天重新補拍一下就好了。”姚詩立刻掏出手機，“我先聯系一下海城大學的校長，看看他們能不能找人給我們送個衣服來�！�
十分鐘后，海城大學各個學院的學生群里出現了一條校學生會發出的通知。
海城大學學生會會長：請問哪位同學有灰白色/黑白色不穿的偏舊運動服外套，請報一下宿舍號，劇組需要借用衣服，有償。@全體成員
在刷手機的學生們看到了，紛紛去翻衣柜，很快就有人回復，人還不少。
“我帶幾個人去看看，你們繼續準備。”姚詩看了一眼學生會會長的手機消息，決定親自上門，一個個看有沒有合適的。
結果還沒走出幾步遠，就有個男生拿著件運動服外套走了過來。
“是《妻子》劇組嗎？”男生個頭挺高。
“對，你是……？”姚詩問著問著，眼神就移到了他手里那件衣服上，挺舊的，還是灰白色，很符合他們的要求。
“我叫宋極，美術學院的，來送衣服，您看看我這件行不？”宋極將搭在手腕上的衣服遞上前。
姚詩接過來翻看了一下，說：“你等一下，我讓柳老師試試�！�
“好的，不著急�！彼螛O笑笑。
姚詩找到化妝間，柳塵剛好化完妝。
“你試試這衣服，我看看大小合不合適�！币υ姲岩路f給他。
“好�！绷鴫m點點頭，將衣服套上身。
大小跟壞掉的那件幾乎一樣，都是袖口有點長，整體偏大一號的類型。
衣服上有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是干凈的。
姚詩特別滿意：“我感覺可以，就這個了！”
柳塵穿著這件衣服同她一起走到拍攝區域，在外圍看見了那個送衣服來的學生。
姚詩上前問他：“你要多少錢？這衣服我們買下來了，三百夠不夠？”
“不用錢，這本來就是我穿不上的衣服，比起被丟掉，給柳老師穿挺好的�！彼螛O始終保持著得體的笑容。
“謝謝�！绷鴫m禮貌道謝。
“不客氣�！彼螛O揮揮手，“那我先走了，老師們拍攝順利，柳老師加油。”
“好�！�
姚詩忍不住說：“這小孩真不錯，講禮貌又好說話，還幫了我們大忙，而且長得帥個子高�！�
學生會會長在一旁補充：“宋極是我們學校連續三年的國家獎學金獲得者，而且還是美術學院的院草，追他的人可不少�！�
“是嗎？又年輕又帥，倒是不錯！”姚詩聽了一會兒八卦，一看時間，趕緊吆喝。
“快快，大家動作抓緊，準備開始拍攝了！”
*
俞秀在大學里一共有三段比較重要的戲份，一段是休學戲，一段是霸凌戲，還有一段就是和唯一的朋友一起上課。
柳塵花了一天的時間把一半的校內零散鏡頭都拍完了，第二天一早就到了海城大學法學院的教職工辦公樓。
他今天上午要拍休學戲，下午則要拍霸凌部分。
休學戲很短，剪到電影里恐怕就三分鐘的鏡頭，拍起來也很輕松，為了節省人力，劇組直接請的校內輔導員配合。
*
“《妻子》第一百三十幕一鏡一次，action！”
俞秀為了今天到學校見輔導員，特地換了一件平時很少穿的衣服。
快到辦公樓下時，一陣風吹過，他不自在地攏了攏灰白色的運動外套，臉色愈加蒼白，頭也垂的更低。
走進辦公樓時，俞秀沒注意，腳底一個踉蹌，直接摔了一跤。
慌慌張張爬起來，俞秀四下張望了一圈，沒看到人才把懸著的心放回去。
“咚咚”兩聲，俞秀敲著已經打開的輔導員辦公室的門，微垂著頭說：“老師，我、我有點事情想麻煩你�！�
“進來吧�！陛o導員面前攤著一大摞材料，他正在做新一年的招生簡章。
“老師，我、我想申請休學�！庇嵝阕叩睫k公桌邊，提出自己的需求。
“休學？”輔導員一愣，抬起頭盯著他，卻發現根本看不到他眼睛，俞秀前額的頭發太長了，“是有什么困難嗎？可以跟老師說說，老師幫你想想辦法�！�
“不是的�！庇嵝氵B忙搖頭，“只是我媽媽的病可以做手術了，我需要去陪護，上學太耽誤時間�！�
“老師可以嘗試幫你募捐，或者……”
“沒事的，老師，我自己照顧就行。”俞秀說著，把休學申請單放到桌子上，“單子我填好了，麻煩老師幫我錄一下系統，那我就先走了�！�
“哎！哎！俞秀！”
俞秀放下東西就跑了，輔導員緩過神，站起來連著叫了好幾聲，可他跑的頭也不回，很快沒了影。
*
“好！過！”
“謝謝老師，您辛苦了！”劇組的人一齊在姚詩的帶領下向法學院的輔導員道了謝，頗有種上課時學生問“老師好”的感覺。
“柳老師呢？”姚詩注意到跑遠的柳塵還沒回來。
“哦，遇到昨天送衣服那個學生，兩人在說話呢�！庇泄ぷ魅藛T扛著設備走回來。
小漁說：“我去看看�！�
*
柳塵沒想到會在剛過拐角的地方和人撞上，瞬間給他撞出戲了。
他一邊說著“不好意思”，一邊問不遠處的攝像老師：“老師，剛剛那個鏡頭能用嗎？”
“用不上，沒到拐角這兒鏡頭就已經拍不到了，柳老師您放心�！�
“那就好�！闭f著，柳塵重新轉回頭，“同學，不好意思，剛剛是我沒注意看�！�
“沒有，我的問題，我和我朋友不該擅闖拍攝場地�！�
柳塵這才發現，他撞到的人是昨天那個借衣服的學生。
“柳塵嗎！真的是柳塵！寶寶我是你的粉絲！可以幫我簽個名嗎？”跟在宋極旁邊那個女孩一臉興奮。
“……可以�！北蝗水斆娼小皩殞殹睂嵲谑翘婀至�，柳塵有點窘迫。
“啊，剛剛對不起，是我拉宋極來的，他昨天給你們送了衣服，我就想著借他能不能跟你見一面�！迸M臉歉意，“實在是對不起，我太唐突了，都不知道闖進了拍攝場地�！�
對方態度都這么誠懇了，柳塵也不好說什么。
正好他看見走過來的小漁：“小漁，有筆和紙嗎？”
“我有我有！我帶了！”女孩搶在前面說完，就從包里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筆和本子。
柳塵給她簽了名，又問她：“要寫什么話嗎？”
“寫、就寫個祝小云考研成功！”
“好�！绷鴫m一一答應下來，寫好后把本子還給了她。
小漁跑到柳塵身邊：“塵哥，喝點？一會要拍下一場，姚導在找您�！�
“嗯�！绷鴫m同宋極和那個女生打了個招呼，“我先走了，你們記得下次別走錯路哦�！�
“今天這是什么？”柳塵回過頭，打開保溫杯的蓋子。
“是牛奶悶的銀耳羹，甜甜的，老板說您應該會喜歡�！�
柳塵喝了一口，奶香味濃，銀耳入口即化，臉上瞬間有了笑意：“好喝�！�
在他們后方，女孩用胳膊肘碰了碰目光始終追隨著柳塵的宋極：“你怎么不說自己也是他粉絲？”
“下次吧�！彼螛O漫不經心地回答。
“下次？你怎么知道有下次？他們劇組就拍五天，我看網上說后天計書就回來了，第五天寇千蘭也回來了，到時候他們的粉絲不得把你淹了�！�
柳塵的身影很快消失，宋極收回視線。
“和柳塵演對手戲的學生演員不是還沒定嗎？他們劇組借了4號樓的會議室，今晚從學生里挑，我報名了�！�
第44章
晚上下戲后, 柳塵回到酒店擦完藥，主動給景瑞淵拍了張照片。
小土不土：我擦好藥了。
小土不土：[照片]
他等了一會，景瑞淵并未回復。
算算時間, 柳塵猜他可能在去別的城市的飛機上。
這時，微信里突然跳出一個群聊消息。
海城大學臨時演員（16）——
原本綴在群名后面的人數從15變成了16。
“姚詩”邀請“宋極”加入群聊
姚詩：歡迎小宋[鼓掌.jpg]
姚詩：晚上試鏡結果出來了, 我們選了宋極，各方面跟人設都很貼。
宋極：謝謝導演[開心.jpg]
姚詩：不客氣，你倒是跟咱們劇組有緣，衣服那事多虧你了。
宋極：能幫上忙我很開心。
姚詩：@小土不土柳老師, 明天你和宋極搭戲，沒問題吧？
小土不土：沒問題。
宋極：柳老師, 請多多指教, 我如果哪里做的不好, 您千萬不要客氣, 直接指出來。
柳塵正要回，一通電話打進來，是景瑞淵。
“喂。”
“我剛下飛機, 有點別的事要辦�！本叭饻Y打的是微信電話，他那邊有點吵，聽得出還在機場，“不太方便視頻。”
“嗯, 我擦過藥了�！绷鴫m主動回答。
“好�！�
隔著聽筒，柳塵感覺景瑞淵似乎心情不錯，聲音沒那么冰冷。
“等我到酒店再給你打視頻�！�
“還要檢查？”柳塵下意識問。
“……看看�！本叭饻Y沒說看看什么, 他知道柳塵不會在同一件事上重復瞞著他, 打視頻的目的完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只是想看看柳塵。
“哦�！绷鴫m突然一個激靈，問他, “看什么？看淤青還是……看別的？”
景瑞淵腳步一頓，微微失笑，坦然承認：“看別的�！�
柳塵不敢再問了，他怕問“看什么別的”，對方真回他一句“看你”。
“今天姚導給劇組新招了一個群演。”柳塵迅速轉移話題，“在海城大學找的。”
“學生？”景瑞淵一邊問，一邊坐上來接他的車。
柳塵點點頭：“對，不知道是哪個系的，不過還挺巧的，我來這兒第一天有件衣服不是壞了，就是他借的衣服�！�
“所以，你這幾天拍戲都穿的他衣服。”景瑞淵說這話時，心里翻江倒海，醋壇子完全打翻，他盡力克制不讓自己表現出情緒。
“是啊�！绷鴫m如實說，“一件舊的運動外套。”
景瑞淵問：“帶回來了？”
“沒有，掛在劇組更衣室里呢。”柳塵覺得挺莫名，帶回來做什么？
“嗯。”景瑞淵心里這才舒坦了一點，“明天對手戲拍什么內容？”
“坐在一起上課，是俞秀準備殺人前最后一次去上課，他當時完全沒辦法認真聽課，所以同座跟他說話他也都沒聽進去�！绷鴫m大概復述了一下。
