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曹俊這事若是放到其他人家, 給些銀子私下也就打發了,可誰讓他得罪的都是朝廷有頭有臉人家的。
謝瀟瀾暫且不提,莫穆兩家也可以不說, 但齊隨可是齊太傅的小孫子,齊太傅可是先圣的老師, 亦是當今圣上的太傅, 連夜辛這般荒唐之人對他都畢恭畢敬, 十分薄面都給出去了。
哪知倒是讓曹家給狠狠踩了一腳。
而且, 謝瀟瀾在朝中可是出了名的臭脾氣, 當即不依不饒的狠狠參了曹勉一本, 讓你曹家狂!
“曹俊言辭狂妄, 竟敢說京城所有哥兒見著他都要往上貼,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 分明就是不把城中貴君放在眼里,也是在言語玷污諸位貴君皇子!”
“曹俊是曹大人的表侄,想來也是因為有曹大人照拂才敢這般出言不遜!”
只是這次不用謝瀟瀾開口,就有不少官員識趣的開始參奏曹勉,曹家此次也算是犯了眾怒, 也不瞧瞧得罪的都是哪號人物!
夜辛有些頭疼,但他覺得一反常態從頭至尾都不曾表態的謝瀟瀾才是最奇怪的,他有些拿不準謝瀟瀾的想法, 淡淡問道:“謝愛卿如何看啊?”
如何看?
謝瀟瀾面無表情,拱手道:“國有國法,尹大人秉公辦事, 臣沒有意見!
“既然如此, 尹愛卿好好處理此事, 給諸位愛卿一個交代!币剐敛挪辉谝馐裁床芸⊥蹩〉, 不把朝堂攪翻就好。
說罷,他又看向曹勉:“曹愛卿,以后這種事就不要鬧到朝堂了,朝廷可不是你家的菜市場!
下朝后,謝瀟瀾并未去自己的朝房,他慢悠悠的走在幾位官員后面,順勢叫住了京兆尹尹蠹鳴。
“尹大人。”
尹蠹鳴聽到他的聲音莫名打了個寒顫,不自覺想到他昨天那股子狠戾勁兒,感覺自己的大腿也跟著疼。
他笑著轉身:“謝大人有何事?”
謝瀟瀾扯著嘴角笑的一臉平靜:“只是想聽尹大人說說,此事會如何處理?自然,謝大人的一切決定定然都是根據國法來的。”
尹蠹鳴明白了,這是在明目張膽的探他的口風。
先前他一直聽其他官員說謝瀟瀾如何狂妄,但自己不曾接觸,自然不會輕信,如今倒是明白了。
這是個極具壓迫感的人,光是站在他面前,都忍不住想打退堂鼓。
不過對方倒是比他想象的要直白很多,比起和那些彎彎繞繞的相處,和這樣的人說話顯然要痛快很多,但也有些不太習慣。
尹蠹鳴似笑非笑看著他:“謝大人不是說沒有意見?”
“只是想知道他的下場。”
按照律法曹俊不會因為這樣的事被處死,曹勉再不濟也是五品官,想保住一個沒有殺人放火的表親還是可以的。
謝瀟瀾這一問,只是想提前做好準備。
尹蠹鳴雖確實想和他交好,但不代表就會罔顧律法,因此如實回答:“挨通板子便是頂天兒了!
“多謝!敝x瀟瀾點頭,揚長而去。
尹蠹鳴從這簡單的兩個字里聽出點東西,他不會為那樣一個不重要的人得罪謝瀟瀾。
回到朝房,謝瀟瀾便全身心投入到工作里,他以極高的效率將事情完成的七七八八,順便擬了一份互市的章程。
互市之事迫在眉睫,過幾日還會有其他國域的朝臣來覲見,到時候又是一場喧鬧。
他看了一眼一直候在外屋的小侍:“去把這個送到太子殿下處!
“是。”
謝瀟瀾見他畏畏縮縮的接過章程,不禁有些不滿,身邊能全然相信的人還是不夠,也不知小白他們有沒有找到人。
…
何意也在善仁堂忙著接待病人,他模樣好,脾氣好,不少婦人都專挑他看病,比那些年輕的小哥兒們都瘋狂。
當然,最主要的是,何意很會注意她們的隱私,不會像胡大夫那些老中醫一樣嗓門大的問人家房事。
雖說不要諱疾忌醫,但該低調還是低調些。
“何大夫這到底是我們誰的問題?”婦人面露愁容,她都成婚三年還沒懷孕,家里催得緊,婆婆已經準備給她相公納小的了。
何意微笑:“您二位身體都無恙,我給你開些滋補的藥膳,對身體好!
婦人聽他這么說瞬間挺胸抬頭,不覺得是自己有問題,回頭婆婆再問起來,就是大夫的話嗆她。
她盯著何意看了半晌,突然壓低聲音八卦道:“何大夫,那您怎么還不要孩子?”
“這種事情也是要看緣分的!焙我庑π,全然不在意這個問題。
說來,讓他想象自己挺著大肚子的樣子,確實有點惡寒。
婦人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就見何意招呼他身邊的青年寫藥方,她們不知道何意寫字難看,只當是因為他醫術高明,善仁堂特意給他配的小藥童呢。
晌午時,何意照舊準備和胡大夫他們去吃飯,剛走出醫館就見專送謝瀟瀾的馬車等在外面,他立即快步走過去掀開小窗簾,臉上全是笑意:“宮中無事了?”
謝瀟瀾抬頭就對上一雙流波眼眸,眸色一暗,立刻下馬車走到他身邊,牽起他的手暖著:“嗯,午食時辰前就回來了!
說罷,他看向何意身后,對幾位老大夫點了點頭:“諸位先生與我們同去酒樓吧,如今天涼,省了走著這些功夫!
“既如此,那便有勞謝大人了。”
醫者多古怪,胡大夫幾人也沒和他客氣,畢竟如今已經十月底,天氣確實冷的過分,原本他們也只是打算在附近的小餐館用食,如今有人請著,自然不會拒絕。
謝瀟瀾的官職不低,馬車自然也是往華麗的裝扮,馬車內空間很大,坐他們幾位都有空余,也不顯擁擠。
“先吃塊點心墊墊!敝x瀟瀾從暗格拿出食盒,都是何意平日里愛吃的,他也分給幾位大夫。
胡大夫便是頭一個不客氣,捏著點心往嘴里放,笑的很是滿足:“好吃。”
外界都說謝瀟瀾此人囂張跋扈,狠戾暴躁,可他們這些人能瞧見的,也只有此子對夫郎的關心與愛護,連帶著他們也被稍稍體貼了一番。
對他不由得有些滿意。
想到前不久那婦人問的話,胡大夫暗戳戳的打量著謝瀟瀾,對他一“望”便知道此人身體康健,不像身體有病灶之人,那何意為何遲遲不孕?
他將此事暗暗記下,想著回頭給何意把把脈,畢竟醫者難自醫。
馬車穩當停在酒樓前,謝瀟瀾先下馬,隨后將何意付下馬車,他本想去攙扶幾位大夫,卻被拒絕了,也沒在意,幾人一同進了酒樓。
酒樓晌午時間充裕,用過午食后,謝瀟瀾還帶著他轉了轉,瞧著時辰差不多才將他送回善仁堂。
“我先回,晚些時候來接你。”謝瀟瀾抬手捧住他臉頰,溫熱寬厚的手掌傳遞著熱意,想著還得再為他做些更厚的衣裳才行。
何意點點頭:“你回去吧。”
善仁堂人來人往,謝瀟瀾倒是想一親芳澤,又怕唐突佳人,便只能作罷,卻還是有些不甘心的用力捻了捻他嘴唇,這才轉身離開。
剛回到謝府柳如鈺就匆匆迎上來將書信遞給他:“老白那里傳來書信,事情辦妥了,這段時間外面鋪子的賬本我也帶回來了!
“甚好,以后這些事便交給宋元,你之后陪我進宮。”謝瀟瀾道。
柳如鈺身形一頓,如玉的臉上先是錯愕隨后有些驚喜,他激動道:“是!學生一定用心做事!
謝瀟瀾拍拍他肩膀:“不做無把握之事,謹言慎行。”
“是!”
回到書房,謝瀟瀾拆開書信,宋元和柳如鈺坐在他下面兩個位置,信上的內容讓他很滿意,臉上也不自覺的流露出笑意,不枉他費心去找。
宋元兩人對視一眼,也不由得有些高興。
謝瀟瀾放下書信看著他們兩個:“以后如鈺的事都由宋元負責,他會跟我進宮,宋元你守好家!
“是!”
謝府比朝堂要重要多,宋元自然明白自己背負的重量,他也是全心把謝府當家的,自然會拼盡全力守護。
而且,他也知道以自己的才能,若是走到官場也無法幫助謝瀟瀾,柳如鈺去最好。
當晚。
白洛邑按照書信所說將他找來的人全都帶到京郊的宅子里,等了沒多久的功夫,謝瀟瀾便帶著何意去了。
謝瀟瀾讓他找的都是他前世曾用過的能人異士,因為今生走向有些不同,他不確定自己日后會如何與他們相遇,便只能讓白洛邑先去找他們。
江湖能人異士脾氣都古怪,只是,謝瀟瀾前世都能征服他們,今生自然也能。
白洛邑對他拱手行禮:“十八位俠士盡數帶到!
