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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海王渣男是小可憐11

    沈緣從口袋里翻出來付灼給他塞的口罩戴上, 手里捏著那袋沒喝完的草莓味酸奶駐足在路邊左看右看好半天,把頭頂布滿鱗斑云的天都看過了,也沒搜尋到男主的蹤跡。

    可能, 是之前拍下來存的照片?

    白凈少年捏著手里的酸奶低頭站在街角,即使戴著口罩看不清具體容貌, 可只憑那身似細雨翠竹的寧靜氣質,也自成一副好風景,微風纏上他覆著薄薄柔軟發絲的額角, 即刻塑成一張青春年少的電影底片。

    此時秋風蕭瑟無邊,枯黃樹葉自枝頭旋然而下,落在沈緣肩頭,少年看著手機的手機,輕輕挪動手指在屏幕上點擊幾下回復了秦晝的消息,站在馬路對面的街頭攝影師將這一幕在相機中定格。

    “你好。”

    帶著古怪腔調的聲音在沈緣耳邊響起, 少年怔怔抬起頭, 看見一個金色短發穿著風衣的男人正站在自己面前向他伸出手, 男人的眼睛呈碧藍色, 面部骨骼感很強, 脖子上掛著一臺攝像機。

    沈緣愣了愣, 一時有些無措,因為這些年病重的緣故, 他大部分時間都在醫院或者家里待著, 在現實中和人交流的機會很少, 如果必須要交流, 也只會是自己或者付灼認識的人, 現在一個陌生人在他不熟悉的地域主動和他交流, 付灼哥又不在……

    少年藏在口罩下的嘴巴悄悄地呼出一口氣, 然后抬手虛握住了男人的指尖,遵照他小時候幼兒園老師教導的禮貌十則,輕輕地搖晃了兩下,道:“你好……”

    男人笑了笑:“我叫阿利斯,是一名攝影師,剛剛沒經你同意給你拍了張照片,你要看看嗎?”

    他的中文只能說……可以聽得懂,不至于產生交流障礙,如果是說英文或者其他外語,那么憑沈緣連高中都沒上的學習程度,他們就只能使用最原始的肢體語言了。

    沈緣看了眼那張照片:“謝謝你。”

    阿利斯笑了一聲:“不客氣,你有興趣做平面模特嗎?我還算是小有名氣,可以幫你推薦平臺。”

    沈緣沒懂:“什么是平面模特?”

    阿利斯想了想:“拍一些照片,代言雜志或者商品之類的,其實如果你再長高一些的話……我可以帶你去秀場試一試,你的眼睛真的很有特點。”

    “走近了看,像兩顆漂亮的寶石。”

    沈緣:“……”

    你夸我我很高興,你說我矮我很不高興。

    他一直知道自己不高,和一些天生高大的男人站在一起像個還在上高中的小孩子,但至少也沒在全國平均身高以下,上次在家里付灼拿軟尺給他從腳量到頭,他還比去年長高了兩厘米呢。

    沈緣沉默片刻,道:“不好意思。”

    “我哥哥不叫我出門工作。”

    阿利斯張了張嘴:“……未成年人嗎?你哥哥是你的監護人?”

    沈緣正準備回答,一抬頭卻見從那棟別墅的園子里頭急匆匆出來一個男人,秦晝指節上掛著一串車鑰匙來到阿利斯身邊,指著身后那棟別墅道:“不行,得重新裝。”

    阿利斯挑了挑眉:“秦先生,這已經裝過一遍了,如果重新起地基的話,費用會很高,建造的時間也會很長。”

    秦晝一口咬定:“我出錢,重新裝。”

    阿利斯手里拿著攝像機:“這房子有什么問題嗎?”

    秦晝低頭看著手機,道:“我男朋友反應平平,他顯然不喜歡這個風格。”

    “嗡嗡。”

    沈緣的手機震動了一下,這聲音吸引了秦晝的目光,男人眼眸鋒利如刀,在他的臉上掃過一眼,又很快移開,像是根本沒有他這個人一般,對著阿利斯道:“先辦理登記,后續重造不用你操心,這房子地段兒好大家都知道,不管誰出價最高,我出他兩倍。”

    阿利斯有些無奈:“那得盡快了,我做完下周的攝影工作就要回國。”

    秦晝應了一聲,眼睛盯著手機屏幕低聲喃喃道:“……怎么不回消息?”

    他指尖一點發過去幾個從關斯言那里偷來的動漫兔子表情包,又隨手轉過去一些錢,身邊有人的手機接連震動幾下,秦晝抬了抬眼睛,正對上阿利斯身邊少年一雙純凈的眼眸。

    他率先移開視線,又捧著手機繼續等消息,完全沒意識到沈緣捏在口袋里的手到底蜷得有多緊,所幸秦晝沒見過他到底長什么模樣,他今天又戴了口罩,更加叫人難以認出,兩次對視秦晝都是匆匆掃過一眼,或許也根本沒來得及細看。

    注意力全在他那只手機上了。

    秦晝指尖扒拉著屏幕刷新,一邊對阿利斯道:“那就先這樣,明天我叫人來辦這件事,到時候和你聯系。”

    “我男朋友沒回消息,先給他打個電話。”

    沈緣:“!”

    他連忙轉身悄悄摸出手機設置了靜音,然后以生平最快的速度離開,任由身后的阿利斯怎么叫都不回頭,就在他設置下靜音的后一秒,秦晝截取他頭像一小部分的圖畫顯示在了屏幕上,沈緣手指輕顫一下迅速將其掛斷。

    救命,為什么會這么緊張?

    有種要被捉奸的興奮感。

    沈緣站在路邊平復了一下心情,低著頭喘了幾口氣,正想要抬腳穿過馬路,一只手捏著他肩膀處的衣裳把他揪了回去,男人略帶些不耐煩的低沉聲音響在頭頂:“紅燈啊,看路。”

    秦晝收回手的速度比沈緣反應過來的速度還要快,他就像是重度潔癖患者一樣,只樂意伸出兩根手指捏著他一小塊衣裳把人從死亡邊線上拽回去——心地善良,素質不詳。

    沈緣沒敢開口說話,他怕自己一開口,憑秦晝這個網戀上頭的勁兒會一下子聽出來他的聲音從而直接達成網戀奔現成就。

    秦晝似乎也并不想理會他。

    這樣最好。

    “你……”

    沈緣心里跳了一跳。

    秦晝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袋裝酸奶上:“什么牌子的?這個。”

    他指了指少年手中那袋沒喝完的酸奶,問道:“現在高中生都喜歡喝這個?”

    附近確實有不少高校坐落,秦晝這么猜測也不無道理,沈緣沒有辯駁,只是輕輕點了下頭,刻意地將聲音低下去:“商店隨便買的。”

    “哦,”秦晝沒再繼續跟他搭話,只是一邊轉身一邊自言自語地說道:“……給我男朋友也買點。”

    ……

    ……

    沈緣回到酒店的時候付灼依舊沒人影,今早他原本正迷迷糊糊地睡著,整個人埋在了枕頭里,付灼摟著他用熱毛巾給他擦干凈身體,又躺回到他身邊捏著他的下巴輕輕親著溫存,沈緣半睡半醒地張開嘴回吻他。

    原本早上就是男人最干柴烈火的時候,眼看著付灼精神奕奕就要將他抱到身上深吻,這時電話卻震動了起來,將朦朧半醒的沈緣嚇了一跳。

    付灼將他的腦袋貼在自己懷里接聽電話,一只手捂住了他的耳朵,沈緣沒怎么聽清對面到底說了什么,只知道付灼接了這通電話后便將他哄睡悄悄出門了,再醒過來的時候,房間內只剩他一個人。

    沈緣把外衣脫了躺在床上給付灼發過去一條消息。

    【小圓】:哥什么時候回來?

    那邊長久沒有回復,沈緣無聊打開了消消樂有一下沒一下地玩著,臉頰埋在枕頭里鼓出了一個小小的弧度,這時那則未接通的語音電話再次響了起來,依舊是秦晝。

    沈緣接通電話:“喂,哥哥。”

    男人在那邊輕笑一聲:“叫秦晝哥哥。”

    沈緣改口:“秦晝哥哥。”

    秦晝似乎在外面,那邊的聲音有些亂糟糟的,整個電話傳來的聲音都很模糊不清,秦晝沒有回話,過了大約十來秒,整個通話瞬間安靜下來。

    秦晝用腳帶上休息室的門,問電話那邊的少年:“怎么不回消息?圓圓在忙嗎?”

    沈緣隨口扯謊:“哥哥我睡著了。”

    “嗯?”秦晝的聲音頓了頓:“可你掛電話很快,怎么?夢游的時候按到掛斷鍵了嗎?”

    沈緣的心里跳了跳,只恨自己沒注意到這個紕漏,男人的聲線很平和,根本沒什么起伏,但沈緣就是能隱隱約約聽出來他聲音里飽含的怒氣,如同站在巖漿旁邊感受那股沖人的撲面熱浪一般,燒得人渾身灼熱。

    “我……”

    “別騙我。”秦晝說。

    沈緣悄悄呼了口氣:“我不騙哥哥的。”

    “我是在……打游戲,所以……”

    “好了,不說這個了。”秦晝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他在電話那頭低低笑了一聲,而后迅速轉移了話題:“你要不要princess?”

    沈緣:“什么?”

    秦晝道:“我說公主。”

    沈緣沒理解:“公主是誰?”

    秦晝:“你。”

    沈緣:“我?”

    少年疑惑的聲音里夾帶著一些似山間清泉般的純澈,從聽筒里傳出聲音來,秦晝指尖夾著煙忍不住笑出了聲,不再跟這個小少年開玩笑,他低聲道:“圓圓公主,你要不要金獎牌?”

    沈緣換了個姿勢趴在床上問他:“什么金獎牌?”

    秦晝解釋道:“這邊我有個……朋友,是賽車手,他剛從國外比賽完回來,要在京都開一場友誼賽,邀請函都發我這邊兒好幾回了,再不答應面子上過不去,來都來了,給圓圓贏一個金獎牌要不要?”

    沈緣迷惑中:“那和公主有什么關系?”

    秦晝道:“這一屆金獎牌的名字就叫princess,我看了設計圖,給你放家里當個擺件挺好。”

    沈緣沒說話,他和付灼來京都的時候,付灼也提了兩句東家給派的工作,大概就是檢查一個友誼賽的車子一些機動零件什么的,做一做維護,但是……不會這么巧吧?

    付灼要和秦晝遇上了?

    “想什么呢?”秦晝的聲音和房間外插卡的聲音一同響起,門把手漸漸下落……

    “咔嚓。”

    沈緣下意識回頭,手機里秦晝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圓圓也是公主。”——

    興奮的不是圓圓,是我!

    好想看付灼和秦晝立刻干一架!

    (明天閑著,老婆們我盡力雙更)

    第62章 海王渣男是小可憐12.13

    沈緣手忙腳亂地掛斷電話, “嘟”的一聲過后,門口男人換完鞋走進來的腳步聲方才響起,付灼手里拎著一只保溫杯和一個布制的袋子出現在他的面前, 面色淡然如常。

    “……哥。”沈緣側過身子看向他,將手里拿著的手機捏緊了, 聲音不自覺地有些含糊不清,少年柔軟發絲乖順地垂在鬢邊,額角處卻鼓起來俏皮地揚起了一個弧度:“付灼哥怎么現在才回來?”

    “去工作了。”

    男人寬大的手掌覆在他頭頂輕輕揉了揉, 將他凌亂發絲一寸寸整理好,沈緣忍不住仰起頭瞇著眼睛在他的手心里蹭了蹭,又從床上爬起來一把摟住他的脖子緊緊貼上去,像一只到哪里都要人摟著的小樹袋熊一樣,扒著面前人的肩膀不松手。

    付灼放下東西順手將他摟進懷里,貼著沈緣的唇角親了親, 少年身軀柔軟, 每一寸骨骼都清晰無比, 熟悉的觸感在付灼指尖似溪水一般流淌過去, 燒起簇簇火苗。

    確實是太熟悉了。

    沈緣的小腿向上折起來時膝蓋是什么形狀, 腳尖發抖發顫時腕處哪根筋骨最用力, 亦或者是……從少年胯骨處摸到腰間,究竟有幾寸距離, 他全部用手寸寸丈量過, 所以當沈緣心虛時身體緊繃起來, 又將腦袋埋在他肩膀處的時候, 付灼便可以輕易察覺到他的不對勁。

    少年說謊的時候常常不敢看他, 又討巧賣乖地湊上來主動親近, 這或許并非出自于恐懼, 但具體是因為什么……付灼到如今還沒能看清楚。

    但這些都無所謂。

    “來,哥給你換一下衣服。”付灼輕輕拍了下他的脊背,將懷里的少年重新擱回床上去,柔軟的被子將沈緣完全包裹,他乖乖地向上抬起兩只手臂,叫付灼把他上身的衣裳脫下去。

    裸露的軀體間點點痕跡未消,沈緣被付灼拿被子裹成了一個尖尖的小粽子,只露出那么一點點如同雪白糯米般的肩頭,他坐在床上看著付灼將袋子里的衣服拿出來,又主動將腦袋套進那個圈圈里面去。

    “別亂動,哥給你穿。”

    付灼的審美實在算不上好,這從他日常所穿的衣服上就可以看出端倪來,工作日里頭穿白襯衫,外面就套一件工服,如果是休息日,就更簡單了,付灼日常生活全部圍著沈緣轉,幾乎沒在自己的身上浪費過什么時間,一年到頭還是那幾件衣服。

    但他對質量方面顯然很重視,布料輕巧不厚重,連內里藏的針腳都十分綿密,這件粉白色的帶帽衛衣穿在沈緣身上雖說沒什么特別,甚至以一個正常人的審美來說,只看這件衣服也只能說是一般,不過搭上沈緣長相出色的臉,衣服倒反而上了不少檔次。

    “好看。”沈緣伸展開手臂左右轉了轉,叫付灼看過一遍后又縮回去,自然而然地抬起腳來叫付灼給他脫褲子。

    付灼握著他的腳腕將新買來的衣服給他套上去,一邊又狀似無意般問他:“小圓今天出去玩了嗎?還是在酒店里待著打游戲了?”

    沈緣靠在他懷里,腰部被付灼掐在手里整理著褲子,他微微愣了一下,轉而又摟住付灼,不答反問道:“哥下次出去能不能帶我?我不想一個人待著,太無聊了。”

    付灼扣著他的后腦:“哥不是給你買了游樂園的票嗎?離這里不遠,附近有一些餐廳,也篩選出來好吃干凈的發給小圓了,走路累的話就打車過去,看見什么好玩的,錢不夠了和付灼哥打電話……你不能吃太辣的,吃前給我拍張照片,還有你的藥,記得……”

    “付灼哥。”沈緣打斷他,仰頭貼了貼男人的臉頰:“可是我想你陪我……陪你工作,我給哥打下手也行,坐在一邊看著哥也行,不會煩你的。”

    付灼輕輕愣了一下:“為什么?”

    沈緣縮進他懷里沒作聲。

    年少輕狂后只徒留滿身疲憊滄桑,付灼已經太久沒和人有過親密的聯系,沈緣是唯一一個在他身邊待了一年之久的人,他供養著這個少年,于是不求回報,只希望他能好好地長大,但璀璨幻想后冷灰落盡,只剩下叫人有些無力的現實。

    他不太能懂,隔著足足八歲的年齡差,付灼不能理解少年話中的含義,但他的心里卻咕咚咕咚地敲著小鼓,發出震動的聲音。

    “我怕你……”

    付灼的胸腔中發出嗡鳴。

    少年仰著頭,看著他的眼睛,補上了剩下半句話:“……不要我。”

    付灼的瞳孔縮了縮,就在此刻,一個極為平常的夜晚,他終于明白了一直以來他心里所糾結的那種情緒到底是什么,那些一直纏繞在心頭解不開的東西,如今漸漸變得明朗。

    為什么他在發現沈緣手機里那些賬號后只打過去一個電話做警告,再沒有其他任何動作?