“嗯，會覺得難嗎？”
柳塵笑笑：“不難，臺詞少的都不難。”
“好，我到酒店了�！�
酒店服務員幫他打開房門，替他放好行李箱，又送了餐食和水果進來。
“那你去洗漱？晚點我再打給你檢查淤青�！蹦呐虏缓侠恚鴫m也把“看看別的”和“看看淤青”畫上等號。
“好�！�
掛了電話，柳塵重新打開群聊，就看到他們又多聊了幾句。
大概是姚詩看他一直沒回復，幫宋極打了個圓場。
海城大學臨時演員（16）——
姚詩：柳塵估計又去跟他先生視頻了[偷笑.jpg]
宋極：是嗎？好令人羨慕。
姚詩：你進組就知道了，他每天都要跟他先生煲電話粥。
宋極：哈哈。
小土不土：姚導，您也太了解我了。
小土不土：多多指教@宋極
姚詩：呦，電話打完了？
小土不土：一會打視頻，他去洗澡了。
這句發出去，柳塵看看覺得后半句不妥當，又點了撤回。
小土不土：還沒，等我先生跟我視頻。
姚詩：知道啦知道啦，打住，我先去忙了，你們聊。
姚詩不說話之后，群里瞬間安靜下來。
不久后，景瑞淵的視頻就打了進來，柳塵便沒再看微信消息。
隔天早晨，柳塵醒來時才注意到，微信里有一條新的好友申請，是宋極。
他順手點了同意。
*
柳塵習慣了提前兩個小時到劇組，令他挺意外的是宋極跟他差不多時間到的。
“柳老師，早上好。”宋極今天把微長的頭發扎了起來。
“早上好，你來的這么早啊�！绷鴫m一邊跟他打招呼，一邊接過陶安遞來的南瓜粥。
“這是……？”陶安抬頭看向宋極。
“他是宋極，就是昨晚姚導拉進群里那個。”
“哦，要跟你演對手戲那個�！碧瞻蚕肫饋砹�，小漁跟他提過，衣服也是這個宋極借的。
“嗯�！绷鴫m指著陶安，“宋極，這是陶安，我的經紀人�！�
“知道的，陶安哥您好，久仰大名。”宋極禮貌鞠躬。
“嗯，你沒吃早飯那邊有劇組配的早飯。”陶安看他還挺順眼，覺得他年紀輕輕很有禮貌。
“我在學校食堂吃過了，我們食堂還不錯，下次有機會我可以請大家嘗嘗�！�
一旁的小琪湊過來：“好啊好啊�！�
她還挺吃宋極的顏，再加上宋極是那種嘴巴很甜的熱絡性格，小琪很快和他混熟了。
不止小琪，柳塵化完妝出來，就發現宋極完全跟劇組的人打成了一片。
“柳老師出來了，都別聊了啊，準備開拍。”姚詩看到柳塵，適時替他們止住過于愉快的氛圍。
拍攝借用的法學院的階梯教室，除了宋極扮演俞秀的同座外，還有五十多個學生群演和一個老師。
因為群演太多，也沒臺詞，所以姚詩單獨拉的群，而老師本來就是專業演員，并不需要姚詩擔心什么。
“《妻子》第一百零六幕一鏡一次，action！”
*
這堂是高數課，老師在前面講的激情澎湃，下面不少學生因為聽不懂，趴的東倒西歪。
平時俞秀是聽課最認真的那個，但此刻他低垂著頭，手里握著筆，書上一個字也沒寫，黑水筆的筆尖在書頁上印出一個碩大的黑點。
黃魏到處造謠，鬧得他不僅在小區附近被人指指點點，在學校還要被排擠，被欺負。
甚至，看到體無完膚的碧玉，也好像在提醒他，黃魏這個人不死，他們好像永遠看不到生活的光。
俞秀握著筆的勁越來越大，突然，他被嚇了一跳。
是他唯一的朋友曾田在叫他。
“俞秀、俞秀，你干什么呢？”曾田趴下身，似乎這樣自己的聲音就能聽起來更小一點。
“我、我聽課�！庇嵝阈奶�非常激烈，說的話也在抖。
“聽課？你書上什么也沒記，瞎說什么呢？”曾田總覺得今天的俞秀哪里不對勁，他想起前陣子的霸凌，問他，“是不是那群人又找你麻煩了？”
“沒……”俞秀不想再說話了，側過頭盯著投影幕布上的高數公式看。
“真的沒？”曾田不依不饒，他見俞秀完全是逃避的樣子，覺得不可能沒事，“有事你要跟我說的，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
俞秀不為所動。
其實他也很想告訴對方到底發生了什么，也想告訴對方自己可能要做一些沖動的事，但轉念一想，曾田是他唯一的朋友，他還是別把曾田牽扯進來吧。
所以，直到下課，俞秀都沒再理過曾田。一下課，他就收拾好東西，徑直離開了校園。
*
“Cut！小宋表現的不錯�！币υ娡M意，她本來還擔心宋極不是演員，會不會試戲的時候不錯，到了鏡頭前就不行了，現在看來是她多慮了。
也有可能是宋極的形象和曾田有八分相似，所以與俞秀坐在一起一點也不違和。
“多虧了柳老師帶著我。”宋極很會說好聽的話，他把自己能拍好的功勞都歸到了柳塵身上。
柳塵搖搖頭：“沒，你挺有天賦。”
“小宋后面還有個去輔導員那里得知俞秀休學的鏡頭，晚點辛苦你跟我們去拍一下�！币υ娍戳丝窗才疟�。
“沒問題！”宋極朗聲答應。
“其他就都是柳老師的戲了，柳老師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們帶小宋去把輔導員那兒的鏡頭補了�！�
“好�！�
柳塵一時半會兒也沒什么事，坐在椅子上跟小琪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從最近熱門的電視劇電影聊到游戲，最后繞回海城大學。
“宋極說，海城大學有個很有名的花柳林？”小琪好奇地問。
有個本地的工作人員說：”對的，花柳林已經有二十多年的歷史了，這個季節是看花最好的時間。”
“在哪里��？”小琪一下子來了興趣。
“就在美院宿舍樓后面，離美院的第二自習室特別近，很多美院的學生喜歡到第二自習室寫生。”那工作人員指了個大概的方向，給小琪介紹，“而且海城大學校論壇還有個說法�！�
小琪迫不及待地問：“什么說法？”
“如果告白的時候，喜歡的人正好是朝著第二自習室的方向站在花柳林里，就一定會告白成功。”
柳塵不太信這些：“這方向是不是還有個固定的位置？”
“對，柳老師知道？”那工作人員很驚訝。
“沒有，猜的，因為正常自習室都是四面墻，朝著第二自習室，哪個位置哪個方向都是朝著。”柳塵說，“一對在某個位置成了，第二對也會去那里告白，久而久之位置就固定了�！�
“確實，哈哈哈，所以我從來不信這些，不然我也不至于到現在還單身了�！蹦枪ぷ魅藛T拿自己作調侃。
“不行，等今天工作結束了，我還是要去看看�！毙＄鲄s始終躍躍欲試。
“要去看什么？”
宋極的聲音陡然傳來，他們已經拍完回來了。
小琪一見是他，笑著說：“今天晚上忙完去看花柳林。”
“要去看情人角？”宋極挑眉。
“情人角？”
“對，就是大家常說的告白的那個地方，我們美院都把它叫‘情人角’�！彼螛O說，“晚上你們忙完了，我給你們帶路？”
“好啊�！毙＄魉斓卮饝�
宋極將目光落在柳塵身上：“柳老師想去看嗎？”
“我們一起去好了，難得來一趟海城大學，別光顧著拍戲�！币υ姾途巹《蓟貋砹�。
柳塵點頭：“行，那大家一起去看看�！�
*
于是，晚上下了戲，劇組的工作人員組成了一個看花柳林和情人角的小隊伍，由宋極帶路。
往花柳林走的路上，宋極還熱心地給大家介紹海城大學內的一些其他景點，跟他們分享了食堂比較好吃的特色菜。
十多分鐘后，一群人浩浩蕩蕩出現在花柳林附近。
因為是晚上，花柳林開著夜燈，遠遠看過去是童話故事中才會出現的夢幻，沿路盡是粉白色的花朵，還有紫色的薰衣草，散發著淡淡的清香，木頭回廊上掛著風鈴，風吹過帶起一陣叮當響。
柳塵乍一看著實喜歡，順手拍了一張給景瑞淵發了過去。
對方消息回的很快。
[愛心]我先生[愛心]：這是哪里？
小土不土：海城大學的花柳林，跟著劇組一起來看看。
小土不土：好看嗎？
[愛心]我先生[愛心]：好看。
提到花柳林，景瑞淵就想起來了，這里似乎是個表白圣地。
念高中的時候，唐肆煜拽著喜歡的女孩子到這里表過白，還真的表白成功了，不過他跟那個女孩在一起不到一個月就分手了。
小土不土：宋極說還有一個情人角，我們等會兒就去看。
景瑞淵心頭一跳，皺起眉。
[愛心]我先生[愛心]：那個拍戲的學生也在？
小土不土：在，他給我們帶路。
“各位老師，這里就是情人角。”宋極指著腳旁邊的一個愛心標志，是粉色的噴漆噴在石板路上的。
“來來，有沒有哪位勇士要跟我表白的，我允許你現在說�！毕挛缒莻�和柳塵閑聊的工作人員主動站過去。
一群人互相推搡，柳塵看的直笑，把這一幕干脆拍下來給景瑞淵看。
點開視頻，景瑞淵聽到劇組那些人說的話，精準在人群中捕捉到站在視頻角落的宋極。
他發現，男生的目光始終是看著柳塵這個方向的。
第45章
景瑞淵反復看了幾遍視頻, 臉色愈加陰沉。
他意識到，喜歡柳塵的人不會少，他只是其中之一。
心事：我要回酒店了。
心事：回去之后給你打視頻？
景瑞淵回過神, 打字回復。
JRY：今天我在外面辦事，不太方便視頻。
JRY：你回去吧, 晚安。
柳塵看到回復，沒察覺出什么，回了個“好”。
“柳老師，大家都走了�！彼螛O出現在他旁邊。
柳塵一愣, 才發現劇組的人都走遠了。
“那我也走了，今天謝謝你為我們做導游�！彼麥貪櫟氐懒酥x, 沒等宋極的下一句話, 頭也不回地追上了劇組的其他人。
被留在原地的宋極抬起的手懸在半空中, 最后, 他一言不發地收了回去。
*
“景先生，關于您提出的條件，院長表示可以做到, 但是需要您給出相應的承諾�！悲燄B院的療養師身著白大褂，不少白發可以看出他上了年紀。