“這么年輕的大人?我還以為得有胡須呢!”
“模樣倒是挺俊俏,但他找咱們能干啥?”
“我瞧他旁邊的小哥兒倒是好看的很,回想當年,我也是這般如花似玉……”
“別抽瘋了!”
隨著他們內部老大這一聲低喝,十八位男男女女哥兒紛紛安靜下來,看向謝瀟瀾,他們并不認為自己在京城有多出名,竟能讓京城的高官派人查找他們。
可怕的是,對他們了如指掌。
“謝大人明人不說暗話,我們兄弟幾人都不愿參與皇室爭奪,但我們對你很有興趣,不知道謝大人能否說說是如何知道我們那么多事的?”老大警惕的看著他,朝廷官員最是心機,一不小心都有可能著了他們的道,自然不敢放松。
謝瀟瀾也不拿喬,對著他們行江湖禮,笑道:“只是想請諸位為我做事,諸位想要的,我亦能給!
“你都把我們牽扯到京城了,還敢說這樣的話?”其中有人嗤笑。
謝瀟瀾擲地有聲:“敢,我謝瀟瀾說到做到!
“要我們信你也行,你告訴我們你為什么知道我們過去的事!”
聽到他們執著這個問題,何意也跟著豎起耳朵。
謝瀟瀾不動聲色看了他一眼,隨后像是胡口亂謅一般笑道:“自然是前世的緣分!
這句話像是一記悶雷劈在何意耳畔,他瞬間抬頭錯愕看向謝瀟瀾。
他好像知道對方的秘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寶子們,抽獎沒有進行,原因是抽獎一月只能弄一次,我這個月初已經玩過了,所以今天沒辦法弄,這章掉紅包,抱歉抱歉QAQ
第102章
謝瀟瀟曾經說過, 自從謝瀟瀾病愈后,他就像是變了個人。
雖然還是和從前一樣愛護家人,但周身的氣勢卻是完全不同的, 何意也有此感覺,在他看來謝瀟瀾只是個讀書人, 怎么會有那種浸淫朝堂多年的肅殺感?
而且, 他對曹勉懷有深深的惡意。
這不禁讓他想到, 那日他說曹勉曾開出條件挑撥他們, 謝瀟瀾的反應就很奇怪, 像是在害怕什么。
他有個大膽的猜想, 也許……如果真的是他所想的那樣, 也許謝瀟瀾前世就是被曹勉所害?
如果真是這樣,那謝瀟瀾就是刻意把這些說給他聽的?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而那些聽到謝瀟瀾說出這種玩笑話的能人異士卻沒有笑,反倒是有些疑惑的打量著他,像是已經預料到他會這么說,又像是已經全然信了他的說辭。
老大只靜靜看了謝瀟瀾片刻,便對他行了官禮:“屬下回南天攜十七位兄弟姐妹愿追隨謝大人!”
“日后有我謝瀟瀾, 就有諸位一方立足之地。”
正式將他們收入麾下后,謝瀟瀾這才向他們介紹何意:“這位是我夫郎何意,是全京城最好的大夫!
這話若是換做旁人說, 其中的恭維之意便很明顯,可從謝瀟瀾這八尺男兒口中說出,分明就帶著寵溺與柔情。
十八位能人異士也是會瞧臉色的, 見謝瀟瀾與他形影不離如膠似漆, 便明白這位正君是如何受重, 紛紛朝他恭敬見禮。
他們各個都是身懷絕技的, 若是驟然帶回城里反而要讓那些老東西坐不住,幸好柳如鈺先前就已吩咐人將各處的宅邸都清理好,如今住人也方便些。
謝瀟瀾又給他們留了些金銀,讓他們暫且住下,以待來日吩咐即可。
回南天笑:“大人不用管我們,等我們進城會自謀差事,哪里能用您的銀子!
“是啊,京城人多眼雜,待兄弟幾個安頓下來,會想法子跟您聯絡的!”
“怎么說話呢?那是大人,你真是蠢到家,沒救了!”
“你說誰呢?是誰蠢的要欺負我的小寶,結果被咬了,上吐下瀉七八天!”
……
回南天照著他倆的腦袋就是邦邦兩下,回頭看向謝瀟瀾嘿嘿笑:“大人不用管我們了,回去睡覺吧!”
江湖人說話做事不拘小節,但他們也在盡量將言詞委婉些,但其中的揶揄還是藏都藏不住。
“好,小白你安頓好他們之后再回!
白洛邑拱手:“是!
謝瀟瀾這才又帶著何意離開。
何意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幾句話,但謝瀟瀾帶他來的意思顯然也不是要他說話,這是明晃晃的把實情告訴他。
用行動證明——也許他一時片刻沒辦法說出口,但他能做的都會做。
他知道何意聰慧玲瓏心,只是帶他走這么一遭,對方就能將所有的事串聯到一起。
回城時已經落鎖,看守城門的士兵見到他們的馬車立刻出面阻攔,謝瀟瀾亮出腰牌:“本官出門辦事耽擱了!
“是,謝大人進城,立刻放行!”
謝瀟瀾:“辛苦。”
回到謝府,謝瀟瀾原以為按照何意的脾性知道這些事后會好好和他聊聊,出乎意料的是,何意像是無事人一般,該如何還如何,全然不曾提及今晚的事。
謝瀟瀾有些幾次張口想主動談及此事,都被何意云淡風輕的模樣給打回去了。
何意內心并不如他表面這么淡定,他甚至覺得之前的自己可能有些過分,謝瀟瀾背負的,遠比他的要沉重很多。
“夫郎,你可是覺得今日事太突然——”
謝瀟瀾話未說完,何意就撲進了他懷里,他始終覺得語言有時候太單薄了,說的人想表達的和聽的人聽到的有時候并不能在同一維度。
所以他也只能用行動表示。
謝瀟瀾瞬間彎起眼睛,有些受寵若驚:“怎么了這是?”
“若我心藏這些,必然也是難以開口的,待我緩緩,一會兒我再哄你好么?”
何意鼻尖有些酸澀,若他懷著仇恨重活,未必能做到謝瀟瀾這般有勇有謀,也定然沒有他堅強,只怕會日夜難熬。
謝瀟瀾有些不知所措,忙哄著:“夫郎我說這些不是要你難過,你別難受,那些都過去了,我定能從他身上討回來……”
“哪有那么容易。”何意抬頭看他,眼底皆是心疼,“朝廷命官,哪里是想殺就殺的?”
“不急,新圣即位時自會肅清朝堂,何況你夫君有的是辦法折騰他!
何意知道謝瀟瀾不會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夜辭淵繼位,既然如此,那他也就不能袖手旁觀,還有曹勉那日和那個宮女的舉動,都要查明才行。
他低低應了一聲,打起精神,他自是不會由著謝瀟瀾一人往前沖的。
月上枝頭,交頸而眠。
翌日。
何意去善仁堂比平時積極多了,所有有用的藥草都放在他的藥室里,之前配制的藥草還有許多沒有完成,前面坐堂的大夫忙的過來,他便窩在藥室里制藥。
胡大夫本想和他討論藥方,剛推開藥室就見他全神貫注的,下意識放低聲音:“這是做什么呢?”
“婆母最近身體不適,我配些藥給她!焙我饷⒛切┧幉萑际掌饋,“胡大夫您坐。”
胡大夫雖年歲大了,但眼睛還算明亮,方才何意收起來的可都是帶毒性的,總不至于是要毒死他婆婆?
但人都有秘密,對方擺明不愿說,他自然也不會刨根問底。
他點頭道:“方才有個藥房的用藥需要斟酌,我想著和你聊聊,你要是忙就先忙著!
“無事,我這不著急!
胡大夫便沒再推阻,兩人就著一兩味藥材展開討論,從性味歸經探討到病人本身的體質以及日常的飲食作息,兩不相讓。
整個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胡大夫喉嚨有些難受,他擺擺手:“歇會兒,聊會別的!
何意面不改色:“好。”
胡大夫見他這副波瀾不驚的模樣有些好奇:“你并非是與子嗣無緣的面相,為何遲遲不孕,我給你號號!
“我無事,先前就把過脈了,身體無恙,大概時機未到?”何意開了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
何大夫是很喜歡兒孫繞膝的,對何意也十分滿意,見他這樣終歸是有些于心不忍的,但他對何意的醫術更滿意,他說沒問題,自然是沒問題。
也許真就是緣分未到吧。
兩人又隨便聊了些,話題最終又回到了用藥上,又是一番折騰,最后還是胡大夫敗北,只能聽何意的改掉藥材。
等胡大夫走后,何意便繼續研制藥,硬生生在藥室里泡了一下午,將兩個小瓶子揣到袖子里,心滿意足的出了藥室。
走到前院就見人人都忙著,盡管如此,胡大夫都沒有派人來叫他,何意這才明白,胡大夫進藥室時,怕就已經發現那些藥材不對勁了。
“忙完了?”胡大夫笑著拍拍他肩膀,“時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何意確實覺得有些疲累,左右也到了時辰,他便沒客氣,和其他人打過招呼就離開了。
善仁堂就瞧見謝瀟瀾已經等在外面了,他剛走近沒幾步就聞到了熟悉的香:“烤地瓜!”
