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特技事故
金丞的身體在空中頭臀置換, 腳尖朝著表演板輕輕一踹。
咔嚓!表演板斷裂了!
身體滯空,像踢到了月亮。全隊人幾乎在同一時間內擊破,同步性最大化也將視覺效果最大化, 如排浪襲擊,讓人呼吸一滯。
漂亮。江言抿了下嘴唇, 金丞的彈跳能力令他震驚,腳踝的支撐力和彈力像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剛剛還是擊破長空的鷹,落地就變成了輕盈伶俐的羚羊。他身上有種野性, 那是對跆拳道特技表演的熱愛融化到肌肉里。
他就是愛干這一行。
熱愛, 比任何元素都要重要。江言深吸了一口氣, 身為同行他感受到了, 每一個毛孔都在吸收金丞的生命力。不光是他臺上的表現,還有開學后他的一系列積極表現。他想加入學生會就拼命去融入,江言很少在別人身上看到類似的奮不顧身。
金丞他真的什么都不怕了。
越是簡單的動作越能看出基本功, 武術就是這樣不講道。因為每一個動作拆分之后都是基本功,練得多扎實,打起來就多高超。特技的節奏快, 這一排舉板的人已經換了手里的表演板, 擊破的扔下去, 嶄新的再來。
這次所有的人都往后場跑了幾步,留下了金丞和游俊宇。
“他倆配合不錯啊。”白洋笑著說。
“還行吧。”江言不冷不熱地回答。
話音剛落, 白洋口中配合不錯的兩個人同時朝著執板人加速跑, 在速度抵達峰值時兩人同時起跳。整個體育館都在金丞的眼睛里旋轉, 成為了宇宙星空一般的萬花筒。
起跳之后,金丞前所未有的興奮,血液在血管里沸騰。失重感和超重感仿若同時降臨在身體內部, 空氣摩擦皮膚都能著火。兩個人同時做出了背身旋轉540度的動作,一模一樣的轉向,一模一樣的頻率。最終的結果是同步擊破。
掌聲如虹,體育節的室內館終于讓他們給熱起來了!剛剛準備走的人繞了個圈又回來了,將稀稀拉拉的看臺全部填滿。愁眉苦臉的志愿者們終于有了笑容,每個人都在感嘆周高寒的這步棋走得好啊,讓跆拳道打頭陣。
需要專注力高度集中的特技堪比雜技,入門又比籃球賽容易,真是一炮打響。
而只有江言心知肚明,體育節的成功和周高寒是一點關系都沒有。這是白洋留給首體大體院的最后一份禮物,主策劃是他,贊助商是他找的,連節目單的編排都是他一手操辦。不然就憑周高寒那個歧視跆拳道的勁兒,冷門項目可能一個節目都排不上。
臺上的表演還在繼續,連續的擊破成為了基本操作,調動著觀眾的多巴胺,緊緊揪住每一個人的視覺神經。場上每個人都不壯,并不像刻板印象中的習武之人必須高大威猛,武術境界沒有條條框框,力量蘊藏在每一塊肌肉當中。
噼里啪啦的擊破聲在場館內部接連響起,燃燒著大家的熱愛,給觀眾們放了一場煙花。
接下來是比較難的兩個動作,江言記得一個是騰空側踢五連擊破。果真,由游俊宇引領的執板人上場,5個人依次站好,每個人的手里都拿著一塊板子。而表演人又變成了金丞,就站在場地的最右側,那么出挑。
跆拳道主教練周英華和助教王逸也在看臺上,兩個人同時注意到了這個大一新生。
“以前你見過他沒有?”周英華問。
王逸想了想,只是搖頭:“開學那天才見第一面,太俊俏了。”
“也是,項目這么冷,哪怕是全國總冠軍也沒有多少人叫得出名字,更何況是后起之秀。”周英華很感慨,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像一些很熱門的項目,別說是比賽門票炒高價,一票難求,運動員的名字也是人人叫得上來。跆拳道的運動員只在圈內流通,偶爾能被記住一兩個就是好的了。
哪怕這個運動員長得再好看,也沒用。競體世界用成績和項目說話,臉可出不了圈。哪怕這個運動員性格不好,只要拉出的成績單足夠優秀,他就受歡迎。
“可是我怎么就覺得他眼熟呢……”但周英華仍舊有一種感覺,自己大概在什么地方見過金丞。
“說不定這小子晉段考試還是你過目呢,哈哈哈。”王逸大膽猜測,“這樣的好苗子你怎么沒早挖過來啊?”
“現在也不晚,他都在首體大了,好好培養。”周英華相當于欽點了金丞的名,又問,“葉合正和花詠夏的徒弟沒什么事吧?”
一提這個王逸就頭痛,恨不得躲到八丈遠:“祝白白倒是沒什么,是個輕量級的老實小孩兒。那4個丫頭啊……嘖嘖嘖,好勝心都快掀房頂了,一有機會就對打。真不知道招生辦怎么干的,居然兩家人一起收了。”
周英華很惜才,那4個小丫頭也是他重點培養對象。“招生辦又不負責做背調,再說了,做了也沒用,不是說花詠夏的大徒弟也在咱們這里嘛,到現在你找著了沒?”
“沒。”王逸認輸了,他是來教學的,不是來玩無間道的。
場上,金丞已經變成了黑色子彈,一抹暗影飛出十幾米去。眼前一共有5塊表演板,他在原有的速度上加上了騰空起跳,按照從前到后的順序將板子一一擊破。腳背和表演板接觸剎那,金丞的身子像是被空氣托舉了,橫在半空中。腳步飛快,蹬得干脆利索,絲毫不帶猶豫,噼里啪啦的聲音不絕于耳。
只不過踹第3塊板子的時候,金丞能感覺到腳背特別疼。
沒有縫隙的板子已經被不知不覺抬上來了!
“好!好!”臺上面的男孩兒一反常態,剛才還一副看不起的模樣,這會兒看得如此如醉,“媽媽!我要學這個!這個好威風啊!”
江言冷不丁地說:“你學不了。”
男孩兒懵了,剛才還和自己和顏悅色講跆拳道知識的人怎么這樣?
江言笑瞇瞇地轉了過來:“你就是學不了哦。”
“我不管!我就要學!”男孩兒氣得吭哧吭哧倒氣,引得周圍嬉笑連連。白洋也是無可奈何:“你怎么這么記仇?什么星座?”
“天蝎的。不過我不算記仇吧?”江言隨手拆了皮筋,重新扎起頭發。
白洋心想你還不記仇?簡直恐怖如斯。“行了,發型挺好的了,別總是整你那個小揪揪。你是不是特別完美主義啊?”
江言將發型打好,才點點頭:“是,我是。”
“那你談戀愛可麻煩了。”白洋一聽就十分發愁,這又是一個找不著對象的主兒。
“還好吧,不過我希望我的另一半是一個完美的人。完美的成績,完美的家庭,完美的身體,完美的品德,最好能十全十美。”江言話音剛落,臺上已經搭起了人塔,像是要開始疊羅漢。重頭戲一個接一個上場,從地面擊破轉換成空中擊破的環節。
從視覺效果上看,空中擊破已經屬于雜技難度,危險系數也更高。白洋看著江言凝視著臺上的側臉,似乎感受到了他目光中的緊張:“接下來是什么?”
“踩踏起跳擊破,接后空翻兩圈。”江言順口就說了出來,這應該是自己的動作,現在由那具裹著薄薄黑色道服的身體完成。
金丞嗖一下就竄了出去,腳尖越來越疼,可能連續踢了兩個沒有縫隙的板子,現在腳背微微發燙。不止是他,從周邊同學的神情當中能看出有些人明顯開始懷疑了,應該也是中了招。
金丞從小就會察言觀色,這些細節逃不過他,肯定是有人發現了。
但是,在集體表演節目這個大前提下,他們同時選擇了不說。
危險并未消失,金丞已經急速沖到搭檔游俊宇的面前,那人微微下蹲,兩只手交叉,撐出了一個可以踩踏的小平臺。金丞的右腳踩上去,身體往上發力,游俊宇此時快速站直,兩只手往上一拋,金丞借著他的力量來到了自己一個人不可能跳至的高度。
4米5,不光是他,連兩塊表演板都被金屬架子擺到了這個高度上。
金丞在起飛時就已經開始后仰,兩條腿在滯空時交替出力,像蹬空中自行車,接連和兩塊板子接觸。然而其中一塊板子像一塊冰,結結實實地撞在了他的腳趾頭上。
這一下給金丞疼得夠嗆,疼痛級別堪比一不小心將小腳趾磕在了桌角上!疼得實在是厲害,可金丞骨子里是運動員的意識,平時這樣的疼法他早就發出狗叫了,現在愣是能忍!
不止是忍住了,金丞還在窒息的疼痛中完成了他的動作。兩塊板子都被他順利踢破,隨即他的面頰感受到了后空翻帶來的風,如涼風習習,安慰著他。可是直到金丞落地,深呼吸的聲音讓他立即明白了一件事。
大事不妙,可能磕流血了。
這一下金丞才開始真正慌張,他用盡全力地壓住呼吸深度,讓每一次喘氣都看起來自如流暢。臺上掌聲不斷,特技表演已經順利完成了,金丞跟隨隊伍進入收勢動作,再深深地鞠了一躬。
始于禮,終于禮,哪怕他是個小變態也不會忘記這些。
第二隊特技表演準備上臺了,首發隊伍開始往下撤,金丞掉頭就走,顧不上劉海掃著眉梢的輕癢,還沒走下去他仿佛就聞到了血腥味。可能明明只是一個小傷口,但那寒冷的感覺已經抓住了他,愣是讓他先狠狠地抖了一下。
顧不上別的,先走。金丞來不及幫志愿者收拾板子的碎屑了。
臺上已經變成了另外一種景象,越來越多的人站了起來,大家紛紛拿出手機錄像。白洋只好起身幫忙維持秩序,可是再回到座位上的時候,江言的位置已經空了出來。
靠近休息區的區域,志愿者正在忙,踢碎的板子成為了廢材,要統一回收。江言從人群里擠出來,一把薅住了游俊宇:“板兒怎么回事?”
他當然看出來了,但凡有特技表演經歷的人都能察覺到。游俊宇氣憤地指著那些碎屑:“別提了,我一會兒就找找這是哪家的進貨渠道,怎么沒抽檢就送來了!”
他不用回答,江言已經預見了結果。肯定是板材出了紕漏,有一批沒有裂縫的板兒混了進來。道館以前也有這樣的事故,可那一回的板材不是大師板的厚度,所以并沒有造成學員受傷。
現在,他看到一塊踢裂的表演板上有血。
板兒被硬生生踹出斷層,裂口不再是筆直的線,而是以尖銳的木刺居多。江言蹲下看了看,再起身找起那個人的圓腦袋來,但金丞的黑色道服就仿佛和大環境融為一體,早就沒了蹤影。
江言拿出手機,剛準備打電話,轉而又換了主意,放下手機,直接朝更衣室去了。
第22章 以手為籠
沒想到活動這樣成功, 金丞鉆進人群的時候也替教練們高興。
第一屆體育節就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他們都做到了。金丞累得夠嗆,往前跑的時候一個勁兒地流汗, 熱汗流完換成冷汗。減重的副作用開始出現了,他連忙從包里拿出一塊巧克力, 避免低血糖。
在鉆進更衣室的前一秒他再次不舍地回過了頭,深深地注視著那片表演臺。看臺都已經坐滿了吧?應該是的, 足足3層呢,已經座無虛席。
哈哈哈, 多好看。
金丞的眼睛不舍得閉上, 他要多看一看才能過癮。掌聲肯定很熱烈吧?只可惜現在的聽力只剩下一半, 聽得不夠過癮。臺下有一小片騷動, 游俊宇一邊快速組織第二組先上臺,一邊帶領第一組人篩選木板。這樣等到下一組表演時就再也沒有人中招了。
只是對不起啦,游俊宇, 第一組主要就是你和我踢板,我只能將你拉下水。
金丞笑著做了個擺手的動作,扭身推開更衣室的門。屋里只有自己, 安靜得很, 和門外熙熙攘攘的熱鬧對比鮮明。他率先將腳踩在了椅子上, 小腳趾已經被血染紅,一道細長的口子劃到了足弓。
好在并不深。金丞先松了一口氣, 用消毒紙巾擦了擦, 再用干凈紙巾包住, 最后套上白色船襪。正在他穿鞋的時候,放在運動包里的手機瘋狂震動,屏幕上金啟明三個大字響當當。
“喂, 哥,你到哪兒了?”金丞踩著鞋問。隔著一道門,他已經聽不到外面的歡呼聲了。
“已經到場館了,怎么你不在臺上?”金啟明站在看臺的上層,特技表演進行得如火如荼,氣氛空前高漲,然而卻不見二弟。
“哦,我已經下來了,正在更衣室換衣服呢,馬上出去。”金丞解開黑帶,珍惜地放進包里,“你等我。”
“不用,我過去找你也行。”金啟明剛剛說完,這通電話就結束了,大概是因為自己這邊太吵鬧,所以金丞沒聽清。
金丞確實是沒聽清楚,不過他也不想浪費時間,換好衣服出去最快。當一個人忽然只剩下一只耳朵,經常會產生奇異的恍惚,好似和真實的世界隔著一層,卻怎么都沖不破。有時候還會特別煩躁,想要用力打一打左耳。
但是哪怕只有右耳,也足夠讓他聽清身后的腳步聲。腳步飛快,簡直像一顆子彈射向自己。
金丞迅猛地回過身。
江言直接就在他的背后站定,像是突然安插到身邊,給人以頭暈目眩的視覺沖擊。
“小美人,你要嚇死我啊?”金丞仰起臉笑了笑。光芒在他眼睛里轉了一圈,深色的瞳仁又黑又亮,像挑釁的小動物。
“板兒怎么回事?”江言面色微變,盡管門外是沸騰的掌聲,他耳邊只有更衣室里的風平浪靜。金丞有些猶豫,轉念一想他不會知道太多,索性笑著說:“這事你問游俊宇吧,剛才我離開的時候他正生氣呢。太過分了,肯定是有人弄混了,我踢板子的時候……”
“別裝。”江言的喉結微微出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啊?”金丞還想裝傻,換上了懵懂無知的眼神,“我怎么能知道?”
江言沒聽到肯定的答復,但是他猜得出答案。僅僅憑借他對金丞的了解和推,一切有跡可循。
“你當然知道了。”江言往前半步,在氣勢上幾乎要壓住金丞了。
“那你說說我憑什么就知道了?”然而金丞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壓制的人,到現在都翹著嘴角。
“因為你是一個不能吃虧的人。”江言的笑容像是要把金丞剖開,“如果你不知道表演板會出問題,現在的你絕對不會躲在這里換衣服準備跑路,而是在外面拎著周高寒要一個說法。”
金丞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心口撞得很厲害。
“所以你是什么時候發現的?”江言說話像風馳電掣,眼神說不出是兇狠還是肅然。他也不和金丞客套了,這一次開門見山,凝視之下他的憤怒成為了先頭部隊,擠開了其他的情緒,率先呈現在臉上。
金丞靠著衣櫥門,退無可退之下反而笑開了,笑得肩膀一直抖:“給周高寒送酒的那天啊。你都能猜到別的,怎么猜不到這一天?我就那天去開過會,其余的時候沒去過學生會。”
他說完這些,以為江言會即刻質問自己,沒想到卻是一陣長久的沉默。這兩分鐘里金丞一直在笑,笑得非常可親,就仿佛自己只是干了一件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玩笑,結果一不小心點燃了江言的引線。
等到引線一直燒穿,江言忽然捏住了金丞的手腕:“你那天就知道了,為什么不說?”