“我認為，提條件也應該由他本人出面和我談。”景瑞淵回完消息后，將手機收了起來。
那療養師臉色不太好, 半晌連連點頭：“您說的是，我這就去叫院長。”
幾分鐘后，一個棕發碧瞳的中年男子出現在vip接待室中。
“景先生, 很抱歉, 是我怠慢了�！彼疽詾槿A人都比較好打發，可沒想到踢到了硬板。
景瑞淵眸色冰冷：“我承諾的條件就是十倍的療養費, 我對你們唯一的要求是嘴巴嚴實�！�
“是，我明白�！痹洪L點點頭。
他們療養院是有正規經營許可的，但只做有錢人的生意，被送來這里的人幾乎都是因為豪門糾紛，瘋的瘋病的病。
他們需要做的就是負責一日三餐吃喝拉撒，維持病人高水準的生活指標，至于是否使用什么治療手段都看家屬意愿，他們不會過問。
這也就會出現很多人被送進來后要起訴他們，他們拒絕這樣的風險。
“我們其實也只有一個訴求，您得向我保證，未來這位病人不會對我們療養院做出任何起訴行為�！痹洪L極為誠懇，“您應該相信我們，我們從事這行幾十年了。”
“他沒有能力起訴你們�！币粋�病入膏肓的老頭，如果不是他找了藥給他吊著命，早就進棺材了。
讓景恒多活幾年不過是他的個人意愿罷了。
“有您這話我們就放心了，那之后我們就等您的聯系。”院長松了口氣。
*
計書錄完綜藝回來的第一天，海城大學被圍的水泄不通。
校方緊趕慢趕拉了個警戒線出來，嚴禁任何非劇組人士出入，還加強了校門口的安保檢查。
“計老師排場還是大。”姚詩說著調侃的話，其實一肚子怨氣。
計書委屈：“我也沒辦法，盡力低調了�！�
姚詩認栽：“為了不劇透我還要費好大功夫�！�
《妻子》劇組保密工作做的特別嚴，花絮里打了各種稀奇古怪的水印，一旦有人拍到劇組的一些涉嫌劇透的照片或視頻，就會有專門的團隊全網攔截。
迄今為止做的特別順利。
但拍攝搬到海城大學后，柳塵被拍的照片和視頻數量呈指數飆升，團隊的工作量也急劇上漲。
這兩天計書和寇千蘭前后腳回來，被劇透的風險就更大了。
最后，幾個人商量了一下，發了類似的微博呼吁粉絲不要上傳和劇組有關的照片和視頻，才算稍微消停一點。
“計老師，一會我們先走，去拍你的單人戲，柳老師妝好了就在食堂等我們。”姚詩看了看劇本，吩咐。
今天柳塵和計書有一場非常重要的沖突戲。
黃魏得知俞秀在海城大學讀書，發誓要鬧得俞秀在學校待不下去，印了一大堆宣傳頁，在海城大學沿路張貼。
打聽到俞秀有課的時候中午都會去東區食堂吃飯，又沖到東區食堂，和俞秀在食堂里發生了激烈的肢體沖突。
“好�！眱扇水惪谕暤貞隆�
計書走了之后，小琪化妝的動作明顯加快，他們坐在食堂的角落，沒有正規化妝室條件那么好，但借著日光也還不錯，難不倒小琪。
“好啦！”小琪畫完最后一筆，心滿意足。
“辛苦了。”柳塵沖她笑笑。
小琪說：“不客氣！我去買杯奶茶，柳老師要不要喝？”
“我不喝，謝謝�！绷鴫m搖搖頭。
“這杯給你。”一杯烏龍奶青突然遞到小琪面前，是宋極。
小琪受寵若驚：“謝謝，你怎么來了？”
“來食堂吃飯，正好看見你們在聊天，就給劇組都帶了奶茶，感謝大家昨天對我的照顧�！�
說著，宋極指了指旁邊的桌子上，是他搬來的兩箱奶茶。
“上面那箱是熱的，下面那箱是冰的�！�
“謝謝啦，不過計老師他們出去拍戲了，晚點才回來。”
“沒事，柳老師喝嗎？這個天喝杯冰奶茶還挺舒服的。”宋極看向坐著的柳塵，發現他手里捧著保溫杯，又說，“熱的也可以，我們學校賣的奶茶蠻好喝的�！�
“我不喝�！绷鴫m拒絕的很果斷。
小漁在一旁說：“塵哥有董事長給的熱飲啦�！�
“嗯。”柳塵靦腆地笑了下，“我先生每天都會給我準備。”
“哦，這樣�！彼螛O沒再多說什么，收回視線，“那我先去吃飯了。”
小琪熱情地揮揮手：“拜拜�！�
計書回來的時候，瞧見桌上的冰奶茶，直呼“蒼天有眼”，吸管戳進去一口氣喝了半杯。
“這奶茶真不錯，你買的？”計書問柳塵。
柳塵如實道：“不是我，是昨天跟我對戲那個學生。”
“宋極啊？這孩子真不錯，有禮貌長得又帥�！币υ娨宦�，又夸了一遍，“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興趣做演員，天賦雖然沒那么高，但好好培養一下應該還是可以的�！�
“是吧！他長得挺帥的，是我喜歡的類型。你們說我要不要追他試試看？”小琪躍躍欲試。
“你們對這小兄弟評價這么高？那明天千蘭回來了，估計又要犯花癡。”計書一臉吃瓜樣。
“喏，計老師，就站在那排隊那個。”小琪一眼在人群中找到宋極。
計書順著看過去：“確實長得不錯，不過跟我們柳塵比起來還是差遠了。”
柳塵失笑：“您就別夸我了�！�
“真的，換千蘭來也會這么說�！庇嫊贿呎f著，一邊又往宋極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這一看，他突然感覺不太對勁，宋極明明在排隊，此時視線卻像是凝在柳塵臉上的。
他發揮多年來影帝的水準，不動聲色地假裝在打量食堂布局，利用余光瞥宋極。
反復幾次后他確定了，果然不是他看錯。
這個人，該不會是喜歡柳塵吧？
“計書哥？計書哥，要拍戲了。”柳塵叫了計書好幾聲，發現他在發呆。
“啊哦，好。”計書站起身，手里還握著奶茶杯子，他“啪”地放到桌上，“來了來了�！�
*
晚上回到酒店，柳塵洗漱后躺著找了部電影看。
看幾分鐘，就拿起手機瞄一眼。
沒有新消息。
往常這個時候，景瑞淵早就打視頻來了，再不濟也會發個消息。
可自己發了擦完藥的照片過去，這人半天沒動靜。
想到這兒，柳塵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把手機塞到枕頭下面，打算眼不見為凈。
以前也沒有天天聯系啊，他這樣眼巴巴等消息真的很奇怪，他又不喜歡景瑞淵，最多就是敬佩他。
應該只是養成了習慣，習慣真可怕。
“叮�！�。
消息提示音突然響起。
柳塵倏地翻身，將手機重新拿了出來。
老天保佑，《妻子》大賣（76）——
姚詩：大家明晚有什么安排嗎？
小琪：沒有，怎么啦？
陶安：？
工作人員一號機：沒有，姚導請吃飯？
工作人員二號機：真假？
工作人員三號機：請吃飯請吃飯！
姚詩：閉嘴！
姚詩：因為這幾天麻煩學校的學生配合我們了，所以打算明晚聚個餐，正好明天寇老師也在。
姚詩：大家要是方便的話，接龍報個名，我來訂餐廳，用劇組經費請客。
姚詩：當然不可能整個學校都請，主要參與拍攝的幾個學生和老師會一起來吃飯，其他的我和副導商量了一下，打算安排零食禮包送到每個宿舍。
小琪：行啊行啊，沒問題，宋極是不是也來��？
姚詩：來，干什么？看上人家小伙子了？
小琪：哎呦，不要揭穿我！
姚詩：那我開個接龍，大家接一下，12點截止。
因為是集體聚餐，柳塵作為男二號，又沒有什么事，是肯定要去的，所以在群里回了接龍，與他同時發出去的還有計書。
回完群里的消息，他切到微信主頁，景瑞淵還是沒回，倒是計書給他發了消息。
計書：柳塵，在不在？
小土不土：在。
計書：你跟那個宋極熟嗎？
小土不土：不算熟，怎么了？
計書握著手機開始糾結，他到底要不要告訴柳塵自己的猜測，但萬一猜錯了挺尷尬的。
小土不土：發生什么事了嗎？
柳塵見他一直不回，以為發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
計書一咬牙，還是決定說出來。
計書：你有沒有感覺他看你眼神不太對��？
小土不土：��？
計書：今天中午在食堂，我發現他排隊的時候一直看你，你有沒有覺得他對你特別好？
小土不土：沒有吧，他對誰都那樣，他進劇組第一天就跟所有人都聊的起來。
小土不土：是發生什么了嗎？
計書：我感覺他好像喜歡你。
小土不土：……？
計書：反正你多留意一下，如果是喜歡還好說，我就怕是偏執的私生。
第46章
“怎么了？今天一直在發呆, 看到我回來不歡迎？”寇千蘭坐到柳塵旁邊。
“沒有，就是有點事。”柳塵這回沒明說。
比起昨晚計書跟他提了宋極可能喜歡他這件事，他更在意的是景瑞淵, 上次景瑞淵超過24小時沒回消息，還是臨時坐飛機趕回來的時候。
但他早上查了, 景瑞淵發給他的那趟航班已經提前辦好值機了，并沒有取消。
如果不是提前回來，會不會是辦療養院的事情遇到了什么麻煩？
寇千蘭見他的確興致不高，不再鬧他：“有事要幫忙跟姐說, 知道嗎？別悶心里。”
“好，謝謝千蘭姐。”柳塵微微笑了下。
“好啦, 先來拍戲�！笨芮m站起身, 還沒抬腳, 注意到一個頭發微長的高個男生在劇組外圍跟小琪聊天, 好奇問，“那就是你們說的美院那個院草？”
“嗯�！币驗橛嫊脑挘鴫m多留意了一眼宋極, 發現對方確實在看自己。
給他感覺是不經意的那種，但宋極畢竟不是專業演員，柳塵還是看出了不自然。
計書的猜測瞬間坐實，柳塵倒沒覺得困擾, 反正他不喜歡宋極。宋極不提他就當不知道，但如果宋極提了，他直接拒絕就可以, 更何況他是結了婚的人。
姚詩調好設備, 問走過來的柳塵：“怎么樣？寇老師說你今天有心事？”
“已經調整好了，不影響�！绷鴫m笑笑。
“那就行, 各就各位吧。”姚詩四下看了一圈，舉起小喇叭，“《妻子》第八十五幕第二鏡第一次，action！”