“來時見到有婆婆在賣,聞著香甜就買了幾塊,還不能入口,先拿著暖暖手!庇图垖⒌毓习膰缹崳o何意暖手正正好。
車夫沒跟著,想必是回府送烤地瓜了。
左右離得不算遠,他們兩人便并肩緩步前行。
何意邊走邊吃,即使是在這十一月的天氣里都吃了一身的汗,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示意謝瀟瀾從他袖口把東西拿出來。
“這是什么?”謝瀟瀾拿一個小白瓷瓶,瓶塞是黃色的。
“我研制的解藥,翻看了許多醫術和藥材磨出這么一小瓶,遇水即化,藥效我已經實驗過了。”具體是如何試驗的何意沒說。
謝瀟瀾稍想就知道做這個的原因:“你是疑心曹勉拿到的藥會用到我身上?”
“我也知道…嗯不是你也會是那幾位,你若是能從中幫忙一二,你懂的!
謝瀟瀾瞬間明白,不是他,那就是皇室中人,不管是誰,只要他有解藥,就能得了“救主”的名頭,便又會是一番封官加爵。
他看向何意,大概是許久未吃過的緣故,何意有點顧不上燙,小心翼翼地咬一口,還要在嘴里小聲“嘶哈嘶哈”的。
謝瀟瀾心中滾燙,若前世他娶的就是何意,想必也是不同光景。
可也只是想想,以他前世的性情,怕是連何意這樣的好性子都受不了。
“這幾日城中管控會格外嚴格,我會讓覃子襄暗中保護你,瀟瀟還在宮中念書,所以蘇合暫時不能從夜琳瑯那撤回來,但覃子襄武功高強,你別怕!敝x瀟瀾叮囑著。
何意稍稍詫異:“其他國域要來使臣了?互市之事定下了!”
“對,所以你定要小心些。”
雖然知曉曹勉他們不會在此時發瘋,但因為使臣們要進京,夜辛已經扯了賈紅敏的禁足,許他上朝參與政事,否則傳到其他國域,豈非是鬧笑話?
謝瀟瀾是怕他們暗地里抽瘋,殃及何意的話,他怕是也要瘋。
“我知道了,你放心。”
大淵位處中原,是最大的的國域,其他國域則是分為三部分,在大淵的西、北、南三面,分別為西陵,北域,南闕。
雖說是國域,也不過是尊重的說辭罷了。
于是,十一月中旬,三座國家的使臣在同日抵達大淵,為表四國和睦,互市之事刻不容緩。
作者有話要說:
第103章
“嫂嫂我陪你去醫館!”
因為使臣進京, 圣上怕皇家書院的學生們擾了清凈,惹出事端,便干脆直接給了他們假, 待使臣離京之后再重新授課。
謝瀟瀟性子跳脫,最是閑不住, 再加上他有些日子不與何意親近了, 總想粘著他, 大清早的也不嫌折騰, 穿戴整齊就在偏屋等著他了。
“怎的不在家陪娘?”何意坐到他旁邊用早食, 煮的軟糯的白米粥清新香甜, 他舒舒服服的喝了一口。
“娘說不用我陪, 她這幾日和幾位夫人走的近,怕是要跟人家學吃齋念佛呢!”謝瀟瀟嘿嘿笑, “不過不吃肉會沒有力氣吧?”
畢竟他可是無肉不歡的。
何意輕笑:“萬事萬物都有度,葷素搭配才是最營養的,不可貪嘴!
“好哦!
天子腳下本就紀律嚴明,此次使臣們進京后尤為明顯,京兆尹親自帶兵在街巡邏, 勢必要阻絕一切可能會發生的影響不好的事。
百姓們雖照常沿街販賣,但都不如以往熱情洋溢,甚至有些鋪子都不怕賠本的關了門。
何意瞧著這一切蹙起眉, 既是要開通互市以表四國友好,卻偏偏弄的百姓人心惶惶,知道的明白這是好事, 不知道的只怕是以為要打仗了。
謝瀟瀟都看出不對了, 他低聲問道:“嫂嫂, 街頭巷尾安靜極了, 那些忍著驚懼還出門做生意的,定是家中不好過!
“是啊!
何意覺得不妥,連瀟瀟都能看明白的事,上位者又怎會不明白?
“燒餅!外酥里嫩的燒餅!好吃不貴的燒餅!五文兩個的燒餅!”
這聲音……
何意掀開簾子看去,果真就瞧見一道略有些熟悉的身影擔著貨箱沿街叫賣,聲音清朗有力,全然不受影響。
只不過這聲音的主人,前幾天晚上還在炫耀自己“小寶”咬人的蝎尾。
“我要兩個燒餅!焙我獬暗。
“是,貴君!毙矒浵渥叩今R車旁邊,利索用油紙包好兩個遞給他,“五文兩個,貴君趁熱吃!”
何意從荷包拿出銅板給他,低聲問道:“可有發現什么?”
“感覺有些奇怪,我會再看看,您放心!毙舱f罷,揚聲道謝,“多謝貴君賞臉,您吃好!
何意點點頭示意馬車繼續往前開,謝瀟瀟傻愣愣的盯著他嫂嫂,有些不明白他和那個燒餅小販怎么會認識。
他有些坐不穩,屁股在座椅上挪來挪去的,時不時就要瞧瞧打量幾眼何意,想說什么,但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坐墊有刺?”何意似笑非笑的斜乜著他。
謝瀟瀟臉上瞬間堆起笑,親親膩膩的挽住他胳膊撒嬌:“嫂嫂~跟我說說嘛~”
“這是秘密,你可以轉動腦袋瓜去思考,不要妄想從我這里得到答案哦!
“我會的!”
善仁堂這幾日來的病人都很少,來的多數也是匆匆來匆匆走,生怕在街上惹到什么麻煩。
堂里的大夫們見何意還帶了小哥兒來,恨不得都圍上來瞧瞧,夸人的話不要錢的往外禿嚕。
何意見謝瀟瀟嘴角都合不攏了,趕緊示意他們打。骸翱刹荒茉倏淞,否則就要上天了!
“快來吃烤地瓜,最近鬧的來問診的都少了,你家謝大人在朝中做官,可有聽說這是什么意思?”
大夫們雖平日里看著疾言厲色,但到底醫者仁心,關心百姓和吃瓜看戲并不沖突,都想從何意這打聽一些情況。
連京兆尹都上街巡邏,可不是要把普通百姓們給嚇壞了?
何意也不知道,這幾日謝瀟瀾一直跟著太子和楚王,起早貪黑的,回來說幾句體己話就累睡著,即便他想知道些什么也不舍的再問了。
“我也不知。”何意搖頭,手里的烤地瓜都不香了。
胡大夫擺擺手:“不提這些,你們聽說了嗎?不只是使臣,據說其他三國為表重視,還派了各國的皇子來,今日只瞧著車馬走過,倒是沒瞧見人。”
“聽聞西陵多出哥兒,北域的漢子則是各個生的粗獷高大,南闕倒是這三國里最尊敬大淵的,年年上貢也及時。”
“咱們瀟瀟也該相個郎君了,可有中意的?”
“孩子還小,三兩年才及笄,早點相看……也成!”
何意聽的好笑,不由得想到之前在臨洋縣時孔大夫他們也問過類似的話,謝瀟瀟的豪言壯語,他至今都記得呢。
智慧要能比肩謝瀟瀾,身體要能強過武狀元,可不是人人都能做他夫君的。
歲數長了,心智也跟著長了,謝瀟瀟才不理會他們這些問題,只是心里不免想起臨洋縣的小伙伴們,也不知他們過的如何了,回頭可要寫封書信問候一番。
謝瀟瀾眼下還真沒那么忙,忙勁兒過去,現在就是跟在主子們身后當陪襯,只管聽他們聊就好,何況這些事前世都不曾發生,他也不愿多說惹事上身。
招待使臣們的宴會自是極盡奢華,海陸空的倒是都準備齊全了,徹徹底底給使臣和別國皇子們開了眼,更加明白了開通互市的好處。
“此次前來,亦是為大淵獻出我國新得的寶物!蹦详I皇子說完,他身后的使臣們便恭恭敬敬的呈上禮物。
——兩人抬著一只木箱,箱子里放著兩只臉盆大的蚌,但那蚌瞧著不像是活物,兩個侍從輕松就將蚌打開,露出兩顆拳頭大的紫珠!
瞧見的官員無一不是震驚贊嘆,就連謝瀟瀾都微微睜大眼睛,倒真是好東西。
夜辛十分滿意:“難為二皇子這么貴重的禮物帶來,大淵向來與南闕交好,如此禮物破費了。”
“大淵圣上喜歡便好。”南闕二皇子微笑點頭。
西陵和北域自然不愿落了下乘,畢竟互市開通對他們都有好處,若是大淵只顧著南闕而忘了他們,豈不是白瞎了他們這一趟。
北域向來在馬背上打拼,送的自然是畜牧,也是大淵最缺的馬匹。
西陵出美人,且是哥兒當國君,哥兒的地位極高,這次來自然也是帶了一批容貌美艷的哥兒。
西水煙起身盈盈一拜,聲音嬌媚:“我們西陵沒有紫珠也沒有矯健的馬匹,但我們西陵出美人兒,還望大淵圣上不嫌棄!”
