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此冬時,屋內的炭火尚熱,量身之時,謝讓便褪去了外衣,只得薄衫加身。寬肩窄腰,衣下依稀可見其流利的線條,不難想象這具身軀暗含的雄武之力。
原本沈晏如在謝讓褪衣時想要出屋避嫌,奈何白商不知要量哪幾處、如何量才算準確,沈晏如只好留了下來。
眼下隔著薄薄的衣衫,沈晏如的手正搭在謝讓的腰腹,比起她溫涼的指尖,那衣下的灼熱極為明顯,讓她一時覺得像是觸及了滾燙的烙鐵。
沈晏如忙不迭挪開了手,但那樣燒灼的溫度附著在指處,久久不散。她瞄了眼自己適才奪來的裁尺,不禁有些后悔,心道自己真是一時沖動,接下了這等燙手山芋。
如今無路可退,白商已如獲大赦地退至一邊,沈晏如甚至還發現白商正悄無聲息地往屋外逃,看樣子生怕謝讓發火拿他開刃。
沈晏如只得僵著動作,握著裁尺往謝讓身上量。
她幾近是不敢直直看去那上下滾動的喉結,那等異樣在她心頭滋生。
謝讓看著跟前的沈晏如,皓白的細腕從袖中而出,此時纖柔的指握著裁尺在他身上逐寸量著。她需揚起臉,視線才足以夠得著比在他肩處的尺刻,那唇畔微張,露出貝齒,低聲喃喃著所得度量。
待量完了肩,沈晏如踮起腳,抬手以裁尺虛晃在他的頸間。
很近,他只需一垂眼,便能窺得她近在咫尺的臉。此時她的目光盡于他身上,那雙斂著秋水的眸子煞是動人,勝似千斛明珠,他總是輕易地陷入這樣的眼里,像是潮水泛濫,把他席卷其中。
許是她踮腳過久,腿有些發麻,她正要把著裁尺下移時,晃著手碰到了他的喉結。
她的力氣很輕,那等觸及他的力道猶如飄過的柳絮,明明輕輕拂過便飄往他處,卻在他的頸間留下了發癢的痕跡。
謝讓看著她有些無措的神色,鎮靜道:“無礙,繼續。”
沈晏如不自然地斂下了眼,“……好。”
她暗自記下尺量,心驚著夫兄的尺寸比她想象中還大了不少。
沈晏如已量至他的胸膛,此番目光平視,她無需再踮腳或是仰起頭,倒是省了不少力。只是那衣衫之下,胸腔里平穩有力的心臟跳動,像是鼓點一樣在她的指尖顫動著,一下,兩下……
沈晏如恍惚覺著,自己因緊張而加劇的心跳聲,竟是與他的跳動重合。
咚、咚咚……
她悄悄調整著呼吸,搭在謝讓胸前的手亦愈發的輕。
殊不知,這般時重時輕的觸碰在謝讓看來,反是更加難耐。
周身的溫度無形間熱了好許,謝讓覺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潮熱的春時,她指尖游走在他身上的一行一止,都易如反掌地引起他鼓動的欲念,如雨后破土的筍芽,迫切地渴望著什么。
渴望什么?
她低著頭,雙手量到了他的腰腹,裁尺寸寸挪過。
她的青絲用一枚銀簪簡易挽住,沒了烏發的遮掩,那雪白后頸又從衣襟處露了出來,映著漸明的天光,如玉瑩潔透亮。
謝讓遲遲挪不開眼,只覺唇舌干燥,腰腹泛起的熱意更甚。
他是渴望著的,渴望能夠銜著她的后頸,能夠沿著半遮半掩的衣襟,吻在她后背長長的疤痕。
她撫在他腰身的手恰似甘霖,能夠回應他漸起的渴望,卻又把他潛藏在心底的欲念步步勾起,更像是縱火者持著火源,星星點點地將他所有防線點燃。
這不過是揚湯止沸。
沈晏如埋著頭,仍一心量著尺寸,忽覺謝讓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讓她搭在他身上的指節往后稍移,離了那緊繃硬丨實的腰腹處。
只聽他低沉的嗓音從頭頂傳來,“我來拿著。”
接著便見謝讓把住了裁尺,沈晏如抬頭懵然望了他一眼,又再訥訥地哦了一聲,記下了裁尺末端的度量。
量完這些,沈晏如只覺自己像是歷經了一場苦戰,心頭的重石終是落下,她緩著氣,甚至也顧不得謝讓還攥著她的手腕。
謝讓松開了她的手,將發燙的掌心背于身后,“勞煩弟妹為我做新衣了。”
為我,為了我。
謝讓無聲掠過這字眼,眸色幽深。
沈晏如搖搖頭:“晏如麻煩兄長良多,又弄壞兄長衣袍,這是我應做的。”
得來了為謝讓做衣所用尺量,沈晏如也未作停留,行了禮后便回了曉風院。
天光漸盛,明晃晃的日光透過窗扇,落在謝讓方穿好的外衣上。
謝讓理好衣袍,坐回案前,拈起茶盞飲著,喚來白商回稟。
白商將此前府內的小廝們暗嚼舌根之事盡數稟報,提及沈晏如視若無睹,由著白商出面解決之時,謝讓敲著案臺的指節頓了頓。
謝讓掃了眼案邊的裁尺,目光如炬。
她借自己的勢越來越趁手,可有想過,若有朝一日,他想要她償還,她要如何還?
謝讓本以為,以沈晏如這樣艱難的處境,沒有他的主動照拂,她會很難活下去。實則不然,就像他曾以為的不堪一擊的,從來不是她。即便四面楚歌如她,沈晏如亦懂得怎么趨利避害。
謝珣故去以來,府上有著很多為難于她的細碎小事,她統統處理得恰到好處,既不張揚,又能靠著他的名義震懾住他們。這般做法,倒是很符合她的性子。
不過她借他的勢也好,把他當做靠山也罷,這些都是他樂于的。
座下的白商正偷眼看著謝讓的神色,他發覺自己近來愈發捉摸不透大公子的心思,大公子比之從前還要陰晴不定。
他暗暗猜測之際,倏地發現,大公子此時捏著正飲的茶盞……是沈晏如適才用過的。
白商的心臟當即狂跳不止,他覺得他好似無意間窺見了什么驚天秘密。這秘密足以讓他渾身為之驚顫,險些從喉中發出呼聲來,好在他咬住了舌尖,生生壓制了這等沖動。
聯想到大公子的為人,白商按捺下激起千浪的心,終是冷靜了幾分。
難不成,大公子只是拿錯了?那他要提醒大公子嗎?可萬一……大公子是知悉的呢?
白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抬起頭說道:“大公子,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