*
海城大學正逢期中考試，校園內很安靜，幾乎看不到有學生走在路上。
碧玉提著裝了盒飯的保溫袋，四下張望，試圖找個指引牌。
“哎！你是校外的人？這里不能隨便進的�！北０矊⑺龜r住。
“我來給我弟弟送點吃的。”碧玉說著，把手里的飯盒打開給他看。
保安被香迷糊了，好一會兒才說：“哪個學院的？”
碧玉小心翼翼收好飯盒：“法學院的。”
“哦，那你沿著這條路走到頭再右拐就是�！北０步o她指了路。
“好，謝謝您。”碧玉心情很好，最近她打工的便利店發了獎金，她買了排骨燉的湯，多做了一點，就想帶給俞秀嘗嘗。
雖然之前發生了很多不愉快，但她真心把俞秀當成弟弟，他一個人在大城市很不容易。
然而，走到法學院的教學樓外，碧玉遠遠地看到俞秀，招呼也沒打，就看到有個高大的男生猛地撞了一下俞秀。
緊跟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他們臉上擒著笑，嘴上說著“抱歉”，完全沒有道歉的樣子，明明就是故意的。
俞秀卻什么也沒說，垂著頭要繞開他們。
可這幾個學生依舊不依不饒，調笑著說：“聽說你喜歡人家有夫之婦��？”
“真假？你小子牛逼啊。”
“跑什么？心虛？”
碧玉聽不下去了，握著保溫飯盒的手抖得厲害，最終，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路過校內垃圾桶時，她“咚”一聲將盛著排骨湯的保溫桶扔了。
俞秀似有所感，朝她離開的方向看過來，卻什么也沒看到。
*
“Cut！寇老師，你走的有點快了，還有柳老師，頭抬得慢半拍，還是配合問題，最后這塊重新再來一遍。”姚詩指出他們的問題。
“好！”
“沒問題�！�
將一天的戲拍完，剛剛下午五點。
柳塵找陶安拿到自己的手機，打開一看，仍舊沒有消息。
他垂下眸，發了條消息出去。
小土不土：劇組晚上在海城大學附近聚餐。
依舊是沒有回復的，這都29個小時過去了。
小土不土：遇到什么事了嗎？
發完這條，柳塵仍舊心事重重，他突然想起徐同也是跟著景瑞淵出國的，要是有什么事，他問問徐同說不定會知道！
這么想著，柳塵立刻給徐同打了過去。
遠在M國的徐同被手機鈴聲吵醒時，外面天黑漆漆的，一點光也沒有。
他凌晨兩點才睡，這會兒困得眼睛都睜不開，迷迷瞪瞪抓過手機，看見上面的來電顯示——“董事長夫人”，他一個激靈，迅速坐起來。
“喂，柳先生。”
“徐助理，你現在跟我先生在一起嗎？”柳塵問。
“沒有，老板他有點事要辦，去南邊的一個州了，明天才回來�！本叭饻Y走之前是跟他們說了的，還說如果他趕不上回國航班，就讓他們先走。
柳塵皺眉：“那你能聯系上他？”
“不能聯系�！毙焱伦约赫f的有歧義，補充道，“老板交代了，他辦的事很重要，讓我們別打擾他�！�
“……哦。”柳塵的心倏地沉下去。
什么啊，會交代徐同，都不跟自己說一聲嗎？
就這還叫喜歡。
狗屁。
柳塵揣起一顆不安的心，和劇組大部隊匯合到一起。
他演的熟練，沒人看出他神色不對，除了從一開始就在看他的宋極。
姚詩訂的聚餐酒店離海城大學就五百多米，柳塵、計書和寇千蘭是并了一輛保姆車先去的酒店，其他人則慢悠悠步行過去。
和柳塵搭過戲的法學院輔導員是最先到的，他將柳塵他們帶進五樓的宴會廳。
“各位演員老師就坐在這里�！�
“老師您也別忙了，坐下一起唄，回頭劇組的人來了，他們會自己安排的�！笨芮m看不得一個老師忙前忙后的，招呼人坐下。
“我下去給他們引個路�！陛o導員還要走。
計書一把就將他拉坐下了：“真不用，姚導訂的地兒，她還能不認識路？您坐著，今天咱們這聚餐的主角是參與拍攝的各位老師和同學�！�
“對，老師您就別客氣了。”寇千蘭附和。
“哎，好，那我不去了�！陛o導員不自在地坐好，“其實計老師，我老婆是您粉絲，所以，能不能麻煩您幫我老婆簽個名？”
“行啊！”計書熱情的很，接過本子簽上名，還手巧地畫了個愛神丘比特。
“謝謝謝謝。”
“我和柳塵的簽名要不要？”寇千蘭歪頭問。
“要、要的，我女兒是柳老師的粉絲，我是您的粉絲�！陛o導員一臉欣喜，將本子翻了新的一面遞給寇千蘭。
“哈哈哈哈，那就謝謝你們一家人的支持和喜歡啦，您家人看到您在電影里出鏡，肯定很高興�！�
“一定的一定的�！�
有了簽名，輔導員沒有一開始那么拘謹，跟計書和寇千蘭相談甚歡。
也多虧他們聊得很熱鬧，偌大的宴會廳的氛圍才沒冷下來，柳塵只需要偶爾搭一兩句話就行。
幾分鐘后，劇組大部隊就到了，陸陸續續把這個宴會廳坐的滿滿當當。
“來，小宋坐這桌�！币υ姲胪浦螛O，讓他坐到了柳塵他們在的這桌。
他跟柳塵中間就隔了個陶安。
“各位老師好�！彼螛O禮貌地問好。
“宋極長得確實蠻帥。”寇千蘭夸了他一句，不過宋極是那種偏妖孽氣質的帥，不是她喜歡的類型，所以沒那么花癡。
計書看出宋極對柳塵想法不同，就沒那么友好了，客套地點了個頭后，繼續跟輔導員聊學校的趣事。
沒一會兒，服務員魚貫而入開始上菜，宋極主動站起來給大家倒飲料。
他也懂得先后，給姚詩和副導演倒完，從計書開始，第五個才問到柳塵。
“柳老師喝可樂還是喝酒？”
陶安替柳塵回絕了：“他都不喝，他喝溫水�！�
“哦，好。”宋極也沒有被拒絕的尷尬，端起茶壺，“那我幫您倒水。”
對方都做到這個程度了，柳塵不好拒絕：“謝謝。”
“不客氣�！睂Ψ胶芸彀训節M了溫水的杯子還給他，面色如常的繼續為其他人倒酒水。
席間，姚詩問宋極：“小宋喜歡什么類型的人？”
因為小琪對宋極有點意思，姚詩覺得他們兩看著也挺配的，就想當回紅娘，給兩邊牽牽線。
“我喜歡溫柔一點，長得好看的�！彼螛O給的回答其實很大眾模板。
“活潑的呢？心靈手巧的？”姚詩追問。
宋極笑笑：“其實只要是我喜歡的人，什么樣都可以，我是個戀愛腦�！�
“看不出來啊。”姚詩挑眉，“那你覺得，小琪和小漁這兩個女孩，你更傾向哪一個？”
小琪是活潑開朗、個性爽快的類型，小漁則是偏知性的細心性格。
宋極微怔，過了一會說：“姚導，我其實喜歡男生。”
“啊……哦，這樣啊。”姚詩回頭，看向坐在自己身后那桌的小琪，“聽見了？”
“聽見啦，真可惜，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在我審美點上的男生�！毙＄鞯菦]有不自在，她說喜歡不過是吃宋極的顏罷了。
宋極體面地道了歉：“小琪姐姐很漂亮的，一定能遇到個特別愛你的大帥哥。”
“借你吉言啦�！�
他們在這邊聊著，計書從聽見宋極說喜歡男生后，就壓不住想跟柳塵說兩句的念頭。
但他和柳塵中間隔著寇千蘭，他也只好忍下去。
宴席過半，陶安出去接了個電話，柳塵旁邊一下子空出一個位置來。
他沒什么興致，大家聊天他認真吃飯，不知不覺就吃多了，有點不舒服，微垂著頭盯著盤子里的蝦殼發呆。
恰巧這時，一個杯子遞到他面前。
柳塵抬頭，宋極笑著看他：“柳老師，這幾天謝謝您的照顧，我敬您一杯�！�
柳塵悶悶地“嗯”了聲，隨手拿起面前的杯子。
兩人碰了個杯，透明的液體入喉，辛辣刺激，柳塵才發現他拿錯杯子了。
宋極發現他一臉錯愕，問：“柳老師，怎么了？”
“沒事�！绷鴫m不動聲色地將杯子放回原處，這杯是工作人員來敬酒時給他倒的，他換了溫開水喝，把這個隨手放在了旁邊。
剛剛沒注意，直接就拿錯了。
只喝了一口，應該不礙事。
這么想著，柳塵斂下眸。
宋極沉默片刻，問他：“柳老師，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沒有。”柳塵選擇撒謊，他感覺腦袋發熱，頭有點暈。
“嗯�！彼螛O猶豫半天，還是說，“其實我是你粉絲，喜歡你好久了。”
周圍很吵，宋極聲音不大，沒人注意到。
“得知你要來我們學校拍戲的時候，我特別開心，真正見到你了，我才意識到，我喜歡你，是真的……”
他話還沒說完，一道陰影覆下來。
宋極抬頭，看到了本不該出現在這里的高大男人。
景瑞淵看都沒看他，手貼上柳塵的后頸，輕輕摩挲了幾下。
問他：“喝酒了？”
第47章
“景先生來了�！�
“哎, 景先生怎么來了？”
“來接柳老師的唄！”
“可是他不是在國外嗎？”
“估計回來了吧……”
柳塵感覺自己脖子滾燙的，貼到他后脖頸的手涼涼的，很舒服。
周圍很吵雜, 柳塵聽不清，只聽到入耳是這幾日總在視頻和電話里出現的熟悉的聲音。
他抬頭時, 臉上還有著一些茫然。
“難受嗎？”景瑞淵看的心疼，摸了摸他的額頭，蹲下身手隔著衣物貼上他的胃。
不是幻聽。
柳塵腦海里蹦出這四個字。
“你不回消息�！绷鴫m板著臉指責。
景瑞淵微怔，低聲道歉：“嗯, 對不起�！�
柳塵盯著他，感覺像是有了重影, 伸出手就去碰他。
從梳理整齊的背頭摸到刀削般的臉頰, 最后停在他領帶的位置, 拽著不動了。
景瑞淵原本平整的襯衫領口被他扯得亂糟糟, 他卻不惱，單手托著他的腰抱著他站了起來。
“景先生，你們……先、先回去？”寇千蘭難得沒那么伶牙俐齒。
“嗯, 他喝醉了�！本叭饻Y抱緊懷里的人。
柳塵靠著他，雙腳落在地上跟踩著棉花似的。