話音一落,立刻進來一群眉心帶鮮艷孕痣的哥兒,各個穿著紫色薄紗,露著一截細腰,走起路來弱柳扶風,一舉一動都帶著風情。
不少人都看直了眼睛,遑論是夜辛,但他心中有桿秤,皇后的面子還是要給足的,他笑道:“諸位愛卿可有瞧得上眼的,亦可帶回去紅袖添香!
他說這話時不懂正色的看了一眼太子,對方立刻看向謝瀟瀾。
謝瀟瀾:……懂了。
他立刻揚唇輕笑,故作一副想受不敢受的樣子:“家中愛妻管的嚴,微臣是無福消受了,諸位大人好福氣了!”
方才眼睛還瞪的直直的官員們,聽到他這話才立刻反應過來家中已有妻妾,若是再帶一房回去,怕是要鬧翻天了。
便紛紛開始附和謝瀟瀾。
“謝大人夫郎容貌絕色,自然是瞧不上這些胭脂俗粉!”
“若論美貌,自是無人能與謝正君相較,論才情,誰還不知何大夫醫術高明?”
“多謝圣上抬愛,西陵太子帶來的美人兒,自是養在宮中好,方能提現圣上對西陵友國的看重。”
…
話題便再次從美人轉移到國事上,西水煙美眸微抬,眼波流轉間視線便落在了謝瀟瀾身上,他可聽的分明,若非此人三言兩語,風向也不會轉的這般快。
他雖有些不滿,但還是沒說什么,此人如此受追捧,還是不得罪的好。
今日宮宴也是開了眼,什么好東西也都見到了,宴會結束后,夜辛便讓太子幾人親自帶著他們去宮苑休息,也算是給足了體面。
走到長街,夜楚淵累的厲害,嘴里的話便停不下來:“可真是要給本王累壞了,先前還從未見過那般大的紫珠,還有那些美人……當真是風情萬種!謝愛卿你很出淤泥而不染。
“王爺贊譽了!敝x瀟瀾也不客氣的應了這一聲夸。
太子笑出聲:“行了,今日也算是忙過了,你且快些出宮陪你夫郎,待幾位皇子休息好,明日怕是就要提出上街的游玩的要求了!
陪同游玩這種事自然不是夜辭淵這個太子能做的,此事便落在了愛玩的夜楚淵和住在宮外的謝瀟瀾身上了。
謝瀟瀾便沒再多說,告辭出了宮。
夜辭淵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瞥了夜楚淵一眼,見他一直苦著臉捶腰,無奈嘆息:“回去讓宮人好生給你按按,明日你陪同,萬不能出岔子,萬事你心中有數。”
“臣弟明白!
謝瀟瀾是趕在宮門下鑰前離開的,到謝府時天都黑的徹底,身體雖冷,但門前亮著的燈籠卻讓他心頭暖洋洋的。
這幾日發生的事,沒有一件是前世發生過的,看到這些昏黃的明亮,空落落的心瞬間回到了實處。
披星戴月而歸,沾染一身寒氣,他推開房門便覺得熱浪襲來,瞬間驅散周身的寒意。
再往里走,就見何意身穿月白寢衣,青絲散于腦后,懷里抱著謝瀟瀾的枕頭靜坐著看書,瞧見他回來立刻放下書,唇邊揚起笑:“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
謝瀟瀾褪去外衣,坐在榻邊擁住他,這份溫情時光,更是他前世不曾擁有過的,何意的存在一遍遍提醒著他那些曾經都是真實,眼前這個頂著燭光等著自己歸家的人,更是真真切切。
第104章
謝瀟瀾回來時太過疲憊, 何意便沒有詢問他街上巡邏之事,所幸他今日雖要陪同游玩,但宮中貴客還未出宮, 他自是不必上趕著去宮門口巴巴兒等著。
也是頭一回,何意已經起床, 謝瀟瀾卻還躺在床榻上。
“待我閑下來便去找你。”
因為是半夢半醒, 謝瀟瀾困倦不已, 嗓音沙啞又低沉, 帶著濃濃的眷戀。
何意笑彎眼睛, 傾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那便等你不忙了再說, 我出門了。”
謝瀟瀾從鼻腔發出一聲輕哼, 算是應了何意的話,待他離開, 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街上還是昨天那樣,只是出攤和開鋪子的人多了些,想必也是從旁人口中聽說了些什么,才壯著膽子出來了。
蝎尾照舊沿街叫賣,只是這次不等何意喊他, 他便主動湊過來了:“貴君可要買燒餅?可是和昨日一樣?”
“和昨日一樣。”何意微笑。
“是!毙舱张f用紙包遞給他,然后收錢離開了。
何意將熱乎乎的燒餅塞給謝瀟瀟一個讓他暖手,小家伙有些想不明白:“他今日怎么不與你說話?我瞧著他的餅是賣不出去, 總不能只靠咱們日日給他的五文錢吧?”
何意原本聽了蝎尾的話情緒有些淡淡的,可謝瀟瀟的話卻是讓他忍俊不禁,他倒是真不敢信五文錢能讓蝎尾日日做鍋新燒餅。
“他想說的已經都告訴我們了!焙我馓嵝阉
到底還是小, 思考問題還不能面面俱到, 只能瞧見一些表面的東西。
謝瀟瀾悶頭琢磨了一會, 才反應過來那句“和昨日一樣”, 就是和昨日一樣。
善仁堂今日來瞧病的人倒是比昨日稍微多些,何意便讓謝瀟瀟跟著自己學習,順便像之前一樣做自己的專屬藥童。
但大概因為何意是哥兒的緣故,來找他的病人多是問些私密問題,謝瀟瀟起初聽著茫茫然然,不明白他們在打什么啞謎,直到“房事”二字炸在耳邊,他才頓悟,紅著臉寫了藥方。
待病人一走,何意扭頭看他:“你也是一樣,若是有中意的人要先與家中商量,萬不能與其先斬后奏!”
“嫂嫂!您說什么呢?”謝瀟瀟臉蛋通紅,“我才不會做那種事,我娘說了,謝家兒郎不能辱了家門,何況若真與我相悅,定會為我名聲著想。”
“你心中有數便好,若真有心悅之人,先帶來給我瞧瞧。”何意叮囑他,得先給那人檢查身體,看看有病沒病。
“……知道啦!”
何意閑下來便覺著冷了,他搓了搓手捧起熱茶暖著,也不知謝瀟瀾可起床了,說是要陪那些使臣貴客游京,這都快午食時辰了,也沒聽著動靜。
另一邊。
謝瀟瀾此時剛接到三國域的皇子們,原本他是按照時辰等在宮外的,只是西陵太子西水煙莫名身體不適,請了太醫看,說了受了寒不能吹風,便讓他好生休息,只是一來二去便耽擱了些時間。
到街上時已經是午食時辰了。
吃喝玩樂這種事,哪難的倒夜楚淵,當即便帶著他們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樓,鐵了心的要好好招待他們。
北域地處遼闊,但多是平原畜牧,南闕更是臨海只能吃海,昨日的宴會餐點已經超出他們的意料,今日的酒樓美食更是讓他們堅定了互市的念頭。
夜楚淵挑眉一笑:“二位皇子勿要客氣,定要敞開了吃,好酒好肉,管夠!”
“勞大淵王爺費心了,定不會與你客氣!北庇蚧首友惚比趾肋~一笑,俊朗的面容帶著愉悅。
南闕二皇子也跟著附和:“是了,說來我們南闕多是水產,難得能有這般豐盛的菜色,若是日后互市,定能促進四國交好!
“之淮也與我們同坐,稍后還要勞煩你帶我們一同閑逛,可不能累著你!币钩䴗Y的話暗示意味十足,其他兩位皇子自然不能說出拒絕的話,連不悅的神情都不敢有。
謝瀟瀾應了一聲便也跟著坐下了,只是這么一來,話題難免時不時落在他身上,連帶著他那未曾露面的夫郎,也要時時被提及。
南闕二皇子道:“昨日宮宴倒是聽官員們將謝大人的夫郎夸的天有地無,不知今日可能有幸認識?”
“二皇子可是家中嬌娘美妾沒看夠,還要看看別人家的?”雁北戎冷不丁的嗤了一聲,他最是瞧不上這種成日里色瞇瞇的。
“北域皇子的話實在難聽,我只是想與之結識罷了,何苦為難!”
“與你無情無故的,你張口就要見人家夫郎才是為難人吧?”
雁北戎說完猶覺得不過癮,自己還忍不住哈哈大笑,雖說是笑臉迎人,但話里的諷刺卻是人人都聽得出的。
謝瀟瀾沒說話,卻也是跟著翹起唇角,顯然也是認同雁北戎的話。
果然,北邊游牧說話做事雖粗獷,但真說起來,可不是要比那些拐彎抹角的舒服多了?
他正這般想著,手臂卻冷不丁的被淺碰一下,他微微扭頭,就見夜楚淵目光落在酒樓下面的街道上,他便也跟著看去。
就見何意帶著謝瀟瀟正往這間酒樓來,他立刻起身:“微臣有些事,先稍做失陪!