“我為什么要說?我說了有什么好處?”金丞累了,掙不過他。
“你說了,今天的特技表演就不會出這檔子事,你知不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江言還沒松開他,而金丞卻調侃一般,將手放在了他的心口上抓。
“我當然知道,我就是要讓這件事鬧大。如果當時我向周高寒報告了,你猜他會怎么處?”金丞的氣息有點亂套,像是一路顛簸的孩子,到現在還沒有跑回家,“他會找人把有問題的板子換下來,然后整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所以我為什么要說?”
江言的眼神里露出了意料之外的詫異,但即刻又轉變成意料之中。
“我就是要鬧大,現在好了,所有年級都知道板材有問題,學生會不拿咱們當回事。”金丞一口氣說完,“現在能放開我了嗎?小西施?”
“你就不怕別人受傷么?”江言并沒松手。
金丞又一次哈哈笑:“怎么可能,第一組的主力表演是我和游俊宇,板子是沒有縫隙,又不是換成了石板。充其量用點力氣就行了,游俊宇要是連這點都踢不破,那我真懷疑他上場怎么踹人。等第一組表演完,第二組就會換板兒,我充其量拉一個游俊宇下水。”
“如果游俊宇也受傷了呢?”江言反問,“你不心疼他?”
“我心疼他干嘛?我這個人自私到家了,只會心疼我自己。如果他受傷了,我拿瓶好酒送他。”金丞騰出另外一只手,拍了拍江言的面龐,“現在好了,所有人都想找周高寒要個說法,你想要的那3篇訪問這不就回來了嘛。我早就煩死他了,看不起咱們項目的人,都是傻逼。”
江言的皮膚上一陣冰一陣冰的,金丞的手指尖格外涼:“真沒看出來,你還有這個心思。”
說到這個,金丞倒是往前了半步。江言身上的中藥味馬上纏綿地籠罩著他,很是曖昧。他的眼睛仍舊雪亮,隨心所欲地捏著江言的下巴,最后輕佻地說:“你別裝,如果那天發現問題的人是你,你一定會和我一樣。對吧?”
江言又沉默了,短短的幾分鐘之內他的情緒經歷了大起大落,從疑惑到憤怒,從憤怒到釋然,然后又有種解壓的快感。各色情緒在他的眼睛里閃過,面對金丞的提問,他在幾次深呼吸之后給出了答復。
“那我一定會從高空掉下來。”
幾個字落在了金丞的右耳里,像好朋友找到了好朋友,引得他發自內心地點了點頭。“你看,咱們是一路人,不如以后一起把周高寒搞下來,換咱倆當主席。機會是要搶的,等著別人施舍沒有用。學跆拳道的人當了主席,項目才會受重視。咱倆里外配合,大殺四方……”
“所以這就是你非要換下我的原因?”沒想到江言將話鋒一轉。
這樣一問,金丞的囂張氣焰立馬消散了一半,滿肚子的壞水都清澈了不少。“你管我呢……我說,你能不能松開,我還有事呢。”
“松開手可以。”江言只是動了動嘴皮子,手上卻更用力了,“你把鞋脫了。”
“啊?”金丞頭一次聽到這種無要求,“哥們兒,你來真的?”
江言也是第一次對別人提出這種要求:“兩只鞋都脫了,要是穿著襪子,襪子也脫。”
“不是,你怎么這么變態呢?一上來就要看別人的玉足。”金丞雖然不是一個忸怩的性子,可是專門脫了鞋給別人看,這種事還真沒干過,“我不跟你玩兒了……你松開我。”
你不跟我玩兒了?你小時候把腳都塞我嘴里了。江言一聲不吭地掐著他的腕口往墻角里碾,金丞吃痛,也怕他再給自己掐破了皮。
自打開學,自己已經不知道受了多少傷了,誰家病人經得起你們這么玩兒啊。
于是他被江言拎到了衣櫥和墻的交界處,他面向墻站著,江言就站在他的身后。江言手指很長,很硬,這是金丞第一次訛他買龍眼就發現的細節,只不過沒想到有朝一日這細節能同時壓住自己兩面手背。
像籠子一樣,單用指縫的占據和骨節的夾緊,金丞兩只手就死死定在了墻面上。
“你干嘛啊?我生氣了啊!”金丞感覺到他在靠近,頭發絲都掃著他脖子了。
“你別動,我不干什么。”然而在這種不冷淡的姿勢之下,江言的聲音額外冷淡。
“我他媽才不信你不干什么呢,松手!”金丞立即縮起屁股,抵抗著身后的壓力,但緊接著就感受到了很明顯的心跳撞動,好像江言的心跑他肋骨里來了。
“你!給老子松開!”金丞真的急了。
壓在他手上的修長手指松開了一瞬,下一秒像酷刑中夾手指的夾棍,緊得不能再緊,夾得金丞渾身都木了。
腳下忽然一動,他被江言踩掉了鞋,圓潤的腳后跟露了出來。江言順勢將鞋踢走,用鞋尖踩住他的白襪,準備脫了。
第23章 里外酷刑
金丞習慣穿船襪。
跆拳道要赤足, 隨時隨地要脫,與其穿著普通襪子來來回回攢襪子球,不如一雙輕便的船襪來得方便。可現在的他恨不得腳上套著一雙高筒襪, 讓人尋不到破綻。
江言只輕輕一踩,襪子的后半部就剝落下來, 順著金丞帶有弧度的腳心往下卷。整個過程別提多順順當當,江言很有技巧地尋找著角度, 試圖將金丞的前腳掌從襪子里剝出來。
癢,不痛不癢的癢!
“你是不是有病啊!”金丞的兩條腿不自覺地往前挪動。堅硬的膝蓋骨碰到了更堅硬的墻面, 他才發現已經退無可退。
“我沒有病, 身體很健康。”江言單用一只手就控制住了金丞那兩只, 當他劇烈掙扎時, 江言又用左手壓住了金丞的后腰。
后腰很窄,被一層薄薄的肌肉森*晚*整*覆蓋,腰椎骨鮮明地凸起一個接一個小包, 像是按鈕,往下一按,毛桃子就一顫。江言按著其中兩顆按鈕, 將金丞的腰往前推, 一直推到他的小腹緊貼墻壁, 背溝的弧度剛好填滿了他的掌中。
“你……你他媽身體沒病!腦子有包吧!”金丞側著臉,被碾在墻上像變成了一張軟紙, “你沒事看人家腳干嘛, 滾蛋!”
“我的腦子沒有包, 不信你一會兒可以檢查。”江言繼續完成他的計劃,兩個人罵得有來有往。他不確定金丞是哪一只腳受傷,但一般發力腿都是右腿, 所以大概率是右腳。
于是他用鞋尖勾住了金丞窄瘦的右腳踝。
襪子早就松了,虛虛地吊在前腳掌上。整只腳隨著腳踝的被迫抬起而動,從半踩地面變成了往后,腳面朝向了后方。因為剛結束運動,金丞的腳底出現了一種平時沒有的顏色,像是踩了一腳的腮紅
“你!”金丞的側臉嚴絲合縫和墻面接觸,腰椎卻和江言的手嚴絲合縫接觸,氣得他汗毛豎起。他見過這個姿勢,警匪片里阿sir對待犯人才這樣呢,進行全身檢查。真難想象江言頂著一張美人的臉對他進行“體.位霸凌”。
“你松開我行不行?你有功夫找我麻煩,不如現在和周高寒吵一架。”金丞全身心得往墻面方向收縮。
手上的力度忽然又大了一些,滿清十大酷刑又來了,金丞一直出汗,全身肌肉又木又硬。他勾起腳趾,試圖挑住襪子,結果身體重心又被江言擺弄到右腿上,開始脫他左襪。
左腳后跟失守,金丞真是高估了江言的人性。
鞋尖順著腳后跟磨到了腳心,開始往前腳掌蹭。
救命,金丞好想從墻上爬走,救救我啊。
更衣室的房門就在這時候被人推開,金啟明在志愿者的幫助下找到了這里。今天上午只有跆拳道一個項目在體育館演出,所以弟弟肯定在這。
但是他沒想到,還有別人。
江言差一點就成功了,然而這一點又被人打斷。當他聽到開門時已經松開了金丞,起初江言以為會是志愿者進來,沒想到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
“你們在……干什么?”金啟明一瞬間就愣住了。
“哥!”金丞聽到了他的聲音,江言的手也離開了自己,他重獲新生,提著襪子就往最熟悉的人那邊跑,還不忘記拎起地上那兩只被踢走的鞋。他躲到了金啟明的背后,讓寬大的人擋住他,然后像個不能被人看腳的小丫頭匆忙穿鞋,右腳連襪子都沒顧得上套。
哥?江言捕捉到關鍵信息,金丞除了有一個給他紅包的弟,還有一個哥。
但是他的哥哥和他不是一類人,這非常明顯。不管是臉型、骨架、氣質還是舉手投足,他們都不像一家子,金丞一看就是道館里長大的那種小孩兒,他是屬于跆拳道的人。
“你壓著我弟干什么?”金啟明同樣打量著眼前這個人,而且一眼識別出他和弟弟是同類。他們身上都有著名為“運動員”的氣息,剛好,金啟明最不喜歡這個。
發生了這種事,金啟明以為會等來一個慌忙焦急的解釋,畢竟剛才那個姿勢可不像同學之間的親密互動。可是他沒想到,這個人居然神形淡定地朝他們走了過來,面上透著一種不屬于大學生的自然。
他是見過了世面的,最起碼家里條件不錯,眼界很寬。這是金啟明對他的第二印象。
“您好,我叫江言,是本校大二學生,和金丞一樣就讀于運動訓練專業,跆拳道項目。”江言伸出了手,準備和金丞的大哥接觸了。
這神經病!金丞在這短短幾秒里已經穿好了鞋,探頭探腦地縮在大哥背后。江言真的像平靜發大瘋的神經病,剛才還壓著自己,逼別人脫襪,現在就面色淡然還掛著微笑和金啟明握手?
金啟明看向伸向自己的左手,腕口還戴著一只鐲子。他不懂玉石市場,但也算接觸過高貨,前陣子三媽買的無事牌還是自己去平洲親自選的料,所以一眼就看出這一只價格不菲。
男人戴玉鐲,大概率是身體弱。
“金啟明,金丞的大哥。”但他還是和江言握了手,“你剛才對我弟弟做什么?”
“金大哥您好,我剛才在檢查,你弟弟應該已經受傷了。”江言的態度讓人沒法挑錯,“可能手段有些過激。”
“過激?我剛才看到的,可不只是過激那么簡單。”金啟明護著身后的弟弟。
江言還點了點頭:“那我下次注意,謝謝您的寶貴意見。”
還下次?還有下次?金丞可聽不下去了,拽著金啟明的襯衫袖口就要走:“哥,咱們走吧。”
金啟明今天的衣服不算太正式,可仍舊看得出價格不菲。他單單站在這里,就和體院男大們劃分出兩個世界,讓人覺得格格不入。既然金丞都這樣說,他也不好再說什么,但面對著滴水不露的江言,金啟明還是撂下一句:“下不為例。”
“好的,再見。”江言點了下頭,目送他們離開。
等到離開體育館,金丞才覺得身上那層冷汗蒸發出去,全身都可以重新活動了。他看向雙手,指節明顯發紅,一看就是被人很刁鉆地攥過。
“你受傷了嗎?”金啟明幫他拎著運動包,“那個江言是什么人?”
“腳上一點點傷口,沒事。江言他……算了,他不重要。”金丞揉著手指頭,重新穿上鞋的感覺真好啊,“哥,我餓了。”
金啟明想要揉一把他的腦袋,只不過又被金丞笑著躲開了,于是換成了搭肩:“想吃什么?”
“吃自助。”金丞還真的餓了,特技表演加上被江言折騰,現在急需補充高蛋白。
偷摸減重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金丞每天都在減少碳水的攝入,但又不敢完全斷掉碳水。干他們這行,自己就算得上半個營養師,他甚至想過使用生酮減重法,外國不少選手都用,但這些年生酮的副作用越來越明顯。
金丞惜命,他怕把自己這條小命給折騰沒了。
現在他已經掉了5斤,每天早上看鏡子都能發現臉已經小了一整圈。但這遠遠不夠,于是在食物的挑選上他更加小心。
“這些東西夠吃嗎?我再幫你拿一些?”金啟明看著弟弟拿的那些食物,“唉,運動員飲食單一,吃得也太干凈了。”
“沒辦法,誰讓我們想沖金牌呢。”金丞從盤子里夾出照燒雞肉,吃之前還要在水里涮涮,“哥,三弟那天給我一個紅包誒。”
金啟明剛抬起來的叉子又放下來:“他?”
“嗯。”金丞兩頭吃,“兩萬呢,小孩兒真有錢。”
“兩萬就有錢了?”金啟明拿起手機,先轉了3萬,“零花錢不至于等著三弟,大哥也有。”
“謝謝哥。”金丞美美收款,轉手存到了他本人名下的銀行卡里,自己拉游俊宇下水,得請他吃頓飯。這時候,一陣很濃郁的飯菜香飄到了他的面前,金丞像是被這陣香氣嚇了一跳,手指開始哆嗦。
餐廳不只是自助,也接受海鮮烹飪。一條叫不上名字的深海魚被端上了隔壁的桌,湯汁濃厚,色澤誘人。魚身被切成了兩半來烹飪,完完整整地躺在盤子里。
金丞的手機掉在地上,他彎下腰趕緊撿起,卻掩飾不住慘白的臉和想吐的沖動。他再次冒起了冷汗,驚恐之色比失聰、流血時都要嚴重。
“還是那么害怕?”金啟明只是問了一句,但也清楚得不到任何回答。金丞恐魚到這個程度上,已經看不好了。索性他走到弟弟那邊,摟住腰將人半抱起來:“走,咱們換個看不見的地方坐。”
學校里,這是最忙的一天。
江言沒急著找周高寒,因為他相信等著找他的人多得是。再者,今天是體育節,體育生也不想這時候潑冷水,把體院難得的活動搞砸。好在其他項目都沒出事,只有跆拳道有紕漏,等到最后的羽毛球體驗賽結束,盛大的體育節正式落下帷幕。
所有人都意猶未盡,包括江言自己。
所以當他看到校園門口那么多人圍著周高寒稱贊時,他的心情不復平靜。
時至傍晚,到了清算的時候。江言拿出手機,撥給了一天都沒找到的金丞。
金丞下午在哥哥車里補覺,被手機震醒時,邁巴赫快要開到東校門了:“喂……”
“我答應你。”是江言的聲音。
“什么?”金丞迷迷糊糊。
“我們干吧。”江言看著不遠處的周高寒,“里應外合,把周高寒弄下來。”
“哦,這事啊,好啊。”金丞揉著眼睛坐起來,身上蓋著大哥的西裝外套,“我馬上就到東校門了,回去細聊……等等,我好像看見你了。”
邁巴赫一拐彎,東校門就在眼前,人群之外站著一個人,有些清冷又非常耀眼。
唉,多好看的人,可惜非要看別人玉足。金丞打著哈欠,轉過去說:“哥,你把車停這里就好。”
寬大沉重的黑色車子緩緩停在了路邊,像一只龐大的怪物蟄伏了。金丞抬手開車門:“謝謝哥,我回去給你打電話。”
然而車門卻沒有打開。
金丞揉著眼睛轉過來,西裝從他肩上滑落。“哥,開門。”
江言站在路邊,透過前車窗看到這一切。
金啟明不僅沒有開門,反而從兜里甩出了一副銀色的手銬,將金丞的左手拷在了檔桿上。
“哥?”金丞懷疑自己睡過頭了,金啟明什么時候有這東西!今天自己是不是撞鬼了?