“那就趕緊回去吧，景先生路上小心。”計書看到景瑞淵來接人，才松了口氣, 不久前宋極跟柳塵說話時，他一直在努力聽，還想著怎么打斷呢, 這下真救世主到場就好了。
“嗯。”
景瑞淵環著他的腰, 一把拖起讓他靠在自己肩上，帶著人走出宴會廳。
他的車就停在馬路對面, 替柳塵戴上帽子，景瑞淵正要往車旁走，就有人追了出來。
“你為什么不等我把話跟他說完，就要把人帶走？”是宋極。
景瑞淵沉下臉，并不想理他。
宋極卻緊追不放：“消息不回，電話不接，留他一個人擔心你，你真的喜歡他嗎？你真的對他好嗎？”
景瑞淵臉色陰沉，正欲發難，靠在他懷里的柳塵倏地動了。
“你不許說他！”柳塵手的位置都沒指準。
宋極被吼的呆在原地。
他還從來沒見柳塵發過火，印象中，柳塵都是格外好脾氣的。
柳塵其實連是誰說的都不知道，只是幾天前景恒的話還縈繞在腦海里，跟夢魘一樣揮之不去，導致一聽見有人說景瑞淵不好，他就反射性覺得這些人都沒安好心。
“你們誰都不準說他�！绷鴫m又重復了一遍，拽著景瑞淵的手，一臉護犢子的樣，“他是我老公�！�
最后一句話將宋極釘在原地，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原本想好的告白也全都泡了湯。
景瑞淵感覺自己心臟鼓動的厲害。
柳塵重新靠回他懷里，仰著頭，每一道呼吸幾乎都是擦著景瑞淵的下唇，他話里帶著濃濃的鼻音：“老公，胃不舒服�！�
景瑞淵臉色瞬間變了：“我帶你去醫院�！�
“我不要去醫院�！绷鴫m搖頭時，唇擦過景瑞淵的下巴，他自己毫無察覺。
景瑞淵身形微僵，最后，他無奈道：“那回家�！�
他彎下腰，從柳塵膝后抱起他，將人安置在車后座，迅速驅車開往南溪公館。
陶安接完電話回到宴會廳時，發現柳塵不見了，宋極也不在，問：“柳塵呢？”
“回去了。”計書搭話。
“回去了？回哪兒？酒店？”陶安暗道糟糕，他電話打太久，把祖宗給忽視了。
“不是，景先生來把他接走了�！�
“接走了？”陶安一臉懵逼：董事長什么時候回國的？
*
“柳先生晚上吃的有點多，還很雜，撐到了，又喝了酒，被刺激到了所以會不舒服。”韓醫生替柳塵診斷完，給出結論，“不過主要還是吃太多了，不消化�！�
“酒呢？”景瑞淵皺眉。
“酒精濃度很低，低到不像是喝了酒�！表n醫生實話實說，“柳先生酒量估計很差，建議以后還是不要飲酒了。”
“知道了�！本叭饻Y答應下來。
“這是助消化的藥，還有醒酒茶的配方�！表n醫生放下藥，“景先生，那我就先走了，有問題隨時聯系我？”
“嗯�！�
小陽將韓醫生送出門，端來一杯溫水，拿起醒酒茶的配方說：“景先生，我去煮醒酒茶�！�
他說完，貼心地將房門關好。
景瑞淵坐到床邊，拖著柳塵的腰將他抱著坐起來，將消食的藥遞到他唇邊。
“張嘴�！�
柳塵能聞到藥丸奇怪的味道，他撇開頭：“我不吃�！�
“聽話。”景瑞淵揉了揉他的頭，哄著他。
“味道好奇怪�！绷鴫m仍舊搖頭。
“吃完了給你糖�！本叭饻Y沒哄過人，笨拙地搬出哄小孩的方式。
他沒想到，意外的有效。
柳塵扭頭看他：“真的嗎？”
“真的。”景瑞淵端過杯子，“張嘴。”
“哦�！绷鴫m這次沒再鬧，老老實實含住藥片。
微潤的唇含住景瑞淵指尖，很快就拉開距離，柳塵被苦的伸手搶水杯。
景瑞淵穩住心神，喂他喝了水，替他順了順后背：“躺好，我去給你拿糖。”
柳塵眼巴巴看著他，一聲不吭地躺著。
景瑞淵哪里在家里放過奶糖，唯一的一盒糖還是小陽的姐姐結婚時他帶過來的喜糖。
拆了膠帶打開鐵盒，景瑞淵在其中翻到一顆旺仔奶糖，快步回了客房。
一推開門，他就看到柳塵還保持著他出去時的樣子，動都沒動，就眼睛在眨巴著。
景瑞淵無聲地嘆了口氣，走到床邊，撕開奶糖包裝袋，遞到他唇邊。
柳塵張口含住，奶香在口中彌漫開，他說：“甜的。”
“奶糖當然是甜的�！本叭饻Y失笑，這人喝醉酒跟小孩子似的。
柳塵含著糖，因為不舒服，頭又暈，他翻來覆去的，最后仰著頭叫他：“景瑞淵。”
“嗯�！本叭饻Y坐到床邊。
“……你沒事啊？”柳塵眨著眼，努力讓雙眼聚焦。
“嗯？我沒事。”景瑞淵不太明白他問的沒事是指哪方面。
“那你為什么……不回我消息？也不打視頻……”柳塵喝醉了酒，潛意識驅使下始終在糾結這件事。
“徐同說，你跟他講辦事去了不用聯系你，那你為什么……不跟我說不用聯系？”柳塵伸手推他。
景瑞淵被推了個猝不及防，差點從床邊掉下去。
他抓住柳塵的手：“對不起，我手機壞了，登機的時候被人不小心撞掉踩碎了，所以沒能聯系你，沒有下次了�！�
景瑞淵在視頻里看到宋極，向來自信沉穩的他根本坐不住，辦完療養院的事直接訂了最近的一趟航班，轉機兩次才到國內。
下了飛機后，他都沒來得及買手機，就直奔海城大學了。
是到了之后聽校內的學生說，才知道他們出來聚餐的事。
柳塵眨眨眼，也不知聽懂沒，過了會他又說：“哦，沒有下次。那我也沒有下次，我胳膊不疼了，你看。”
他從被子里將左手伸出來，手臂朝上給他看淤青。
因為有好好吃藥擦藥，還按摩了，淤青已經淡了很多，只剩中間一塊。
“嗯，很乖�！本叭饻Y替他撥開額前的劉海。
柳塵像是終于完成了什么任務一樣，長舒一口氣：“對，你說的對�！�
“頭疼……”他又忍不住抱怨，“好撐。”
柳塵說完，看向景瑞淵，眼里氳著水汽：“難受，你能不能幫我揉揉？”
景瑞淵握著他的手一緊：“好�！�
柳塵是真的吃多了，手掌貼上去，隔著T恤能感覺到他胃撐起肚皮，圓鼓鼓的。
景瑞淵不敢太用力，只輕輕幫他揉著。
不久后，煮好了醒酒茶的小陽輕輕敲了敲客房門。
“景先生，醒酒茶煮好了�！�
“拿進來�！�
小陽依吩咐，推開客房門，將醒酒茶遞給景瑞淵。
“行了，你回去吧，我照顧他�！�
“好，那有事您給我打電話�！毙￡柌欢嗾f什么，腳步放輕很快走了。
帶上房門前，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靠在一起的兩個人，總覺得夫人進劇組拍戲這一個多月，和景先生之間的氛圍變了好多。
是喜事，小陽這么想著，腳步輕快地下了班。
*
喂柳塵喝完醒酒湯，景瑞淵用濕紙巾替他擦干凈唇上沾的幾滴水珠，又替他掖好被子。
“睡吧�！本叭饻Y一邊哄他，一邊替他隔著被子慢慢揉胃。
起初，藥還沒起作用，柳塵蜷縮著，一直睡不著，酒也沒醒，拽著景瑞淵的衣角不肯松手。
快一個小時過去，藥效才上來，他總算好受了點，慢慢闔上眼。
將人哄好，濃重的疲憊感涌上來，景瑞淵舒了口氣，起身回了書房。
半小時后，戚裕替他送了新手機過來。
把手機卡放進手機里，景瑞淵打開微信，看到柳塵給他發了不少消息，心中酸澀。
他習慣了做事情遵照自己的意愿和安排，提前回國是沖動之下決定的，完全沒想到柳塵會擔心他。
現在多少有點后悔，應該在臨時決定回來前，先跟柳塵說一聲的。
唯一好的是他發現，柳塵或許比他想象中的要在意他一點。
“老板，還有點事想跟您匯報�！逼菰５�。
“說�！本叭饻Y放下手機。
“馬萬出拘留所了，他出來之后，和丁鎧一見了面，之后兩個人離開了海城�！�
景瑞淵眸色一凝：“去哪兒了？”
“買了綠皮火車的票，去了云城，目前還在路上，昨天夜里走的�！�
景瑞淵吩咐：“云城？去查查景越在不在云城，周邊的幾個城市也查一下�！�
“好的。”
戚裕走了后，偌大的公館瞬間陷入安靜，景瑞淵不放心又去客房看了一眼。
柳塵睡得很沉，胃似乎不疼了，整個人很放松，腳都踢到了被子外面。
景瑞淵替他重新拉好，坐到床邊。
柳塵生的很好看，肌膚晶瑩剔透，一點瑕疵也沒有，眼角那枚痣很性感，安靜睡覺的樣子就像骷髏花。
潔白無瑕、美好安寧。
視線往下，落在色澤微粉的唇上，景瑞淵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晚上柳塵抱著他時，唇擦過下巴的觸感。
濕軟溫熱，似乎很好親。
長長嘆了口氣，景瑞淵克制地收回手，道了聲“晚安”，很快離開客房。
第48章
柳塵一覺睡到第二天早晨, 外面的鳥嘰嘰喳喳叫著，陽光灑滿房間。
這里是南溪公館，他的房間。
垂頭一看, 他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時已經換成了干凈的睡衣，誰幫他換的？
醉酒醒后, 他毫無印象。
雖然很想回憶到底發生了什么，但空虛的胃發出強烈抗議。
他忍著饑餓走出房間，在廚房中忙活的小陽聽見動靜，探出頭來。
“夫人, 稍等，早餐馬上就好�！毙￡栃Φ锰貏e燦爛。
一個多月沒見, 小陽頭發剪短了許多。
“好�！绷鴫m走到餐廳, 好奇地問, “小陽, 誰把我送回來的？”
“當然是景先生啊�！毙￡柖酥鵁狎v騰的早餐走出來，“您昨天胃病犯了，景先生照顧了您一夜。”
反正他走之前, 就是景瑞淵在照顧的，所以他默認就是照顧了一夜。
“……誰？”柳塵以為自己聽錯了。
“景先生啊，您……不記得了？”小陽不確定地看著他。
柳塵微訝：“他什么時候回來的？”
“似乎是昨天，我也是景先生回來時才知道�！毙￡柌⒉惶宄�。
“那……”柳塵還要再問, 玄關的門“嘀嗒”一聲，被人打開。
伴隨著關門的聲音，不過片刻, 景瑞淵的身影就出現在柳塵視線中。