“……怎么了這是?”
夜楚淵輕笑:“二皇子不是想看他夫郎,去瞧瞧便知!
先前在宮宴上,那些朝臣把謝瀟瀾的夫郎吹捧的上天入地,雖說其中定然有拍馬屁的嫌疑,但難免會引得人想一睹芳容。
南闕二皇子立刻有些抓心撓肺,他實在是忍不住想去看看。
雁北戎不甚在意的攛掇:“想去就去,瞧你這副作態!
“去就去!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本皇子!”南闕二皇子最是瞧不上他,不過就是北域最不受寵的皇子罷了,竟還在他面前趾高氣揚,什么東西!
“懶得理你!毖惚比粥托,北域的漢子們說話比這難聽的都有,他才不在意這些。
夜楚淵對他們的爭吵視而不見,只笑盈盈的招呼他們繼續吃酒。
只是不等南闕二皇子站起身,謝瀟瀾就帶著夫郎和弟弟進了廂房,他明白夜楚淵的意思,否則也不會在看到何意時就提醒他了。
哥兒的身形多纖細窈窕,何意更是如此,他身穿月白色衣裳,領口與袖口處卻是包著鵝黃色的絨羽,在這冬日里顯得暖乎乎的。
那張清冷艷絕的臉吹了冷風,眉骨和鼻尖略有些紅,抬眸瞧人時,只覺得骨頭縫都跟著酥了。
何意面色淡淡對他們行了一禮:“見過楚王爺,兩位皇子!
“無需多禮,你快些帶著小家伙坐下,與我們一同用食!币钩䴗Y是記著他之前的救命之情的,和他說話時都帶著熱絡。
何意便不再客氣,順勢褪去紅色披風,坐在謝瀟瀾身邊,謝瀟瀟緊隨著他落座,猛的瞧見這么多大人物還有些緊張。
何意剛坐下就被謝瀟瀾牽住手,即便是捧著湯婆子,手還是冰涼,他不無心疼道:“何苦跑這么遠,回頭我讓酒樓的小二日日給你送去,這次不許拒絕!
先前他便說讓酒樓日日送午食過去,偏何意不愿意,說不想那般高調,他就沒堅持,但這次卻不能由著他了。
“都聽你的!焙我鈴澠鹈佳,聲音都帶著些輕柔,全然不似和別人說話時那副清冷高貴的模樣。
飯菜上齊,謝瀟瀾便立刻給何意盛了碗熱湯,隨后才是他的親弟弟謝瀟瀟。
南闕二皇子早就看呆了,他起先雖也有設想過何意的樣貌,卻真沒想到是這般人間絕色,便是盛出美人的西陵,都極難找出能和他相提并論的。
雁北戎瞧見他那副樣子就惡心,十分嫌棄的往旁邊挪了挪,這一挪就撞到了剛夾起一筷子菜的謝瀟瀟,他趕緊道歉:“實在對不住,可弄臟衣裳了?”
“……無事!敝x瀟瀟嘴巴張張合合,最后松了口氣似的輕聲說著,菜恰好掉進了自己的碗里。
雁北戎盯著他瞧了一眼,見他確實沒事才繼續干飯。
何意便顧著他給他夾菜,按理說主子們用餐,下人是要站在身后布菜的,但他們都不是那種過于拘于禮節的人,誰也沒帶下人進屋。
大淵不講究什么“食不言”,因此他們吃著時還時不時淺聊幾句,但關于朝廷和互市之事卻只字未提,何意知道是因為他和謝瀟瀟在場的緣故,卻絲毫不在意,只顧著填飽肚子。
再說,又不是他們想來這廂房的。
“嫂嫂我用好了!敝x瀟瀟低聲道。
“方才后院不是有幾只小兔子,你可以去玩一會,一會我便去找你,讓預知跟著。”
謝瀟瀟一聽眼睛都亮了,來時他只往那邊瞧了一眼,嫂嫂都能看明白他心中所想,實在是太厲害了!
他悄悄起身離了廂房,自然也無人在意他一個小家伙去哪里。
倒是雁北戎將他們的對話聽的分明,轉了轉眼珠子,他像那小哥兒一般歲數時,臉大的碗,能吃兩碗!
謝瀟瀟出了廂房才像是活了過來,歡天喜地的往后院去,也不知那幾只兔子還在不在,可要好生抱抱才行。
“這位小貴君可是迷路了?”店小二笑說,“小的帶您去前面酒樓!
預知立刻道:“我們主子方才瞧見有幾只小兔子,可能拿來看看,可以給銀子。”
店小二失笑:“那是前院貴客帶來的野味,想必一會就上餐桌了,您瞧了也是無用啊!不過那獵戶卻是未走,您若喜歡可讓他獵了給您送來!”
“預知快,咱們去找那獵戶!
謝瀟瀟匆忙過去時,就見那獵戶已經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了,手上還拎著一只兔子幼崽,想必是太小賣不出去了。
“等等!那只兔子——”
“那只兔子我要了!”
謝瀟瀟瞪眼轉頭,就見方才撞了他一把的雁北戎像石獅子似的站在他身后。
作者有話要說:
第105章
獵戶看著他倆有點傻眼, 不明白這樣一只又小又瘦的兔子,怎么就得了這兩位的青眼,但他也不敢多問, 左右賣不出去就干脆送出去得了。
他顧不得其他,立刻將手里那只小崽子塞給身體健碩高大的雁北戎, 然后匆匆跑了。
雁北戎也是一愣, 這兔子別說剝皮, 就是不剝皮也不夠他塞牙縫的, 手腕轉動, 那兔子便落在謝瀟瀟懷里了。
他拱了拱手道:“就當做是方才席間唐突的歉意, 還望不嫌棄!
“……可本我也是要買的, 何況,閣下也并未付銀子!
怎么就能算成歉禮了?
雁北戎被他說的一愣, 轉而笑了:“貴君說的是,那便先欠著如何?待過些時日,我自會登門拜訪!
謝瀟瀟是有聽說過北域的人熱情豪邁,今日切身體驗,倒真是覺得此言不虛, 只是他根本無所謂席間的小碰撞,何況他哥哥是大淵的朝臣,若是北域皇子私下登門被人瞧見, 傳出去,豈非要說他們謝家通敵?
他搖頭拒絕:“這只兔子便很好,當做歉禮也可, 多謝!
站在他們身后的預知立刻會意, 笑著提醒:“如今天涼, 小少爺出來這許久, 正君怕是要尋您了!
“那我先告辭了。”謝瀟瀟朝石獅子似的男人微微點頭,然后快速轉身,走了沒幾步竟是直接小跑起來了,“這人是不是有病。∵@么點小事都放心上?”
他原以為自己的聲音很小,卻不曾想,聲音隨著風被吹進了雁北戎耳朵里,雁北戎先是驚,而后忍不住笑出聲,中原人果然比他想象的有趣。
抱著兔子不便回到那廂房里,謝瀟瀟本想讓預知再定一間廂房,哪知剛上樓就見何意真腳步匆匆準備下樓尋他,忙親親膩膩的貼上去:“嫂嫂,兔子!”
何意曲起手指在他額頭敲了一下,嗔怪道:“想養兔子直說就是,何苦迎著冷風去買?回頭病了等著喝藥吧!
“那我也要喝甜甜的藥!敝x瀟瀟下意識隱瞞了方才的小插曲,他可不想家里人為他擔心。
“良藥苦口。”何意淡淡道。
謝瀟瀟登時不滿意了:“你總是給哥哥喝甜甜的藥,我是小孩,他又不是!”
“言之有理,這話你回頭當著他面說!
“我收回之前的話,你太壞了!”
這話謝瀟瀟說過沒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何意全然不放在心上,捏著他臉蛋晃了晃,肉肉的手感很不錯。
之所以出來尋謝瀟瀟,一來他久留確實不好,二來也實在是怕他玩的失了分寸,不曾想倒是真抱回個兔子來。
何意出來時就和謝瀟瀾打過招呼,眼下找到人便沒再進去,兩人便直接離開酒樓去醫館了。
本來今日是要在善仁堂里用午食的,但是想到謝瀟瀾今日若是陪同游京,定然會在京城最大是酒樓,這才想著過來瞧瞧,倒是讓他給猜對了。
迎著冷風回了善仁堂,屋內的炭盆燒的火熱,見著他倆回來忙招手:“快過來烤火!
“可瞧見你郎君了?”胡大夫揶揄道。
何意抿唇輕笑:“瞧見了,一同用了午食!
胡大夫嘖嘖稱奇,平日里看著何意總是一副冰冷如玉的模樣,不茍言笑起來和外面的天兒也無甚區別,可每每提到他郎君,倒是總能樂開懷。
當真是夫夫情深。
見他坦然自若,胡大夫自然也沒了打趣他的心思,若他害羞的紅了面頰,反倒是會有點意思。
但他只瞧見何意像無事人似的捧著茶杯。
謝瀟瀟忍不住偷笑,大哥說的對,不管是喜歡還是開心,當然都要表現出來,否則別人怎么才能知道自己的心性呢?