    為什么他明明知道沈緣依舊在和那個男人聯系,卻裝得面不改色,像往常一般作出溫柔的樣子給他穿衣服?

    為什么他寧愿把所有的郁氣和醋意發泄在床上,發泄在沈緣的軀體間,咬著少年嘴唇廝磨,也不開口戳破這個事實?

    是啊,為什么呢?

    付灼摟著他單薄的肩膀低頭,沈緣的瞳孔里有他的影子,模模糊糊地映照出他極為難看的臉色,少年眼眸明亮,此刻眸中只有他一個人。

    “小圓為什么這么說?”付灼的聲音有些啞,他的手輕輕拍在沈緣的肩膀上安撫著他,自己的牙根卻止不住地發起顫來。

    沈緣的聲音很輕:“我在這里……不認識別人,只認識哥,今天早上,我在路上碰見一個外國攝影師,他請我去做平面模特……”

    “我想,如果我能賺錢的話,是不是哥就不用這么辛苦了?”

    付灼捧著他的臉親了親,連忙道:“不行,你身體撐不住,我不辛苦,我們在這邊待半個月,等哥工作結束了,我帶你醫院檢查一下。”

    “手術費已經夠了,小圓放心,放心。”

    他說得有些急,第一次語速這么快,像是挽救在水中早已經溺死的人一般,竭力安撫著懷里突然傷春悲秋的小孩兒。

    沈緣仰起頭:“那哥下次工作的時候帶我去?”

    話題又轉了回來,付灼輕輕愣了一下,只能無奈地將沈緣完全抱起來擱到床上,低著頭哄他:“好,哥答應你。”

    少年的眼睛彎起來,轉眼就忘記了方才的悲傷,只將腦袋蹭在付灼懷里,把自己的頭發搞得凌亂不堪:“謝謝哥,付灼哥最好!”

    眼看這沈緣就要將他自己卷進被子里,付灼連忙將人扯出來,從旁邊摸了保溫杯把溫水倒進小杯子里:“把衣服脫了穿睡衣,喝完藥再睡。”

    沈緣坐在床邊捧著杯子喝水,付灼原本伸手給他托著杯子底部,見沈緣自己可以拿住那只玻璃杯,便慢慢地松了手,把床上少年換下的衣服拾起來搭在手臂間:“喝完早點睡覺,哥給你洗完衣服就回來。”

    “哥,酒店有洗衣機的。”沈緣咽下喉嚨里的熱水提醒道。

    付灼回了下頭:“不干凈。”

    沈緣的衣服不能拿給酒店的服務人員就那么去洗,一方面是他自身免疫能力弱不能和其他人的衣服放在一起洗的緣故,另一方面,他也需要獨自冷靜一下消消身上的火,好好地想一想接下來的事。

    夜色冰涼如水,窗外只有簌簌的風聲,付灼看著冷水下散開的藍色洗衣液,忽有些微微地出神,五年前的年少意氣早已磨損殆盡,他如今……唯一的目標也只能擱在沈緣身上了,在今晚之前,他只曉得要沈緣能好好地,湊夠他的手術費,叫他健健康康就行。

    可今夜過后,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一年前凌冽冬風吹爛心臟,那只叫沈緣的小貍花貓被他撿回了家好好地照料,于是他拿出自己僅有的東西來供養沈緣,而少年拿來交換的,是陪伴和愛。

    他習以為常地摟著沈緣縱容他在自己的懷里撒嬌,又放縱自己將少年花苞片片扯下,把甜絲絲的花蕊含入嘴里,擁抱著他親了一次又一次。

    或許他心底里并沒有將這些當作交易,但難保小圓不是這么想的,于是付灼只能一邊唾棄自己,一邊沉溺其中,又悄悄地吃醋,嫉妒,憤恨,卻不敢將這件事完全戳破。

    貍花貓有自由的天性,所以付灼做好了被他養的小貓棄養的準備,這才是問題的根源所在。

    付灼將少年的衣服搭起來,又擦干凈手指上的水漬,悄悄地來到早已經睡著的少年身邊,他靠在床側,伸手碰了碰沈緣白皙臉頰:“為什么怕哥不要你?”

    “……”

    睡著的人當然不會回答他。

    付灼自言自語地說道:“小圓是小傻子,藏得一點兒也不隱蔽,總叫我發現……”

    他的手慢慢摸到枕下那只手機打開來,沈緣或許不知道他早已經摸透了手機里所有的密碼,可以輕易看到他的聊天記錄。

    付灼面色淡然點開那個熟悉的賬號,翻看著近幾天沈緣和對面這人的通話頻率,對面的人連續打了二十多個語音通話過來,都未接聽,今晚有一通,大約幾分鐘時間,早晨的未接通,再往前看,稀稀落落沒有超過一個小時的通話,但是對面這人的轉賬倒是不少。

    他從頭到尾重新翻過去,心里算著具體的轉賬數目,翻到聊天記錄最后一頁,統共總和下來,大約是七萬塊錢,多了幾千的零頭。

    一個月轉七萬不算少,但是他沒見過沈緣花什么錢,所以對面轉來的這些錢,到底去了哪里,付灼現在還不得而知。

    “七萬八千四百……”付灼拿出自己的手機,從銀行卡里轉出八萬塊錢給沈緣,又拿著沈緣的手機,將他方才算出來的數目給對面這人轉過去。

    【圓圓】:錢還你。

    對面的人似乎還沒睡覺,立馬彈過來一個問號,緊接著便是電話和視頻交替打了過來,付灼做了這樣偷偷摸摸的事,臉色依舊沒什么變化,只是指尖輕輕一劃,把對面的賬號完全刪除。

    “咚——”

    付灼心中那塊巨石終于落地,他轉身顫抖著呼吸吻了吻少年臉頰,挨在他腦袋旁邊低聲道:“小圓,哥會努力賺錢給你。”

    “……”

    “別不要我。”

    ……

    ……

    寂靜的夜里,秦衍正和秦家老爺子相對坐著商量生意場上的事情,近來互聯網這盤蛋糕來分的人越來越多,已經漸漸地有些過剩,林家準備要做一個轉變,前些天剛和秦家簽了份合同。

    兩人正對坐商議著具體事項,樓上房間里卻忽然傳來一聲巨響,秦衍臉色一變,連忙想要喊人去上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一轉眼,秦晝已經握著手指從樓上下來了。

    男人手指間血瀝瀝地滴下來一縷鮮紅液體,深刻的傷口從臂腕處蔓延到手肘,像是被什么鋒利的東西狠狠劃了一刀,秦晝的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低頭盯著手機,手指在屏幕上點擊著,重復著一個相同的動作。

    秦衍還未開口,旁邊的秦父已經是拍桌而起:“大晚上的,你又發什么瘋?!”

    秦晝抬頭看了他一眼,轉身便要離開:“你們繼續聊,我走,不打擾你們。”

    “你這小子什么態度?”秦父怒道:“你親爹在這兒,你哥也在這里,連個招呼都不打你又想去哪?你最近到底想怎么樣?”

    秦晝聲音很冷:“不怎么樣。”

    “只要不叫我替你們接手這個爛攤子,你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秦晝。”秦衍輕輕皺眉:“不要亂說話。”

    “去處理一下你的傷口,弄得滿手是血像什么樣子?”

    秦晝咬牙,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輪不著你當和事佬,我說了,真這么著急不如早點要個老婆孩子,一直把眼睛放我身上算什么?”

    秦父氣得吹胡子瞪眼,快步走到他面前就要一巴掌打下去,可掌風都到跟前了,臨了他卻又放下了手,只顫抖著手指指著面前的秦晝怒罵道:“你在家里當犟種沒有好處,你老子知道你這個脾氣,沒有秦家的錢,你在哪里能過活下去?”

    “行,那你把我送回精神病院里。”

    秦晝抬起眼睛看著他,又走近半步,聲音狠厲道:“真他媽對得起我你就該把這巴掌打我臉上!怎么?打過那么多回了還缺這一巴掌嗎?!”

    “秦晝!”

    “滾,你現在就滾出去!我看你什么時候回來求家里!別說給你錢,你連你媽那份也別想要!”

    “隨便。”

    秦晝收了手機把兩只手塞進口袋里,轉身就走,他看著手機上發過去數十條帶紅色感嘆號的信息,眸色沉了沉,轉手給林星承打了個電話。

    “承兒,來接我一下。”

    ……

    “你說你這……到底圖的什么?”林星承開著車拐過一個彎道,又分神看了眼秦晝手上血淋淋的傷口,忍不住抽開副駕駛上的盒子來把紙巾扔給他:“趕緊擦擦吧,別關注你那個破手機了,弄碎個玻璃搞成這個鬼樣子。”

    秦晝沒理他,只是看著屏幕上發過去的數條不可添加的提示,手指忍不住微微地發起顫來,他一手握住另一只手的手腕壓抑著心頭升起的那陣恐慌,仰頭呼出一口濁氣,低聲喃喃道:“又走了……找不到他了。”

    “你說什么夢話呢?”林星承語氣也低下去:“要我說,你和家里這關系現在鬧這么僵,該低頭的時候得低頭,雖然說繼承家里的產業確實……”

    “別說了。”秦晝靠在一旁,呼吸間錯亂無章,男人手上的血跡已經干涸大半,如今只剩下黏膩血漬沾在手臂間,在夜里看著尤其可怖,他低頭閉著眼睛,心頭纏繞千絲萬縷的蛛網,層層疊疊地交雜在一起,沒有一個確切的頭緒。

    他滿心歡喜地和沈圓打著那一通電話,即使知道那人或許依舊在騙自己也甘之如飴,他選擇將那個橫在心底里的謊言略過去,把自己的暴躁脾氣改一改,爭取能夠以最柔和的姿態面對喜歡的人。

    可到底得來的還是杳無音信的結局。

    那條信息到底是誰發來的不重要,可能是沈圓以旁人的口吻和他對話,也可能是他嘴里那個掌控欲很強的哥哥來警告他,他不介意沈圓騙他的錢,所以平時但凡有空,但凡能找到機會,隨意轉過去多少錢他都不去計算。

    可七萬八千四百……那么清楚的數字。

    秦晝打開窗戶,叫冷風迎面吹進來,將他恍惚的頭腦吹清醒了一些,窗外車水馬龍,燈光璀璨,可在萬千喧囂之中,如今他的心頭或許也只能去想那么一個人。

    其實倒沒有多生氣。

    他只是……被刺激到了而已,所以失控了。

    上一世少年悄無聲息地失去音信,也是大概這樣的情形,一通電話驟然結束,再想打過去的時候,已經顯示出了紅色感嘆號,這樣的場景太熟悉,以至于秦晝以為他的重生是一場經久未醒的噩夢,直到打碎玻璃將手臂劃出傷口,痛意泛出來,秦晝反而放下了心。

    不是夢就好。

    “星承。”

    林星承應了一聲:“怎么?瘋夠了?因為家里那點兒事兒你至不至于?”

    秦晝低笑一聲:“不是因為家里。”

    “要是因為老頭子我就要死要活的,早該二進宮了,好不容易好了點兒,我干嘛要再進去一回?”

    林星承嘆了口氣:“唉,那個不提。”

    “所以你到底因為什么?”

    秦晝沒答,只是把那只沾了血的手機遞過去給他看:“還記得我叫你查的這個賬號嗎?現在查到什么程度了?”

    “記得,這不你那網戀對象嘛。”林星承看了一眼,又疑惑問道:“你不是說要給你男朋友個機會,叫他主動露臉給你打視頻嗎?上次跟我說不要查了,怎么這會兒又開始了?”

    “被騙了?”

    秦晝依舊沒答他的話:“查出來的那部分資料發我,我看看他長什么樣子,回頭這邊比賽完,我去找他說道說道。”

    “你讓我停個車。”林星承找了個路邊停下來,翻出手機來遞給他道:“你看之前想好啊,這小子是個失信人員,很有可能是個騙子,他后面十八歲后的詳細信息找不到了,不過網上有幾張他初中時候的照片,長相還挺出色的。”

    “要不是這個賬號是他本人手機號,可能再過兩年我都查不出來,正規手段查我只能給你查出來這么些東西了。”

    秦晝接過手機翻看著那則總結出來的資料,其中有詳有略,一些事項說得特別清晰,一些又很模糊,尤其是十八歲以后,寥寥無幾。

    “沈緣?”

    男人的指尖停留在那個名字上:“他改過名?”

    “沒吧,”林星承皺了皺眉:“他不是隨他媽媽姓嗎?可能之前改過姓,其他的不清楚。”

    秦晝繼續往下翻看著,將每個字眼都看得清晰,一直滑到最底部,那張照片并不大清晰,看背景應該是什么學校的表彰儀式,少年穿著藍白校服,微微低頭站在臺子上面,手里捏著份像演講稿一樣的東西。

    再往下滑,第二張。

    秦晝看著那雙含帶笑意的眼睛,忽然有什么熟悉的感覺劃過心頭,他雙指放大湊近了看,少年的眼型比較獨特,是比較少見的那種,鼻尖稍稍有一些圓,嘴唇很薄……

    “林星承。”

    “我好像,見過他。”

    ……

    ……

    這場友誼賽設在了一處私人封閉場地內,付灼既然答應了沈緣要帶他來,自然不能食言,所以當少年縮在被子里還想鉆進去再睡過回籠覺的時候,他狠心把人弄出來摟著給他擦臉洗完漱,又換上了新買的衣服,抱著他上了車。

    “到了,小圓還睡嗎?”

    付灼將他擱在觀賞廳內角落的位置上,蹲下去把他的鞋帶系好,又及時伸手托住了少年即將傾倒下去的腦袋,捧著他的臉搓了搓:“好了,要是還困的話,哥帶你去休息室再睡會兒。”

    沈緣搖了搖頭:“不要。”

    付灼低笑一聲:“那你在這里等哥,好不好?我檢查完那邊的賽車馬上回來,一會兒帶小圓去吃早飯。”

    沈緣輕輕“嗯”了一聲,又靠著座椅閉上了眼睛。

    付灼貼著他的嘴唇親了親,心道:這樣也好,關晟川專程喊他來也不是什么好事,叫沈緣看見他狼狽場面指不定要怎么鬧呢,萬一再哭了就不好了。

    他選擇掙這個錢,的確是把所有的狀況都考慮了個清楚,但這些沒必要和沈緣說,曾經的張狂成績到底還是有點用,能從關晟川手里拿到小圓的手術費,就算再低頭,這份工資掙得再狼狽,那也值得了。

    “小圓乖乖的,哥一會兒就回來。”

    沈緣靠著椅子又睡了大約十幾分鐘,被廣播的聲音吵醒后便再也沒有了睡意,他起身在觀賞廳里四處溜達,又從玻璃窗處遠遠看見外面等候區的付灼正蹲在一臺車前面檢查著什么東西,忍不住拍了張照片。

    “過來。”

    一只突如其來的手忽然揪住了他肩膀處的衣服,沈緣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抱了起來,沈緣心頭一慌:“等等,你是誰?!”

    “你想干什么?”

    秦晝把人抱進休息室里,一腳踢上門反鎖,將人丟在沙發上便捏著少年的下巴吻了上去。

    “找到你了,圓圓。”——

    以秦晝這個脾氣,他看見小圓和付灼親親又得再崩一回(忽然察覺到秦晝這個名字諧音,禽獸哈哈哈)

    第63章 海王渣男是小可憐14

    狂風暴雨般的激烈親吻突如其來, 讓人措手不及,帶著薄荷清涼氣味的舌尖強硬地探入沈緣齒后攪弄著,他唇間呼吸被掠奪殆盡, 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唇齒間的交纏漸漸生出滾燙不休的灼熱, 潮浪迎面翻涌過來,淹沒所有神智。

    “唔……你!”