“你坐著。”金啟明這才開口,“我下去。”
第24章 野火燒身
手腕一圈冰涼, 還有一串寒光。自己不是沒見過世面,在武校的時候,周圍人蛇混雜, 好的壞的都有,金丞像一塊過早丟入人間的金子, 人人喜歡,人人都摸一把。可是他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戴上這個。
就和他想不到江言那雙漂亮到讓人自卑的手會壓著他。
“哥, 哥!”金丞還沒來得及多說幾句,金啟明已經下車了。車門力度適中地撞上, 車身完全不震, 高性能的車能夠提供足夠的穩定保護, 同時也能變成一座牢籠。當金丞聽到門鎖關閉的聲音時就更納悶兒了。
我都被拷上了, 我還能跑?
大哥你是以為我有多大的能耐?能把你這貨真價實的銀鐲子拽斷了?
“哥你回來,哥!你去哪兒啊?哥……”但金丞還是嘗試性地拽了幾下,總不能干坐在車里。頭幾秒他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手上的估計是什么道具,畢竟誰家好人能甩出這種東西來。但拽了幾下之后他就震驚了。
這是真的。
拽不斷,哪怕手腕拽斷了血濺三尺, 它也不斷。
“哥, 哥, 金啟明!”金丞又震驚又慌亂,為什么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都離奇古怪, 真的不是做夢嗎?自己是不是已經提前嗝屁了, 在大哥車里睡著睡著就內出血死了?
然而無論他怎么拍打車窗, 金啟明都沒有要開門放他出來的意思。金丞只能坐在副駕,看著大哥朝江言走過去。
這些畫面自然也被江言看得一清二楚,這輛邁巴赫應該就是朱飆看到過的那一輛, 接金丞回家的那一輛。
“你好。”金啟明已經走到江言的面前。
“你好。”江言掃視過去,天空邊界有如血的紅霞。
兩人一時之間沒有再說話,仿佛被這即將到來的夜幕四合凝滯住了。東校門永遠過分喧鬧,不遠處的食街張燈結彩,開啟今晚的小高峰,前來參觀的學生家長帶著孩子離開校園,手里拿著志愿者分發的小扇子和冰鎮飲料。
來來往往,人流不息,江言和金啟明固定在原點,變成了靜態。而不遠處的車里,金丞比任何人都要動態,無助地拍著車門,時不時叫一聲。
他在叫什么?江言聽不見。車身的隔音效果太好了,金丞像被鎖在了他哥的保險柜里。
然而在金啟明的眼里,首都體育大學無異于另外一個枷鎖,利用“跆拳道”作為誘餌,困住了他寶貴的弟弟。江言和弟弟身上的氣息太相似,或者可以說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但凡江言今天不是穿著自己的衣服,而是打跆拳道的隊服,上了場他和弟弟沒什么兩樣。
為什么就離不開跆拳道了呢?金啟明想不明白。這比他來往兩岸做生意還難懂,不出任何頭緒。
“請問,你是在等我弟弟嗎?”金啟明現在直視著枷鎖中的一個主犯,率先挑起了話題。
“是,也不是。”江言如實回答,“剛才正在和他通話,剛好你們的車就過來了。”
“你們打電話在說什么?可以告訴我嗎?”金啟明禮貌地問道。
“可以,在聊接下來的工作和訓練。”江言同樣回以禮貌,兩個人都很慎重,衡量著說話的分寸。就像是兩個同時擁有了核.武器的國家,都知道對方有,可以不用,但必須得有。在此之前江言并不了解金丞的家庭構成,但是從一些邊角料來分析,金丞的家恐怕不怎么樣。
給他錢的弟弟,把他關起來的哥哥,沒聽說過的媽媽,以及可以隨口用“賣身葬父”開玩笑的爸。估計世界上所有不完美的家庭debuff都在金丞的身上組合排列著,變成了家庭里的硬傷。
“原來你們是聊這些。”金啟明可以用余光看到弟弟,隔著一層玻璃,金丞像八音盒上的小人兒,精致又脆弱,“只不過我有些不明白。”
“什么地方不明白?我可以給你講明白。”江言爽快地回答。
金丞的一只手壓在玻璃上,張著嘴叫著江言的名字。喂!你和我哥聊什么呢?你先讓他把我放出去!鎖著我干什么!
江言只是看著金丞的嘴巴一開一合,繼續說道:“在咱們正式談話之前,你能否先把金丞放出來?”
“你說你們聊工作和訓練,訓練這方面我明白,你們每天都要訓練,從小我就看著小丞訓練,他去道館都是我負責接送。”金啟明直接略過了江言的提議,呼吸還是很平穩,“但是你們的工作是什么?你瞧,你和我弟弟只是大學生,特別是他,只是一個大一的新生,你們能有什么工作值得深度交流?”
既然自己的提議被略過,江言也不準備回答他的問題,反而直接說道:“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警察法》第三十六條的規定,人民警察的□□、制式服裝、警械、證件為人民警察專用,其他個人和組織不得持有和使用。”
說完之后他朝著金啟明笑了一下:“你再不放人,我會報警。”
“我隨時等候你報警抓我,但是在你行動之前,我需要一個解釋。”金啟明不讓分毫,巴不得讓競技體育永遠離開金丞的生活,“今天在更衣間里,你對我的弟弟在做什么?”
“我已經解釋過了,他的腳受傷,而且我很肯定在左腳。”江言故意換上了驚訝的語氣,“怎么,他沒和你說么?我以為你們兄弟之間無話不談。”
金啟明不自然地皺了下眉。
看來是沒怎么說。江言繼續往人的心窩里戳:“作為他的兄長,你有義務檢查和關心他的身體健康吧?為什么在我已經強調過之后,你仍舊沒有過問?這是你的失職。”
“我不需要別人告訴我如何照顧弟弟。”金啟明將他打斷。
江言將目光投向車里:“就這樣照顧?金大哥,你很幽默。”
“哥!哥你開門啊!”金丞只能看出他們一來一往,豎著右耳朵聽來聽去也聽不出只言片語。他砰砰拍擊玻璃的聲音再次傳來,江言拿出手機,按下了“110”這3個數字。
“放人吧,不然我會報警的。”江言說話輕輕的,和他美好的外表一樣,不帶有一絲殺傷力和威懾力。因為他都直接干,不需要用外貌疊加標簽。
金丞只能看到江言拿出手機,他干嘛呢?加金啟明的聯系方式?
時間分秒過去,江言動了動手指:“我沒在開玩笑。”
金啟明微皺了皺眉心,目光從陌生江言的手指尖一晃而過。他的身體朝著車子的方向轉過去,皮鞋也抬了起來,朝車子走過去,又停下來,對江言鄭重地說:“我弟弟和你不一樣,他不會一直干這個。”
“好的,你的意見我已經收到。”江言笑著點了點頭。
伴隨著車門拉開,金丞再一次呼吸到車外的空氣。冷氣在車內,被外頭干脆熱鬧的晚風逼退,吹開他沾了汗水的發梢。金啟明擁住他,來接他,一只手摟住金丞的腰,一只手用小鑰匙擰開了手銬。金丞半知半解地活動著手腕,重新獲得了自由。
“哥你太牛逼了吧,你怎么有這東西?”金丞到現在都沒想明白。
“其實是假的,只不過很仿真。”金啟明將金丞從車里接出來,“剛才嚇著你了吧?”
金丞無法形容內心的感受,驚大于嚇:“嚇倒是不至于,不過你哪里搞來的仿真工具,以后可不許了啊……剛才你和江言聊什么呢?”
“沒聊什么,就說了說你的訓練。”金啟明笑了笑,從后排座位里拎出弟弟的運動包,“回去吧,早點休息。”
“成,那你開車慢點兒!”金丞接過包,站在馬路牙上朝他揮手。等到車尾徹底離開了他的視線,腳步聲才走到身后。
“你哥和你平時鬧這么大?真看不出來啊。”江言可是頭一次見這種兄弟關系,也算是杯中窺視,隱隱窺探到了金丞的家庭關系。
“怎么可能,我和我哥平時關系很好,從來都不鬧。”金丞回過了身,揉著手腕說,“怎么,你不是不想摻和學生會的事情嗎,為什么突然改變主意了?”
江言用眼神給他指了指不遠處:“純粹不想讓某個人過得太高興。你的腳……”
“你先別管我的腳了,我自己清過,不礙事。”金丞大大方方承認受傷,瞞又瞞不住,現在還有另外一件當務之急的事,“你知道游俊宇在哪兒嗎?我想請他吃頓飯。”
“不知道,我和他平時聯系不多。”江言回身和他一起走,“怎么著,黏上人家了?大四學長就這么香。”
“我黏上他干嘛,我是覺得拉他下水過意不去,想有點表示。再說了,我不喜歡戴眼鏡的男生,我喜歡眼睛黑黑亮亮的那種。”金丞故意撞了下江言的肩膀,“你這種。”
這樣一撞就給江言撞得停下來。
“怎么,你不走了?”金丞反問。
“你真不喜歡戴眼鏡的?”江言笑著問。
他太好看了,隨便一笑就笑到金丞心里去,暖融融的。“真的,為什么這么問?”
“就是想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人特別好。”江言換了個方向,先不回本科校區了,帶金丞朝另外一個校區走去。
半小時后,金丞面前坐下了一個戴金絲邊眼鏡的清瘦男生。“你好,我是白洋,很高興認識你。我今年研一,學校里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
“啊?你就是白洋啊,百聞不如一見。”金丞和他握手,原來大名鼎鼎的上任學生會主席長這個樣子,干凈清爽,很有親和力。
“對啊,我就是白洋,怎么,你聽過我的名字?以后就叫我白隊吧,我是田徑隊那邊的人,項目是背越式跳高。”白洋笑容和煦猶如春風,眼神精明卻不讓人不適,“我今天看過你的表演,很厲害,很期待看到你的正式比賽。”
提到比賽,金丞臉上有幾分著急:“我們跆拳道錦標賽全在下半學期了,上半學期閑得發慌。我想進學生會多弄幾場校聯賽,上半學期不能空置。”
正在看飲料單的江言耳朵一動,終于弄明白金丞進學生會的意圖。
“這個……恐怕有些難度。”白洋看了江言一眼,“我記得你是不是提交過一份ppt,有一個校聯賽的創意策劃?”
“是有一個,交上去之后就沒有音訊了。10月份、11月份、12月份,我們都空置。”江言點了3杯無糖可樂加冰塊,研究生校區比本科校區要安靜許多,人也沒有那么浮躁,“但是我相信明天之后就能批下來。”
“就因為板材的事故?”白洋問完,像想起了什么,“金丞,你是不是受傷了?江言說有一塊表演板上有血。”
“小傷小傷,干我們這行哪有不受傷的。”金丞心里忽然又被震動,怎么就這么一點小傷口,江言先是逼著自己脫鞋檢查,又跑去和白洋絮絮叨叨?他這么關心自己嗎?
從小受傷習慣了的金丞自以為硬漢無比,關心像一棒子捶下來,有些招架不住。
江言還是低著頭點餐,又叫了3份低卡路里的水果優格。不管是跆拳道還是背越式跳高,這兩個都是需要控體重、控糖分的項目,他們沒有游泳生那樣大的熱量缺口,只能從嘴上把控。
然而這一切被金丞看在眼里,也算是很細微的關心。
整個晚上,白洋和他們談論著如何從周高寒的手里挖項目這件事,金丞耐心地聽著,每一句話都往心里去記。可是這晚上他又總是走神,想去瞄江言的手,該說不說,他手真好看啊,比網上的手模漂亮。
全網要是找人和他比試,大概就是孤君那個級別了。
金丞從來沒仔細看過孤君的手,因為照片沒太多細節。可江言的手近在眼前,他很想看,也很想摸摸。
白隊一直在說話,聲音比想象中好聽,他當過主席,卻沒有周高寒咄咄逼人的架勢,人很溫柔。那些話一字一句往金丞的右耳朵里面鉆,安慰著他,撫平了他今天的情緒起伏。金丞低頭喝了一口可樂,又嘗了一口優格,不算特別甜,草莓也沒有淋過糖漿,可金丞卻覺得這晚上比任何一個晚上要好。
他很珍惜,也很想珍惜江言對自己的關心和細心。
不知不覺間他們吃完了晚飯,金丞跟江言回去,各個項目都要開會。散會后大家分批回了宿舍,一直到熄燈,金丞總是不在狀態,鬼使神差地想起江言在更衣室的姿態。再聯想上次強迫人家親一口……江言他對自己還真的從不敷衍呢。
熄燈之后,401里格外安靜。
祝白白這時候才拿起手機,給大師兄發了信息:[師兄,今天我品勢表演怎么樣?]
行業標桿大師兄:[很不錯。]
那就好,被師兄肯定了,相當于被師父夸獎。祝白白喜上眉梢,忽又察覺到床體搖晃,他和江言的床緊鄰,應該是那邊在翻身。
于是他又發送:[師兄,雖然王清清和顧夢瑤是葉家那邊的人,但我公正地說,她們的品勢表演也很棒。全場能和她們一比的,也就是咱們家了。你說我這樣評價對嗎?]