“對了,先前你托我幫你找的藥材已經送來了!焙蠓蚩聪蚝我猓凵裼行┮馕渡铋L,“你斟酌用藥吧!
“多謝!焙我馕⑿,并未解釋那些藥材的用途。
胡大夫總覺得有些琢磨不透何意,讓他找的那些都是罕見且帶毒性的藥材,上次他就發現對方在研制奇怪的藥丸,想必是知道他已經發現,就干脆隨著他了。
謝瀟瀟聽了一耳朵聽不明白,干脆抱著兔子坐到旁邊繼續玩了,他只希望那個大塊頭不要找到謝家去,否則他可是要生氣的。
吱呀。
屋門被打開,前院守著的幾個大夫瑟縮著進來:“外面也太冷了些,我瞧著這兩日怕是要下雪!
“也不奇怪,只是今年的雪卻是要比往年遲些,來年莊稼想來會好些!
“我家小寶這幾日嚷嚷著下雪,就惦記著打雪仗,想當年咱們小時候……”
何意撐著下巴聽他們說話,神情慵懶,眉宇間透著淡淡的艷羨。
“何大夫!來人啊!何意!”
何意瞬間站起來:“有人在喊我。”
“外面風大,聽錯了吧?”
何意眨眨眼睛,直到他聽到謝瀟瀾的聲音,立刻將茶杯放下,匆忙打開門沖出去,冷風灌進喉嚨里,讓他忍不住嗆了幾聲。
他匆匆往前院走,他絕對聽道謝瀟瀾的聲音了。
果然。
還不等他走到前院,就正好撞上了步伐匆匆的謝瀟瀾,他咳了幾聲,沙啞問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南闕的二皇子突然腹痛嘔吐……”
謝瀟瀾將自己的披風揭下給他披上,將他半帶在懷里,勉強能遮擋些風寒。
后面的話即便謝瀟瀾不說,何意也明白了,如果南闕二皇子在大淵出了意外,這將是一個很好的開戰理由,介時誰還管得了什么和平約定?
所以,這些皇子使臣,即便死,也不能死在大淵,死在謝瀟瀾面前。
“他都吃了什么?”何意邊走邊問,方才還好好的,且他們吃的都是一桌菜,沒道理他有事,別人卻沒事。
謝瀟瀾蹙眉:“桌上的菜他都動過,餐后甜品和水果也都吃了!
前院。
南闕二皇子在雁北戎的攙扶下躺在椅子上,海清源臉色蒼白,額頭和鬢角都泛著濕意,夜楚淵則是站在旁邊做出一副十分焦慮的樣子。
何意快步走上前,拽起南域二皇子的手腕號脈,他突然微微瞪大眼睛,看向謝瀟瀾時神色無奈:“輕微中毒!
“什么?誰!誰要害我!”海清源有氣無力的吶喊,手卻精準無誤的扣住了何意的手腕。
何意神色一暗,微笑著用另一只手快速捏了他胳膊的穴位,海清源吃痛,趕緊甩開了他手腕。
“沒人要害二皇子,準確來說是你自己害了自己!焙我庹Z氣淺淡,“南域沿海,想必二皇子日日都在吃海貨,我們大淵食物種類多,有些和海貨相生相克,你吃多了自然會身體不適!
海清源有些尷尬,原本蒼白的臉仿佛能瞧見一絲紅,他覺得有些丟臉,輕咳一聲:“還請何大夫救治。”
謝瀟瀾自然沒錯過他借機拉扯何意手腕的情形,他退到一邊默默站著,眼睛卻是一直盯著海清源的手,怎么看怎么礙眼。
何意示意海清源躺到里屋的榻上,而后便在幾雙眼睛注釋下,冷聲道:“脫掉上衣。”
“什么?!”
海清源緊張又無措,他舔了舔嘴唇,顧及著還有謝瀟瀾在,嘴唇卻是高高翹起:“這樣不好吧?”
這個蠢貨。
謝瀟瀾徹底冷下臉,眼底的暗沉幾乎能沖破眼睛的束縛,將他周身都包圍。
“冷靜點!币钩䴗Y拽了他一把,他看向何意,神情莫測,這般過早的就將軟肋暴露,以后怕是還有得鬧。
何意忍無可忍,出言譏諷:“二皇子可是方才吃酒吃昏了頭?不想治病就立刻回南闕,死在南闕最好,否則還要惹我們大淵一身腥!”
這話便說的極其無禮且尊卑不分了。
但海清源只有會錯意的尷尬,何況,大淵的王爺都沒呵斥,他又哪里能多言,再說了,他如今還要依靠何意治病。
而且,醫者多是脾氣古怪,惡劣些也能理解。
海清源忙道歉:“是本王子唐突何大夫了,向你道歉!
屢次被這樣的人有意無意的冒犯,何意也來了脾氣,直接不治了,他滿臉怒意:“二皇子另請高明吧,省的一會施針,又要誤會我對你有意了!”
說罷,也不管其他人神色如何,邁著步子便氣沖沖的離開了。
夜楚淵當即蹙眉呵斥:“像什么話!之淮還不快去好好管教你夫郎,來人,去請其他大夫過來!要最有資歷的大夫!”
“是!敝x瀟瀾臨走時抬眸看了一眼海清源,且等著的。
何意并未走遠,謝瀟瀾走了幾步便追上了,他趕緊將人帶進懷里,將那股火壓下才出聲哄他:“瞧著要下雪,左右醫館沒什么病人,你和瀟瀟先回家如何?”
“娘這兩日怕你寒氣入體,但想著你喜歡在善仁堂做事,也沒好多說,只讓我勸你少辛苦些,你覺得呢?”
他絮絮叨叨說著,何意卻始終微垂著眼簾,連應都不應。
謝瀟瀾腳步一頓,捏著何意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就見那雙漂亮的眼睛里攢著眼淚,憋著鼻頭都是紅的。
鋪天蓋地的怒意炸在謝瀟瀾胸膛,心臟像是被插上了一把鋒利的尖刀,將他的心攪的血肉模糊。
“意哥兒……”謝瀟瀾聲音沙啞的不像話,“別哭,別哭,我去殺了他,我現在就去殺了他!”
何意對上他的視線狠狠抹了把眼淚,他深吸一口氣,緊緊攥著謝瀟瀾腰間的衣裳:“沒事,他會死的!
早在海清源屢次冒犯他時,何意就已經為他想好了死法。
在他們身后廊下的拐角處,一抹小身影暗暗攥緊了手心。
作者有話要說:
謝某微笑:“他必死,謝謝!
第106章
南闕沿海, 平日里的吃食多是寒涼的,再加上海鮮會和其他的營養物質產生相克,這才導致海清源微中毒, 胡大夫只是詢問他的飲食情況就得出了結論,再加上他來時何意也稍微跟他說了幾句, 心中已然有數。
胡大夫摸著胡子嘆了口氣:“此事非同小可, 需得施針, 且近日都得保持飲食清淡, 請二王子褪去衣衫躺在床榻上!
又是要脫衣服, 海清源這次沒敢再誤會, 老老實實的退去上衣躺下, 這是這屋里是剛燒起炭盆,冷的厲害, 他忍不住扯過旁邊的被子蓋上。
胡大夫趕緊攔住他:“二王子萬萬不可,體熱會促進毒素的蔓延,您需得一直這樣保持冰冷的狀態才可,否則毒素若是蔓延至全身,那就要潰爛而亡了!”
胡大夫神情緊張, 攔著海清源的手都微微顫抖著,本不算太大的眼睛此刻卻瞪的老大,那模樣活像是海清源若蓋了這張被子就會立刻死。
達官顯貴都惜命, 海清源被胡大夫的模樣嚇到,當即就把扯了一半的被子給扔到旁邊,他搓了搓手臂躺下, 中氣十足道:“來吧!”
“請幾位貴人暫且離開。”胡大夫看向夜楚淵。
夜楚淵挑了挑眉, 搖著折扇面帶微笑:“既如此, 二王子好生瞧病罷!
他率先邁著步子離開, 雁北戎和謝瀟瀾自然是緊隨其后,海清源的隨從原本還想在里面守著,也被胡大夫義正言辭的給趕了出去。
灰溜溜的迎著冷風等在屋外,好不可憐。
胡大夫搬來凳子坐下,慢條斯理的打開自己的針灸包,里面的針灸針由長到短、由細到粗,每根針都不一樣,齊活的很。
海清源嚇壞了,大淵人瞧病都是要用這些針扎來扎去嗎?
他動了動喉嚨,強迫自己鎮定:“大夫,這些針都要用到?”
“當然了。”胡大夫說著鉗制住他下巴,抽出一根針快速扎在他舌頭上,方才還喋喋不休的人瞬間沒了聲音。
胡大夫行醫多年,要是連臉色都不會看,豈非白活這幾十年,何意跟他做事也有幾月,對方情緒如何他自然看得出,非得讓這什么海王子吃點苦頭。
他下針利索,每一針都是實打實的往痛感強的穴位上扎去,海清源疼的直冒冷汗,偏偏他一點聲音都發不出,只能強忍著。
許久后。
胡大夫神清氣爽的打開門,守在門口的隨從立刻推開他沖了進去,就見海清源整個人像是從水中撈出一般,汗涔涔的昏睡過去。
幾個隨從敢怒不敢言,只得吃了這啞巴虧,也不知能不能輕易挪動,只能在這冷屋子里守著他。
“如何了?”