    沈緣剛抬手推著男人的胸口獲得片刻喘息機會,臉上因稍稍窒息泛起的紅暈還沒散去, 豈料面前這人只叫他喘了口氣,便再度黑沉沉地壓了下來,男人一手托著他的后腦,另一只手捏起他的下巴,在少年唇間用力摩挲著。

    沈緣漸漸無力反抗,整個軀體完全癱軟在了沙發上, 濃重的窒息感迫使他只能張開嘴巴, 從親吻他的男人嘴里獲得氧氣, 少年唇間被染成紅潤顏色, 絲絲縷縷的津液從唇角慢慢流下來, 沾在他的下巴上。

    秦晝沒親吻過任何人, 曾經也對在街上熱吻的情侶嗤之以鼻,他不明白兩個人類交換口水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自然也不了解世界上到底什么叫做“鐘情”。

    但在觀賞廳里看見沈緣的那一秒, 少年穿著一件有點泛著粉色的衛衣, 愜在椅子上腦袋一點一點地慢慢垂下去, 在睡夢中嘴唇不自覺地微微張開一點兒, 沈緣睡了多久, 他就靠在旁邊看了多久, 或許在心臟跳動的那一秒鐘,他就已經無師自通。

    喜歡一個人就是想親他,想擁有他。

    這些沒有那么難,盡管對于他這樣的人來說,也可以輕易形成本能。

    “圓圓……”

    秦晝屈膝俯身,看著自己眼前張著嘴巴仰頭喘息,瞳孔有些散開,似失了神思的少年,忍不住低笑一聲,道:“回神,公主。”

    沈緣喘著氣看向他,只覺得舌尖被這人含得早已經沒了知覺,陣陣發麻,少年未開口淚先落,眼角處滾下水珠,順著太陽穴慢慢浸入柔軟的發內。

    “怎么哭了?”

    秦晝屈指拭去他眼角的濕潤,可一待離手,另一串珍珠又隨之落了下來,像是怎么也止不住一般,少年無聲的流淚逐漸化作小聲的抽泣,眼睛已經是一片淡淡紅色。

    “親一親也哭?”秦晝低下頭看著他的眼睛半晌,忍不住將少年的肩膀托起來,把人摟進懷里,輕輕拍了拍沈緣后背,道:“好了好了,哥哥對不起你,我太兇了是不是?”

    沈緣沒應聲,只是輕輕掙扎了一下,想離開他的懷抱,下一刻秦晝卻握住了他的手腕緊鎖在掌心里,將他抱得更緊了些。

    “憑什么?”

    “什么?”秦晝沒聽清他的聲音,將耳朵稍稍湊近了一點兒。

    沈緣聲音有些啞:“你憑什么隨便親我?”

    “男朋友不能親你嗎?”秦晝捧起他的臉,道:“圓圓看看我是誰。”

    沈緣抬了下眼睛,又很快低下頭,念出兩個含糊的字來:“秦晝。”

    現實和只連著一根網線的語音通話到底還是不一樣的,自己的名字從沈緣嘴里說出來,叫秦晝心中泛起一陣癢意,心臟莫名地跳得更厲害了一些。

    秦晝搓了下他的眼角:“叫哥哥。”

    沈緣沉默一瞬,出口的兩個字帶著一些不明不白的惱怒:“……哥哥。”

    “叫秦晝哥哥。”秦晝繼續道。

    得寸進尺,有完沒完?

    沈緣一把推開他就要從秦晝懷里掙脫出去,卻全身無力地再次被扯回男人臂膀間,秦晝低頭咬了咬他的耳尖,成功將少年的耳朵咬出了一個有些泛白的印子:“又想跑哪里去?”

    沈緣反駁道:“我沒跑。”

    秦晝低哼一聲:“沒跑怎么見了我也不認?那天早上要早知道那個人是你,我就抱著你過馬路了……又不說話,紅燈也不知道看,要不是哥哥正好在旁邊拽了你一下,你是不是要直接那么穿過去?”

    “我不是傻子。”沈緣臉上沒什么表情,整個人似乎籠罩在了一個黑乎乎的圓形網內,話語間從內向外散發著被親煩了的不爽。

    秦晝原本以為沈緣會是一只毛茸茸的乖巧小貓,可真正在現實中碰到了,才發覺少年清冽音色如此明顯,完全不像電話里那么軟軟糯糯,被連續深吻了幾次臉上的不耐簡直化為了實質……原來是一只炸毛小貓。

    “沒說你是傻子,”秦晝揉了揉他的頭發,又繼續問道:“那天晚上是你把我刪了,還是你那個親哥哥?嗯?”

    “……”

    見沈緣沒答,他追問道:“是你哥,對吧?”

    秦晝的聲音幾乎已經放到最輕柔的程度,原本就算對他有些恐懼的人也該要放松了,可沈緣就是從他的嗓音里聽出來了那么一絲絲的不對勁,他像是強行壓著這口沒抒發出來的氣,偽裝成為一個溫溫柔柔的人,在這里套他的話。

    沈緣含糊地“嗯”了一聲。

    秦晝托著他的下巴親了親少年嘴唇:“后來呢?怎么不把我加回去?是你哥不讓你加,還是你見了哥哥不喜歡,所以想分手了?”

    沒等沈緣想好要怎么說,面前男人忽然將他抱到旁邊,兩個人面對面地坐著,彼此的瞳孔顏色都看得清晰,秦晝微微俯下肩頭,在沈緣的面前矮下身子,他指了指自己的臉:“哥哥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嗎?”

    沈緣搖了搖頭。

    秦晝一愣:“不是?”

    沈緣道:“沒有不喜歡。”

    秦晝:“那就是喜歡?既然喜歡,你那天見到我躲什么?連名字都騙我?”

    沈緣沉默了一下,轉而道:“我哥他已經把錢還你了,所以……”

    “……”

    周圍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極其凝重,秦晝臉色沒變,連一個動作都沒有,他依舊保持著原本的姿勢,可壓在沙發上的手卻緊緊地握了起來,仿佛重重冰霜直垂而下,將他死死釘在原地不能動彈。

    沈緣不用聽系統播報,秦晝的黑化值包上升的。

    “圓圓。”

    秦晝慢慢靠近他,沈緣下意識想要往后躲,卻被他按住了肩膀,一雙手臂圈過來,把少年完全攏入懷中,低沉的聲音從腦袋上方傳來:“對不起,是我給你的錢不夠多。”

    七萬多塊錢很容易就能補平。

    但普通人拿不出來七百萬。

    秦晝抱著他閉了閉眼睛:“哥哥剛剛嚇到你了,是不是?”

    “給你道歉,圓圓公主。”

    沈緣的臉貼在了秦晝胸口處,寬闊的臂膀遮住了他的眼睛,少年伸手扒拉了一下,卻猛然摸到一手黏膩濕潤,他抬眼望過去,看見了秦晝右臂上一道可怖傷口,從手肘處橫穿而下。

    “你……!”他愣了一下,見秦晝也跟隨著他的目光望過去,男人神色冷靜地把蹭上來的袖口拉下去,聲音平淡道:“沒事,應該是逢的線裂了。”

    “你坐好,哥哥拿濕紙巾來,給你擦擦手。”

    秦晝從休息室的抽屜里摸了張濕紙巾出來,抬起少年的手腕,將他每一寸指縫擦得干干凈凈,細致又溫柔,其中夾帶著一絲絲怪異,他似乎從沒做過這樣伺候人的事,動作間略有些生疏。

    “怎么了這是?”

    秦晝搓了搓他的手腕,少年皮膚又白皙又單薄,手指一搓便摸出一道紅印子,可底下那層被搓出來的細小微不可見的小紅點引起了他的注意。

    沈緣隨口胡扯:“氣血不足。”

    秦晝握著他的手腕看了一會兒:“哥哥給你找營養師補一補,”

    他把濕紙巾扔到垃圾桶里,隨后站起來一把將沈緣抱進懷里,輕巧地像是摟著一團軟軟的棉花:“還要不要princess?”

    秦晝表現出來越是這么溫溫柔柔的,沈緣越是覺得詭異無比,像是惡鬼畫皮,他下意識皺了皺眉,嘴上卻撒嬌道:“要,哥哥。”

    秦晝笑了一聲:“這會兒怎么又撒嬌了?叫秦晝哥哥。”

    “秦晝哥哥。”

    男人滿意地瞇起眼睛,他緊了緊手臂,道:“走,帶你去內廳里,那邊林星承在,有什么需要的想吃的東西,就和他要。”

    “哥哥去把你想要的princess贏過來給你玩。”

    ……

    ……

    付灼收了燈從車上下來,對著那邊站著的人抬了抬手,道:“4號車沒問題,動力裝置安全,剎車片完整,裝置齊備,可以上賽道了。”

    對面的人朝他比了個“ok”的手勢,付灼輕輕點頭朝5號車走過去,這場比賽幾乎是全資本家陣營,個個都是京都扎根了數年的家族少爺,付灼深知關晟川找他來沒好意,于是只悶頭做事,多余的話一句不說。

    “麻煩,先檢查我的。”

    一道黑影落在他的面前,付灼關了警示燈朝來人看去,男人抱臂站在他的面前,一身極簡裝扮卻隱隱有種不羈的氛圍感,說出口的話似乎帶著冰碴子。

    付灼輕輕皺眉,道:“都一樣。”

    “都會檢查到的。”

    秦晝笑了笑:“既然都一樣先檢查我的不行嗎?我特別著急,男朋友很想要獎牌,剛才快委屈哭了,所以麻煩你,先檢查我的車。”

    付灼對他口中的愛情不感興趣,他站起來:“可以,幾號?”

    秦晝轉身指了指“8號。”

    “行,稍等。”付灼拿起工具走向后面。

    秦晝看著他的背影,眉尖蹙起,這人表現得這么冷漠,像個冰塊一樣,平時都不曉得怎么養沈緣的,氣血不足都不知道給弟弟補一補,拿哪門子的喬控制欲那么強?

    他要不是圓圓的哥哥……

    對于付灼來說,先檢查哪臺車都不要緊,他只想好好地把這個工作盡快完成,拿到那份錢然后爭取湊一湊,把小圓的手術費湊夠了,如果正好有合適的配型,做完手術再養五六年,他的病就能完全好。

    付灼檢查著剎車片,一道聲音從他旁邊傳過來:“哎呦,你居然早就來了?我都沒發現,這么多年過去,差點兒認不出你了。”

    付灼分出去眼神看了來人一眼:“關老板。”又轉過頭去繼續自己的檢查工作,完全不在意這人嘴里陰陽怪氣的話語。

    關晟川冷哼一聲:“叫這么生疏啊?”

    付灼聲音平淡:“應該的。”

    關晟川看著他手里的動作笑了笑:“前幾年我開什么賽事也都叫過你,再好的技術工頂天了也比不過你啊,開那么高工資都不賞臉,非要在一個三線市里窩著,怎么偏偏今年就來了?”

    “缺錢了?付灼選手?”

    付灼沒應聲,手指間的動作頓了頓。

    “不理我。”關晟川靠在一旁,低頭嗤笑一聲:“還是說你更習慣殺人犯這個稱呼?”——

    第64章 海王渣男是小可憐15

    關晟川的言辭尖銳刺耳, 像一把利劍強行橫過來,他屈腿靠在車子旁邊,刻意地壓低了聲音, 帶著嘲諷意味的語調中充滿了戲謔:“付灼啊,見到我這個老朋友, 也不知道要好好打聲招呼嗎?好歹我沒對你落井下石呢,看看這個。”

    他屈指敲了敲賽車表皮層,笑道:“想見你一面真不容易, 五年了,這還是你第一次答應我要來呢,對不起,開價低了,你要是真缺錢,待會兒陪我玩一把, 我給你翻三倍, 怎么樣?”

    付灼低頭將手里的工具收好, 只道:“玩不了, 五年沒碰了手生, 關老板有興趣多玩幾圈, 我就不奉陪了。”

    “……”

    周圍的氣壓一下子低下去,沉在兩人之間, 空氣中到處都充斥著濃重的火藥味, 付灼神色淡淡, 似乎并沒有被這件事驚擾, 他收了工具稍微直起身子來, 低著頭又大略將這臺車的外形設施看了一遍, 沒發現什么問題。

    “8號車, 檢查結束,沒有問題。”

    關晟川的臉色沉了沉,雙拳緊了緊,時隔五年付灼當年的輕狂早已經磨損成灰,如今那些年蟬聯冠軍的草根天才終究落回了泥里,可他卻依舊感覺被付灼這樣的態度生生再次壓了一頭,曾經那個叫囂著要追趕付灼將他踩在腳底的人,現在卻依舊沒能觸摸到他的屈辱。

    “付灼!”

    付灼抬起眼睛看著他:“關老板什么吩咐?”

    關晟川上前一把揪住他的領口,惡狠狠地壓低了聲音:“……不管怎樣,殺人犯就是殺人犯,你曾經的成績早就作廢了,我記得光賠錢你賠了多少,啊?小一千萬是吧?”

    “全部身家都賠進去了吧?”

    付灼平淡回望:“八百多萬,怎么?”

    “八百多萬說得這么輕松,你現在身上能拿出來八十萬,就不會來我這里了。”關晟川冷笑一聲:“我聽說你帶了個弟弟過來,高中生是吧?我還沒見過,不如等會兒比完賽,讓我們兩個認識認識?”

    付灼眉間輕蹙:“不方便。”

    關晟川輕哼一聲:“怎么不方便?你不是缺錢嗎?叫你弟弟單獨陪我聊會兒天,一百萬我立刻打你卡上,我了解了解你這幾年的情況,你既然不愿意跟我敘舊,我問問你那個弟弟還不行嗎?”

    “關晟川。”付灼壓低聲音,音色里帶著警告。

    “想怎么選?你要么答應上場玩一把,要么……”關晟川靠近他的耳朵,低聲笑道:“要么,我玩玩你弟弟……”

    “砰——”

    一聲碰撞巨響揚起沙塵,付灼一把將關晟川反手按在賽車上,手里的螺絲刀只差兩寸就能扎進這個男人的眼睛里,他手指間發著顫,小臂的肌肉微微抖動著,連牙根都摩擦出刺耳的聲音,付灼咬緊了牙,聲音里帶著冰冷寒意:“關晟川……”

    關晟川瞳孔緊縮,看著那根螺絲刀越來越近:“你想干什么?!”

    付灼靠近他,低聲道:“關老板,我是殺人犯,要錢不要命的,五年前我能把他打成半身不遂,今天我就能把你的眼珠子戳瞎。”

    當年付灼曾是草根出身,橫空出世超越所有職業人員的天才,男人年少成名,總免不了輕狂桀驁,因此招惹了不少人,引來了無數人的嫉恨。

    某次聯賽中付灼以極其過人的優勢拿到冠軍,也曾孤高自傲口出狂言,一身年少意氣風發,卻未曾想第二次賽事中,他的剎車片出了問題,車子狠狠地翻在了賽道外的草地上,破損的鐵皮將他的小腿壓斷,骨頭折出了皮肉之外,觸目驚心。

    那場事故是沖著要他的命去的。

    可惜付灼命大,車子幾乎報廢,但他僅僅是小腿骨折,他當然知道是誰最有可能買通檢查技工,于是付灼一時沖動,拖著裸露著帶血骨頭的小腿,把那個人從領獎臺上拽了下來,幾拳下去把人打成了重傷。

    付灼以“故意傷害罪”被提起公訴,法院考慮到那人收買檢查技工,更換他的剎車片此事有錯在先,最終判決了兩年緩刑,附加一百萬罰金。

    這件事是付灼落魄的開始。

    因為犯罪,他被取消了所有賽事成績,終身禁止從事該職業,曾經獲得的榮譽毀于一旦,年少輕狂慢慢磨滅,化作一地冷灰,付灼賠盡了全部身家,輾轉去到了平嵐市。

    付灼不后悔,一點兒也不。

    如果沒有這件事,他就不會遇見沈緣。

    關晟川恐懼得瞳孔發抖,嘴上卻依舊不饒人:“……你這么大反應,戳到你軟肋了?那個弟弟?”