目光游離, 在略過景瑞淵下巴的時候，所有記憶像是潮水一般涌來。
柳塵握著筷子的力道無意識間消失, 原本被他夾起的南瓜重新掉回粥里。
“你們誰都不許說他！”
“他是我老公！”
“老公，胃不舒服。”
“你為什么不回我消息？也不打視頻……”
“那我也沒有下次�！�
“你能不能幫我揉揉？”
他到底都說了什么��？！
而且，他是不是親到景瑞淵……的下巴了？
柳塵偷偷抬眸，視線觸到景瑞淵深沉的雙眸，做賊似的迅速垂下頭，不止耳根，整張臉都紅透了。
小陽注意到，輕手輕腳地回了廚房，把空間留給這兩人。
“胃還難受嗎？”景瑞淵自然注意到了柳塵通紅的臉，不過比起這些，他更擔心柳塵的身體。
“不、不難受了�！绷鴫m嘟囔著回答，臉都快埋進碗里了。
景瑞淵應“好”，把胃藥又掰了一顆出來：“早上再吃一顆，免得還是不消化�！�
“嗯、嗯。”柳塵僵硬地點頭，伸手接藥時，指尖不小心碰到景瑞淵的，觸電般縮回去。
土黃色的藥丸蹦跶著，最后落在了地上。
景瑞淵也不怪他，撿起來扔了，洗完手又幫他掰了一顆出來：“聽話�！�
這兩個字就像帶了魔力，讓柳塵心頭直顫。
他發出的每個音節都是抖的：“我、我沒不肯吃�！�
“好�！本叭饻Y很淺地笑了下，看著他把藥吃了，才轉身去端咖啡喝。
帶著慌亂無比的心情喝完了粥，柳塵醞釀半天才組織好語言。
“你怎么、怎么突然提前回來？我查了你的航班，不是已經辦過值機了嗎？”
“航班不沖突，沒來得及取消�！本叭饻Y放下杯子。
“……回來，有急事？”柳塵追問。
“嗯，急事。”他還沒來得及追的人，可不能被別人追走。
“哦�！绷鴫m不問了，他突然不是很想知道是什么急事。
“不問我什么急事？”景瑞淵倒是沒打算簡簡單單放過他，走到餐桌邊。
“……不問。”景瑞淵離他太近了，不知道是不是對方剛運動過的緣故，柳塵感覺周圍的空氣都在發燙。
“那個學生喜歡你�！本叭饻Y卻直接道。
柳塵手心都冒汗了：“……忘了�！�
景瑞淵沒說話，偌大的房子里安靜的柳塵心里發慌，最后他才咬咬牙說：“我又不喜歡他�！�
“那把他刪了。”景瑞淵看著礙眼的很。
“你怎么知道我跟他加了好友？”柳塵詫異地抬頭，不信景瑞淵是會看他手機的人。
景瑞淵嗓音冰冷：“昨晚他給你發消息，手機提示跳出來的時候，不小心看到的�！�
如果不是沒權利，他肯定要把這人拉進黑名單。
“……一會兒就刪，我得先拒絕他，不然不禮貌�！绷鴫m還是打算以自己處理事情的方式去做。
“嗯�！本叭饻Y對此倒是沒了意見。
柳塵手握著杯子，手指一下一下蜷縮又放松，指腹沒什么節奏的擦過杯身。
一時間，他跟景瑞淵誰都沒說話。
景瑞淵視線落在他身上，因為他是垂著頭的，只能看到他的鼻尖。
半晌，他道：“對不起，我應該在臨時決定回來前，先跟你說一聲，不該讓你擔心的�！�
柳塵抿著唇，沒吭聲。
他也沒有很擔心。
就是有點急。
“沒有下次了�！本叭饻Y問，“行嗎？”
柳塵心撲通撲通跳的厲害，景瑞淵看著沒表情，可怎么突然說話就這么溫柔？
而且，干什么征求他的意見！
如果放在以前，還不知道對方喜歡自己的時候，他絕不會這么不自在，一定能自然地回答“好”。
可現在，他已經看出景瑞淵喜歡他了，對方這宛若親密戀人間求原諒的口吻，讓他實在是說不出口，太羞恥了。
“也、你太忙了，要是有急事，也、也不用一定跟我說的�！�
柳塵不可能說不行，太過分又太生疏，但讓他點頭說“行”也很難，縱容著縱容著，景瑞淵萬一越陷越深，他更難處理這段關系。
還是打太極吧。
景瑞淵看到他通紅的耳廓，無聲地勾動唇角：“好，我會說的。”
柳塵頭埋的更低了，他覺得現在氛圍很不對勁，他自己也很不對勁。
“我去跟姚導請個假，下午我、我還得回劇組。”
說完，柳塵腳底抹油踩著拖鞋很快跑回了客房。
放在床頭柜的手機已經充滿電了，柳塵拿起來就看見宋極發了很多消息來。
宋極：柳老師，昨天對不起，我不該那么沖動的。
宋極：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如果你的婚姻有任何不順，請一定不要委屈自己。
宋極：雖然我現在還在讀書，但是我接稿也有自己的收入，你真的可以考慮一下我。
宋極：我覺得我就和你演的俞秀差不多。
再往后，柳塵看不下去了，鮮少發脾氣的他很是惱火。
宋極憑什么妄下定論自己的婚姻不幸，更何況他哪里跟俞秀像了？
俞秀會介入黃魏和碧玉的婚姻是因為他親眼目睹了碧玉被嚴重家暴。
景瑞淵一沒打他二沒罵他，對他挺好的，宋極怎么敢明晃晃把挖墻腳說得這么理直氣壯？！
柳塵本來還想禮貌地拒絕，現在他連消息都不想回了，直接將對方拉入了黑名單。
之后，他又切到微信主頁，把大家發來的消息一個個看了。
導演姚詩：景先生幫你請假了，你的鏡頭不需要補拍，這兩天就放個假吧，不過不要過度沉溺，注意身體。
柳塵面紅耳赤地回復。
小土不土：謝謝姚導，不好意思給劇組添麻煩了。
計書前輩：我果然沒猜錯，昨天景先生把你接走后，宋極就沒回來了。
計書前輩：他是不是去找你們了？你們沒發生什么沖突吧？
小土不土：有一點，我把他拉黑了。
計書前輩：咋回事？？？
小土不土：他說我老公壞話[憤怒.gif]
計書前輩：好好好，拉黑的漂亮！
計書前輩：他今天也沒來劇組，估計不敢再來了。
小土不土：謝謝計書哥提醒我。
計書前輩：都是朋友，別客氣。
計書前輩：我聽姚導說你請假了，那什么，注意身體啊，我先補拍去了。
小土不土：……
千蘭姐：我的天我今天才知道那個宋極竟然喜歡你�。。。�
千蘭姐：他昨天追著你們出去沒事吧？！
小土不土：沒事，謝謝千蘭姐關心。
小土不土：我已經處理好了。
千蘭姐：處理好就行，你是不知道昨天景先生來接你的時候，臉黢黑[可怕.jpg]
千蘭姐：你注意腰哈～
小土不土：……
看到這里，柳塵已經不止臊得慌了，打字的手都在抖。
好在陶安和小琪的消息是最正經的，一個問了他醉酒的情況，一個跟他說“沒想到宋極是這種人，已經刪好友了”。
柳塵一一回復完，已經是半小時后了。
他放下手機，才感覺外面似乎特別安靜。
走出房間，柳塵聽見了微弱的財經新聞播報聲。
小陽這個點都要出去買菜，并不在。
柳塵走到客廳才發現，景瑞淵靠著沙發竟然睡著了。
男人已經洗過澡換上了深藍色的居家服，剛洗過的頭發隨意搭在額前，削弱了男人五官的凌厲感，多了一絲沉穩和少見的溫情。
這還是結婚這么久，他第一次看到景瑞淵這樣隨意又放松的樣子。
昨晚到現在發生的事情太多，兵荒馬亂的，柳塵差點忘了，景瑞淵提前回來估計又不眠不休倒了航班。
輕手輕腳回房間拿起手機，柳塵用景瑞淵的護照號查了一下航班信息，轉機兩次，飛行時間將近21小時，這還不算在路上折騰的時間。
為什么提前回來？
柳塵不可抑制地涌起一些這個問題的答案是關于自己的猜測。
重新回到客廳，柳塵又仔細打量了一番景瑞淵，才發現他右手掌搭在左手腕的黑曜石手串上，一直沒放開，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熠熠閃光。
他起了心思，伸過手去想偷偷碰一下，結果猝不及防地被抓住手腕，整個人傾倒下去，結實地撞在景瑞淵懷里。
“做什么？”景瑞淵嗓音微啞，鼻尖縈繞著淡淡的檸檬清香。
“……沒做什么�！绷鴫m掙扎著要起身。
景瑞淵沒真桎著他，克制地松開手，往旁邊坐了一些，把身旁的位置讓出來。
柳塵抿著唇，順勢坐下來。
“你是不是很累？”
“有點�！本叭饻Y這次沒撒謊，眼睛半瞇著，似乎是真的很困。
“那么累，為什么還要提前回來？之前不還說會休息�！绷鴫m抱怨。
景瑞淵失笑：“不是說了，有急事�！�
“天大的急事倒二十多小時飛機，不還是躺在沙發上睡覺。”
“確實是天大的急事�！本叭饻Y坐直了些，舒了口氣，心臟急躁又不安地鼓動著。
“所以，我不是把急事接回家了，才能安心睡覺嗎？”
第49章
“這都回劇組兩天了, 還魂不守舍吶？”寇千蘭看到柳塵化完妝還坐在那發呆，笑著調侃他。
“腰沒事吧？”寇千蘭見他還沒動靜，湊過去小聲問。
柳塵下意識回答：“沒事。”
“看著也不像沒事的樣啊。”寇千蘭不信。
柳塵這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什么, 氣急敗壞說：“千蘭姐，您別開我玩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逗你的�！笨芮m正色道，“所以到底發生什么了？”
發生什么？
他總不能說，和他領了快兩個月結婚證的協議聯姻對象突然跟他表白了吧！
“確實是天大的急事�！�
“所以，我不是把急事接回家了, 才能安心睡覺嗎？”
雖然沒說“我喜歡你”，但是到底哪個字不是“我喜歡你”的意思�。�
“真沒事, 就是我先生最近可能會比較忙, 雖然回國了但我兩還是不能經常見到�！绷鴫m搬出一貫用的說辭, 得益于優秀的演技, 他偽裝的很好。
“哎，這沒辦法，畢竟景先生是要挑大梁的�！笨芮m已經習慣了柳塵秀恩愛的行為, 表示理解。
柳塵“嗯”了聲：“千蘭姐，我稍微瞇一會兒，昨天有點沒睡好，晚點到我了我再出去。”