見胡大夫回來,夜楚淵出于禮節問道。
胡大夫點點頭,學著何意從前教他的樣子豎起大拇指:“妥了!
夜楚淵也算稍稍松了口氣,看向身后的隨從:“既如此,便安排人把二王子送回去,仔細些,別著涼風寒。”
眼下屋內人多復雜,不便再多說其他的,夜楚淵視線在何意身上匆匆掠過,從前是他小瞧這位何大夫了。
今日本就是為了帶這幾位使臣皇子觀看大淵風情才上街的,誰知道竟會發生這些事,海清源轉不了,雁北戎則是沒了繼續轉悠的心思,臉上適時露出疲態。
他無奈道:“今日想必是不能繼續游玩了,待其他二位皇子好些,再同行吧,本王今日也累了,便先回臚館了!
昨日為顯大淵風情,才將他們留宿宮中的偏僻宮苑里,否則按照常理,入夜后,宮中除了侍衛便只能有圣上一位真正的男子,今日他們的行李早就安置在臚館了。
夜楚淵便帶著謝瀟瀾將他送出去,前院里則是站著使臣和隨從們,見他們出來立刻讓路。
“本王先告辭了!毖惚比直D身上了馬車,臨出發時還遙遙望了一眼醫館。
謝瀟瀾右眼皮瞬間跳了一下,他抬手輕輕揉了揉。
夜楚淵當他被風吹了眼,拍拍他肩膀:“你也該注意些,眼睛是身體最薄弱的地方,你若是不能好生護著,就只能被外面的風雨吹打!
“是,下官明白!敝x瀟瀾微微點頭,態度恭敬。
他自然也知曉對方話中的意思,但何意比他的眼珠子要金貴太多,他寧愿瞎,也不想何意受到任何傷害,即便是眼神上的不滿都不行。
夜楚淵搖了搖折扇,扇面打開遮住嘴巴,輕笑:“你明白就好,今日便到這,想是接下來幾日都會清閑很多,你便在家陪家人吧!
“恭送王爺!敝x瀟瀾對他背影拱了拱手。
夜楚淵背對著他擺了擺手,隨后便利索的上馬車離開,一氣呵成。
謝瀟瀾便再次回到醫館里,就見何意與謝瀟瀟正往外走,瞧著還有些不太高興的樣子,他趕緊上前詢問:“發生何事了?”
“還能有什么,還不快把他們帶回去!板著臉看著就心煩!”胡大夫探出頭,吹胡瞪眼的,就差齜牙咧嘴了。
謝瀟瀾哪還能不明白,老頭這是心疼何意受委屈了,變著法兒的讓他回去休息呢。
他道過謝便帶著兩人離開了。
回到謝府,謝瀟瀟便讓下人們趕緊去給兔子做窩,順便找些生菜來喂,剛囑咐完就準備回自己的房間,就被謝瀟瀾給叫住了,一同帶到了偏屋里。
“說罷,兔子怎么回事?”
他還能不知道謝瀟瀟?
如今家境雖不像先前在杏桃村難過,但謝瀟瀟向來懂事,不會花錢買這樣的瘦小兔子養,且他離開的間隙,雁北戎也曾外出片刻,對方走時還用那種惡心的眼神看醫館里面!
這兩個人,肯定是私下有接觸了!
他絕不允許謝瀟瀟和外男有任何過密的接觸,什么狗屁皇子也不行!
謝瀟瀟突然覺得懷里的兔子有些沉,他抬頭小心看了一眼對方,小聲道:“那獵戶送的,最后一只賣不出去!
“那雁北戎是怎么回事?”謝瀟瀾直接一劑猛藥,驚的他對面的謝瀟瀟像兔子似的抖了一下。
他就知道有問題!
謝瀟瀟不敢說謊,只能將那時的事一字不漏的告訴他哥,否則以后怕是看他看的更嚴了。
果然。
聽完謝瀟瀟的話,謝瀟瀾就宛如陷入戰斗狀態的豹子,他氣急敗壞:“那個野蠻人竟然還想登門!宋元!宋元!這幾日任何人來都不許請進來!”
“之淮你冷靜點。”何意擰眉,“你嚇到瀟瀟了!
起初謝瀟瀟是有些害怕,但他也知道哥哥是擔心他,但哥哥的神情好像有些不太對勁,他下意識看向何意,不明白眼下的情況。
何意對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先離開,謝瀟瀟便立刻抱著小兔子跑了。
“我失態了!
謝瀟瀾失力坐在榻上,一手撐著額角,眉心緊緊蹙著,像是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沒控制好情緒。
眼看著謝瀟瀟成長的落落大方,他心里就越恐慌,盡管今生和前世大相徑庭,但他還是怕他在及笄后遇到那個禍害他一生的男人,那樣的偽君子,就連他都是在死前才知道,謝瀟瀟那個小傻子,也只有吃虧的份。
那些難以啟齒的事,像一把軟刀,正一刀刀戳著他胸口的肉,每一下都見血。
自從知道謝瀟瀾身上發生的事,何意就沒有一日是不擔心的,他現在渾身都是潛藏的戾氣和血腥,稍不注意就會傷人傷己。
“有什么我能幫你的嗎?”何意挽住他手腕,語氣輕緩平靜。
謝瀟瀾扣住他手腕,手指擠進他指縫里,緊緊相扣,他啞聲:“不用,我會處理好的!
“我知道,我相信你!焙我饪吭谒绨蛏,先是表現出自己的信任,而后才提出疑問,“可也不能就這樣一直關著瀟瀟,雖然是為他好,但方法是不合適的!
他不敢在這種時候說謝瀟瀾做的不對,也不能說。
謝瀟瀾執起他的手輕輕落下一吻:“那你說,我該如何?”
不是該如何管教謝瀟瀟。
而是他該怎么做。
何意呼吸一滯,心臟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他扯著唇角笑:“我看著他,等互市開通,其他國域的人便會離開,我會親自送瀟瀟上下學,你放心?”
他知道謝瀟瀾不舍的真對謝瀟瀟如何,否則他有千百種辦法困著他,可以不讓他去皇家書院,可以讓他做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貴君,可以讓他日日在家學習女紅禮儀。
但那些會磨滅謝瀟瀟的天性,也會讓他們兄弟之間生分。
“太辛苦了!敝x瀟瀾搖頭,神情逐漸平穩下來,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找到那個人,處理掉他,“我會看著辦!
永絕后患。
何意見他稍微冷靜,笑道:“我會幫你的!
另一邊。
謝瀟瀟回到自己屋里,里面已經準備好了給小兔子的東西,他笑著將下人都打發出去,自己專心在屋里逗弄著兔子。
待人全都離開,稚嫩卻漂亮的臉蛋上的笑瞬間消失殆盡。
他不能做只活在兄嫂羽翼下的雛鳥,他也得試著去幫忙才行。
“小兔子,希望沒有白收養你。”他陡然一笑,眼底閃著淡淡的瘋狂。
一個邊緣小國的王子,竟然也敢冒犯他嫂嫂,偏偏大哥礙于對方的身份不便輕易發火,要他說,那樣的好色之徒,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瀟瀟,我可以進去嗎?”
謝瀟瀟眼睛一亮,跑去開門:“嫂嫂請進!”
何意笑著摸摸他腦袋:“方才有沒有嚇到,你哥哥只是有些擔心你,你原諒他好不好?”
“我不會怪哥哥!
他知道那些緊張和呵斥下藏著的都是關愛。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評論呢?我原本那么那么多的評論呢?。。。
第107章
陪著這些使臣皇子們玩了幾日, 也算是讓他們領略了大淵的風情,只是他們來大淵還有更要緊的事情。
互市一事還未徹底頒布政策,眼下自然是要快些將此事落實, 有先前謝瀟瀾擬定的章程,事情談論起來要方便的多, 何況他們本就是為了互市之事來, 能盡快解決自然是要盡快。
只是——
“為何不能帶刀具?若是發生沖突, 豈非對我們三國不利?”
“大淵皇帝, 此事我們覺得不妥, 在你們大淵的地界上若是不能保障我國子民的安全, 那互市就沒有意義!”
“我們西陵可都是嬌滴滴的美人兒, 若是出意外可怎么是好?”
三國的使臣們甚至不用看主子們的眼色就紛紛開始提出反駁了,在他們看來大淵就是明明白白的欺負人, 居然不讓他們帶護具,豈不是他們的國人死在這里都未可知?
太子微微蹙眉,聲音和緩道:“怎會,諸位是大淵的客人,亦是大淵的伙伴, 自然不會欺辱遠道而來的友人,只是大淵的百姓從不會帶刀具上街,因此自然也要這般要求諸位。”
夜辭淵的溫和是從骨子里泛出來的, 和他母后皇后是一般性子,也正因如此,夜辛時常會想讓他在這個位置上是不是錯了。
文人知禮, 總是溫文爾雅, 即便生氣都是甩袖子, 被夜辭淵這么一勸解, 那些使臣像是被捏住喉嚨的大鵝,想說又不好意思的。
“言之有”
“太子此言雖聽著順耳,但歸根結底還是不能保證我們北域百姓性命!