    “就算我想玩他,你還真敢對我動手不成?”

    “試試。”付灼聲音冷淡,手上的螺絲刀下沉一寸,冰涼的端部幾乎已經觸碰到關晟川的眼球:“你敢碰我弟弟,我就弄死你。”

    關晟川牙齒發抖,在嘴里碰撞出刺耳的聲音,他原本還能憑著一身骨氣在付灼的面前強撐著,可當這根螺絲刀真正要落下來,他還是忍不住閉了眼睛。

    “哎,那邊兒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

    遠處有人注意到了這里的情況,連忙跑過來詢問,付灼手指一翻順勢將螺絲刀收回袖口中,面不改色地俯身把工具箱蓋子合上,對著來人平淡道:“沒事,關老板眼睛不舒服,我幫他看了看。”

    男人神色冷靜:“馬上要比賽了,麻煩你帶他去滴個眼藥水,我還忙著檢查下一臺車,不太能走開。”

    來人連連點頭應聲,付灼轉身就走,身后關晟川卻腳腕一軟,大汗淋漓地跌在了地上。

    秦晝小臂上的傷口裂得有些厲害,血水已經染透了黑色襯衫,他在付灼去檢查自己的車子前又回了趟廳內,叫隨行醫生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用繃帶包扎了才又重新下來,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錯過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沖突。

    “開賽這么早……”秦晝一邊捏著手臂回到等候區,一面又忍不住低聲罵道:“哪個狗東西安排的時間……”

    都來不及去內廳里再親親他的小男朋友。

    ……

    坐在內廳沙發上低頭認真喝酸奶,忽然收到男主黑化值上升了一點的沈緣:“?”

    搞什么啊?

    網戀莫名其妙的奔現很突然,男主這個黑化值漲得也很沒規律,沈緣根本不知道從什么地方下手,劇情偏移點就偏移點吧,當務之急是把秦晝的黑化值降下去,他的任務就可以完成一大半了。

    這沙發稍微有點高,少年坐在沙發上,腳尖幾乎無法觸碰到地面,被林星承拿來的毛絨兔子拖鞋掛在他的腳尖欲掉不掉,白兔子耳朵卻向下垂在了地面上,沈緣咬著酸奶吸管低頭拿著手機無聊地開始玩消消樂。

    “哎,那個誰……”林星承合上筆記本站起來指了指他,一時沒想起來少年的名字,只記得秦晝不停地囑咐他時喊的那幾句圓圓,但這個明顯是小情侶之間的愛稱,難道他能跟著這么叫嗎?

    “沈緣。”少年抬起眼睛提醒道。

    林星承恍然大悟,他點了點頭:“沈緣,我臨時有點兒事兒要出去一趟,你一個人在這里可以嗎?有沒有什么想吃的東西?我提前給你安排。”

    沈緣松開咬著的吸管,輕聲道:“沒有。”

    少年眉眼間略帶些冷色,聲音卻輕輕軟軟的惹人喜愛,粉白色衛衣穿在身上只顯身姿清瘦,即使坐在那里脊背也是挺直的,沒有絲毫惰怠的味道。

    “哎呀,不行。”

    林星承稍微回了回神,在原地糾結了一會兒,又重復道:“不行不行,要是讓你一個人在這兒待著,萬一出了什么事,秦二少得發大瘋……這樣。”

    “我找朋友來照顧著你,怎么樣?”

    林星承心中似乎已經有了人選:“我一會兒叫關斯言來這邊,你不用理他,他那個人吊兒郎當的沒個正形,要是見你不說話故意來鬧你,你盡管扇他就行。”

    “啊……”

    真的可以嗎?

    他這算不算是又被人轉手照顧了?

    事實證明,林星承的話絲毫沒有夸大,甚至有含蓄的成分,沈緣喝完酸奶,只坐在沙發上玩了一把消消樂,看見通關的圖標后,正準備要起來把酸奶盒子扔到垃圾桶里,一只手從他頭頂橫空探過來,給他點開了下一關。

    沈緣:“……”

    關斯言低頭站在少年身后:“怎么不繼續玩了?”

    沈緣皺起眉頭:“我要去扔垃圾。”

    關斯言一手將他手里的酸奶盒拿到手上,隨手一拋,酸奶盒子準確落入了不遠處的垃圾桶中,男人輕笑一聲:“扔個垃圾還要下去跑那么遠,秦二少居然喜歡你這樣的小孩子,這么大了還玩消消樂……幼不幼稚?”

    沈緣神色間已經有些不虞:“秦晝哥哥喜歡我關你什么事?你離我遠點。”

    “哦——”關斯言惡意地拖長了聲音:“秦晝哥哥,叫得真好聽。”

    “你也叫我一聲斯言哥哥試試?”

    沈緣悶頭被迫繼續玩下一關,聞言心頭涌上來陣陣惡寒,他撐著手坐到沙發最邊上,離這個人遠了一些,豈料關斯言卻輕松翻過來,坐在了他的身邊:“我有那么可怕嗎?怎么還躲我?”

    沈緣沒有回話,只是低垂著眼眸,將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那關小游戲上,關斯言靠在一邊觀察著他的動作,眼睛微微瞇起來,少年指節細瘦青蔥似玉,食指在屏幕上滑動時落下的影子都叫人感嘆,真的漂亮極了。

    “嗯……”關斯言坐近了一點兒,盯著他白皙無暇的側臉,心中忽然有些意動起來:“我說你啊……有沒有考慮過再談一個男朋友?”

    沈緣的睫毛跳了跳,還沒反應過來,面前的男人忽然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起了頭,黑色影子慢慢壓下來,關斯言的臉停留在距離他幾寸遠的地方:“怎么樣?你先考慮考慮?秦晝那個脾氣你以后指定受不了的。”

    “我當三也行。”

    沈緣:“……”

    哥們兒,你是四——

    我沒忘了關斯言哈哈哈哈,他真的很抽象

    第65章 海王渣男是小可憐16

    “怎么樣?考慮一下?”

    關斯言的臉慢慢靠近, 帶著戲謔笑意的瞳孔里倒映著沈緣的影子,那張唇啟啟合合說著駭人的話,剎那間機乎就要觸碰到少年微微張開的嘴唇, 卻始終差著一寸微妙的距離:“我給你做地下情人,等什么時候秦晝的脾氣你受不了了, 就到我那里去……我脾氣好,從來不和別人生氣。”

    “你不要開玩笑了,我們又不熟……”

    沈緣下意識想要往后躲一躲, 關斯言卻反手一把按住了他的后脖頸,這道力有些突然,沈緣一個踉蹌撞進了他的胸口間,將鼻尖撞出了酸痛的感覺,忍不住低低呼喊了一聲。

    少年眼珠表面泛起一層生理性淚水,像是海底的小美人魚噙著白亮亮的珍珠, 沈緣薄唇微微張開, 喉嚨里抑制不住般發出幾聲意味不明的細小聲音, 關斯言瞧著他, 嗓音有些低沉:“不熟嗎?”

    “不熟, 你再這樣我就……喂!”

    沈緣垂眸抬手用力推了他一把, 面前男人卻像鋼水澆灌的柱子一樣在原處紋絲不動,甚至更加靠近了些, 關斯言的手按住他的后腦, 兩個人的嘴唇之間再無縫隙, 卻只是輕輕挨著, 沈緣退無可退, 眼睜睜看著關斯言靠近。

    關斯言細細地看了他一會兒, 嘴唇忽然順著沈緣的臉部中央上移, 在他鼻尖處輕輕吻了一下,又挪到了少年眼睫下方,濕潤的灰色睫羽有些稍微彎曲的弧度,如果湊近了看不大明顯,后半部分的睫毛卻直直地垂下,在少年眼瞼下方落下一片陰影。

    “你!”

    沈緣徹底愣住了,再恢復光明的時候,他原本就已經被眼淚打濕的睫毛如今慘狀更甚,變成了濕漉漉的一片——誰家好人舔別人的眼睛啊!

    關斯言這個人……他的腦子構造為什么就和一般人不一樣呢?沈緣不想直接罵他是神經病,可但凡是個正常人在這里,就算是對他一見鐘情了或者已經猜出來他就是網戀對象,也沒有人搶著要當小三吧?

    他不僅想當,他還很躍躍欲試。

    他不僅躍躍欲試,沈緣甚至有種莫名的感覺,他覺得假如他直接開口說“對不起哥,你來晚了我有小三你只能當小四了”,關斯言可能最多琢磨一下小三和小四有什么區別,然后繼續躍躍欲試。

    “……”

    沈緣眼睫濕漉漉的眸間一片恍惚,他好半天沒能回過神來開口說話,甚至連一時的反抗都忘了,只能任由關斯言的嘴唇輕輕磨著他方才撞疼了的鼻尖。

    就在這個時候,關斯言的唇重新落回下方,男人伸出舌尖輕輕舔了舔少年形狀漂亮的唇珠,將沈緣的嘴唇也沾得濕漉漉的:“……這下熟了,是不是?”

    沈緣神色一頓,對著他的臉就猛扇了一巴掌,或許他也沒想到林星承臨走的時候囑咐的那句話居然能用上,面對關斯言這樣的人,真的很容易叫人想把他扇飛。

    “混蛋!你憑什么舔我!”

    關斯言被打得別過了臉,沈緣的力氣不大,但突如其來一個耳光還是叫人有些措手不及,男人左頰處泛起淡淡的紅腫顏色,他輕輕“嘶”了一聲,咬了咬嘴里被磕到的那塊肉,忍不住輕笑出聲:“看起來你脾氣也不太好啊……”

    “小圓。”

    這樣挺好,互補。

    沈緣一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關斯言道:“我隨口猜的,一猜就猜中了,真稀奇。”

    未等少年回答,他卻又低頭笑了一聲,嗓音里夾雜著戲弄人的笑意:“剛才那句是騙你的,別信。”

    沈緣一時無言,心中莫名地升起一陣火氣,卻又像是看著自己教的傻子考零分無能為力一般,沒有任何辦法去把關斯言這張賤兮兮的嘴堵上。

    v20找代罵,急需。

    關斯言彎著眼睛,笑瞇瞇地看著他:“其實是林星承告訴我的,他托我來照顧你……”

    那就是還沒掉馬。

    沈緣剛想暗暗松一口氣,豈料這口氣還沒吐出來,面前的男人卻忽然摟住了他的腰身,將他用力按在懷里吻上了他的唇,關斯言并不深入,只是有一下沒一下地像逗小貓一樣輕輕親著,末了他道:“不好意思,這句也是騙你的,別信我。”

    沈緣:“……”

    “你,你等等,別親我!”

    沈緣捂住嘴,聲音有些悶,他看著面前的關斯言,正了正神色道:“我知道你……你是不是早就發現我了?”

    關斯言想了想:“沒有很早,上次和秦二在一塊兒喝醉了出了點事故,后來見到你才猜出來的。”

    這太容易猜出來了,沒這點兒眼色他早就沒法在關家待下去了。

    “對不起,第一句是真的。”

    沈緣問他:“上次是什么時候?”

    關斯言看著他,伸手勾了勾沈緣的下巴:“就是你給我發過膝襪照片的時候,很好看,是你自己買的嗎?還有蝴蝶結。”

    這么早?

    沈緣心里驚了一下,他按捺住心頭的震驚,忍不住道:“以前我不懂事才網戀的,只是覺得好玩,現在已經和秦晝哥哥在一起了,所以……我還你錢行不行?”

    兩個人的戰場已經可以預料到有多么激烈了,如果關斯言再加入進來,那豈不是一團糟?到時候就算把他平均分成三份都不好使啊!

    “那些算幾個錢?你還我也懶得要,你有興趣不如上街頭撒著玩。”關斯言掀起眼皮,道:“我不是說了可以做三?又沒打擾你談正經戀愛,這也不行?”

    沈緣默了默:“沒有人會……想當三。”

    更沒人這么積極。

    “我想啊,”關斯言語調輕松:“你不用擔心出什么問題,秦晝要是發瘋,我就說是我勾引的你。”

    沈緣無話可說。

    關斯言等了一會兒,問他:“小圓不說話是答應了?既然答應了,是不是可以叫我一聲斯言哥哥了?”

    沈緣搖了搖頭:“不叫。”

    關斯言靠近他,輕聲道:“你叫一聲,哥哥給你買漂亮裙子穿,你不是最喜歡穿裙子了嗎?”

    ……這到底是在獎勵誰?

    ……

    ……

    沈緣擺脫似乎抽風的關斯言后便立刻從門口跑了出去,這座觀賞廳大約有三四層樓那么高,層層都安裝的巨大的落地窗,通過透明玻璃窗往下看,可以很容易看到賽場的即時情況,每一層還附帶有現場大屏轉播,現在比賽似乎已經開始,大廳里的人聚精會神地關注著賽況,沒人注意到悄悄跑出去的少年。

    沈緣按下1F,順著電梯下去,剛剛只小跑了幾步便有些累得氣喘吁吁,心臟砰砰地跳起來,忍不住停下來歇了一會兒。

    他這個病的確是這樣的,經常會氣短感到乏力,皮下出血這些都算是家常便飯,再嚴重一點就是高熱驚厥,甚至犯了急癥死得突然的情況,世界上也不是沒有出現過。

    如果不是付灼每天看著他吃藥,說不定他現在連床都不能起,要是哪天死了都不會有人知道。

    “小圓。”

    沈緣歇夠了抬腳準備繼續走,卻不料前方一只手猛然將他扯進了懷里緊緊摟住,男人隱含擔憂的聲音響在頭頂:“這么急干什么?累成這樣。”

    沈緣眼睛亮了一亮,他仰起頭:“付灼哥!”

    付灼把工具箱擱下去轉手將少年抱起來摟在懷里:“哥不是讓你在上面等著嗎?怎么這么著急就下來了?”

    沈緣窩進他懷里縮著腦袋道:“我想下來找付灼哥,上面太悶了,沒有好玩的,哥明明說一會兒就回來,可是我等好久了……”

    付灼摸了摸少年的額頭,聲音輕柔地哄他:“對不起,哥去久了,小圓原諒我好不好?”

    他問:“要不要去現場看看賽車?”

    沈緣心跳停了一拍,比賽現場秦晝在那里,一會兒關斯言說不定也會去,要是讓他們三個人同時遇到,那還得了?且不說他能不能招架得過來,光是這仨人湊一塊,都會讓人覺得是犯罪現場。

    “我不想看。”沈緣貼緊了他的胸口,聲音軟下去撒嬌道:“我想哥陪我就好了,我們去場外散散步好不好?哥好久都沒叫我一起散步了,我還想去去游樂園坐摩天輪,和哥坐一起的那種……還有還有,去年冬天哥給我買的紅薯,我也想吃。”

    付灼忍不住笑了一聲:“小圓怎么忽然想到去年了?”