行業標桿大師兄:[評價得很好,雖然咱們兩家不合,但學習武術不能帶有偏見。心要正,眼要清。你今天也累了,趕緊睡吧。]
沒錯,要學習師兄的心正眼清。祝白白將手機放在床邊,安心地閉上了雙眼,又是學到了很多東西的一天呢。
與他半米相隔,金丞又一次來到了江言的床上,又一次坐在了江言的胯骨上。只不過這一回他將江言的兩只手壓在小腹上。
“摸摸我。”
不像從前那樣只是玩笑的心態了,金丞很認真,如果一定要找一個人幫他感受未知的體驗,他希望這個人是江言。因為江言會關心他的傷,會給他點無糖可樂,點低卡路里的酸奶,金丞不想帶有遺憾,也想繼續擁有江言對自己的關懷。
黑燈瞎火,金丞看向腹部的那雙手,野火一樣的溫度,蝸牛一樣的速度。他迫不及待地按住它們,輕輕閉上眼。
如果江言不想摸自己怎么辦?金丞無所謂,他會強迫。
但他這一刻許了個愿,希望江言對自己能再好一些。
第25章 試試舌吻
上鋪又微不可查地搖晃了一下。
晃動的又何止是床鋪那么簡單。
金丞抿著嘴唇, 上下嘴唇因為用力而感到了梆硬,牙床壓在一切。手指順著江言的手背尋找,感受他充血一般的血管, 像是火山下面的巖漿隨時噴發,熱烈迸滾。兩條小腿不自覺地緊了緊。
他和江言的某條肌肉好像同時間地跳了跳。
“摸, 命令你。”見江言不動,金丞繼續用口型無聲命令。
江言的食指直到這時候才動了一下, 緩緩往下按了按。明明只是按在肚臍眼的上方,金丞肋骨里的一團壓抑情緒瞬間被擠了出去, 像一個泄氣的氣球。
他低下頭看向江言, 一滴汗水落在江言的手臂上。江言的手真的很硬, 而且很長。
于是金丞閉上眼, 瞎子一樣摸著他的手指,隔著皮膚游走,好似一個算卦摸骨的賽神仙。摸到指縫一瞬間他抬起頭, 腦袋微微后仰,喉結頂出,吸氣都那么順暢了, 空氣變成了一個接一個水分子, 一個一個順滑地進入他的咽喉深處。
江言卻在這時候用力地按住了他的手。
嗯?金丞略帶驚訝地睜開眼睛, 低頭看了下。
他看江言的時候,能聽到兩個人喘氣。
他想感受江言是不是也在加速心跳, 心臟跳動像要殺人了, 那么兇。不想江言松開了他的手, 扭過了他的手腕,將他掀開放置到一邊。
上鋪再次搖晃起來,像是床鋪被什么人狠狠咬了一口, 床簾亂攪成大風吹的凌亂樣子,而里面兩個人正在溺水。
金丞咬住嘴唇,生氣的時候仍舊力大無窮,你不摸我,還推我,你到底什么意思。心跳聲在身上蔓延開來,江言身上的香水味變得越發濃郁,濃厚,濃裂,金丞躺在枕頭上看他,被迫承受著昂貴香水的后調。
但他也得承認,香氣是十分霸道不講又耍流氓的存在,一旦有氣味存在就不得不聞。他懷疑這個香水有毒,江言不動的時候還好,聞上去就淡淡的藥香,像走進了一間古樸的中藥鋪,而抓藥的狂躁師傅脾氣不好,一股腦兒將藥匣子里所有苦藥混在了一起,什么當歸啊黃連啊熬成了一碗,掐著人的鼻子往下灌。
可江言動起來了,他身上有了熱度,出了汗水,這個香氣就變成了另外一種層次。仿佛剛才喝的根本不是什么苦藥,而是一碗回.春大補湯。
喝完之后就可以do了。
心跳瘋瘋癲癲的,人也瘋瘋癲癲的。金丞不甘示弱,想要繼續把兩只手往江言的身上放,他的手很冷,找個地方暖暖總可以吧。他就算是一塊兒冰,融化就死了,也想死在融化里。
他終于和江言接觸到了,兩個人的手心抵在一處,他觸摸到江言過于細膩的掌心,指紋伴隨著急促的呼吸將水分子噴灑到他的身上,撲面而來,噴了一臉似的。而江言又一次松開了他,側身在他旁邊,撈起了他的腿。
干嘛?金丞緊貼后墻,安安靜靜的,汗水不由分說地占據了他的皮膚,變成潮濕又混亂的呼吸。
江言靜默著,掐著他膝窩下方的那一截兒細膩的大腿內側肉,一把抬了上來。
金丞回過神來,這是要打架?跆拳道腿法眾多,你想要前踢腿還是側踢腿?
然而江言并不會,用一條腿壓制住金丞不安分的右腿。練習跆拳道的人都有“疾風知勁草”的不屈,金丞身體反應強烈,一抬腿,江言就能猜到他要踢人。
但這不重要,毛桃子有刺毛很正常。
布料摩擦,像是一個人翻來覆去的翻身,聲音減小之后江言又用力掐了掐,剛硬的指腹陷入皮膚,壓出了5個小坑。被子從兩個人的腿上同時滑落,金丞汗津津地靠著墻壁,左小腿有些發麻。
靠,這叫什么事啊,江言不會大晚上發瘋,要給自己拉筋開大胯吧?他好變態啊。
沒一會兒,江言還真有那個意思,此時此刻金丞已經變成了額發濕透的紙片人貼在墻上,像個被掰開的小圓規。他狠狠地瞪了江言,江言手腕一用力,將他的腿真提了上來,金丞下意識膝蓋一彈,一腳揣在了江言的胯骨上。
然后腳背開始發熱,他回暖了。
摸黑摸骨的人變成了江言,兩個人安靜得像沉了湖。耳邊還是呼吸聲,卻沒有剛才那樣抵觸。摸骨的溫暖讓金丞打了個激靈,很無語又使不上力氣,他懷疑江言真有毛病,總是和自己的腳過不去。
汗水從鼻尖滴下來,手指從腳后跟到足弓,江言很平靜,一找就找到了傷口。森*晚*整*金丞應該是早就處過了,貼上了創口貼。
太黑了,他看不清楚是什么創口貼,但八成又是那個粉色大臉貓。
金丞總是這樣,裝可愛。
“夠了吧?”金丞的手戳戳他的鎖骨,“我困了,能睡覺嗎?”
江言緩緩放開,等了一會兒,一直聽到祝白白的小呼嚕聲響起來才開口:“回你自己床上睡去。”
“我不。”金丞將腿一收,“睡你這兒,我就喜歡睡別人的床。”
江言又等了一會兒,金丞滿臉都是汗水,水淋淋一樣。他問金丞:“你就這么喜歡粘著別人睡?”
金丞平靜地看向他,又開玩笑一樣開口:“喜歡睡,但是不喜歡粘著。你也知道的,干我們這行,最忌諱愛上客人……”
“你閉嘴吧。”江言不想聽他說話了,扭過身給他一個背影。
金丞淡淡一笑,等著他轉過來,結果江言鐵了心不轉,就晾著他了。最后輪到金丞靜默,唉,看來剛才許的愿望沒用。從小到大他的許愿都沒用,以后再也不許了。
第二天,祝白白醒來之后就發現師兄的臉色不是很好,上午訓練完畢,師兄還是興致不高。但別人的興致都非常高,因為道館有了全新的福利,新的冰柜送到了。
原先的冰柜已經用了3年,連游俊宇都沒想到他們這一屆能在畢業之前看到道館鳥槍換炮,直接抬升了訓練條件。舊冰柜功能單一,只有冷凍功能,而新冰柜不僅大,還是冷藏、冷凍分開使用,再也不用像從前那么可憐,想喝一口冰的,結果因為冰凍時間太久變成了冰坨子。
不止如此,新冰柜還附帶了一個1米多高的小型保溫柜,以后冬天大家還可以喝熱飲。
金丞對此十分滿意,看來自己沒有白巴結財務部,下次再從家里拿點別的出來。
下午的訓練也很緊張,雖然目前屬于訓練周期,可每個人都要擁有隨時能激活的戰斗力。跆拳道目前的得分優勢主要在腿,隨著項目的改革和比賽制度的改變,包括他們身上的電子感應護具投入使用,越來越多的人拋棄了拳法,全神貫注地使用雙腿得分。
一拳一拳能打出多少分來?得分太慢。爆頭,才是跆拳道目前最主流的得分方式。而這就牽扯到了最基本的訓練法則,控腿。真正優秀的跆拳道運動員,不僅腿要長,還要把腿用成手那么靈活,指哪踢哪,踢不著還能變線去踢。
一整天訓練下來,金丞的側腰和大腿外側酸脹無比。不止是他一個酸脹,全體人員都在地上挺著,周英華走進跆拳道館一瞧,像看到了一地的筷子。
“起來了起來了,動起來。”周英華又把孩子們一個個叫起來,“跑圈緩解一下乳酸堆積,快去,每個人2000米,慢跑就行。”
又跑?金丞一骨碌翻起來,認命了,干他們這行的,最忌諱的就是躺著不動,不然明天肌酸堆積起來,那肌肉才叫酸爽,再上筋膜刀,道館里哀嚎呻.吟一片。
跑著跑著,他就看到了今天悶葫蘆悶一天的江言,于是金丞快樂地跑過去,一只手勾住了他的道服后領口。“寶貝,我來啦。”
道服領口寬松,正前方剛好是一個V字,有些人習慣在里面墊一件背心,有些人像金丞一樣,喜歡真空。江言的前領口往后一勒,卡主了脖子,他回過了頭,跑得有些氣喘:“找我干什么?”
“找你就非要干什么?一起跑吧。”金丞跟上了他
“你別跟著我。”江言說完繼續往前,金丞反其道而行,不僅不離開還湊近。
“你偷偷抽煙?”金丞又聞到了。
江言再次回過頭,奇怪,剛才明明散了煙的。
“別裝了,以后抽煙叫上我啊。”金丞穿著薄薄的道服,顯得他也很單薄,“學生會那邊怎么樣了?”
江言輕輕地換著氣,鼻腔中全是金丞的氣味。可神奇的是,他知道金丞是不噴香水的,那自己現在聞到的是什么?難道是金丞那瓶傻逼才用的13合1大雜燴香波?
洗面奶、洗發水、洗手液……所有功能都合一起了,江言很不解這東西是誰發明的,更不解為什么有人買。這種和完美不沾邊的劣質品就應該退出市場。
“你我嘛,我跟你說,以后我要是不在了,你會很寂寞的。”金丞很迫切地想要再次體會到他的細心,“一起吃晚飯?我請客。你瞧,我都不給別人花錢的,你不一樣。”
“那一會兒先去找周高寒算賬吧。”江言這才說正事。
“嗯,一起去。”金丞滿意了,烏黑的頭發掃著烏黑的眉梢,很想趁機抓一下江言的手臂。他覺得很奇怪,女生可以拉著手一起跑步,但男生就不這樣做。
不知道江言會不會也這么想。金丞繼續完成他們的剩余跑量,今天的跑道似乎格外柔軟啊,布滿了歡喜。
兩個人都是執行力很強的干脆人,訓練不拖泥帶水,辦事同樣如此。在道館里沖了澡,他們換上只有名字不一樣的隊服去了學生會。敲響門的時候,周高寒還在打電話,隨即招手讓他們進來。
進屋的時候,江言想起這里曾經搬出去一盆滴水觀音,不知道那盆綠植死沒死。如果死了,當真可惜了。
“好,我一會兒再聯系。”周高寒掛掉電話,一把搭住了金丞,“不好意思啊,昨天讓你們的表演出問題了,算哥太粗心,一會兒請你吃飯。”
金丞站在他懷里似的,馬上笑著拉過周高寒來:“我是沒事,畢竟這種事故誰也不想發生,對吧?而且這是突發狀況,沒有人能預料到,所以不關周哥你的事。”
“你能解我就好,你可不知道,游俊宇都快和我掀桌子了。”周高寒睨了一眼江言,“那位也是找我吵架的?”
“不用這么小聲,我聽得見。”江言將目光從周高寒摟住金丞的手臂上硬生生挪開,“我就是找你吵架的,現在開始吵么?”
周高寒剛要再說話,金丞馬上將他拉過來,那態度絕對是一個死心塌地鞍前馬后,可實際上金丞的底色是薄情寡義:“周哥,不是我不向著你,這事確實……我不和你生氣,拿你當兄弟,不代表別人也這樣。”
“你想說什么?”周高寒也不傻。
“你得讓他們滿意,不然有的鬧呢。”金丞拿捏著分寸,眼神在江言和周高寒當中穿梭,“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江言想要跆拳道那3篇專訪。”
“沒問題啊。”這也是周高寒想好的對策,“馬上找人安排。”
“還有,他是不是給過你一個ppt?”金丞還不滿足,“關于上半學期開展校聯賽的提議?”
這個東西從周高寒的腦海中一閃:“確實有。”
金丞像個小騙子一樣,漂亮地挑了挑眉梢,又捏了下周高寒的肩膀。
周高寒看了下江言那要殺人的臉色,不就是要個提議蓋章嘛,你至于垮臉成這樣?
“行,給他通過就是。不過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周高寒十分雞賊地說,明明是拿江言的ppt平息眾怒,到了他嘴里就是為了金丞。金丞也雞賊,笑著點了點頭,只不過將右手偷偷伸向后腰,對著江言比了個ok的手勢。
紅臉白臉,里應外合,咱們般配。
等到這件事敲定,接下來就是找新聞部約時間了。江言和金丞一起離開了辦公樓,走出大門的一剎那,兩個人同時笑了笑。
“你演技還挺真的。”江言沒想到這么順利就能搞定,“我剛才還以為你和周高寒真沾親帶故的呢。”
“做戲誰不會啊,我和他又不熟。”金丞翹起嘴角,“你也挺會演戲,我當時看你的臉色還以為周高寒又把你快樂老家給捅了。”
“呵呵。”江言馬上皮笑肉不笑了。
“你別這個表情,這個表情放在普通人臉上絕對災難,放在你臉上能看是因為你漂亮,持靚行丑這種事以后別干了。”金丞揉了揉脖子,馬上說,“咱倆是不是要慶祝一下?”
江言有種預感:“怎么慶祝?”
“你試過舌吻嗎?”金丞眨了眨眼睛,“要不要和我試試?我很干凈的。”
第26章 我怕喜歡你
“我拒絕。”
江言慢慢地搖了搖頭, 同時也琢磨著自己對金丞的態度。盡管兩個人已經不算正常接觸范疇,可江言并沒有做好和他舌吻的心準備。確切來說,江言沒做好和任何人舌吻的心準備。
“為什么?”金丞也只能隨意地問問, 用這種隨意掩飾失落。他品出了情緒里不同尋常的部分,原來剛才那一瞬間他是希望江言同意的。
“不為什么。”江言不喜歡當一個隨便的人, 而且也不喜歡隨便的人。這不是他想要的完美。
他還有潔癖,他根本不能去想和另外一個人進行舌吻交流。舌吻, 顧名思義,就是有舌頭的觸碰和唾液的交換, 如果不帶上舌頭江言還能勉強接受, 一旦張開嘴, 江言大概率會尖叫。
真真實實的尖叫, 比他第一次去軍訓然后發現木床下面全都是蟲子還要可怕。
“不親就不親,哼,有的是人和我舌吻。”金丞敏銳地察覺到了江言的退后, 心里也有些疙疙瘩瘩的糾葛,他完全可以再命令江言一次,逼著人家就范, 但這回金丞不想用了。總是命令來、命令去, 沒有意義。
自己想要的可不是逼迫出來的行為, 是完全不敷衍又被認真對待的互動。
幾秒后,江言像是大腦迭代成功, “哦”了一下, 聲音略微上調:“你想找誰?”