“好, 那我先不打擾你了，睡吧�！笨芮m拍拍他的肩，走出化妝間。
伴隨著“咔噠”一聲, 門被關上, 化妝間瞬間安靜下來。
柳塵長舒一口氣，想起四天前, 景瑞淵說完那兩句話后——
穿書前后活了二十一年，柳塵被很多人表過白，但從沒像今天這樣慌亂。
“你……”
他詞窮到只說出一個字，就像被剝奪了語言功能，徹底當機。
景瑞淵向來冷靜自持，即使隱晦地告了白，心里慌得完全超出他的預料，但面上還是維持著沉穩冷靜。
“坐著吧，我睡一會兒。”
前三個字用著最平淡的語氣，柳塵卻聽出了一絲挽留和示弱。
所以，他最終沒走，安安靜靜坐在沙發上。
景瑞淵把遙控器遞給他：“想看電影就換了，我睡了�！�
“嗯�！绷鴫m接過遙控器，側頭時就看到景瑞淵已經闔上了眼睛，仿佛剛剛的曖昧和告白只是他的錯覺。
景瑞淵確實是累了，睡得很沉。
這個上午，柳塵安安靜靜看完了一部電影，還看完了一集紀錄片，景瑞淵才醒過來。
兩個人面對面用午餐時，景瑞淵問：“要提前回劇組嗎？”
柳塵握著筷子的手一滯，搖搖頭：“不回，已經請過假了，我想休息兩天�！�
“好，你們后天還是在清咥鎮拍戲？”
“對，再拍幾天，五月七號就要去越城了�！�
景瑞淵說：“那明晚送你回劇組�！�
“好�！绷鴫m點頭答應。
他本以為，景瑞淵說的“送”是他親自送，再不濟也會和他一起去劇組，但沒有。
景瑞淵安排了許叔來接的他，副駕駛是新安排的保鏢，后座還有陶安。
景瑞淵只是一如既往地在手機上叮囑他“到了說一聲”。
柳塵抿著唇，沒回，直到人重新住回酒店的房間，才回復。
小土不土：我到了。
[愛心]我先生[愛心]：嗯。
[愛心]我先生[愛心]：早點休息，晚安。
就這？
習慣了每天晚上都要視頻，景瑞淵回國之后，今天兩個人除了早上見到過，就沒再碰上面。
最后竟然就只是說個“晚安”，還是文字版的。
柳塵盯著手機屏幕，不自在極了，怎么感覺景瑞淵告白之后，兩個人的關系反而生疏了？
而且，柳塵本以為會是自己躲著他，現在卻變成反過來的了。
一想到這里，柳塵回過神，他又不喜歡景瑞淵，在意這么多做什么？
于是，他也學著以前那樣，客氣地回復。
小土不土：晚安。
*
然而，從他回到劇組后，已經兩天了，別說視頻和電話，景瑞淵發消息的頻率都下降了。
柳塵突然想到，原文中的景瑞淵就沒喜歡過人，天天工作長工作短，向來講究效率第一。
如果這種思想代入到感情里，他該不會覺得告白就是終點吧？
就在這時，手機消息提示音響了下，是財經新聞推送。
點開報道，柳塵才知道，原來景瑞淵去城東地塊視察開發進度了。
其實從地產轉讓手續辦好后，城東地塊就已經開始動工了，如今一個多月過去，也算是小有進展。
尤其是景瑞淵最想做的商圈雛形已經出來了，百貨大樓建設項目是目前進度最明顯的，因為有和Flourish的合作作為支撐。
如果說天際線傳媒是景瑞淵個人事業的開端，百貨大樓將會成為他邁出的第二步。
原文中，春柳地產破產后，柳鑫嶸和原主相繼去世，城東地塊最后經過幾輪拍賣還是輾轉到了景瑞淵手里。
開發順序與現在并無差別，第一個開始做的項目就是百貨大樓，只是比現在晚了三年。不過，圍繞這個百貨大樓新開發出來的商圈將會在未來成為海城乃至整個華國都非常有名的商業中心，也成了外國人來華國旅游的熱門打卡點。
報道中，景瑞淵身著黑色襯衣和銀灰色的西裝褲，腿筆直又長，寬肩勁腰，身材極好。
站在他旁邊的石項禹和徐同其實樣貌都不差，只是完全被景瑞淵的光芒掩蓋了。
最夸張的是，一個財經新聞報道，評論里竟然清一色的“景瑞淵好帥”、“想跟景瑞淵睡覺”、“極品男人就該世界共享”。
柳塵看的說不上來的郁悶。
“柳老師。”“咚咚”的敲門聲響起。
柳塵嚇了一跳，手一抖手機從手中滑落，他慌慌張張彎腰抓住。
“柳老師，差不多要開拍了。”
“來了�！绷鴫m放好手機，走出化妝間。
*
柳塵今天一共三場戲，前兩場都是跟寇千蘭的對手戲，第三場則要去酒吧拍攝。
清咥鎮雖然相對海城沒那么發達，但也有一家小酒吧，地方不大，勝在環境不錯，離他們現在拍攝的居民樓不遠，走過去就十來分鐘。
傍晚大家一起吃過晚餐后，寇千蘭沒戲就先回了酒店，其他人則溜達著散步到酒吧附近。
工作人員架設備時，柳塵和計書坐在一起閑聊。
“后來宋極那家伙沒再煩過你吧？”計書不放心地問。
“沒有�！�
“姚導處理的也快，拍完就把群解散了，為了不跟他產生后續的瓜葛，姚導不僅給他結了客串的錢，還把借的那件衣服的錢一并打給他了�！�
計書說的這些柳塵還不知道，姚詩應該是他請假那兩天處理的。
“我以為只把群解散了�！币М敃r拉的16個人那個“海城大學臨時演員”群在聚餐那天晚上就被解散了。
“怎么可能？”計書說，“你家那位沒跟你說？他聯系了姚導，要求劇組和宋極結束合作以后，堅決不可以有后續的交集，他擔心你被騷擾。”
柳塵微怔，景瑞淵還真沒跟他說，就只是讓他刪好友，后來都沒提過，他還以為景瑞淵不是很在意。
“他……”柳塵話音未落，路口傳來一陣動靜。
一輛銀灰色的路虎停在遠處，跟鄉村的小路很是不搭。
白天還在報道上出現的男人此刻從車后座走出，衣服還是報道中那一身。
柳塵遠遠地盯著他看。
計書提醒道：“眼睛都看直了。”
柳塵輕咳一聲，站起身迎上前：“你怎么來了？”
景瑞淵腳步微滯，柳塵今天叫他沒有像以前那樣的稱呼前綴。
見他不說話，柳塵緩緩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什么，若是在以前，他肯定大大方方不會覺得不自在，可現在，過于羞恥竟然讓他叫不出口。
“看看�！本叭饻Y依舊是同樣的說詞。
但這回，柳塵不用問都知道，景瑞淵是來看他的。
“不忙嗎？”柳塵問他，“還以為你這兩天挺忙的。”
景瑞淵如實說：“這兩天把工作集中處理掉了一部分，騰出點時間就想過來�！�
“還有多久拍戲？”景瑞淵抬眸，看了一眼柳塵背后忙碌的劇組。
“天還沒黑，要再晚一點，大概七點�！本瓢傻膽蚴且箲�，現在雖然天色漸晚，但還不適合拍攝。
“那過來。”景瑞淵轉身往車子的方向走。
柳塵“哦”了一聲，快步跟過去。
*
“什么情況？吵架了？”
“怎么都沒抱一下？”
“該不會是因為宋極那個事，兩個人鬧矛盾了吧？”
劇組的人一直在偷偷看柳塵和景瑞淵的互動，發現以往親昵的稱呼沒了，見到面連抱都不抱了，甚至走的時候不僅不牽手還不并肩，頓時開始操心。
“我還嗑著柳老師和景先生的CP呢，怎么感覺要be？”
“別啊，就一點小矛盾，我相信床頭吵架床尾和�！�
“平時柳老師可熱情了，今天感覺好像在躲著，真的沒事嗎？”
姚詩打斷他們的討論：“行了，人家夫夫兩的事，你們一群人操個勞什子心�！�
“不吵架的情侶才是少見�！庇嫊Z重心長道，“你們一群小屁孩都不懂，吵得越兇感情越深�！�
*
車內，兩個人完全不知道劇組討論成什么樣了。
柳塵坐進車里后，瞧見景瑞淵從置物隔里拿出跌打損傷的噴劑。
“你……”柳塵話都沒說完，手腕就被景瑞淵握住。
“我能不能看一下淤青？”景瑞淵抬眸，薄唇微啟。
柳塵嘟囔：“好的差不多了，你看吧。”
“嗯�！本叭饻Y見他同意了，撩起他的袖管。
與手上的整塑蠟完全不同的白嫩肌膚露出來，小臂上的淤青已經只剩大拇指腹那么大了，不用力按根本感覺不到淤青的存在。
景瑞淵噴了一些噴劑上去，用手掌包住指腹大的淤青，替他輕輕按揉。
手法熟練老道，柳塵懷疑他練過：“你會按摩？”
景瑞淵如鷹般銳利的雙眸緊盯著他，深潭一般的瞳中，柳塵只看得到自己。
“學的�！�
為了什么學，不言而喻。
柳塵臉熱，迅速移開視線。
這什么噴劑，胳膊燙就算了，怎么還害得他臉都燙了？
揉完左小臂的淤青，景瑞淵彎腰，伸手去抓他的腳踝。
柳塵嚇了一跳，反射性往后躲：“干嘛？”
“別動。”景瑞淵的語氣不容置喙。
“可是，你拉我褲子干什么？”柳塵緊緊拽著褲腰。
景瑞淵哭笑不得，托起他的右腿搭在自己腿上，將他肥大的褲腳往上卷，直到膝蓋上方才停下。
“幫你擦藥�！�
柳塵這才注意到，膝蓋側面不知何時有了好大一塊淤青，疼倒是不疼，他都沒意識到。
“你喝醉那天，一直亂動，后來在車里撞到了車門。”景瑞淵說完，已經在手掌噴上了噴劑。
寬厚的大掌覆到淤青上，柳塵這才感覺到疼，“嘶”一聲。
景瑞淵看向他：”疼？”
“有一點�！�
“那我輕點。”景瑞淵怕他亂動，用左手抓住他的腳踝，“實在疼就忍一忍，等會兒就好了�！�
“……嗯�！绷鴫m緊抿著唇，盡力不讓自己哼出聲。
“這么白，磕了碰了就是一塊青�！本叭饻Y教訓他，“以后會不會注意一點？”
柳塵乖順地答應：“知道了�！�
“知道了就多注意。”景瑞淵語氣平淡，說出口的話卻宛若驚雷，“我會心疼。”
之前是模棱兩可，現在這句話再直白不過了。
柳塵心臟倏地一跳，不敢再看他，視線往下，最終落在兩人相交的腿上。
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姿勢，他卻感覺受到了極大的沖擊。
尤其景瑞淵的肌膚是小麥色的，常年健身的好習慣讓他胳膊結實有力，肌肉線條完美。
偏偏自己天生很白，小腿還跟景瑞淵胳膊差不多粗。