    那個時候沈緣剛被他撿回家里沒一個月,尚還有些膽怯地想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少年在他外出工作時搜索網上的教程想要做一頓飯,當天晚上付灼回到家,卻只看見碎了一地的玻璃,和已經燒穿了的鍋。

    當時已經很晚了,附近的門店都已經在風雪中鎖緊了大門,付灼將少年按在椅子上收拾好一切,等沈緣湊過來小聲跟他道歉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這個小少年晚飯還沒吃。

    于是他將沈緣裹成了一個圓球,帶著他走出了家門,絨線的帽子緊緊蓋住了沈緣有些泛紅的耳尖,付灼拉著他的手踩著硬雪,只聽他低聲抱怨:“付灼哥,我看不到自己的腳……”

    街上空空蕩蕩,付灼尋找許久也只看見了一個賣紅薯的攤子,他停下來挑了一只胖圓的紅薯,老板用塑料袋裝起來遞給他,滾燙的紅薯心將他的手心燒成紅色,付灼蹲在路邊,看著面前少年就著他的手咬了小小一口,含在嘴里嘟囔著說好甜時,卻再燙也不舍得松手。

    那時候真好。

    除了沒錢,一切都好。

    付灼回想起去年初遇沈緣時他的模樣,再對比現在晴朗小少年,心中也不禁升起一陣“終于把自家孩子養好了的”欣喜,他脫下自己的外衣給沈緣穿上,像一年前大雪漫漫時那樣裹住他,道:“小圓,哥帶你去玩一天。”

    對比京都這個頂尖繁華的都市,平嵐市顯然有些寒酸,沈緣在網絡上見過的東西不少,還是第一次在現實中看見真正的百都之首綺麗輝煌的樣子。

    兩個人在外吃了午飯,又去了游樂園玩了好幾個小時,沈緣的身體狀況不支持他玩那些刺激的游戲,最多只能在底下看著比他小的孩子在海盜船上吱哇亂叫,羨慕是一回事,但沈緣在摩天輪旋轉木馬或者漂流小船上看風景也很開心。

    付灼再接到通知要回去做例行檢查的時候,幾乎已經臨近夜晚,少年蹭在他懷里輕輕閉著眼睛哼哼唧唧,整個人完全是一副恍惚的狀態,發絲上還系著一只亮晶晶飄起來的透明氣球。

    剛才回來的時候,付灼看見路邊有人在賣那種小孩子喜歡的發光氣球,便上前去買,卻未曾料到就是這么一會兒的時間,沈緣被一個調酒師搭訕,意外喝了一小杯濃度不高的酒,所幸后續觀察沒出什么事,也沒發熱發病,只是醉了一些。

    “哥要去繼續工作了,小圓乖乖在這里等我,不要亂走,待會兒哥帶你回去睡覺,好不好?”付灼低頭搓了搓少年有些泛紅的臉,溫聲囑咐著他。

    “付灼哥……”沈緣開口時有些含糊,他抱住面前的人努力踮起腳尖仰頭:“抱一下……要哥抱抱我……”

    付灼依言將他抱了一會兒,看那邊發過來消息在催,實在是有些來不及,便狠心將他擱在了椅子上:“小圓乖乖的。”

    沈緣拽住他的袖子:“還要哥親親……”

    “好,親一親。”付灼低頭在他唇間落下一個輕輕的吻,見少年眸子恍恍惚惚含著水光,忍不住低笑一聲:“……回去了再親,乖啊。”

    他又哄了哄沈緣,站起身來轉頭欲要離開。

    “叮。”

    一只絲綢帶子的金色帶西方古典花紋的金獎牌在地面上打了個轉兒,清脆一聲墜到他的腳邊,前方男人低沉的聲音在略微昏暗的環境里響起,如同地獄中惡鬼吐露怒火。

    “親哥哥?”

    “親嘴的親哥哥?”——

    打起來打起來!(看熱鬧不嫌事大)

    第66章 海王渣男是小可憐17

    天色已經有些晚, 窗外的霞云漸漸暗下去,透過窗子只有一片慘淡的路燈燈光照射進來,半憩在椅子上的少年仰頭扯著付灼的袖子, 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說什么,他明明坐在一個較為隱蔽的昏暗位置, 頭頂上掛著的那只透明發光氣球卻輕易反襯出了沈緣雙頰邊的淡淡靡紅。

    秦晝還沒能來得及換下那身比賽時穿的職業衣裳,黑白相間的衣服臂膀處貼著顏色鮮亮的金屬袖標,他的瞳孔似是被袖標反射出來的光線直直照入了眼睛里, 幾乎在黑暗中緊緊縮起,襯得眼珠下那片白色更加明顯。

    那塊princess獎牌落地,男人低沉喑啞的聲音隨之響起,如同金屬間擊打的刺耳余音:“可以親嘴的親哥哥?”

    他簡直把“來者不善”這四個字寫在了臉上,付灼下意識將扯著他袖子不松手的沈緣護在身后遮掩住,眼睛看向前方的不速之客:“與你無關, 秦先生。”

    昏暗的環境太容易激發情緒, 秦晝站在較亮處, 卻通過沈緣發上系的那只氣球中的光, 完完整整地看清楚了兩人之間所有的動作。

    少年似乎有些不清醒, 臉上那抹霞紅顏色彰顯著他的醉意, 或許……在他開著車在賽道上飛馳,對那只princess獎牌勢在必得的時候, 或許在他即將沖線的那一刻, 在他已經想好要以什么樣的方式, 用這枚獎牌來哄他心愛的少年的那一刻, 沈緣正喝醉了酒, 與他人激烈擁吻。

    再深入的, 他不敢想了。

    秦晝的聲音有些發抖, 他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強行壓抑著心頭升起來的那陣不由他所控的怒火:“……他是我的男朋友。”

    “你說與我無關?”

    付灼背手握著身后少年單薄手腕,將他的手指攏在自己袖中,聞言眼睫微微沉了一下,他問:“哪個?”

    秦晝微愣一瞬:“你什么意思?”

    付灼站在暗處,聲音聽不出起伏:“天蝎座?”

    秦晝沒說話,他下頜線條緊緊縮起,在昏暗之中拉成一條鋒利直線,握起拳的指節發出了陣陣細微聲音,如浪潮般的怒氣漸漸將整顆心臟填滿,愈發不能控制……

    “七萬八千四,我已經把小圓欠你的錢轉還回去了。”付灼抬起眼睛,聲音略微沉下去:“你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你算什么東西?你說沒有關系就沒有關系?”秦晝上前兩步,與他同樣站在了較為昏暗的地方,兩雙不同的眼眸對視著,在黑暗中劃出狠厲的刀光劍影,兩人身高相差無幾,逐漸成對峙姿態。

    付灼道:“我告訴過你,離他遠點。”

    秦晝的臉色黑沉沉的幾乎成了墨池,他壓著喉嚨里的憤怒,冷聲開口問道:“你三我三?”

    付灼道:“你。”

    秦晝咬緊了牙根,臉部的肌肉有些微微抖動,他壓低了聲音,道:“開個價,給我讓位置,你滾蛋。”

    “不可能。”身后少年的手指無意識地鉆進了他袖口深處,沈緣迷迷糊糊地斜在椅子上,只覺得耳邊吵吵嚷嚷的叫人厭煩,于是將腦袋也湊近了付灼的手,嘴里又嘟囔了幾個聽不清的字眼。

    秦晝冷笑一聲:“你叫我離他遠點,這么有自信他會選你,怎么不叫他自己來跟我說?讓開,我親自和沈緣聊。”

    “他喝醉了,不方便。”付灼站在原地紋絲不動,甚至將身后的少年遮得更嚴實了一些,只余沈緣半寸衣角還露在外面,他好似已經換過了衣服,現在身上穿的,是一件咖色的薄絨外套,里面的白色內襯袖口帶著透明的小花邊。

    少年似乎開口說了什么話,秦晝距離他稍遠一些,沒有聽清,在近處的付灼卻回身屈膝低下了頭,一手捂住了少年泛紅的耳尖,低聲哄道:“沒事沒事,別怕。”

    “哥給你捂住耳朵,吵不到的。”

    “砰——”

    秦晝腦子里那根拉緊的弦徹底繃斷,伴隨著一聲沉悶重擊,空氣中仿佛生出了一道無形的裂痕,帶著狠厲氣息的血腥味在這處隱蔽空間內慢慢散開。

    付灼正屈身摸著少年臉頰,輕聲哄著他睡覺,一時躲避不及,被秦晝揮拳打在了側臉處,嗡嗡的耳鳴聲直沖大腦,他用力壓了壓自己的耳朵,那陣直痛神經的疼痛卻始終揮之不去。

    秦晝已經喪失了身為一個人的理智,他只看見自己喜歡的少年正在別人的懷抱中撒嬌,如此刺眼,扎得他心里頭千瘡百孔地流出冷透了的血水:“讓沈緣跟我聊。”

    付灼還是那句話:“不可能。”

    他一手接住秦晝打過來的第二拳,反手向側邊用力將他的拳頭揮到一邊,付灼的脾氣雖然在這五年之內早已經消磨了不少,但這并不代表他五年前徒手把人打成重傷的事情不會再現。

    秦晝小臂傷口處剛逢好的線再次因肌肉膨脹起來而徹底繃開,鮮紅的血順著他的指節滴滴落下來,染臟了一小片地板:“你憑什么代表他?你姓付他姓沈,我早該知道你們不是親生兄弟……真好笑,他那么說我就信了,我也是蠢貨。”

    付灼:“你知道就好。”

    秦晝的眸色沉了沉:“你還真覺得沈緣是喜歡你嗎?”

    “……”

    “你趁早騰位置,當三我認了,可沈緣要是真喜歡你,又怎么可能在我懷里乖乖地叫我親他,他要是真他媽喜歡你,怎么可能會讓我這個三出現在這里?!”

    “難不成他是喜歡你?”

    付灼平穩的情緒終究被打破,黑暗中的炸藥接觸到了那星火花,在空氣中炸開煙塵,他的下頜線緊緊繃起,微微仰頭反問道:“我們睡過,很多次。”

    “秦二少覺得呢?”

    秦晝臉色一變,當即狠狠一拳襲過去,付灼正面迎擊,將他這一拳接下,猛然一個回旋松開背后沈緣的手指,將戰場轉移到幾步之外,兩人瞬間扭打在一起,如同暴怒的獅子一般沖著要命去似的用鋒利的爪子擊打對方。

    沈緣被這接連幾聲巨響驚醒,少年酒意未消,眼前尚還有些模糊,卻清晰地意識到了這場爭斗到底是因為什么而起,他扶著一旁的把手站起來,連忙勸阻道:“別打了,別打了!”

    “都住手!”

    見兩人像是沒聽到一般繼續扭打,沈緣迫于無奈之下只能趕緊跑上前去,這個距離太近,一個不注意說不定誰的拳頭就會落在他的身上,付灼神色頓了頓率先停手,他將沈緣拉進懷里,抬起頭與同樣滿臉血跡的秦晝對視。

    “你還想怎么樣?”

    秦晝嗤笑一聲:“不怎么樣,打死一個算一個,誰贏了誰拿話語權。”

    沈緣梗得差點兒一口氣沒提上來:“你們到底想干什么啊?!”他掙脫開付灼的手,上前兩步看著眼前低低喘著粗氣的秦晝,輕聲道:“這件事,算是我對不起你,你想怎么樣就說,要么打我一拳也行,我站著不動,別傷害付灼。”

    秦晝盯著他的眼睛沒說話。

    他想:人與人之間還真是不能比較,要是只有獨獨一個人在,自己就算小臂的傷口徹底崩裂了,幾乎能看得見里面的模糊血肉,他在沈緣的面前都不會喊一聲疼,可如今他站在這里,面前是他喜歡的少年在勸解他,不要傷害另一個人,可明明他也是滿身淤傷,臂間血流不止。

    這番對比下,怎么想都有些可憐。

    秦晝扯了扯發疼的嘴角,低聲道:“沈緣,我想跟你單獨聊。”

    沈緣問他:“聊什么?”

    秦晝低笑一聲:“還能有什么?”

    沈緣點點頭:“好,我們單獨聊一下。”

    他話音剛落,秦晝一把扯住了他的手就要轉身,豈料付灼此時也伸手拉住了他,沈緣如今成為了一只被兩個男人同時牽在手里的魚,他暗暗心想:不會真要平均分成兩半吧?

    秦晝的目光上移:“付灼,松手。”

    付灼不理會他,只是看向沈緣輕聲道:“哥等你回來。”

    ……

    ……

    秦晝的力氣實在是有些大,步子又快,每一聲鞋子踩在地板上的聲音,都叫沈緣心驚肉跳,他被扯得手腕有些疼,忍不住低低呻吟一聲,前方男人停下腳步,轉身看了他一會兒,忽地屈身將他完全抱了起來。

    “喂!你……秦晝!”

    “松開我!”

    秦晝一言不發將他抱緊,少年看起來清瘦無比,抱起來也沒多少分量,似乎只是一些必要的骨頭交接在一起所形成的一副傀儡架,以前總覺得他又軟又甜,臉頰上白皙的肉都是嫩嫩的,如今再真正抱在懷里,反而覺得輕飄飄的毫無實感。

    抓不住,松不開。

    他單手摟著懷里不停掙扎的少年,用另一只手打開了面前的門反手鎖上,“咔噠”一聲清脆,秦晝的心臟忽然隨之跳動了一下,他將懷里的人穩穩擱到床上,隨及拉了椅子來坐到他的對面。

    沈緣摸著底下軟乎乎的床墊,有些緊張般問道:“這是哪里?”

    “我的房間。”秦晝笑了一聲,道:“我鎖門了。”

    “你想干什么……?”

    沈緣心頭輕輕跳了一下,陣陣恐慌如烏云籠罩,眼前的秦晝和平日那個輕輕地叫他“圓圓”的人并沒有什么兩樣,除去他身上衣服的褶皺和滿手血污,甚至他的表情也沒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但就是很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他像是感覺不到自己手臂間的傷口早已經裂得不成樣子,逢好的線斷成一段一段,從血肉里裸露出來,滿手黏膩的血已經干涸大半,秦晝微微俯身靠近他,深色瞳孔之中倒映著少年清麗影子:“我們試一試,好不好?”

    沈緣一愣:“什么?”

    少年話語尾音還沒落地,一雙帶血的手忽然捧住他的臉吻了上來,夾雜著灼熱怒火和血腥瘋狂的氣息席卷而來,沈緣的舌尖被男人含入口中瘋狂,少年唇齒被迫打開,幾乎是片刻間,嘴唇便被啃咬出了腫意。

    “秦……秦晝!放開我!”

    秦晝挪開臉時兩人唇角處蔓延出一道晶亮白絲,少年跌倒在床榻間輕輕喘息著,臉頰間泛起更深的紅色,他唇間微微腫起,帶著晶瑩的濕潤顏色,更顯面容白皙無暇。

    “我也能讓你舒服。”秦晝捧著他的臉,聲音低沉:“等你試過我,再做選擇。”

    帶著薄繭的手指觸摸到沈緣腰間皮膚,少年渾身一顫,兩只手卻被秦晝緊緊捏在了一起,不許他反抗(此處細節已刪,放我出去)

    三分鐘的擁吻如同三個世紀那般煎熬無比,沈緣仰頭緊咬住唇,眼珠微微顫動著,末了潮水涌上來,將他整個人籠罩在那翻浪之下,少年張開嘴唇,不停地斷斷續續喘著氣。

    秦晝復又湊上來親了親他:“別怕,別怕,哥哥慢一點來。”

    “啪。”

    沈緣掙脫了束縛,反手狠狠扇了他一個清脆響亮的耳光,一個不覺得解氣,又再次打上去另一個,兩個巴掌的反作用力將他的手心震得微微發麻,秦晝側著臉,好長時間沒開口說話。

    “滾!你滾!不許碰我!”

    秦晝握住少年即將要踹到他胸口間的那只腳,抬起眼睛來看著他,聲音忍不住低沉下去:“和付灼睡可以,和我不行?”

    “我也是你男朋友,我不能碰,是嗎?”