“隨便, 體院有的是帥哥,你以為就你一個?”金丞并沒說假話,在這里, 帥氣臉蛋兒和八塊腹肌一樣,都是成群成群批發,“白洋也不錯,陶文昌也行。”
“對不起,陶文昌是直男。”江言微微一笑,直接斷了金丞到處發散變態光波的念想,“白洋也是。”
“那我憑什么不能掰彎了直男?再說,我也沒說自己是彎的啊。”金丞擺了擺手,手背不知道算不算得上不小心,從江言的肩膀一滑,“你……真掃興。”
江言仿佛被掃興兩個字給刺到了,一時之間被情緒給噎了喉嚨,而金丞也沒有再和他提這事,這一天就這樣不尷不尬地過去。
一帶而過,這算是金丞的處事風格,人家不想,總不能惦著臉一直要。不就是一個江言嘛,世界上又不是只有這么一個美人。第二天他就先把游俊宇約出來了,算是一頓賠禮道歉。
只是游俊宇還不明白這頓飯是因為什么,原先金丞只是說“出來隨便吃吃”,他以為倆人就是到路邊攤搓一頓,沒想到居然是正兒八經吃火鍋。
“怎么搞這么大陣仗?”游俊宇坐在金丞正對面,看著面前不斷翻滾的清湯鍋,一時之間摸不透到底要干什么。
“沒什么,就是請一頓,以后要是有什么照顧我的地方,學長們還得多幫幫忙,千萬別放手。”金丞將火鍋小料推過去,“這家店是東食街剛開的,我看過好評,說手打牛肉丸最好吃,學長你嘗嘗。對了,學長你控體重嗎?要是不控的話我要個辣鍋?”
“不用不用,清湯就好。”游俊宇不想再麻煩了,而且紅油的熱量確實很高,“你是不是還有一些別的事情?”
不至于請這么一大頓,游俊宇摘下眼鏡來,靜靜地等待著他開口。
金丞發現他摘掉眼鏡之后還真是挺帥,特別文氣,果然是學校出了名的“奪命書生”。“唉,就是覺得……咱倆的第一次合作就出了事故,有點害怕。”
“別害怕,沒什么可怕的,都過去了。事故的發生是小概率事件,以后再有表演就要嚴格把關,每一個細節都要有咱們自己的人。”游俊宇很是心酸,“說到底還是咱們被輕視了,你瞧見咱們學校的游泳館了嗎?因為上半年出了全國冠軍和破紀錄者,學校的投入在哪里就很明顯。”
“我知道,但我相信跆拳道遲早會被重視起來。”金丞仍舊抱有希望,“那這次的表演板……學長,你覺得是誰弄混的?”
“反正肯定不是周高寒。這也是為什么我沒和他吵起來的緣故。體育節不是他的,是白洋的成果,周高寒只是頂替了別人的光環,可他不會傻到砸自己的腳。一定是有一個比咱們更討厭周高寒的人在背后搗鬼,更欺負咱們項目人微言輕。”游俊宇說完淡淡一笑,“這些事情對你來說太復雜,你才大一,有的是時間去搞清楚。”
金丞目光閃動,像是被火鍋的熱氣熏了一下:“是啊,我還有的是時間呢,哈哈。”
借著白騰騰的熱氣,金丞認真比對著游俊宇和江言的面孔,他也不清楚為什么會冷不丁地比較起來。他們兩個都很帥,風格卻不一樣,但如果非要選出一個來,金丞還是希望能讓江言來親自己。就好比游俊宇和江言都是笑容淺淺的人,可江言就是更好看,笑容淺卻直達心底。
而此時此刻,江言就像有什么心靈感應,居然打了個噴嚏。
“誰在背后罵你呢?”白洋點著手機上的體院公眾號,“宣傳部速度很快,10月、11月、12月的校聯賽公告都發出來了,贊助你找好了嗎?”
“贊助不用擔心,我有法子。”詠夏道館可以承擔,江言主要是要找聯賽對方,“你不是幫我約了人么?人呢?”
“再等兩分鐘吧,那孩子總是遲到……去年他大一,我帶了他一個學年,好不容易給磨練出來了,結果人被周高寒給開了。”白洋說話間就看到了一個人,“基德!這邊!”
江言跟隨著“基德”這個奇怪的名字看向前方,原來是他啊,唐基德,有些印象但是又不熟悉。去年學校各隊比賽,好幾篇出色的采訪都是他筆下碩果,別看人瘦瘦小小只有172的樣子,站在體育生里像個小手辦,可是筆桿子很鋒利。
但是……現在白洋一說,這人是他親自帶出來的,江言又開始懷疑唐基德的文章是不是經過了白洋的潤色。
“對不起對不起,我遲到了。”唐基德坐到了白洋的旁邊,看著像個小棉襖似的,“白隊,找我干什么啊?是不是又要拿快遞?”
“不是,我雖然平時使喚你拿快遞,但是也有正經事。”白洋仍舊用他殘存的能量安排著學弟們的大小事,“這是跆拳道的江言,見過吧?”
“見過見過,就是沒跟著采訪過。”唐基德站了起來。
江言也站了起來,兩人相互握手,算是正式結交。“我以前見過你,采訪寫得非常不錯,角度精準,而且提出的問題都很有意義,不像采訪八卦新聞那么無聊。”
“那是因為……我被白隊罵出來的,剛開始我也什么都不行,罵著罵著就好很多。”唐基德一提起他心愛的采訪工作,臉龐像是被一團光彩環繞,可馬上光彩黯淡,他又灰蒙蒙地說,“可惜我現在已經不干了,新聞部不要我。”
“我現在就很想約你做3篇訪問,你做不做?”江言捏住玻璃杯,和他的杯子輕輕碰了一下。
唐基德大吃一驚,下意識地看向了白洋。
白洋直接拍了下他的腦袋:“你都大二了,凡事要有點自己的主意,別什么都看我。早知道你這么依賴別人我就不招你了。”
“那我能行嗎?我現在不是新聞部的干事,訪問能發得出去?”唐基德手里的玻璃杯沒拿穩,差點將水翻騰出來。
江言穩住他:“你當然行,我相信你的工作能力,大膽一些。而且不光是這3篇采訪,我想找一個人建立長期良好的跟隊關系,包括我們之后緊鑼密鼓的校聯賽,和下半學期的兩場重大比賽,都由一個能力強的校內體育記者包辦。”
唐基德的心態也在悄悄變化著,從一開始的忐忑不安,到最后的堅定沉著,一切都看在白洋的眼里。他的目光落在唐基德身上,江言卻察覺出一絲不為人知的透視感,很明顯,白洋這一時刻在通過唐基德找另外一個人的影子。
太奇怪了。江言無法裝作視而不見。
時間過去了半分鐘,唐基德最后看了一眼白洋,這才決定大刀闊斧地干。他從書包里拿出一個口袋本來,抽出圓珠筆,像是隨時隨地等待著機會,從來沒忘記體育新聞系的老本行。
“那咱們項目的訴求是什么?”唐基德直視著江言。
白洋忽然笑了一下,目光又一瞬間飄忽,尋不到落點。目光飄到遠處,像是想起了什么人。
果然吧,自己就是沒猜錯。可江言猛然間也想起了一個人,一個昨天和自己討吻又沒討到的小混蛋。他立即閉上眼睛,按壓藍痣,將金丞從腦袋里擠出去,不明白為什么他的臉就冒了出來,打斷了所有的思路。
一張小桌子,三個人,只有唐基德一個人在認真,剩下兩個都在走神。
末了,江言回過神來,一字一字地說:“訴求就是真實,我希望你能把跆拳道的血肉寫出來。”
“明白。”唐基德開始記錄,他的字不算好看,但非常干凈方正,是高考閱卷老師最喜歡的那種字體,“你繼續,我能跟得上你的語速。”
原來是速記。江言便放心說了:“我希望你能夠讓更多的人了解這個項目,不單單只覺得我們打得好看,而是深入地發掘到每個運動員的拼搏和能量。希望每個看過你報道的人都不會再說我們是花拳繡腿,而是多一分尊重。”
傍晚時分,金丞和游俊宇在東校門告別,一個前往學校教導處,一個準備去道館訓練。金丞倒著走,就盯著游俊宇的背影看。他已經大四了,需要開始辦大四的流程,而大一的自己則剛剛開始。
“嘿!干嘛呢!”一個人忽然扶住了金丞的后腰。
“誰啊!”金丞嚇一跳,回頭看完松了一口氣,“原來是你,昌哥,你是要嚇死我嗎?”
“我嚇唬你?你自己倒著走路,不當心就摔一跤,到時候你可別哭。”陶文昌將他拉到了路邊,“看公眾號了嗎?你們馬上要聯賽了,不好好準備你還到處瞎跑?”
“真的?聯賽通知這么快就下來了?”金丞又驚又喜。
“就是這么快。現在干什么都講究一個效率,快遞也是。”陶文昌其實是特意準備去道館找他的,“給,上次答應一起買的小熊。”
金丞都把這件事給忘了,沒想到昌哥真給買。“謝謝昌哥,多少錢?”
“你都叫我哥了,我能要你錢嗎?”陶文昌擺擺手,只求金丞以后感情順利點兒,千萬別再讓自己這個月老操心。
因為拿著一個30厘米的熊,金丞改變了路線,不再先去道館反而回了宿舍。賽季的突然降臨就足夠興奮,他幻想著自己多打幾場比賽,然后將金牌一塊一塊帶回去,如數家珍。想著想著他就拆開了包裝盒,雖然小熊是打算送給金啟星,可自己可以先玩一玩。
玩著玩著,金丞才發現這個是干嘛的。小熊穿著結婚用的西裝,掀開西裝,能找到一道拉鎖,拉鎖拉開,里面藏著一個小屏幕。而這個小屏幕就是錄像用的,可以保存30分鐘長的視頻。
乖乖,怪不得昌哥要用這個追回前女友。
這種玩具對金啟星而言太過復雜,對大學生就剛好。于是金丞按照說明書充電,一個人在宿舍里打開了按鈕。錄像按鈕就是小熊的左眼,右眼是攝像頭。
屏幕上立即出現了他的臉,錄像開始。
“真的可以啊?”金丞對著攝像頭擺了擺手。
屏幕里的自己也擺了擺手。
“咳咳,那我就……開始了啊。”金丞坐在床上,拉上了床簾。原本還以為錄像是一件小事,真正操作起來卻非常難,他不懂如何開啟話匣子,更不懂如何自言自語。
有點難啊,金丞撓了撓頭發,最后磕磕絆絆地說:“昨天,想親一個人,可惜沒親到。”
一想起江言,話題好像就來了,話匣子不打自來,金丞有些氣憤:“你讓我親一下又怎么了?親一下你又不會死。可是,我……”
他看向了攝像頭,轉而一笑:“將來要是把這個視頻給你看,一定能嚇死你吧。不過我不會給你看,我討厭別人可憐我,也討厭別人知道我要死了。”
“江言,你知不知道我活不了多久啊,我是血友病,好像控制不住了。”
“我討厭你,因為你不讓我親。可如果你讓我親,我可能就……會喜歡你。”
“還是不要親好了,最后這一年打完比賽,我會自己消失。”
第27章 震耳欲聾的私心
江言和白洋、唐基德告別, 還沒走回宿舍,唐基德已經把幾篇采訪的預選題目發了過來。
動作真夠快,看得出來唐基德早就憋壞了。江言對此表示解和共情, 去年新聞部最精細培養的人就是他,白洋估計都把粗糧揉碎了塞他嘴里, 好不容易拉扯大了,結果今年一開學什么都不是。
這種努力了很久卻無可奈何的感覺, 江言很懂。在訓練和比賽里,這樣的輪回占據著絕對統治地位, 只因為競技體育當中并沒有“必勝”這個選項。
必勝, 只能是看臺觀眾喊出來的一句加油口號, 永遠成不了事實。
等到他回到401, 金丞和祝白白都在。
“你們今天訓練完了?”江言看看時間,“筋膜刀都上了么?”
“我上了。”祝白白哆嗦著說,兩條腿不住打擺子, 一眼看過去像踩了電門,“是周教練親自給我上的,他好殘忍。”
周英華親自給上, 那力度肯定到位了, 不用自己操心。于是江言將話題拋給了正在發呆的金丞:“你呢?”
“啊?”金丞在看窗外, 不知道想些什么。
“練完功按摩了沒有?”江言口中的按摩和真正的按摩有著天差地別,不僅不舒服, 還是體育生最害怕的酷刑。讓他們做深蹲、蛙跳、控腿、長跑, 哪怕是再累的訓練項目都沒有問題, 想拿金牌的人不會怕累,只會怕練得不夠到位。但是訓練完畢之后,按摩的環節只讓每個人都想逃跑。
最早的時候, 按摩是教練用手,用力按入肌肉當中,將因為運動而緊繃的肌肉一塊一塊按開,揉軟,保持肌肉彈性,第二天才能更好得投入下一輪.操練。隨著他們的運動量與日俱增,教練的手就換成了筋膜槍。
蘑菇頭一樣的槍頭深深壓入肌肉,快速震動,雖然更疼一些,但是速度上更勝一籌。最高級別的按摩就是筋膜刀,像一把刮骨小刀在訓練過的地方用力碾壓,緊緊貼合身體曲線,宛如庖丁解牛,不放過小細節小死角,留下一道又一道紅痕。每次到了這個時候,再強硬的運動員都只想快點兒結束酷刑,說不定還會掉出幾滴鱷魚眼淚。
而金丞的反應還是慢悠悠的,像是完全提不起興致:“還沒,一會兒我自己來。”
“你自己能行么?”江言持懷疑態度。
“行,我自己來。”金丞緩緩地點了點頭。
江言看了他幾眼,將手機放在桌上,一用力推過去。“今天認識了一個體育記者,叫唐基德,以后他負責跆拳道的專訪和跟隊。剛才他把采訪題目預選發了過來,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祝白白剛要去接手機,還以為大師兄要給他瀏覽呢。沒想到手機不帶拐彎兒地滑到了金丞的面前,比停車入庫還要順滑。他不解地抬起頭來,琢磨著這到底算什么情況。
難道我們的師兄情誼,就這樣錯付了?
我可是你唯一的親親師弟啊,采訪選題這么重要的事,難道不應該咱們一家人商量嗎?師兄你看看我,你看看我。祝白白急得就差上躥下跳,左右橫移來一套閃避組合拳,外加里合腿。但無論是他夸張的面部表情還是自以為凌厲的眼神,全部都被師兄給無視了!
天塌了,師父你看看師兄啊!
手機順順當當給了金丞。祝白白撓頭,祝白白想不明白。
“給我選啊?”金丞剛才是在想什么時候去看看媽媽,現在精神頭算是找回來一些。
江言轉身去了衣櫥那邊,一邊脫衣服一邊說:“板材這件事是你先發現的,所以當然是你來選。”
祝白白還在旁邊撓頭。
“那就謝謝啦。”金丞的手指壓在江言的手機屏幕上,認認真真地閱讀起來,“電子感應護具對跆拳道的影響,黑帶的意義……這兩個我都覺得很好。”
“我也覺得很好。”祝白白忍不住了,主動湊到毫無邊界感的金丞旁邊,小偷小摸地要手機,“還有什么,給我看看。”
“看啊,一起看。”金丞完全不見外,大家同一項目就是自家兄弟。祝白白比他體型小,撈過來的力量有點大,一不小心歪在他懷里,嚇得祝白白直往后躲,金丞卻只是壞笑。
“你選嘛,你選,我都選了兩個了。”金丞將手機推給了他。
“你不要摟摟抱抱。”祝白白坐得板正,仿佛軍訓時期的生活習慣還沒改正過來。金丞趁機在他臉上一摸,只聽到江言那邊咳嗽了兩聲。
“咳!”江言指著金丞衣櫥里的那個陌生玩具,“這誰的?”