兩相對比之下，他竟然覺得這個畫面好色情。
越想越不對勁，柳塵想抽回腿：“好、好了。”
“嗯。”景瑞淵松開手，極具耐心地替他把褲腳放下來。
然后抽了張濕紙巾擦干凈手上的藥劑，轉過頭看著柳塵，問：“柳塵，我能追你嗎？”
第50章
車內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安靜到柳塵心都亂了。
什么告白就是終點？
景瑞淵根本就沒這么想！
原來他不是不會談戀愛，他只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見。
但是，怎么有人能把“我能追你嗎”說的好像在問“今天下雨了嗎”一樣平常？
“你……”柳塵一時間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差不多要到時間了�！本叭饻Y握著他的腳踝, 幫他把腳放下去，“去工作吧, 慢慢考慮，不急著答復我�！�
“……好�！绷鴫m心里很亂，也確實沒辦法立刻給他答復。
“嗯。”景瑞淵替他推開車門，“我就不送你了, 行不行？”
“就幾步路，不用送�！绷鴫m鬧了個大紅臉, 很快下車了。
站在車外, 他猶豫了一下, 回頭說：“我走了�！�
“嗯�！本叭饻Y目送著他回了劇組, 才關上車門。
司機重新回到車里，很快，銀灰色的路虎在路口調頭駛離。
*
回到劇組的柳塵敏銳地察覺到大家聚焦在他身上的視線, 看過去時，每個人又都裝作很忙碌的樣子。
不對勁。
“我臉上是不是沾了什么東西？”柳塵問。
“沒有。”計書擺手，“你想知道？”
“當然，怎么都在偷偷看我？”
計書輕咳一聲, 小心翼翼地問：“你跟景先生吵架了？”
柳塵茫然：“沒有啊�！�
“我就說嘛�！庇嫊胃呱ひ�，“別八卦了啊，沒吵架, 人感情好著呢！”
“原來沒吵架。”
“幸好沒吵架, 差點以為我的cp要be了。”
“嗐，亂操心了�！�
“情侶間的小情趣, 小情趣�！�
討論的聲音此起彼伏，柳塵總算是聽明白怎么回事了。
“為什么覺得我跟我老公吵架了？”柳塵不解。
“因為你又沒叫他‘老公’，又沒一頭撲進他懷里，又沒和他手牽手�！庇嫊莱鍪虑榈闹攸c。
柳塵：……
原來他以前表現的這么黏人嗎？
“沒吵架，我就是……”柳塵努力尋了個說詞，“適當保持距離，會產生新鮮感�！�
“這是維系感情的訣竅�！�
柳塵純粹就是在睜眼說瞎話，偏偏劇組的人還就吃他這一套，紛紛湊過來。
“柳老師是不是傳說中的釣系？”
“什、什么釣系？”柳塵有點懵。
“就是有意無意都能讓景先生欲罷不能，無形中散發魅力�！�
柳塵笑笑，并不說話。
他才不是什么釣系，真要說，景瑞淵才是，忽冷忽熱的。
“不錯，戀愛腦的形象升級了�！庇嫊{侃他。
柳塵無奈，只能向姚詩求助：“姚導，是不是差不多可以開拍了？”
“到時間了啊，別聊了！”姚詩及時出手。
一群人瞬間蜂擁而散。
晚上這場酒吧戲其實有點危險，因為黃魏和俞秀在酒吧發生沖突，動手打了一架，兩個人積怨已久，都是下了死手的。
酒吧里的桌子都是大理石臺面，劇組為了防止演員受傷，在剛剛柳塵和計書休息時，就已經對每一張桌子的四邊貼上了防撞條。
姚詩把柳塵和計書叫到自己面前，仔細叮囑：“不管怎么樣安全第一，我從來不建議演員用替身，劇組自然沒有這方面準備，你們千萬要注意安全，哪怕是借位拍攝，有任何問題也要及時說�！�
“好�！眱扇水惪谕暣饝聛�。
“行，那準備準備，咱們開始。”姚詩四下吩咐了一圈，所有人立刻進入拍攝狀態，“《妻子》第六十四幕第三鏡第一次，action！”
*
黃魏抬頭看著酒吧的招牌——“DISCO”，D字脫了漆，只剩下半截，O也剝落了一半，看起來跟C差不多。此時這幾個字母在夜晚頻繁交替閃爍著黃綠藍白的光，很刺眼。
酒吧隔音效果很差，站在門口能聽見里面不知道誰在唱歌，唱的還很不好聽。
這個酒吧是他們鎮上最熱鬧的地方，年輕時他也有來喝過酒，后來手頭緊了，就再也沒來過了。
推開酒吧大門，頭頂的燈球閃著光，這里生意很好，有很多客人，坐著喝酒的，在舞池里跳舞的，還有隔壁鎮上跑到這里來玩的。
黃魏在人堆里盯著身著服務員制服的人看，很快，他找到了俞秀。
他怒氣沖沖地擠開所有人，沖到俞秀面前，抓起他的領口將人往地上摜。
但因為周圍人多，被擋了一下，兩個人雙雙摔倒在地上。
“怎么了這是？”
“打架？”
“別看別看，躲遠點。”
周圍的人紛紛讓開，地上散落著砸碎的玻璃和淺藍色的液體，是俞秀不久前還端在手中的托盤上擺著的一杯雞尾酒。
“黃魏？”俞秀緩過神，就看到黃魏壓在他身上，一個拳頭已經掄下來了。
猝不及防被打了一拳，俞秀嘴角瞬間出血。
*
“咳咳咳……”
計書見柳塵突然咳嗽起來，嚇了一跳，趕緊起身將他拉起來：“怎么了？”
鏡頭后面，姚詩探出頭：“怎么回事？”
“沒、咳咳……”柳塵咳得臉都紅了，好一會兒，他才緩過來，“沒事，被嗆到了�！�
他嘴里含了個血囊藥丸，計書打他的時候，他要順勢咬破。因為是頭一回，他很生疏，咬破之后有一些人造血順著喉管流進去了，他又是躺著的姿勢，不小心就被嗆到了。
“快緩緩，柳老師，您吐這里�！惫ぷ魅藛T拿來個黑色的袋子。
柳塵擺擺手：“都吃掉了，沒事，我去漱下口。”
說完，他起身走到水池邊，漱口后，小漁給他遞上水杯。
“塵哥，喝點水�！�
“謝謝�！绷鴫m喝完，總算緩過來，“不好意思啊，要麻煩大家了�！�
“這多大點事，我第一回拍流血的戲，懷里抱了個血包，戲還沒拍就被我壓破了，本來是慢慢放血的鏡頭，被我愣是搞成了命案現場�！庇嫊参克�。
柳塵被逗笑了：“血包被壓破不是你的問題，是血包的問題。”
“就是！”
姚詩聽得直笑，等柳塵緩過來，所有人又重新投入拍攝。
拍打戲時，兩人倒是一氣呵成，并沒有NG的情況，只是柳塵又磕到了手，一時半會兒有點泛紅。
如果不是桌子邊緣都貼了防撞貼，絕不止泛紅這么簡單。
兩人拍完時，酒吧已經一地狼藉了，姚詩特地安排了幾個工作人員留下來打掃，其余人便先結伴往酒店走。
計書的經紀人周堯追上來：“計書�！�
“怎么了？”
“我五一節跟公司請了十天假�！敝軋驌蠐项^，“婚假，計書你到時候有事跟助理說，急事可以打我電話。”
計書拍拍他的肩：“哪有什么急事，好好度你的蜜月�！�
“周堯哥新婚快樂�！绷鴫m在一旁祝賀。
“謝謝柳老師�！敝軋蚰樕媳M是喜氣。
計書神秘兮兮地問柳塵：“你知道周堯跟他老婆怎么認識的嗎？”
“不知道�！绷鴫m搖搖頭。
“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計書說，“周堯哥暗戀人家三十多年都沒開口講過，那女孩也是，偷偷喜歡他好多年�！�
“我要是早點追她就好了�！敝軋蝾H為感慨，他現在不年輕了，他比計書大三歲，今年都四十八了，卻才結婚。
如果是一直遇不上心動的人或者根本不想結婚倒也算了，他是有喜歡的人的，而且一喜歡就是幾十年。
“以前嘴巴笨，不知道怎么追人，又不敢開口，怕開了口連朋友都沒得做，所以一直憋著不講，只敢默默對她好�！敝軋蛘f，“白白浪費了幾十年的好光陰，如今我跟我老婆都不年輕了，幸好還是走到了一起。要是沒走到一起，還不知道要多后悔呢！”
“為什么開了口朋友都沒得做？”柳塵其實在感情這方面挺小白，他沒喜歡過誰，但他覺得不喜歡哪怕拒絕了，只要性格合得來還是可以做朋友的。
“因為真正的愛是藏不住的�！敝軋蛘Z重心長，“看不到就會想她，不管看到什么，只要覺得適合就想買給她，見到她就想抱她、親她，成天想和她待在一起�！�
“多巴胺在某些時候會控制大腦，讓你克制不住地思念她�！�
“與之相對的，如果我老婆不喜歡我，她知道我想對她做什么，肯定會覺得尷尬、會覺得不自在，之后自然而然就會疏遠�！�
“不來往就代表失去，與其這樣，大部分人為求穩妥可能會選擇默默地守在喜歡的人身邊，至少這樣，不會面臨失去的痛苦�！�
柳塵并未接話，原來告白前要考慮這么多嗎？
“不過柳老師你就沒這種煩惱了，雖然是聯姻，但你和景先生兩情相悅，好好珍惜就行�！敝軋蛘Z重心長。
柳塵裝作靦腆的樣子：“當然，我一定會好好珍惜的�！�
只有他自己知道，現在到底有多心虛，因為此時此刻他跟景瑞淵既不是表面聯姻，也不是兩情相悅，變成了景瑞淵單方面喜歡他！
倏地，電話鈴聲打斷三人的閑聊。
柳塵掏出手機一看，是景瑞淵。
他壓下心中的慌亂，按下接聽鍵：“……老公�！�
景瑞淵沒想到又聽到了這個稱呼，心中一動，轉念便知道，他身邊應該是有人。
“剛拍完戲嗎？”
“嗯，馬上就到酒店了。”柳塵喃喃回答。
“那等你到酒店了，我能跟你視頻嗎？”景瑞淵認真征求意見。
柳塵微怔，不自在地說：“可以啊，那我快點回去，我想跟你視頻�！�
一旁的計書和周堯對視一眼，紛紛表示沒眼看，不愿意再吃狗糧，加快了腳步。
景瑞淵聽到他這編出來的瞎話，輕笑了下。
“嗯，我也是，我想你了。”
嗓音低沉，明明隔著聽筒，卻讓柳塵覺得這人是靠在自己耳朵邊說的情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