    但他的確不是沈緣的男朋友,只是他自以為是罷了,放在哪個道德層面上來說,他都只是一個被人唾棄活該被沈緣欺騙活該被他扔掉的三。

    活該,真是活該。

    被騙就算了,被當作三也認了,秦晝這輩子自認沒心甘情愿在誰面前低過頭,沈緣是第一個,還是那句話,人和人真是沒法比較,一比較就比較出來事兒了,他這樣的人,有一天也會被人這般對待,如同垃圾就該待在垃圾桶里,居然生出了這樣的感覺。

    秦晝竭力放軟了聲音,問他:“圓圓,你選我,還是選他?我不強迫你做了,只問這一句。”

    他的心臟劇烈跳動著,仿佛即將要沖出胸膛,自覺跳到沈緣的手里,用刀剖開最深處給他看,灼熱的氣息慢慢冰冷下去,面前少年沒有做出選擇,沒有開口說話,他坐在床邊低眸皺著眉,幾乎要閉上眼睛不看他。

    “我們完了。”

    秦晝留下他最后一份自尊站起身來,剛走出兩步,身后卻忽然傳來巨響。

    他回頭看去,玻璃制品的水晶琉璃小床頭燈“啪嗒”一聲墜在地上碎裂,剛剛還扇他巴掌的小少年已經順著床榻軟下身子,跌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圓圓!”——

    秦晝上一秒:我們完了

    秦晝下一秒:圓圓!(聲嘶力竭版)

    被鎖過一次版

    第67章 海王渣男是小可憐18

    秦晝從未感覺世界上有一種痛苦居然離他如此近, 近到如同魚線在胸腔中把心臟殘忍分割,只留下血淋淋的幾塊爛肉尚在蠕動叫囂,自與胸腔摩擦處發出幾聲慘慘哀鳴。

    少年跌倒如那盞琉璃圓燈墜地, “咔嚓”一聲裂成碎片,他的手臂下枕著房間內鋪開的淡灰色地毯, 自口中不斷涌出的血跡染臟了那件帶小花邊的白色內襯,如此對比之下,竟顯得沈緣的面容比亮著的白色燈光更加蒼白, 瘦弱軀體蜷縮在一起,似乎一眨眼,他便要縱身飛離而去。

    “圓圓……沈緣……”秦晝一口氣沒能提上來,喉嚨里早已經被無盡的恐慌堵塞阻滯,幾乎是在沈緣跌倒的后一秒鐘,他便已經上前去俯身想要將他橫抱起來, 手臂觸碰到少年單薄瘦弱腰身, 他的手微微顫了一下。

    而后想要將人擁抱起來時, 他反而像是喪失了所有氣力, 整個人發抖如篩糠, 嘗試幾次才將少年完全攏入懷中, 從沈緣鼻腔和唇齒間不停溢出的血水將他胸口間的布料浸透,無比冰冷的黏膩濃稠觸感叫他的體溫驟降。

    “圓圓……醒一醒, 別睡。”秦晝摟緊了他, 站起身來時大腦一陣恍惚, 腳下踉蹌幾步, 他將自己的衣服外套覆在了沈緣肩膀上面, 然后迅速轉身出門, 凌亂步伐昭示著他的慌亂, 心臟跳動的聲音早已掩蓋了沈緣微弱的呼吸聲。

    “別睡,別睡。”

    秦晝打開車門,將懷里已經昏厥的人安穩放在了后方座位上,又拿衣服疊起來擱到他的后腦下方臨時當做枕頭叫他靠著,事發太過突然,這個賽場內雖配備了一些醫務人員,可沈緣這樣大面積皮膚出血的狀況明顯不是外傷所致,與其叫他們檢查過后再送到醫院,不如直接去醫院來得方便。

    手臂間的傷口裂出縫隙,幾乎已經可以看得見底下的脂肪層,秦晝拿車上的繃帶隨手纏了纏,在末尾處打了個死結,整個過程不過四五秒鐘,可就是這么一會兒時間,那層繃帶卻已經被血浸透。

    至少不妨礙開車了。

    他一腳油門飛馳而去,面不改色地看著紅燈在他的頭上迅速掃過,窗外的場景變換迅速,幾乎無法定格成畫。

    秦晝不是個愛開快車的人,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他只愿意在凌晨幾點鐘開車出門吹一吹夜風,想一想他過得稀爛無比的前半生,懷揣著不活就死的心情,重新回家里艱難入睡。

    事情的轉變來源于他與家里爭吵不休再次摔門而去的那天晚上,秦晝在某社交平臺發布了他開車停在江邊的一張圖片,文案是平臺自動匹配,這臺車是他媽媽留給他遺產的其中一小部分,也是前世沈緣做手術差一些錢時,他想賣掉湊錢的那臺。

    私信界面彈出陌生人小紅點,秦晝靠在江邊抽煙,風抽一口他抽一口,到最后風背刺他,火星把他的指尖燒出了燎泡,秦晝鬼使神差地點開那條私信,屏幕上只有短短一句話。

    【哥哥你是不是很難過?】

    有這臺車的價值在這里,私信他的人不少,大多來自于附近的一些小網紅,秦晝翻看了這條消息所有人的主頁,只看見了一些p圖很過分的照片,和萌萌顏文字表情的簡介。

    這人自稱叫作圓圓,一個很大眾的網絡昵稱,第一天他與自己聊人生的意義,聊未來聊過去聊理想,這人的認知水平或許并不太高,秦晝有一條沒一條地回復著他,只當做消遣。

    第二天他開始與自己聊音樂聊藝術,他說到巴赫,說到莫扎特,說到貝多芬,說到藝術與思想互相影響的古典時代。

    他的認知太過于淺顯,秦晝本應該不再理他的,但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這個圓圓和其他人不一樣,就像稻穗地中中萬千豐收金黃,他是那其中獨樹一幟,郁郁蔥蔥的小樹苗。

    秦晝封閉許久的心頭第一次松動,他以為一見鐘情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淺顯的東西,但卻未曾想到自己隔著一道屏幕,愛上了一個人澄澈可見深處的靈魂,他隱隱期待著下一次交談。

    第三天他說:哥哥要不要看看腿?

    ……

    ……

    深夜的醫院依舊忙碌,秦晝將懷里的人交到醫生手上做治療,他的臂間輕輕一松,卻仿佛巨石砸了下來,將他磕得頭破血流,恐慌的思緒纏繞在一起打成死結,秦晝站在亮堂堂的走廊外面,心臟隨著外頭凌亂光線不斷跳動。

    因酒精和情緒激動所引起的高熱,昏厥,皮下出血,甚至會危及生命,這到底是什么病癥?

    秦晝一直以為沈緣在信息中說自己生病是網絡上學習騙錢的一種手段,這種騙局他并不是看不出來,只是不去懷疑他罷了,所以沈緣要多少錢他就依言發多少,幾千幾百這些都是小數目,不到一個月七萬多塊錢,他隨手發過去這些錢,加起來統共也只是尋常家庭半年的生活費用。

    可如果他真的生病呢?

    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如果那些全部都是現實,十九歲的少年無父無母,流離失所,滿身病癥卻依舊堅強著挺了這么多年,每天都在恐懼死亡的臨近,他在網絡上尋找那些看起來家世不斐的人,以聊天的方法,以拍攝照片引誘的方式來賺取一些治病的錢。

    如果是這樣,他又有什么錯?

    錯的應該是他。

    秦晝握緊了手臂間的傷口,疼痛讓他的大腦更加清晰,他回想起沈緣一聲不響斷掉所有聯系的前世,少年最后一通電話的聲音他依舊記得,如同從空谷中傳上來的余音,繞在他的耳側不肯消散。

    他說:“哥哥,我下周就要去做手術啦!”

    秦晝當時因為逃離秦家銀行卡被凍結,沒有流動資金,所以他自己私下在做一些產業,身上能拿出來的錢確實不多,還要防著秦家那邊拿他住過精神病院的憑證,將他的事業搞垮,那時的確有些艱難,但男朋友要錢,他也都分文不差地給了。

    秦晝問他:“還差不差錢?”

    沈緣沉默了一會兒告訴他:“其實還差一些……但我借一下貸款,應該是可以夠的,等病好了,再慢慢地還就行了……”

    少年聲音很輕:“謝謝哥哥的錢,親親哥哥。”

    這句話將秦晝的心臟徹底戳得軟爛,他極其敏感地意識到了沈緣話語中的不同尋常,如果治病只是僅僅需要一些錢,貸款確實是個好辦法,但沈緣病成那樣,要是貸款早就貸了,況且他能拿什么做擔保?

    秦晝問他:“高利貸?”

    “不行,圓圓。”秦晝的話語開始有些著急,那時他的卡里僅剩的錢實在不多,全部給沈緣發過去也沒能彌補漏洞:“你先還一部分……三天,圓圓等我三天,哥哥保證在你手術之前打過去剩下的。”

    沈緣一言不發地將那些有零有整的錢收下,很久之后才輕聲道:“謝謝哥哥,做完手術,哥哥來看我吧。”

    秦晝笑著答好,始料未及的卻是對面的人從此杳無音信,前世他以為是真的,卻被林星承告知是一場騙局,現世他自以為看透假象,自以為游刃有余地再次一頭栽進去,可這回老天也騙了他一回,或許……只是給他一個機會,讓他知曉這其實都是真實的。

    被戲弄到無能為力的感覺。

    “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了,”醫生走出來看見他,指了指那扇門,問道:“你是病人的家屬嗎?”

    秦晝回過神來:“我是。”

    醫生嘆了口氣不禁囑咐道:“他這個病不能沾煙酒,一點兒都不能,還有情緒波動不能太嚴重……平時你做家屬的,是哥哥吧?你多注意一些……再者說,他這個病已經拖了很長時間了,如果藥物穩不住,就要考慮手術。”

    “關于這方面我可以提前告訴你,手術費比較貴,用藥可以做選擇,但大多數價格也不低……你既然是家屬,應該知道一個月光是藥費有多少錢,按至少三年的藥費準備手術費吧。”

    秦晝點了點頭:“好,謝謝醫生。”

    他推門進入病房,拉了椅子坐在了床邊,少年仰躺在床上氣息依舊虛弱,滿目都是極其慘淡的蒼白,嘴唇處的腫意已消,僅有淡淡微不可查的血色覆蓋其上。

    “……圓圓。”

    秦晝探入被子,握住了少年細嫩的手指,他的手心里一片冰涼,方才或許是化驗了血的針孔還留在指尖上,男人低頭吻了吻少年蒼白臉頰,低聲道:“我剛剛在房間里,說的是氣話,怎么會想和你結束呢?我最舍不得了……”

    明明前世被那般欺騙,他歇斯底里重新成為一個瘋子,暴躁到想將一切都毀去,叫家里人再度將他送去治療,胳膊上無數帶血的針眼,秦晝躺在床上時恍恍惚惚,心里卻依舊想的是沈緣,到最后他不是接受了秦家對他的定位,而是麻木了,妥協了。

    所以天各一方也無所謂,明明是秦家的二少爺,那段時間卻活得只像一個被人操縱的傀儡,秦晝擁有的東西并不多,但這一切都只是建立在他姓秦這個基礎上,他想脫離秦家,便會失去一切。

    只是靠自己打拼出來的事業,也能借一紙憑證完全毀去,可是他現在已經好了,也勉強能作為一個正常人,去保護他的男朋友了。

    秦晝低聲說:“我已經好了,圓圓不要怕我。”

    少年手指動了動,他忽然驚厥一下,似乎在夢中跌下了床,沈緣側躺著,緊緊抱住秦晝伸入進來的手臂,嘴唇微微開合,秦晝低頭去聽,卻只聽清了最后幾個字。

    “……好疼,哥哥。”

    病房門把手被扭動的聲音響起,秦晝回頭去看,只見面色郁郁沉沉,低低喘著粗氣的付灼冷臉站在門口,低聲朝著他命令道:“滾出來!”——

    第68章 海王渣男是小可憐19

    秦晝抽出自己被沈緣抱在懷里的手臂, 起身將他的被子壓緊了些,甫一反手合上病房的門,下一刻一股大力驀地將他緊壓在了冰涼的瓷磚墻壁上, 付灼的手緊握成拳,死死釘他的肩膀, 然后抬腿橫頂膝蓋,用力踢在他腹間。

    “你和小圓說了什么?!”

    秦晝忽然遭此重擊,臉上肌肉疼得微微抖動了一下, 他齒間緊咬,半晌后才狠狠抽出一口涼氣來,沉聲道:“我和他說什么,難不成還要事無巨細告訴你?”

    付灼緊緊抓住他的領口,萬千怒氣隱藏在薄薄一層皮肉之下,他靠近了秦晝, 開口說話時聲音有些顫抖:“你到底和他說了什么?你是不是刺激他了?”

    “他在你手里發病我憑什么不能問?!”

    秦晝沉默一瞬, 抬眸反問他:“他得的是什么病?”

    付灼咬著牙根:“和你沒關系, 秦晝。”

    “小圓在我身邊還好好的, 和你去了以后就發了急癥, 我問你你到底和他說了什么?!”男人嗓音里夾雜著野獸般的憤怒低吼, 在略有些空蕩蕩的走廊里產生陣陣回音,幾乎震得他整個人都在不停發顫。

    秦晝回頭看了眼病房緊閉的門, 他心愛的少年正躺在床上閉著雙眸, 扔處于昏迷狀態, 可那淺淺的叫人心臟隨之跳動的呼吸聲, 卻似乎只有薄薄一墻之隔。

    沈緣是很容易就會被人愛上的類型, 郁郁蔥蔥的小樹苗拂過人溫熱掌心, 只留下一片模糊悸動, 只要看見他,只要愛上他,那么他這輩子就已經完了。

    他早已經完了。

    “我問他,”秦晝低聲道:“我問他選你還是選我,畢竟一個人不可能同時和兩個他喜歡的人在一起……必須要從中做出一個選擇吧?”

    男人慢慢抬起眼眸,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猜猜他選了誰?”

    付灼的瞳孔緊緊縮了一下,他松開面前秦晝的衣領,后退半步沉聲道:“我不想知道,你這個問題沒有意義,小圓他根本不懂……”

    “他懂,”秦晝打斷他,聲音有些輕:“他已經十九歲了,不是小孩子了,他懂的。”

    “你怎么知道他懂?”付灼唇間微微動了一下,轉身道:“你先照顧著小圓,我去繳費。”

    秦晝道:“我已經繳過了。”

    付灼回頭:“多少?我轉給你。”

    秦晝抹了把唇間溢出的血,低聲道:“不用了,我給男朋友交醫療費,不需要還,當然也輪不著你來還。”

    付灼站在他面前,壓低了聲音:“你什么意思?”

    秦晝道:“沒什么意思。”

    付灼的眸子掩在發下:“他選了你嗎?”

    秦晝指尖顫抖著握住了自己受傷的手臂:“沈緣選不選我,和他是不是我的男朋友沒有關系,只要我活著他也活著,我就不會放棄,他走在我前面我跟著他走,永遠不會放手的。”

    “付灼,你怕什么呢?”

    付灼死死盯著他的眼睛,齒間緊緊咬著:“難道你認為自己很了解他嗎?一個多月能有多少感情?他在網絡上騙人也是不得已,我已經還清了他欠你的錢,小圓只是缺錢,他想活下去罷了。”

    “偏偏我有,”秦晝沉下聲音:“他缺錢但我就是正好有!放棄什么東西得到什么東西這其中孰輕孰重我也可以分得清!就算他和你睡過親過那又怎樣?!”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勾起唇角笑道:“我不在乎。”

    秦晝看著他,挑釁道:“將來我也會和圓圓睡很多次,比你還多。”

    “砰!”

    付灼猛地一拳砸在秦晝身后的墻壁上,陣陣細小煙塵從地面蕩起,又無聲無息地落下去,男人指節間骨頭斷裂的聲音十分清晰,付灼慢慢收回帶血的手:“……你想得美。”

    秦晝被這一拳擦過臉龐面不改色,他微微仰起頭,道:“不管圓圓是什么病,我都能給他找來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藥來治療,就算是絕癥,我也能盡最大努力叫他好好活下去……你呢?”

    “你能嗎付灼?”