金丞抻著脖子看了看:“我的,你要是喜歡我甩你一個鏈接。”
“你買的?”江言有些好奇,金丞看上去不像是沉迷玩具的人。別看金丞神神叨叨、麻麻煩煩、沒大沒小、動手動腳,說起話來也不著調,不尊重別人的隱私,不經過同意就上別人的床,生活方面也不精致,13合1的雜牌東西就往身上用,還裝可愛,等等等等,一百個缺點,隨時隨地能說出三四個來,但江言非常認可他的專業。
換句話說,金丞是個不貪玩的人,他不會喜歡這些。
而且這個熊也不是很好看,版型也奇怪。衣服的裁剪也有很大的問題,乍一眼看過去非常可笑。江言又在這只熊的身上挑出了一百萬個缺點,最后打算伸手摸一摸它。
為什么它會在金丞的櫥柜里?它有什么可愛的地方?江言的手伸向了它。
“當然不是我買的,我才不會浪費錢買這種東西,肯定是別人送我的啊。”金丞說得很隨意,也很所當然。
原來是別人的東西。江言的手又收了回來,轉身瞄了一眼正在金丞懷里的小師弟,咳嗽兩聲后說:“祝白白,你出來一下。”
祝白白正看得起勁兒,選得認真。真不知道大師兄去哪里找來的人,采訪角度非常精準,就是項目最需要的那個人。由于還沒選完,他意猶未盡地滑著屏幕,和金丞一樣,目不轉睛地看著唐基德闡述他對競體的解,結果……結果就被大師兄拎出去了。
“我剛才叫你,你沒聽見?”到了樓道里江言才松開手。
祝白白摸了摸后脖子:“啊?真沒聽見……師兄,咱們跆拳道是不是要起飛了?”
“離起飛還早著呢,但是學校能有一個人幫咱們這樣宣傳肯定有好處。”江言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你別被金丞收買了,坐他懷里去干什么呢?”
啊?自己什么時候被收買了?祝白白撓頭:“還不是因為你不把手機給我,按說,這次訪問的事情你也忙前忙后,應該選一個咱家的人接受采訪吧?”
“當然不行,不僅咱們家的人不行,葉家的人也不行。”江言早就有了主意,“咱們兩家的背后都有道館,萬一被人拿出去做文章,會被人誤解成給各自的道館打廣告。”
“咱家還需要打廣告?”祝白白反問。
江言不再解釋,似乎早就習慣了小師弟的摸不著頭腦行為。但從具體實力上來說,花家確實用不著打廣告,詠夏道館已經遍布全國。葉家的道館就少很多,只有3家,北京、上海、深圳,可知名度也不小。兩個死對頭的領域各不相同,葉合正的攻略范圍在官場上,他的出現代表著跆拳道協會的權威。
那么一個擅于在名利場里周旋的人,當年肯定是把師父氣得不輕,不然不至于老死不相往來。
“反正,這次就讓金丞選一下,然后其中一篇訪問給他,剩下的兩篇我再給別人。”江言說完又增添了兩句安慰,“以后機會多得是。”
祝白白當然沒有異議:“還是大師兄你想得周全,這樣好,公平公正,毫無私心。”
“沒錯,咱們不管干什么都不能有私心。”江言用力地拍了下祝白白的肩膀,“加油,咱們快有比賽了。”森*晚*整*
就這樣,當天晚上選題和選人都定了下來,一切順成章,水到渠成。同時聯賽也在緊鑼密鼓的安排當中,第二天,江言就已經做好了比賽贊助的ppt,發給了宣傳部和財務部。同時他還動用自己的人脈關系,聯系了北體跆拳道隊的隊長,仿佛是眨眼之間的事情,10月初的兩校聯賽敲定,一觸即發。
金丞腳上的傷口也在緩慢愈合當中,比他想象中要慢許多。
在接近9月份的尾聲時,金丞找到了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請假離開了學校。
樹葉都開始變黃了,不舍得離開今年的夏季一樣,金丞站在樹下看了一會兒,瞇著眼睛有些累。等到一片樹葉落下來,他連忙接住,又笑著扔進了垃圾桶。等到他趕到療養院的時候,院門口的花壇里還開著大月季,花團錦簇,對秋天的來臨無知無覺。
因為它們還有下一個夏天呢。
金丞雙手插兜,塞著耳機,哼著歌兒進了療養院的正門。門口的保衛處和一樓的接待處一見是他,就沒什么多問的了,登記之后直接放人上樓,而且有說有笑。金丞當然知道自己好人緣,不管在哪里,都會有人歡迎。
除了在媽媽這里。
媽媽糊涂的時候,自己就不是很受歡迎了。
金丞一直都覺得自己的媽媽很倒霉,正驗證了那句話——美麗是王牌,但如果一個女人只有這張王牌,那就很容易打成死局。他的媽媽有著人如其名的曼妙,劉曼妙,不單單是她,還有小舅舅,全家都是漂亮得不像人。
只不過劉曼妙只有曼妙。
讀書一般,家境也一般,畢業后工作更是一般,在五星級酒店做最基礎的服務工作,負責房間清潔。結果就在那里,她認識了讓她一生痛苦的男人,也就是金丞的父親金昭。
父母年齡差有些大,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是她當時最優的選擇。很快,她辭去工作,23歲生下了金丞,可是已經離婚許久的金昭并沒有娶她。所以金丞從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是個婚外生子,直到4歲,金昭像是終于結束了對劉曼妙的考驗期,發現這真是一個除了漂亮什么都不懂的傻女人,兩個人領了結婚證。
爸爸媽媽結婚那天,金丞記得媽媽格外開心,開心中還有著類似新娘子的靦腆,盡管沒有婚禮,沒有婚紗,什么都沒有,只是一輛車就把他們母子接到了金昭的家里。那晚上媽媽和他分了房,金丞那時候還叫金啟丞,一直叫金昭“叔叔”,那天他很想改口叫“爸爸”,最終又沒有叫出來。
“媽媽?”現在金丞推開了門,看到了正在曬太陽的劉曼妙。
“你來了啊。”美麗的劉曼妙回過了頭,給躺椅上的枕頭扇著扇子,“小聲點兒,你舅舅睡著了。”
“哦,好。”金丞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坐到枕頭旁邊。記憶里的小舅舅已經變成了心里的黑白照,現在又變成了躺椅上的枕頭。
“最近累不累?”劉曼妙又給他扇了扇風,“學習忙嗎?”
“不忙,我不累。”金丞擦了擦汗水,“我們馬上就要打比賽了,我進了學生會。”
“好啊好啊,到時候錄像給媽媽看看,你舅舅也一起看,你舅舅他……他剛才好像說餓了,我得給他做飯去。”劉曼妙站起來一瞬,又像被人擊打了太陽穴,踉蹌幾步倒向后方。金丞慌忙站起來接住媽媽,將媽媽緊緊摟在懷里,卻聽到了劉曼妙爆發出的尖叫。
“啊!啊!啊!不要吃!不要吃魚!”
金丞頓時手忙腳亂,又想按護士鈴又按不到。但是他知道媽媽在叫什么,在叫因為血友病,吃了一條魚被扎了魚刺,死在了20歲的小舅舅。
金丞不停顫抖,驚恐地摟住了她,堪比摟住了一棵刷刷落葉的枯木。他能摟住媽媽,他也想有個人摟住自己。
而此時此刻,他不小心掉在地上的手機正在瘋狂震動,顯示的來電人……是江言。
第28章 熱紅冰水
江言在道館里, 明天就要稱重了,今天原本是抽簽日,他卻找不到金丞人。
隊醫周木蘭已經來到了道館:“江言, 來一趟。”
“來了。”江言始終等不到金丞接通電話,只好放下手機先過去, “您找我什么事?”
“例行詢問,別緊張。”周木蘭從包里拿出一個淡粉色的甜甜圈, “吃不吃?”
江言用一種無奈的笑容表達了內心的感受:“木蘭姐,你這是要氣死我。”
“哈哈, 我還能氣死你?這可不像你啊, 小江同學, 我看著你從小長大, 世界上可沒什么事情能氣著你。哦,不對,有幾件事氣著你了, 一次是前年裁判的誤判,還有一次是你小時候讓人打哭了。”周木蘭在甜甜圈上咬了一大口,吃得津津有味。
她不說還好, 一說這個, 江言更無奈而且也更生氣了。要怪就只能怪金丞有毛病, 非要坐臉塞小腳丫,成為了自己這輩子最屈辱的黑歷史。再怪就是周木蘭和他關系太親密, 什么事情都瞞不過去。
周木蘭, 人如其名, 當年也是鐵骨錚錚一位女校醫,剛工作就因為行醫手段太過豪放被家長投訴過。但競技體育是一個和危險相伴的圈子,有的時候挽救生命和保留肢體的功能性都在眨眼之間。比方說, 江言就親自見過周木蘭用520給人粘合傷口,避免了自行車運動員的大出血。
“想什么呢?怎么又走神了?”周木蘭短時間之間就干掉了一個甜甜圈,“唉,今天吃飽,明天繼續減肥。”
“你又不胖。”江言仗著和她認識十幾年,關系太好了,有時候沒大沒小,“你又不打跆拳道,減什么?”
“你不懂,我這屬于天生的蘋果身材,稍微胖一點都顯得壯實。”周木蘭嘴上這樣說,好吃好喝可從來沒虧待過自己,“明天稱重啊,你記得讓隊員們今天都兜著點兒吃,不然明天超重了有你們哭的!”
江言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您不會給我們弄減肥訓練營吧?”
“量級量級!量級對跆拳道多重要你心里清楚,超重了可不是就得減肥排水嘛。明天我等著看你穿個小褲衩量體重。”周木蘭和他說話也很隨便,“唉,我總覺得你還是個小不點兒呢,怎么一瞬間就這么高了?”
江言瞬間站直:“因為您和我媽從□□我喝奶,喝得我都吐了。”
“不逼行嗎?就您那矯情勁兒,這脆弱的身子骨兒。”周木蘭都懶得說他,其實當年江言的媽媽江夜靈讓他學跆拳道的原因只是強身健體,根本沒想當什么國家健將級運動員,還能為國爭光。
她和江夜靈是從小穿一條裙子長大的好閨蜜,從小學到大學都沒分開過。從小身體強壯的周木蘭怎么都沒想到好姐妹的兒子從小多災多難,小時候差點沒了,長大了還愛咳嗽。不過她沒想到的事情還有別的,比如,她閨蜜的兒子成為了自己的護膚搭子。
江言完全沒感受到周木蘭的內心澎湃,捏著手機有點忐忑不安,心里焦急得有些發毛。就仿佛有什么大事發生了,只是他不知道。
“看什么呢?”周木蘭看向了他的手機,“找人呢?”
“啊?沒有沒有。”江言馬上將手機揣回兜里,“最近我買了幾盒美白面膜,我用著不錯,下午給您送幾盒過去。”
“真的?”周木蘭雖然點頭了,可是也看得出來他就是在找人,這孩子并不善于隱藏情緒。
江言露出擅于分享的淡淡微笑:“真的,我敏感肌,你信我。”
“那行,我再信你一次。明天記住帶人早點集合,稱體重的過程還要和北體大那邊互相直播連線呢,別有什么失誤。你媽媽快回國了,最近你老實點兒。”周木蘭再次叮囑了幾回,聰明如她,自然也清楚這3場聯賽背后的手是誰。江夜靈的兒子就和她本人一樣,年紀輕輕就開始辦大事了,后生可畏,青出于藍。
真好。周木蘭用欣賞的目光掃向江言,他和他媽媽一樣漂亮聰明,都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
道館里的人非常多,為了明天的比賽每個人都在加緊進度,不發愁量級的人在熱身,發愁量級的在排水,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只是這當中少了一個人,江言眼前就出現了一張難得的面孔。
金丞只比自己矮4厘米,卻每次都用角度微妙的仰視來故意看他,狡猾地賣弄著他的小聰明。
江言身上有責任,等到將每個人都安排好才又一次拿起手機,再次撥通了那個電話。
剛才沒人接,現在卻馬上就接了。
“喂。”金丞一接電話就笑了,“寶貝怎么又打來了,想我了?”
“正經點兒。”江言已經習慣了他的胡鬧,“人呢?”
“在外面玩兒啊。我都在學校乖乖訓練那么多天了,不能出來散散心嗎?你這人可真無趣。”金丞還是在笑,“所以你找我干什么?如果不是想我了我就掛了。”
江言站在道館的門口,看向新換的冰柜,宛如另一個冰柜那么冷靜:“你什么時候回來?”
“你想不想我嘛?”金丞看著眼前已經打了鎮靜藥物的媽媽,想要抓住一點什么,“你說你想我,我現在就回去,我現在就往回走。”
但是江言只是沉默不語。
于是金丞不問了,反正失望和失落都是家常便飯,人生苦中作樂才是常態。“好啦,不和你開玩笑了,我今晚不回去。”
“為什么不回來?你今晚和誰住?”江言問得倒是很快。
金丞將流眼淚的哽咽藏在抽氣的笑聲中,邊流淚邊笑:“你又不和我舌吻,我在外面找個人試試嘛。別著急,明天一大早我就回去了。我知道你想說什么,要稱重對吧?你放心,我肯定不會卡體重,我分得清大小事。拜拜,掛了,我朋友來了。”
“你今晚必須回來……喂?喂?金丞?”江言還想再問,然而手機那邊已經掛斷了,再也沒有人回應他。道館還是剛剛那個道館,訓練動靜不絕于耳,汗水和意志力拼搏角力,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是動態里唯一的靜態。
半分鐘后,江言走到冰柜的面前,拉開柜門,咕咚咕咚灌完了一瓶550毫升的冰水。
他捏著空空的礦泉水瓶,宛如一尊沉靜冥想的美人雕塑,任誰走過都會覺得這是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冰雪。后頸的碎發扎成柔順一束,貼合著他的白色帽衫,在帽子里乖乖藏好。因為攥了冰水,他的指節微微發紅,指尖掛著一滴將落未落的水珠。
這個姿勢維持了幾分鐘,江言這才重新拿起了手機,點開了外賣軟件。
搜索“強效漱口水”。
這一天金丞沒有返校,而是在療養院陪媽媽住下。劉曼妙打了針之后就格外安靜,睡得像個小孩兒,金丞不舍得打破她的夢境,恨不得讓她一直睡在夢里,睡在她最幸福的那一年。姥姥、姥爺、小舅舅,他們都還在的那一年。
坐在媽媽的床邊,金丞攥著她的手一直掉眼淚。劉曼妙偶爾會說夢話,在夢里說“對不起”,他也知道那是說給自己聽的,因為她是基因攜帶者,她一直不敢面對這個問題。金丞怎么可能怪她,有的時候啊,人就得認命。
等到第二天一早,屋里收到了一束鮮花。鮮花上有署名卡,送花的人是金啟明。
又是大哥,大哥這些年都在暗自照顧媽媽呢,不然療養院的人怎么可能這么上心。金丞打好鮮花又看看時間,他也想等媽媽睡醒之后再走,可是來不及了。他的人生里有太多來不及的事情,現在不能再耽擱任何一場比賽。
他留下了字條,在清晨6點靜悄悄地走了,不希望任何人發現。然而他可能多慮了,不管他走不走,都沒有人發現。
只是他沒想到,沒人發現他走,卻有人逮著他回來。
金丞沒回宿舍而是直接去了道館,一進來就瞧見了正在獨自訓練的江言:“哇塞,你怎么在?”