    付灼心頭顫了顫,被焦急汗水浸濕的脊背寸寸發麻,昨晚少年跟隨著秦晝離開,他在原地沉默了許久,久到電話鈴聲響了再斷,斷了再響無數次,久到雙腿麻木沒有知覺,昏暗中只有他毫無規律的沉重呼吸聲。

    小圓小圓。

    他在心底默念著少年的小名,直到所有過往溫情充斥了心臟,從胸口間即將要滿溢出來,即將要漫過萬里河山。

    付灼想起冬日那場大雪,沈緣在樓下堆雪人被幾個附近的小孩子搗亂破壞,他下樓去把那幾個熊孩子一個個揪回來,叫他們把沈緣的雪人補好。

    他想起那夜暴雨磅礴,窗外電閃雷鳴,少年抱著被子赤腳跑到他睡的沙發旁邊縮進他的懷里,又將腦袋埋起來,兩個人在雨夜里擠在一張沙發上,兩顆心臟都緊緊地碰在了一起。

    他想起很多很多,說不盡……

    那場隔世經年的大雪,淹沒了所有掩藏在心底不肯戳破的情意,手里的風箏線縮緊,割得他滿手是血,可付灼抬起頭,看見那只風箏在湛藍天空中自由翱翔著,便悄悄地藏起了帶傷的手心。

    塵埃在最后一聲徹底落下。

    秦晝抬手推了他一把,低聲道:“但是我能。”

    ……

    ……

    沈緣這次急癥突發得有些嚴重,那夜病情穩定后又反反復復幾次高熱驚厥,針頭扎進他手背間的血管,冰涼的藥液流進來,只讓人覺得全身如浸霜寒,凜冬長久不去。

    睡夢中的一切驚濤駭浪撲面而來,這日是朗朗晴天,稍許破舊的房外綠草茵茵,偶有幾聲悅耳蟬鳴,從窗戶口縫隙中鉆入進來,沈緣坐在房間里的床邊上,看著面前的女人跪地伏身在尋找著什么,他開口喚了女人一聲:“媽媽……”

    女人額頭沁著汗水,將一個塑料袋包裹的東西塞入他的手中,那雙粗糙的,辛勞無比帶著繭子的手緊緊握著他的手腕,沈緣聽見女人低聲囑咐他:“這些是媽攢下來的錢,你好好收著,下月記得去醫院拿藥……醫生會給你打電話的……有空,有空就多出去轉轉,交幾個好朋友,不要總是自己一個人待著……”

    她說得越來越磕絆,沈緣心中跳了一下,忙把那只塑料袋推給面前的女人:“我……我不要錢,媽媽……我不要。”

    “小圓,你乖!”女人眼睛里渾濁無比,她的聲音里帶上了無盡的哽咽:“拿著吧,拿著吧!你乖乖的。”

    那只塑料袋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沈緣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心,千言萬語都堵塞在了心口中無法吐露,少年病痛多時,早已經忘記了真正的陽光是什么味道,那個時候他長久地在醫院中奔波來往,苦澀的藥味摧毀了他的味覺,往往一餐飯放在他的眼前,他也不曉得是什么味道。

    那日天清氣朗,陽光正好。

    沈緣看著空蕩蕩的房間,默默起身去餐桌上吃飯,媽媽做的溫熱的雞蛋湯總帶著一點兒甜味,沖淡他口中苦澀,可他拿起勺子放到嘴邊,那勺湯入口,卻只余下無盡苦澀。

    他不是在父母愛意下誕生的孩子,媽媽是她家中長姐,在舊年代里本可以靠聰明才智走出窮困,卻依舊被父輩的包辦婚姻籠罩入灰蒙蒙的煙塵,為了家中生計,尚還年輕的她嫁給了當時還算家底殷實的一個男人——沈緣的父親。

    父親喜歡媽媽的年輕漂亮,最初時待她也很好,只是男人這種生物總抵不過欲望,物欲情欲財欲,關關都難過,媽媽發現自己的丈夫賭博的那時候,沈緣的身體也病倒了,家中錢財卻早就被揮霍一空,萬般無奈之下,女人只能每天打三份散工,把賺取的錢藏起來給孩子的病做準備。

    可賭博的人總是不知悔改,父親偷了媽媽的錢,依舊揮霍一空,一個子兒都不剩。

    那天是媽媽這么久以來第一次拿起刀反抗,她擋在自己的面前,瘦弱身軀間滿是辛勞的痕跡,卻又緊緊地護著自己的孩子。

    但為母則剛這個詞只不過是對母親這個角色的刻板評價,媽媽是她自己,她上學走過幾里地的山野,她選擇了自己的人生道路,她已經很好了,不論如何,她已經做到最好了。

    萬幸的是,父親意外死了。

    但負擔極重的醫藥費用像一座大山一樣再次壓過來,沈緣的病情反反復復,有時他躺在病床上看著白色天花板的時候會想:為什么他不直截了當地得一個重癥,在短短一個月內病發死去?為什么偏偏有救治的機會呢?

    于是生不能死不得。

    活得這樣艱難痛苦。

    母親的離去叫他喜哀參半,人在這個世界上當然不能為了另一個人而勉強活著,媽媽能找到自己的幸福,能真正走上她自己喜歡的路,尋找她喪失的那十幾年的人生意義,脫離一個叫做沈緣的束縛牢籠,他當然是高興的。

    可也有一點傷心。

    一點點罷了。

    媽媽已經很好很好了,她也有自己的難處,沈緣坐在餐桌前喝完那碗半溫半涼的雞蛋湯,這才發覺他自己的淚水已經浸透白瓷碗,從碗邊滴滴落在了桌上,形成一灘苦水。

    “圓圓……圓圓?”

    沈緣模模糊糊之間聽到有人在喊他,一只手探過來摸了摸他的額頭,這種觸感和他在睡夢中隱隱覺察到的不一樣,他隱約記得有人進來做在他身邊,握著他打點滴的手指,一根一根地細細暖著,輕聲和他說了什么話。

    可他不記得了。

    沈緣慢慢睜開眼睛,剎那間一束亮光照射進來,少年眼角剛落下一行刺激性眼淚,一只手隨之覆蓋到他的眼睛上方,輕聲道:“慢一點,慢一點睜眼……”

    “秦晝?”

    少年長睫在他手心里輕掃著,秦晝的手指微微一頓,隨及笑問道:“圓圓怎么知道是秦晝哥哥?”

    沈緣神思還沒回籠,他沉默片刻,道:“感覺不一樣。”

    “什么感覺?”秦晝沒懂他的話,一邊捂著他的眼睛,一邊又把桌子上的藥探手拿過來看了看用量道:“醫生說你醒了得吃藥,一會兒熱水不燙了,哥哥給你拿過來。”

    沈緣沒說話。

    “怎么了?”秦晝低頭靠近他:“圓圓不說話了。”

    沈緣輕聲道:“……我想媽媽。”

    系統閃現了一下:【宿主你的心率不正常,快緩解一下情緒,我知道這個和您現實中有那么一點相似,但是別太代入了,沉浸式傷身。】

    沈緣回他:【可是我也想我媽媽……】

    系統沉默一瞬,話語間居然有些開始磕絆:【那……那我給宿主申請一下,先歇幾天再繼續,您回去看一看或者……額……反正任務是不著急的,宿主的心理健康也很重要。】

    沈緣道:【我媽已經去世十年了。】

    系統:【我………】

    【……對不起對不起,我給宿主您磕一個。】

    秦晝沉默片刻,沒有過多詢問少年的家庭狀況,其實只憑他孤身一個人治病的現實來看,相必家里人的情況也很復雜,沈緣既然不說其余的事情,那么他就不該去多嘴過問。

    “圓圓,可以睜眼了嗎?”

    他略過這個問題,轉而俯身親了親少年蒼白嘴唇,低聲道:“我慢慢地松手,圓圓別怕,你睡得太久了,先適應一下。”

    沈緣輕輕點了點頭,隨著秦晝手指一根根收回,眼前的光線愈發明朗。

    當他眼睛上的遮擋徹底撤去,搖晃在眼前的,是一枚紋路精致帶絲綢帶子的金色獎牌。

    “princess,恭喜公主。”——

    秦晝啊,我真的已經很努力地挽救你的名聲了,但是付灼真的很好(想想就甜),總之你爭點氣吧老受

    第69章 海王渣男是小可憐20

    眼前的金色獎牌掛著漂亮的絲綢帶子, 在秋日陽光的照耀下明亮無比,末端的淡粉色甚至打了一個規規整整的小蝴蝶結,多余帶子的尾巴處卷起細絲, 恍惚之間不近看,倒像是一朵金色的小牡丹花。

    沈緣剛醒來腦子還尚有點混沌, 他愣了愣問道:“這是……什么?”

    “圓圓忘了?”秦晝靠近他,將這枚獎牌的絲帶套過他的腦袋,少年長久未曾修理頭發, 如今發絲早已經蓋過衣襟,他攏過沈緣脖頸,把獎牌帶在他的脖子上,道:“這不是你想要的princess嗎?”

    秦晝道:“你喜歡的。”

    沈緣愣愣地將那枚獎牌托在手心里仔細看,金色繡刻花邊紋路精致無比,繞在圓圈之外, 像蔓延的藤蘿, 圍繞著獎牌中心同樣被攥刻出來的神女模樣。

    “好看。”沈緣掂了掂這枚獎牌的分量, 又道:“有點重, 是純金的嗎?”

    秦晝給他理好發絲, 聞言笑道:“關晟川要是拿不出來純金的獎牌, 那真是關家要不行了,本來不想給他賣面子, 可恰巧你不是喜歡嗎?哥哥給你贏一個玩。”

    沈緣看著這枚幾乎可以蓋過他手心的獎牌, 微微抿了下唇, 有些猶豫道:“……在我們那邊, 小時候這樣的金塊, 可以打首飾戴。”

    “是嗎?那還挺新奇。”聽見他的話, 秦晝低低笑了一聲, 隨及牽起少年的手看了看他細瘦的腕子,用指節的距離大概比了比沈緣的腕圍,道:“等回頭吧,回頭哥哥給你定制一串金珠手鏈戴……太瘦了圓圓,多吃一點。”

    沈緣下意識縮了縮手,太久的昏厥叫他無法快速地去感知這個世界,于是連正常反應也緩慢無比,動作間慢吞吞的,世界對于他而言仿佛開了二倍速:“秦晝。”

    秦晝空蕩蕩的手停滯在半空,指尖輕輕顫動一下,卻依舊揚起滿面笑容:“怎么了圓圓?”

    他輕聲哄道:“叫秦晝哥哥。”

    沈緣只微垂著眼眸:“秦晝。”

    “之前的事,我對不起你,很抱歉。”

    少年不太擅長和人說什么有禮貌的話,最初生病那幾年,大多時間都在醫院里面,孤零零一個人,后來遇見付灼,因為他的病情反復無常,也很少和陌生人交流,能說出這幾個字來,已經是他絞盡腦汁的結果。

    秦晝低了下頭,復又抬起來看著他輕聲道:“是秦晝哥哥對不起你……我不知道你的病是真的,我以為你只是……我下樓去看過你的病例單了,也問了醫生,再生型障礙性貧血,這種病不難治,哥哥給你找醫生,配型方面也不用擔心,已經找人在緊急篩查了,一有消息我們馬上安排手術……”

    他說了這么多,到最后看著少年沒有光點的淺眸,喉嚨卻像是忽然哽住了一般,酸澀的血腥味道從嗓子縫隙中一直流竄到心里,末了他只能輕輕拂上少年手背拍了拍,低聲哄道:“別怕別怕,我在呢。”

    沈緣垂著眼眸,睫羽微微顫抖著:“手術會花很多錢……我暫時還付不起,貸款貸不了了,還欠著好多,秦晝,其實我……”

    “沒關系,”秦晝打斷他:“沒關系的,哥哥替你還,秦家有錢給圓圓治病的,我回去一趟就好了,你好好地養養身體,其他的一切都不用擔心。”

    “相信我,好不好?”

    他曾經也生過病,或許是因為遺傳,或許是因為別的緣故,在母親郁郁而終之后,秦晝曾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自閉在自己的屋子里,父親長時間的忽視導致了他一系列的心理問題頻頻發生,秦晝最初時只想用暴力的方式來獲取關注,可這種方式進行到最后,居然演變成了一種病癥。

    他爸嫌他這個瘋子丟人,所幸早就有了事業有成的大兒子秦衍,所以秦晝被以精神病的名義送入精神病院內,成為無數患者中最難管的一員,針劑藥量幾乎是旁人的兩倍還多。

    后來秦衍意外車禍斷了雙腿,無法再對家族的事業上心,那時秦晝被藥量侵蝕,再多的精力想拿來鬧騰也早已經麻木,鐵鎖大門開啟的那一天,接手秦家成為了他既定的任務。

    秦晝依舊暴躁,可他的父親卻不敢再將他送回去了,除了秦衍,他是秦家唯一的孩子,能繼承秦家的,再也沒有別人了,他的暴躁讓秦家所有人都無力招架,秦衍叫管家往他的飯菜里偷偷放治療精神的藥物,從此秦晝不再在家里吃飯,往往一吵起來,便是無盡的天翻地覆。

    愛這種東西當然不能輕易地軟化一切,但它可以壓制秦晝暴躁的神經,秦晝有著秦二太子這一層身份在,膽敢對京都所有人挑釁動手,卻偏偏遇見沈緣化為了繞指柔。

    秦晝告訴他:“圓圓,哥哥也生過病。”

    “但是我已經好了。”

    治沈緣的病需要他付出一些較為慘痛的代價,但這些不重要,秦晝握著他的手低下頭去,萬千酸□□戀化成這輕飄飄一個吻,落在沈緣手背上。

    少年輕輕縮了縮手,輕聲開口道:“你那天問的問題,現在我還需要回答嗎?就是那句……”

    “不用了。”秦晝握著他的手腕輕輕揉捏著:“不回答也無所謂。”

    不論是付灼還是他,都恐懼這個問題的答案,所以不必回答了,好好地愛他就可以了。

    沈緣沉默片刻,又問:“那我不回答,這枚獎牌還可以要嗎?”

    秦晝忍不住笑出了聲:“可以可以。”

    “哥哥就是送給你玩的。”

    沈緣頓了頓:“那我……”

    “都可以,”秦晝俯身,在他唇間輕輕點了一下,道:“哥哥得回秦家一趟,待會兒有人會來照顧圓圓的,不要擔心。”

    沈緣問他:“回秦家做什么?”

    秦晝眼眸低了低,輕輕嘆了口氣。

    還能干什么?

    回去罰跪挨打挨罵。

    他略過這個問題,只搓了搓少年臉頰:“叫聲秦晝哥哥,我告訴你。”

    ……

    ……

    來照顧沈緣的是一個看起來臉上沒什么表情的冷漠男人,大約有二三十歲的樣子,穿著西裝,還打著領帶,模樣十分正式,沈緣沒見過他,對這個人稍微有些好奇,只是往往他還沒開口說話,只是微微地動一下手指或身子,這個男人便朝他鞠躬,語調鏗鏘有力:“您有什么吩咐?”

    沈緣默默收回自己在被子外面的手。

    他重新躺倒下去縮在被子里把手機拿出來,想要和付灼打一個電話,剛一點亮屏幕,上面就“嘟”的一聲提示:電量耗盡,將在三十秒后關機。

    沈緣:“……”

    少年反應有些慢,一直到手機屏幕徹底暗下去,才想起來要和房間里這個站軍姿的男人要充電器,手機充上電還要再次開機,他側身看著慢慢閃現出圖標的屏幕,正愣神放空著腦子等待,病房的門把手“咔嚓”響了一聲。

    “出去。”

    付灼戴著一頂黑色鴨舌帽,手里拎著一個袋子走進來,甫一看見房間里站立的男人,便瞬間冷了臉色,他昂首示意門外:“出去站著。”

    男人聞言依舊站在原地:“秦二少吩咐了,誰都不能進來打擾小少爺休息,尤其是一些閑雜人等,該出去的是你。”

    沈緣道:“這是我哥。”

    男人側眸:“誰都不行。”

    “砰。”

    付灼手里拎著一個袋子,上前抬腿一腳踹在了這人腹部,將他完全踢翻在地,自己卻紋絲不動站在原處,他冷聲命令道:“滾出去,秦晝那邊我去說。”

    房間里終于只剩下兩個人,付灼一言不發地將塑料袋擱在桌子上,又拉了把椅子坐到沈緣床邊,打開袋子里的透明小圓盒,盒子里是幾顆圓乎乎的小籠包,是沈緣最喜歡的茄肉味道。

    “哥。”

    沈緣自醒來就沒見付灼,于是伸手扯了扯男人的衣角,少年臉頰壓在枕頭間,擠出了一點點軟嫩的肉,只剩一只眼睛還露在外面:“付灼哥……”

    他指尖觸碰到付灼衣服間垂下來的那只拉鎖,忍不住用手指頭戳了幾下,拉鎖發出幾道細微的聲音,男人轉過身來,握住他作亂的手指,輕聲道:“不要鬧。”

    沈緣道:“就鬧,給我玩。”

    付灼坐在他對面,將那只盒子拿起來,用筷子夾起一只小籠包喂到他嘴邊,看著少年努力長大嘴巴想要將完整的一個塞進去,他收回筷子,抬手托了托沈緣的下巴:“小口吃,不然要噎著了,哥給你舉著。”

    男人托著少年的下巴再次將小籠包夾起來喂到他嘴邊,沈緣咬了一小口,將筷子推了推道:“付灼哥吃。”

    付灼看著他:“哥不吃。”

    “小圓先吃著,哥有話和你說。”

    他擦去少年唇邊的一點碎屑,用紙巾沾了沾他的唇瓣,看著沈緣將筷子上這只小包子完全吃下,又去夾第二只,他沉默著喂了少年許久,又拿水來擱到他唇邊,自以為做好了心理準備,甫一開口聲音卻是一片嘶啞。

    “我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

    沈緣愣了愣:“哥不帶我嗎?”

    付灼點頭:“不帶。”

    沈緣推開他放過來的杯子,片刻間眼睛已經紅了大片,晶瑩的一層水膜覆在少年瞳孔之上,讓眼睛里的顏色都仿佛被浸染,變得無比模糊,他哽咽開口:“哥不要我了?”

    付灼低頭看著杯子里的水:“不要了。”

    “……”

    “你走開!”沈緣用力推了他一把,這雙手落到付灼身上卻沒什么力氣,輕飄飄的,完全不能撼動付灼半分,他從床上爬起來,再次用雙手狠狠地推付灼:“那你走好了!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

    “你走!”

    付灼任由他推搡捶打,心頭仿佛千萬根針齊齊扎入,刺得他疼痛無比鮮血淋漓,他低頭看著杯子里因他指尖顫抖而晃晃悠悠的半杯溫水,聽著耳旁少年的聲音,第一次不敢抬頭看他。

    少年灼熱的眼淚是他心軟的催化劑,付灼太了解自己了,他知道沈緣什么模樣他會最心疼,他知道沈緣在這世上最依賴他,以至于成為一只乖乖縮在他懷里的一只毛絨小貓掛件,他也知道沈緣這話明明和他的本意完全相反,可是……

    可是……千言萬語一聲嘆息。

    付灼握住了沈緣的手腕,將他的臉捧起來用力吻下去,少年哭聲未停,眼淚模糊地掛在睫毛上,像一顆顆清晨的露珠,他被迫張開嘴巴,任由付灼舌尖探入瘋狂在他口中攪弄,胸腔中的氧氣越來越稀薄。

    “哥不該讓小圓傷心,”付灼捧著他的臉,輕聲道:“對不起。”

    沈緣斷斷續續喘息著,好久后才反應過來,他皺起眉頭抱怨道:“哥之前說永遠不會拋下我的,你要是不要我,就是食言,撒謊,騙人。”

    “對不起,”付灼屈指抹去少年眼角淚水:“小圓聽我說,乖乖的。你的病已經不能再等了,現在發急癥的頻率越來越高,藥也不太能壓住了,必須要做手術才行,所以哥才帶你來京都,秦晝這個人雖然脾氣不行,但對小圓還算不錯……以他的背景來說,你能得到最好的治療。”

    “這樣,哥也放心。”

    付灼一手捂住他的嘴,阻止他開口說話,另一只手摸進口袋里,拿出來一張卡片塞進沈緣手心:“我剛剛去下面把幾張卡的錢集在一起了,算起來一共是二十四萬九千六百多,卡的密碼小圓知道,萬一有緊急要用錢的地方,就用哥給你的卡。”

    沈緣扒開他的手:“那哥為什么一定要走?陪我不行嗎?”

    因為這是一場交易。

    付灼沉默片刻,道:“只是暫時離開,哥也該去多給小圓攢一點錢,把所有的東西都備好了,往后就算病情再復發也不用擔心,也不用……”

    也不用求別人了。

    付灼嘆了口氣,再次捧住他的臉,低頭吻在他鼻尖上,男人低聲道:“小圓,活著最重要,是不是?”

    沈緣不懂,他眼淚糊了滿臉,看起來亂七八糟的,他不明白付灼這些話里更深層的含義,以他的學歷,他只能讀懂淺顯的意思,那就是付灼要走了。

    “可是哥也很重要。”

    付灼瞳孔微微顫動,良久后才回答道:“小圓最最最重要。”——

    付哥會回來的(點亮),他賺錢去了

    打算寫個明面和秦在一起(為了符合主題),但實際oe結局的結尾,番外就美美寫圓寶病愈日常啦

    沒有秦晝這一茬,小圓會死(番外寫前世)

    第70章 海王渣男是小可憐21

    落葉被秋風掃起, 在窗外盤旋飛舞,發出沙沙的聲響,沈緣穿著被他蹭得凌亂的病號服跪坐在病床上, 垂著腦袋緊緊捂住耳朵不聽他講話,付灼說了這么多, 這么長,沒一句好聽的,他也不大能記住, 那干脆就不聽了,聽不見就是不知道。

    “小圓。”付灼將他的手拉下來,低頭用指腹揉搓著他手背上打針泛青紫色的針眼,動作間輕柔緩慢,含帶著無數耐心,他垂著眼睛低頭吹了吹少年手背上的細小傷口, 凜凜刀鋒目光也成鐵骨柔情:“呼一呼, 不疼了。”

    沈緣輕輕愣了一下, 又挪著膝蓋靠近過去, 抬起另一只手擱到他面前, 輕聲撒嬌道:“這只也要。”

    付灼看著少年這只手白嫩無暇的手背, 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低頭下去在指骨間落下一個吻, 而后起身將他的發絲整理好, 問道:“小圓還要呼呼哪里?”

    沈緣眨了下眼睛, 得寸進尺地將腳尖伸過去, 兩只腳交疊在一起輕輕踩了踩男人的胸口, 又朝上觸碰到他結實的臂膀, 這樣一個微小的動作幾乎將付灼整顆溢滿不舍的心臟徹底踏碎, 他一手握住沈緣兩只腳腕,掀起衣裳擱在胸口處給他暖著:“哥還有幾句話想跟你說,小圓乖乖地聽。”

    沈緣道:“不聽。”

    付灼無奈道:“不聽也要說。”

    沈緣現在年紀還輕,十幾歲正是不知世事的時候,如果把他與秦晝之間的交易內容掰碎了細細地講,他也不一定能聽得懂,三年時間其實可以轉瞬即過,沒必要把留言當成小作文來敘述,但是沈緣……實在叫他不放心。

    對于秦晝,他也沒那個百分百的底氣去相信,但一切都終歸會回到那句話——活著,活著最重要了,疾病散去,再談感情。

    付灼想了想,手指在少年腳腕處揉捏著道:“哥離開以后,小圓要好好地照顧自己,三餐必須按時吃,飯后的藥看清數目,用溫水喝……別再躲著拿飲料兌進去。”

    “我沒有!”

    沈緣嘴角抿了一下,實在不想在這個時候再聽付灼訓話,他不能理解為什么付灼一定要離開,就像是付灼清清楚楚地明白少年根本不懂得感情一樣,他只是太需要依賴一個人了。

    像蒲公英,像浮萍野草,可不論其中的那顆小種子落到哪里,依托哪一片河灘海岸,只要有肥沃泥土,精心澆灌,最終不論在誰的手里都能長成一顆郁郁蔥蔥的小樹苗。

    付灼屈指彈了下他的額頭:“聽話。”

    沈緣摸了摸額心,問他:“哥什么時候走?”

    付灼道:“今天。”

    沈緣看著他:“明天,哥還要陪我一天。”

    付灼改口:“明天。”

    沈緣輕輕笑了笑:“那哥什么時候回來看我?明天?后天?”

    付灼低頭碰了碰他的鼻尖:“很快就回來了,小圓別擔心,也別害怕。”

    他語焉不詳,話語里沒有確切的日期,沈緣有些不滿地推了推他的肩膀,眉眼垂下去,又發泄似的握起拳頭狠狠地捶打了幾下他的胸口,付灼握住他的拳頭,展開少年的手指來挨在唇邊碰了碰:“哥哄你睡覺,好不好?”

    沈緣往旁邊靠了靠,騰出病床上一塊地方來:“你上來,付灼哥上來抱我睡,不然我睡不著的。”

    少年的腦袋靠在他胸口處,付灼的心臟砰砰跳著,聲音震耳欲聾,他在沈緣的耳邊輕輕講著話,一邊講著仿佛說不盡的的囑咐,一邊恍惚間似乎回到了兩人最纏綿的那個時候。

    “哥。”

    沈緣悶在付灼的懷中開口抱怨道:“這里的床不舒服,我不要睡床。”

    付灼從記憶里回過神來,雙臂輕輕一攬,將身旁的小少年抱到了他的身上緊緊摟著,又用被子遮住他瘦弱肩膀,輕聲哄道:“好了好了,小圓快快睡覺,哥抱著你。”

    在熟悉的溫暖之下,沈緣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呼吸逐漸輕緩下去,付灼輕輕拍著他的脊背,將少年模樣映入眸中,銘刻在心底,一寸又一寸細細描繪,眼底久久地泛起絲絲酸澀之意。

    少年的成長與通悟道路上鋪著過往記憶的骸骨,帶著他走過虛妄與迷茫,那顆小小的種子終于有了可以依托的更好的一方海岸,細細雨絲沖刷陰霾,將他的綠葉子洗得明亮如新。

    秦晝用他一生的自由與自尊換取沈緣三年時間,而付灼用三年離別和未知的前路,換取沈緣得以新生的機會。

    “我不走,秦晝大約也不會對小圓的病情坐視不理,”付灼看著窗外蒙蒙亮的天空,輕聲道:“但我不能永遠這樣妥協。”

    小圓最最最重要,沒有誰能越過他。

    “我把你撿回家里,可是你救了我。”

    少年朗朗如日光,在冬夜里縮進他的懷中,溫暖了付灼那顆早已經灰敗五年的心臟,他過往的成績煙消云散,只留下頹廢和失敗,可沈緣在他懷里的那一天,付灼找到了真正活著的目標。

    如果在這三年中,小圓真的愛上了秦晝怎么辦?

    付灼想:那就是我的命了。

    天光熹微,沈緣模模糊糊從睡夢中醒來,他下意識伸手往身旁探了探,卻只觸碰到一片空空蕩蕩,被子里還帶著暖意,他翻了個身,在枕下摸到一個信封。

    打開來,里面的紙幣有新有舊有零有整,規整地疊放在一起,一百,五十,二十,甚至五塊錢……什么面額都有,鼓鼓囊囊地將整個信封裝滿。

    ……

    ……

    秋冬交接季節,外頭風吹得呼嘯作響,秦晝回家的時候天色還沒完全暗下去,他進門便一聲不響地雙膝觸地,俯身跪在了他父親面前磕了個頭:“爸,我知道錯了。”

    作為秦家養了二十多年的叛逆兒子,秦晝最了解他這個大男子主義又好面子的利己主義者父親,他嫌棄自己的兒子是個瘋子,便能狠心把他送去精神病院好幾年不聞不問,秦衍車禍斷了腿,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兒子未來的生活,而是問他在外有沒有私生子可以培養。

    得到否定的答案,他才又想起來自己那個小兒子,于是又將壓力施加到秦晝身上,有一個太精明的父親不是什么好事,前世秦晝和他斗了那么多年,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到最后沈緣音訊全無,秦晝那陣心氣兒散了,才終于妥協。

    但這一世不一樣了,為沈緣低頭,這件事不丟人,傳到外面別人也只會說秦二少迷途知返回頭是岸,就算真的把臉丟盡了叫同輩兒笑話,朝這個曾經對他不管不顧的男人磕這個頭,但能用秦家的資源叫沈緣得到最好的治療,那也算值了。

    秦父刻意地晾了他一會兒,把杯子里的濃茶喝完才輕哼一聲,語氣間有些陰陽怪氣:“怎么?沒錢了知道回來了?”

    秦晝低頭“嗯”了一聲,道:“我錯了。”

    秦父又是一聲冷哼“我早就告訴過你,離了秦家你什么也做不了,哪個沒翅膀的鳥能單飛?你在外頭搞生意想和家里作對,哪回成功了?一次都沒有吧?”

    “外頭沒人會當你的伯樂,你能力再優秀,他們都得看你爹的眼色,沒有誰跟精神病做生意。”

    秦晝緊了緊手指:“爸,我已經好了。”

    “你最好是!”秦父重重擱下杯子,下巴一抬朝二樓南邊的房間示意了一下:“去,到你媽面前跪著說說你這些年都做錯過什么事,不吃一吃身上的苦不長記性,跪到明天早上,我叫人看著你。”

    秦晝應了一聲站起來,又上前去給他的父親斟了杯茶,低聲道:“那我去跟我媽聊聊天兒,明早叫徐姨做我的飯,我跟您一塊兒吃,別生氣了,爸。”

    二樓處的雕畫欄桿之內,秦衍坐在輪椅上低頭看著手里面那張有些模糊的照片,少年穿著病號服靠在床頭,脖子上掛著一只金色獎牌,這雖然只是一張抓拍,畫面里的人微微低著頭看不清神色,可也不妨秦衍在心中暗暗贊嘆一聲他的雋秀容貌。

    “真漂亮。”秦衍輕輕嘆了口氣,對著身后的管家道:“怪不得秦晝愿意回來了。”

    秦衍是秦家自幼便規訓成的合格繼承人,他自小到大眼界都高,在同輩兒里的成績往往能達到另一個緯度,叫他夸一聲別人,哪怕是夸贊一聲簡單的相貌,都難如登天。

    管家不理解:“就因為這個人,二少鬧了那么久,怎么可能因為一個人就隨便低頭?這不是他的脾氣。”

    秦衍沉默片刻,只道:“小晝怕是真遇到什么難事了。”

    他這個弟弟的脾氣向來是有目共睹,年輕人總是一腔熱血沸騰,勇往直前地只去追尋自己想要的東西,秦晝想要生活想要自由,他想脫離秦家的牢籠,掙脫身上的枷鎖,于是三番兩次地與家里對抗。

    可終究是難事到眼前了,那一腔熱血也終究涼透成了妥協,若非是在外頭遇見了憑一己之力解決不了的事,他又怎么會突然低頭?

    叫秦晝低頭下跪認錯,比創造一個奇跡還難。

    秦衍將自己膝上的毯子拉了拉,手里捏著那張照片再次看了一會兒,對著身后管家輕聲吩咐道:“拍攝的照片,記得傳給我一份。”

    “什么照片?”

    秦衍思考過于深入認真,以至于完全沒有意識到樓下的秦晝已經說完話踩著樓梯走了上來,路過這條廊道時伸手一探,把他手里那張抓拍的照片奪了過去,拿在手上低頭去看。

    “秦晝。”

    秦晝掀起眼皮挑了挑眉:“怎么?”

    “你對我的男朋友很感興趣?”——

    小圓和秦衍有一點點戲份,但不多

    ( ps:他親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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