江言在訓練場上站住腳,現在已經入秋,道館里都沒有那么熱了,他的雙頰卻一片熱紅。“你還知道回來?”
“說得好像我對不起你一樣。怎么,我是你那夜宿不歸的老公?”金丞走向他,又抱怨起來,“你和我鬧什么情緒,我這不是按時回來了嘛。”
綠色的競技地板將江言襯托得頎長挺拔,他像是有什么特異功能,紋絲不動卻明察千里:“你身上什么香味?你把誰的香水味帶回來了?”
金丞走到他旁邊來,聞了聞自己的袖子。好像是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應該是療養院的大堂香氛,聞上去讓人舒心溫暖。
“你和誰一起過夜了?女人?”江言這樣問。這樣的香水味,男人很少使用。
“對啊,是個女人。”金丞笑了笑,“吃醋了?”
“你是不是有些太自信了?你還輪不到讓我吃醋。”江言面不改色,轉向了另外一面,“明天就要比賽了,要穩定道心,要保持體力,你還有心情出去過夜呢?金丞,我可真小看你了。”
“那我想跟你過夜,你不同意嘛。你放心,我肯定不會誤了比賽。”金丞同樣不甘示弱,也湊近了他,只不過今天并沒有聞到中藥味,相反是一種非常陌生的香味,而且不知道從哪里散發出來。
道館里就只有他們兩個,金丞大膽地聞了聞江言的領口,不是,不是這里散發,難不成是體香?也不可能,男人哪里有體香,不臭就不錯了,收拾得干干凈凈的絕對是少數。
現在他距離江言已經非常近了,幾乎是面對面貼著,當金丞再次抬起頭的時候,又一次撞上了江言的目光。江言的眼神里有些嚴厲的成分,卻沒有開口說他什么,兩個人默默地注視著對方,倒是把道館反襯得更空曠,更安靜。
好像有什么莫名其妙的情愫又一次纏繞了金丞的身體,在他的四肢彌漫開來。他并不覺得羞恥,反而坦蕩、單純地凝視著江言,身體語言帶有微微的壓迫性,瞳仁里反射吊頂的燈光和江言的面龐,夾雜著躊躇的小動作。
“要親我嗎?”金丞冷不丁地問。
江言一錯不錯地盯著他,向下壓的眼睫毛自然卷翹,像是兩把細密的小扇。
“不親算了。”金丞又說,剛要轉頭的功夫,江言溫熱的嘴唇壓在了他的嘴唇上,唇珠像是鑲嵌到了金丞的人中凹陷里。
周圍仍舊很安靜,只有新冰柜的工作燈一直閃爍不停。
第29章 貓條
腦袋里面起了火, 冰水燃了一層,江言試圖用智分析自己。
為什么?為什么會發展成這樣?為什么會到這個地步?
冰柜的光芒像是被打開的水龍頭,綠色的燈不停閃爍, 那些水就滴滴答答到了他的身上。江言知道自己的呼吸有些亂了,黑帶打得也有些松, 心臟也松散了,晃晃悠悠在腔子里撞。
同樣的, 金丞也沒好到哪里去。
只是嘴唇碰上了而已,江言像在碰他的心。
金丞沒來得及閉眼, 余光里, 江言喉結下方的皮膚大面積暴露。道服領口大, 露出了一片不同于他冷淡美麗氣質的胸肌上沿, 撕開了他強壯堅硬的內里。他們像兩片磁鐵,滋溜就吸上了,不管是誰都不懂怎么就吸上了, 只是生性的、本能性的反應。
江言的嘴唇很柔軟,很好親,不像自己總是那么冷。貼上之后也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互相看著, 感受自己嘴唇和對方嘴唇的適配性, 結論是嚴絲合縫。真搞笑,自己逼著他親他就親了, 金丞認真地看著他, 恨不得眉梢都挑起來。
但緊接著, 金丞想起來一件更為重要的事,那就是道館里還有攝像頭呢!
競技場館里怎么可能沒有,訓練有危險, 特別是他們這類對抗性的運動,一招一式都能惹出事端,所以學校為了避免引起紛爭采用了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多多安裝監控。現在他們的腦袋頂上最起碼有6個機位,全方位無死角地拍攝著自己和江言的這場……偷吻。
算得上親吻嗎?金丞熱得濕淋淋,他完全暖過來了,身體不再冰冷,原先冷得自己都木了,現在居然又覺得燥。只是他不懂江言怎么就改變了主意,難道真是讓自己給逼煩了?
這短短幾秒里,金丞想了許多。他沒有張開唇縫,也沒有感覺到江言想挑開他的唇縫,兩個人同時用嘴按住對方,克制到頭皮發麻,喉結用力地吞咽著什么,大幅度地上下滾動。
一瞬間的功夫,金丞如夢初醒,他的溫暖夢必須睡醒了,場館隨時隨地會有人進來。他往后撤退了一步,不知道剛才是因為太投入還是太緊張,呼吸居然在斷斷續續加快。他重新聽到了道館的動靜,比方說冰柜的制冷噪音,比方說空調的吹風節奏,他往前踩一腳就進了江言的競技區。
“哈哈,咱倆這是干嘛呢?”金丞站在溫暖和曖昧的邊緣,打破了剛剛的幻想。
“是啊,咱倆這是干嘛呢?”江言像后知后覺,又感覺很好笑,“你先去換衣服吧,一會兒集合完畢就要稱重,悠著點兒。”
說完江言冷靜地轉身走向了更衣間,金丞的氣息和存在感仍舊不散,還在他懷里塞了個滿懷。可明明剛才連擁抱都沒有,只是……
江言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他快速走進更衣室,拉開衣櫥,拿著強效漱口水走進了洗浴間。冰藍色的液體被灌入口中,在嘴唇、舌面和齒列當中快速穿梭,清洗,沖刷,不留下一絲痕跡,等到一口吐出來,江言的嚴重潔癖已經抵達了巔峰,他立即再灌一口,一邊漱口,一邊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
鏡子里面的人似乎很痛苦,鼻梁骨上的皮膚微微皺起,面色通紅。
第二口漱口水吐出來,江言的兩只手牢牢扣住盥洗臺的邊緣,他忍不住打開水龍頭,偏過頭,伸出了舌頭,去直接沖刷剛剛親吻了金丞的嘴。可是那感覺卻像有了生命力,沿著他的道服,鉆進了他的肌肉里去。鉆進去之后就順著背溝散開了,布滿了他起伏的背肌,直抵他緊繃的小臂。他的嘴唇記住了金丞嘴唇的觸覺,細膩火熱,嘴唇微微發硬又不是完全光滑。
等到完全沖洗完畢,江言深呼吸,緩緩睜開雙眼。糟糕,自己可能中邪了。
自己肯定是中邪了!
這種邪性不是一天發起來的,而是這一個月。可具體是從哪天正式開始?江言認真回憶大概是從第一次見到金丞的那一天。那天自己坐在食堂里,上一秒還在罵謝大衛是個傻逼,下一秒就能夠共情那個傻逼了。
一只看不見的手在揪著江言走,然而每次他開始共情謝大衛的時候,就會被金丞的浪氣得yue一下。
他一點都不完美,和自己想過的十全十美根本不沾邊,他看上去也不是一個專一忠誠的人。用冷水洗了一把臉之后,江言在“共情大衛”和“yue”之間反復橫跳,眼前再一次出現金丞的臉……半開的眼睛,遮住眼神的睫毛,以及剛剛黏在一塊兒的嘴唇。
明明是跆拳道館,空氣卻像游泳館那邊似的,濕漉漉。江言順了一把頭發,一邊按住藍痣靜心一邊思考剛才的行為會有什么后果。其實后果挺嚴重的,那就是會被監控器拍到。
還是全方位無死角地拍,多個機位。
剛才真是昏了頭,自己又不能擅自使用關系將監控都刪除。好在監控錄像有一定時間期限,只要這段時間內道館不需要調取就不會有人發現。這樣一想江言又輕松多了,重新漱了漱口。
金丞還站在道館里,短暫懷念了一番方才的力度。他深深吸氣,剛才的感覺很不錯啊,唯一的缺點就是時間太短,不夠難舍難分。離近了之后江言身上的香味就搖身一變,從冷淡變成了刺激,極具霸道性地占據全部鼻腔。
真是……很記憶深刻的一個吻。金丞摸了摸嘴唇,緊接著他聽到了腳步聲,看到了隊醫周木蘭女士。
“咦?你這么早?”周木蘭早早來做稱重前的準備,“江言呢?他剛才和我聯系過,說他已經到了。你看見他了嗎?”
“不知道啊,我沒見過他,我一進來的時候這里就我一個人。”金丞的目光對上周木蘭,開起玩笑來,“周教練也真是的,一大早就讓您忙前忙后,真是不懂憐香惜玉。”
“得了,全校就屬你的嘴巴最甜,快去換衣服。”周木蘭的爽朗笑聲充滿全場,怪不得周英華和王逸都喜歡他呢,孩子真可愛。
幾分鐘后,體能教練董勇也到了,隊員們緊跟其后,陸陸續續走入道館。大家率先進入更衣室,換上方便脫穿的衣服,男女分開,一絲不茍。哪怕明天只是一次普通的校級聯賽仍舊拿出了十足的認真,在每個細節上領悟項目的精髓。
周木蘭負責女生,給男生這邊布置好直播器材和試稱秤就離開了。董勇和王逸接管男隊,在等待男生們準備的時間里將試稱秤和正式秤調節一致。
陶文昌、白洋和唐基德剛一進入道館就被這緊張肅穆的情緒感染了一下。這里明顯和田徑場不一樣,田徑場賽前是熱鬧喧天,這邊是越賽越冷靜。
“哇,這就是稱重環節啊?”唐基德已經拿出了相機,“白隊,你新給我買的這個相機比以前的好,就是有點沉。”
白洋雙手插兜,靠著門:“當體育記者還嫌沉?真正上場的記者都是背大炮,你還差得遠呢。還有,你小聲點兒,別鬼叫鬼吼的,顯得自己沒見過世面。”
“我激動嘛,這次是我第一次跟跆拳道,沒見過。”唐基德愛惜地摸著鏡頭,連鏡頭蓋都不舍得摘一下,生怕空氣“刮傷”了鏡頭表面。以前他的設備是學生會體育部提供,后來他被轟出來了,自然也沒有好相機。
作為一個大二的普通學生,唐基德也沒有足夠的資金去自己置辦,所以白隊的幫助猶如第二父母,讓他重拾了老本行的信心。
陶文昌靠著門的另外一邊,隊伍里的男生都開始脫衣服了。“你們別說,我這是第一次見稱重環節,沒想到這么正式。”
“我以前也不懂,但金丞的那篇采訪里講得很清楚,昌哥,我建議你也去看看,別光點贊不閱讀。”唐基德雖然笨了點,但是勝在用功,他筆下的稿子都能背下來,早就爛熟于心,“稱重環節在比賽前一天,選手會卡著體重區間的最上限去稱重。比方說,金丞的量級是68公斤,那么他平時的體重一定是超過了68公斤,生活體重可能還會上升到70公斤,客觀存在著上下起伏。但是一旦稱重,他就會壓到63公斤到68公斤之間,然后再利用稱重后的24小時恢復生活體重,帶著一定體重優勢去比賽。”
“這個我明白,生活體重和稱重體重差距越大,他們的優勢越大。這就和拳擊一樣。”陶文昌嗯嗯點頭,雖然之前他沒了解過跆拳道,但是看過拳擊散打。
“是的。跆拳道正式比賽之前還會有一次隨機稱重,被抽中的選手有一個5%的上浮區間,比方說68公斤的合格者在隨機稱重允許上漲3.4公斤。如果體重不合格,就算是失格。我預計金丞今天的體重是67.9公斤,他已經打過很多場比賽了,對控體重非常熟練,就像學霸在考試當中控分。”唐基德又指了指,“稱重之前,運動員可以先在試稱秤上過一遍,對自己的體重有個把握。試稱秤必須和正式秤的精準度完全一致,正式稱重又叫做常規稱重,必須一次過。”
“嚯,你現在懂得真多啊,了不起。”白洋鼓了鼓掌。
唐基德立刻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是因為金丞的訪問非常成功,他對項目的解很透徹,回答也很仔細,訪問的轉發量和閱讀量都非常可觀。我能感受到他對競體的熱情,真正用心的采訪一定會有正面回報。”
“是啊,所以你加把勁,好好宣傳他們的項目,最起碼在學校范圍內從冷門變溫門。”陶文昌朝著前方指了指,“走吧,咱們過去。”
稱重現場這一邊一切就緒,直播信號也架好了。兩校聯賽,每個參賽選手都必須走這一趟流程,為了確保公正公平公開,校方采用了直播方式,每個學生測量體重的全過程都會讓對方教練監督。
先由首體大開始,最先上稱的人是祝白白。他已經提前過了試稱秤,所以上稱的時候毫無心負擔。
“需要脫衣服嗎?”王逸助教按照流程問了一嘴。
“不需要不需要,我這樣就好。”祝白白擺了擺手,在鏡頭前只穿著四角短褲。稱重環節可以穿衣服,但大家為了測出凈體重都會脫到只剩下內褲,如果有特別意愿,運動員可以全.裸上稱。所以每到這個時候,助教也好,正式大賽的工作人員也好,都會額外準備環形遮擋,像大變活人那一擋魔術,只讓運動員露出一個腦袋證明是本人,而遮擋里面什么都沒穿。
隨著祝白白的上稱,他的體重顯示出來,57.6公斤。
“不錯。”董勇很是滿意,祝白白打的是58級別,也就是54以上、58以下。
江言在旁邊幫忙記錄,他也覺得師弟維持得很不錯,小白從來就不讓人操心。等到他一抬頭,剛好瞧見白洋和陶文昌他們走了過來,還帶著這次跟賽的記者基德。
他招了招手,算是打了個招呼,祝白白的測量環節完畢,下一個是今年另外一位大一新生,金丞。
“金丞。”江言親自念出了這個名字,嘴里全部都是漱口水的氣味。也不知道是自己一時手滑還是怎么著,漱口水居然買成了桃子味,現在青桃的酸澀就在唇齒之間,時時刻刻提醒他差點吃了一口。
不會有人知道。江言一不留心就走神了,直到余光里出現了一雙特別好看的腳。
他都不用抬頭,就知道是金丞上稱了。
這個小兔崽子,從頭發絲到腳趾,就沒有不漂亮的地方。更難得的是,這是他天生的,并沒有花費大量時間、精力去維護,簡簡單單比呼吸還自然就這樣發生了,落在了一個男生的身體上。除了讓人感嘆基因不公似乎也沒有別的方法。
細長的腳,帶有光澤的甲面,可握的腳踝,筆直的膝蓋。江言漫不經心地往上走視線,忽然被他大腿內側的一塊淤青吸引。顏色不太對,是淤青還是吻痕?再聯想金丞昨天晚上和女人過夜,吻痕的可能性更大。
金丞完全沒注意到江言的打量,正認認真真看數字。
然而江言又在他胯骨上發現了一處淤青,可能是對打中不小心被人踹了,也可能是筋膜刀下刀太狠?不會是吻痕吧?誰也不會把吻痕留在胯骨上吧?
“咳咳。”江言收回視線,“董教練,他多少?”
董勇一時沒吭聲。
江言緊皺眉頭,應該不是吻痕。“他開學是68,不可能超了吧?”
按照江言對金丞的體型評估,他是絕對不可能超過68的,打死他都不相信金丞能混到超重。然而董勇的聲音里也摻雜著一絲不可思議和無奈,他剛剛沒開口并不是金丞超了,而是跌得讓人不敢置信。
“59。”董勇說完之后,正在旁邊做直播溝通的王逸也過來了。
“多少?”王逸以為聽錯了數字。
“不可能。”江言反應過來,金丞開學明明是68,他怎么可能跌到59?一個月就掉了這么多?而且按照這個體重,金丞只能去打63以下級別,也就是不超過58的那個區間。
這個區間,別人都是往大了去量,肯定上60公斤了,被稱為“大63”,下了60都是“小63”了,他怎么掉到59公斤了?
“不可能。”江言又重復了一次,沒見過也沒聽過敢這么減重降級的人,身體機能和健康指數一律不達標。正因為沒見過,所以江言下森*晚*整*一刻懷疑是體重秤壞掉了,金丞可比祝白白高10厘米呢,怎么兩個人都快一樣重了?
情急之下,江言放下了花名冊,在眾目睽睽之下快步走到了體重秤的左側,單手摟住金丞的腰將人抱起來掂了一下,像大庭廣眾之下舉起了一只瀕臨餓死的小野貓。
可手里的人真的很輕,和師弟差不多。小野貓都瘦成貓條了。
“哇哦……”陶文昌輕輕地感嘆了一聲,轉過頭,和白洋交換了一個你懂我懂的眼神。
這倆人是不是談上了?
第30章 不耽誤你了
金丞的兩腳突然離地了。
這一個月他沒吃過晚飯, 早飯和午飯也嚴格控制熱量,爭取體重穩步下降。今天正好是驗收成果的一天,說心里話, 看到數字的一瞬間金丞也被嚇了一跳。這是自己近幾年來的歷史最低,上一次5字頭, 好像還是初三呢。
相比其他的男生而言,金丞發育早, 身高躥得也快。骨量加上肌肉就決定了他的體重不可能太低,沒想到現在打破了這個認知。
“等等, 你多少?”正在后頭準備量體重的朱飆頓時急眼了, 雙眼冒火一樣沖到了漂亮的小學弟面前, “江言你別擺弄他, 是不是體重秤壞了?”
“不可能壞掉吧?剛剛我稱重的時候不是好好的?”祝白白同樣抱有疑惑,他看得出金丞瘦了,只是沒想到這樣瘦。
這個身高要想抵達這樣的量級, 只有兩種可能性。要么是天生瘦,祝白白以前打58公斤以下時就遇到過,185的身高, 但是天生瘦長。那一場比賽祝白白輸很慘, 因為當時的他只有169, 兩個人一上場,身高的落差將優勢拉到非常大, 祝白白想要近身踢到對方都很不容易, 每次得分都靠反擊。
但畢竟祝白白的師父是花詠夏, 就算靠反擊得分他最后也和對手拉成了第3局平局,前面一勝一負。可惜,最后祝白白還是輸了那一場, 因為跆拳道特殊的賽分機制,那就是平局的情況下,高分得分相同的情況下,感應器出現記錄的數目一致情況下,要看選手的進攻欲.望是否強烈。
跆拳道是一個鼓勵選手猛打猛拼的項目,你的進攻欲.望不強烈,不主動,總是被動得分,那么在各種平局的狀況下你就會判定為輸賽。祝白白心服口服,輸給了大長腿。
金丞雖然也是大長腿可顯然不屬于這種天賦異稟,他是第二種可能性,壓體重壓得太狠了。
江言轉手將金丞抱走,不是他非要當這個霸總,而是金丞現在輕得都可以忽略不計,抱著也太順手。金丞感覺自己像個大布娃娃一樣被人搬來搬去,又不敢太矯情去捶打江言的肩膀,只能無奈等待,最后被放在了試稱秤上。
咣當,人放上去,體重還是59公斤。
江言的表情比剛才還要難看,整張臉再也接不住了,啪嘰一聲掉在地上似的,揭都揭不下來。
“你能不能松手……”金丞撐不下去了,干什么呢?把我輕輕拿起又重重放下的?
江言將手放在試稱秤的電子屏幕上,點了兩下:“你覺得你這個體重合適么?”
“合適啊,怎么不合適了?”金丞躲避著他的目光,“你自己減不下來就別攔著別人降級。”
“我怎么減不下來?你這種減重方式是自尋死路……”江言一噎,還沒等到他再次開口,王逸和董勇倒是先走了過來,正式接手了這件事。
“先記錄,先記錄,那邊還開著直播呢,總不能讓北體大的人等著。”王逸低聲說,“先把所有人的稱重弄完。”
江言沒有作答,緩了兩秒鐘后重新拿起了花名冊,顯然他認同教練的意思,不能耽誤全隊。
很快,男隊的稱重環節有條不紊地結束了,包括江言自己。他這些年一直保持著74公斤以下的量級,平時維持、維護得比較好,不單單依靠周木蘭給出的健康計劃,他還有詠夏道館的比賽團隊作為后盾。全隊最沉的一個就是朱飆,他也是首體大唯一的重量級選手,打得是87公斤以下級別。
真到了朱飆的水平,每一斤肌肉都至關重要,一定要壓得住。
女隊那邊也同時間完成了任務,整個直播過程在北體大5名教練的眼皮子底下進行,最后得到了所有教練的認可才算合格,明天還要進行一次隨機稱重。首體這邊稱完了,輪到對手,手機屏幕里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稱重的男生,每一個都是只穿著短褲,按部就班踩上體重秤。
江言看著屏幕,目光幽深且復雜,哪怕加上北體,所有人里面金丞不是最輕的那個,但是是最瘦的。
怎么瘦成這樣了?前陣子他黏著自己一起睡,腰上還是有點肉的。
肉呢?肉呢?肉呢!
稱重環節可以在教練的眼皮子底下進行,可金丞的降級卻沒被他注意到,就這么風平浪靜地發生了,然后轟隆一聲掀翻了江言內心的風平浪靜。他都不知道該驚嘆于金丞強大的自制力和執行力,還是驚嘆于他不顧死活的傻逼行為。
按照這個體重,明天他要打63公斤以下的選手。北體大63以下的人是誰……江言思索片刻便在腦海中找尋到了答案,陳松。
陳松這個人非常刁鉆古怪,和自己同歲。在青少年賽級時兩個人是同一個級別的選手,打過55公斤和59公斤以下。他體態偏瘦長,進攻和瘋狗一樣密集,后來量級一直維持在63以下,身高優勢一直都在,足足有181。
一個只比金丞矮3厘米的同量級,人家的體重很有可能是大63,長期維持在65左右,比賽期間降低到62,隔一天再吃回去。金丞倒好,上稱就是59,明天不是挨打就是挨踹。
陳松的賽風更是惡劣,曾經有過裁判喊停卻仍舊猛踹倒地選手頭部的犯規記錄。比起打跆拳道,他更愛純粹打人,搞體育只是他手里的玩具。
江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手指尖仿佛正在燃起火花,讓他直冒熱汗。自己站在本校跆拳道隊長的身份上,有義務阻止金丞參賽。現在稱重已經結束,綠色的競技場反射著吊頂燈的光暈,江言左右環視一番,金丞人呢?
等等,他又跑了?
“小白,你過來。”江言將師弟揪到了面前,“你看見金丞了么?”
“他剛才已經走了啊。”祝白白拿出包里的早餐,二話不說先灌了一杯豆漿。
江言差點將豆漿捏爆:“他怎么就走了?你沒攔著他?”
祝白白一驚:“我為什么……要攔著他?他跟著那兩個我不認識的學長走了,走之前還捏了一把我的屁股……我的屁股有些害怕。”
“什么?”江言驚呆了,金丞都瘦得快不行了還有心思捏別人屁股?
金丞這邊正在啃雪餅,咔嚓咔嚓就啃完了一包:“白隊,昌哥,你們今天有事嗎?沒事的話我能和你們在一起嗎?”
“為什么啊?”陶文昌給他遞餐巾紙,“你也太瘦了吧,嚇人。”
金丞擦了擦嘴巴,又拿了一瓶低脂酸奶喝:“因為我如果回道館一定會被人逮住批評教育。”
白洋低頭一笑:“誰啊?敢教育你?”
“就是……”金丞正要大罵江言,就看到江言怒氣沖沖從道館殺了出來,“快走快走,咱們快走。”
“別著急嘛,慢慢走。”陶文昌故意拖慢步伐,就是想看到底能發生什么事,果不其然,十幾秒之后另外一個主人公華麗上線,就是陶文昌心目中的假笑男孩兒——江言。
呵呵,讓你裝逼,去年裝了一整年,今年遇上金丞就原形畢露了吧?陶文昌等待看大戲。
金丞只覺得后脖子一陣寒涼,仿佛被無形中的大手狠狠捏住,拎著在空中甩了十幾圈。“江言你怎么出來了?”
“呦,還知道吃東西喝東西啊,我還以為你打算把自己餓死呢。”江言呵呵一笑,小兔崽子。
金丞的胸口里一陣激蕩,你陰陽怪氣什么?剛才逮住我親嘴的人是不是你?你要敢不承認,我就去調監控。
兩個人誰也沒再多話,白洋和陶文昌笑而不語,只有唐基德在擦相機鏡頭,一門心思都在設備上。
“走吧,咱們去食堂坐坐,別站在這里聊。”最后白洋打破了僵局,大一大二正是不好好說話的年級啊。
東食堂雖然已經過了飯點可仍舊有人,其他院系想要減脂的女生男生都會到這邊打飯。這里不僅長期開放運動員窗口還有各色沙拉,物美價廉,只要管住了嘴就沒有刷不掉的體脂率。
在靠窗的座位上,5個人依次坐好,可是只有金丞一個人在吃。
金丞吃飯的時候幾乎不說話,慢悠悠地喝完了湯,打了個嗝:“嗝……”
“我還以為你不會打嗝呢。”江言擰開了面前的礦泉水。
“你老懟我干什么?”金丞放下筷子,“我還沒吃飽呢。”
“那你吃啊,我看你還能吃什么。”江言還是那張冷臉,只不過臉上像是罩了一層薄冰面具,他自持慎重,卻不知道在陶文昌和白洋眼里那冰凍的面具已經咔嚓咔嚓開始裂縫了,就和金丞剛才吃完的雪餅一樣。
咔嚓,金丞又掰開了一塊雪餅:“我吃餅,你吃不吃?”
“剛才我和教練商量過了,出于安全問題考量,你明天可以退賽。”江言說完就喝了半瓶水,“咱們這邊不缺人打。”
“我不退,我還等著拿金牌呢,是吧?”可能是吃飽了,金丞臉上多出了一層紅色,“你能不能笑一笑,那么嚴肅干嘛?你笑起來最漂亮了。”
江言繼續靜默喝水,等到一瓶水都灌完了,他才對著金丞笑了笑,笑容溫和雙眼微彎:“記得退賽哦。”
“得了,不漂亮了。”金丞面不改色地搖搖頭,“你讓白隊和昌哥評評,為什么要退?”
“為什么?因為你的狀況不適合參賽,很簡單。才1個月你減了多少?抽脂手術都沒你這么快。”江言目光緩緩地從白隊和昌哥臉上滑過,你們別干坐著,罵他。
陶文昌和白洋同時抬頭望天,不管,我們可不管。
于是江言又把目光對準了唐基德:“基德,歡迎你說兩句,我們這是開放談論,你可以表態的。”
“啊?”唐基德這才抬頭,表情懵懂但態度誠懇,“我覺得……各有各的道吧,金丞參賽欲.望強烈,是好事。但你關心他,也是好事。”
“我沒關心他,我是站在全隊和學校的角度。”江言心里一冷,完蛋,這是個傻白甜。
金丞咔嚓又咬了一口雪餅,哼。
“但是,我知道你們運動員一旦下定決心就不會回頭了,唐譽哥曾經和我說過,搞體育的,腦子都不會轉彎。”唐基德說出心里話來。
話音剛落,他只看到桌上4個人齊刷刷地看了過來,仿佛要同時捏死他。金丞確實想捏,誰說我們腦子不會轉彎了?唐譽又是誰啊?好奇怪啊這個人。
最終,江言也沒能勸說金丞退賽,他執意參賽,自己又不能把人打暈了,自己可沒有那么變態。到了晚上,金丞訓練完畢就開始躲著江言,誰知道那家伙會不會發大瘋,又把自己按墻上檢查身體。
等到熄燈他才回去,困得都有些打哈欠了。江言的床簾里亮著手機燈,金丞忽然有些虧,走過去說:“江言,你別勸我了,明天我是一定要打的。”
“嗯,你打你的,我不管。”江言的聲音懶洋洋的,像是準備睡了。
不管就好,不管就好。金丞就怕他糾纏,一糾纏自己就會猶豫。等到第二天,金丞早早來道館做準備,道館里已經準備好了電子護具,紅色的頭盔碼放了一整排。而作為聯賽當中被邀請的那一方,北體大是藍色頭盔,代表青方。
自己是紅方。金丞拿起一個頭盔,愛惜地擦了擦。多好看的紅色啊,其實不管是紅方還是青方,都一樣精彩。
“其實你應該退賽。”江言的聲音又一次神出鬼沒在身后響起。
金丞一哆嗦:“我靠,你怎么和女鬼似的……”
“我是隊長,我只會比你來得早,不會來得晚。”江言看著他手里的頭盔,鮮紅如血。他緩緩伸出手,手指探入頭盔的窟窿里,勾起指尖像是一場拉扯,想要把頭盔從金丞的手里拿過來。
金丞怎么會不懂他的意思,但還是笑著將頭盔拽了回來。“你怎么這么事多?你能不能……別耽誤我了。你這樣真的很煩人。”
別管我了,別拉著我了,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你真的別耽誤我最后的時間和機會了。你和我牽扯越多,等我離開的時候就會越舍不得,牽扯太多就會有牽掛,人就是這么欠。
頭盔還沒拽回來,金丞用了點力氣。
江言的手指尖從窟窿里滑出來,好似一瞬間放開了手。他眼里有一層傷感,像看著什么無能為力地溜走了。
“好,你去吧。”最后江言徹底放開手,“我不耽誤你了,金丞,再也不會多問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