雁北戎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他身后的使臣給奪去了話頭,本而他本人則默默閉上了嘴,分明就是已經習慣了。
謝瀟瀾將他們的神情盡收眼底,自然也沒錯過那使臣不屑一顧的表情,可見雁北戎在北域的日子并不好過。
按理來說,出使這種事為表對出使國的尊重,都是身份貴重的皇子或王爺來,北域的使臣對看似對雁北戎恭敬有加,實際上這位皇子連話語權都沒有。
這可不是兩國交好的象征。
謝瀟瀾聽他們拉扯這些,聽的耳朵都起繭了,在一位使臣話落后,他笑出聲:“諸位來使,既然知曉這是大淵的領土,那就該知道,大淵若是有心,你們帶不帶刀具護身都一樣。”
這便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那些可笑的“自我保護”,隨著謝瀟瀾這番話化為泡影。
若是這些人忘記互市是開在哪,那可就麻煩了。
若說使臣們先前甩袖子是因為太子溫和讓他們不好意思,那眼下卻是連袖子都不敢甩了,明眼人都瞧得出來,謝瀟瀾就是溫潤如玉的太子身邊的一把鋒利的刀。
見血封喉。
西陵最會審時度勢,西水煙慵懶一笑,語氣里都帶著一股子妖里妖氣:“謝大人此言不假,既如此,我們西陵遵守便是,只是大淵可要護好咱們這些嬌滴滴的美人兒。”
西陵的話就像是將原本就不堅實的紙糊墻扯破了一個口子,由此牽頭,其他的國域自然無法再說出反駁的話,只能硬著頭皮同意。
這不僅僅是保護大淵的百姓,更是保護其他國域的百姓,否則若真在大淵的地界鬧起來,吃虧的到底是哪方,可想而知。
京城分主街和東西南北四街,主街住著的多是王公貴族,包括公主貴君們的府邸,達官顯貴們多住東街上,普通百姓們則是在南街,謝瀟瀾幾人的府邸雖說在不怎么起眼的北街,但如今也無人敢置喙。
因此,經過商討,互市便開在了西南兩街交口,方便了百姓們交易,也不會打擾其他幾街的治安。
當晚下朝回府,謝瀟瀾便將此事說給何意聽,之后的事無需他看顧,也能在家休息幾日。
“這還不叫打擾?前兩日街上人心惶惶,鋪子都關了不知幾個,京兆尹日日都沿街巡邏,豈非更是告訴百姓其中有問題?”
室內溫暖如春,何意穿著里衣靠坐在榻上,大概是只有他們兩人在的緣故,臉上的表情都比平時要豐富一些。
謝瀟瀾輕笑:“你倒是比我上心,是有人故意要打斷互市交易,不過如今他的算盤可是打錯了!
何意聽他這般說瞬間來了興致:“是誰?”
“此事我也不知,不過互市如期進行,他可不是打錯主意了?”謝瀟瀾瞧著他瞬間失落的表情笑了,從前可沒見他這般在意朝政。
說起互市,何意總能想到前世的集市,從前父母還在時,假期總會跟著去鄉下住幾天,有時會趕上集,那時候不管提出要買什么都會被允許。
隨著年歲漸長,父母親人相繼離世,他就再沒有那樣的歡快時光,不過集市上好玩的東西卻不少。
何意眼睛一亮:“互市剛開,應該很賺錢!
“寶貝兒,家里真的不缺那幾個銀子!敝x瀟瀾以為何意是動了去擺攤的心思,有些無奈的勸解著。
“不是我啊,你那十幾個能人異士總要有活計啊,這段時間我只見過蝎尾,其他人都沒見過!
何意想的簡單,那些都是自己人,若他們能賺銀子,謝瀟瀾的私庫里還能少一些開支。
謝瀟瀾挑眉,他那些下屬哪用得著他操心,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融入的極好,還有個在花樓里做事,每日都能聽到不少秘密。
但難得見何意這般好興致,他自然不會打擊對方,便笑著點頭,想著明日就讓小白把他們都找來,好好聽他夫郎的差遣。
翌日一大早。
謝府的偏院里坐著一屋子的人,粗略看去穿著不一,但周身的氣質都帶著“放蕩”二字,謝府其他下人哪里見過這種陣勢,上茶時都有些緊張。
“這是做什么?”
謝母瞧見他們“來者不善”的樣子,生怕謝瀟瀾惹到什么麻煩了。
何意躲在他身后偷偷拽了拽他衣裳,對方立刻會意,笑道:“娘別擔心,是為我做事的人,我找他們來是有事吩咐,您去玩兒。”
最后一句帶著打趣和揶揄,謝母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她都這把歲數的人了,哪還能玩不玩的。
只不過她最近確實和幾家夫人走的近,沒事念念佛經,吃吃茶,心里總歸會舒暢很多。
謝母笑道:“那你好好在家陪意哥兒,我去和幾位夫人吃茶,家里的事你們看著辦,不許瀟瀟出去亂跑!”
“娘放心!”何意從謝瀟瀾身后探出頭,微笑著。
謝母便帶著柳梢放心離開了。
偏屋一群大老粗坐的屁股都麻了,有些安奈不住的動來動去,也不知突然把他們聚集到這里做什么,不會又給銀子吧?
沒一會,謝瀟瀾就帶著他那清冷如玉的美貌夫郎來了,那意氣風發的模樣,像是下一秒就要給他們撒錢花。
果然。
謝瀟瀾第一句便是:“最近你們銀子可都夠花?”
“這哪能不夠呢?我前兩天在——嘶……”
“不夠不夠!大人是有何指教?”回南天給了老六后背一拳,沒眼力見的東西,看不出大人有話要吩咐嗎?
謝瀟瀾自然沒錯過他們的小動作,輕咳一聲道:“你們都知曉互市開通之事已然定下,但互市不能沒有自己人,我需要你們偽裝其中,觀察其他國域百姓的舉動!
何意微微瞪大眼睛看向他,當真是從官場打拼出來的,說話都這么委婉不失禮貌,直白不失優雅……
根本就是“以公謀私”。
“老大,要我們做什么?”回南天立刻表忠心,“我們可以擺攤!”
“嗯,你們正君想到了一個小生意,需要幾個人一起在互市做,但并不需要每日都在那!敝x瀟瀾替何意把話說到這里,然后看向何意。
何意微微點頭:“每個小攤兩個人就好!
他想說的是自己小時候玩過的套圈和扎氣球,只不過許多東西這里都沒有,所以便將游戲的大概告訴他們,其它則是需要他們自己填充想法。
何意把游戲玩法告訴他們,將游戲規則更加精進,若是做起來,想必會吸引不少人。
這種游戲,幼童想玩,青年亦想在心悅之人面前出風頭,若是有世家子弟,自然是不愿落人下乘。
“我去我去!”蝎尾和小六聽他說完就歡天喜地的搶著要去。
有這樣好玩的,誰還想在街上賣燒餅啊!
何意故作遺憾的看著蝎尾,表情有些低落:“你若是去,那我日后找誰買燒餅?”
“啊……”蝎尾眨眨眼睛有些無措,“那我、那我賣燒餅吧!
“蠢貨!”小六對著他腦袋就是一巴掌,“正君故意逗你呢,這都能信,正君我想去,太好玩了!”
小六最喜歡這種新鮮有趣的,若是他繼續在酒樓做事,怕是會忍不住把那個成日里趾高氣揚的掌柜一掌拍死!
做生意就是需要有能帶動氣氛的人,蝎尾和小六的性格確實合適,他便同意了,而后又選了性格沉穩的老九和十八,然后便讓他們在互市正式開始之前把準備工作都做好。
只等互市開就好了。
即將開通互市之事也已經張貼了告示告訴百姓,西南街會開辟出專門擺攤的位置,要擺攤的到時則要去領牌號,因為是剛開始互易,所以攤租每月只有十兩銀子。
得知這件事的百姓們紛紛回家商量該弄個什么樣的攤子賺錢,只是想到要和其他國域的人一起開攤,又不由得害怕,但到底都被“賺錢”二字給吸引。
十二月十五,大淵下了第一場雪,互市也正式開通。
作者有話要說:
第108章
“煎白腸, 羊雜湯!”
“好吃不貴的牛乳餡餅兒!牛乳餡餅!”
“冰糖葫蘆嘞!官人給孩子買兩串!”
互市一開,西南街瞬間變得熱鬧非凡,平時只有些沿街叫賣的商販, 現在整條街都是擺攤的攤主,就算是飄著小雪都不影響他們的熱情。
因著此次都是使臣們外出, 其他各國的百姓并未跟著來, 但大淵還是安排了一條巷子, 方便之后其他國的百姓居住, 自然也是要交租金的, 由此都方便了很多。
大淵所處的地理位置不錯, 因此莊稼品種多不說, 若無天災意外,產量也是極好的, 因此街上許多攤主販賣的就是自家存在地窖里的糧食,普通百姓雖不會買這種家家戶戶都不缺的東西,但許多達官顯貴就喜歡這種百姓親自種的糧食。
使臣們看到難免有些驚訝,在他們國域糧食都是堪堪夠吃的,哪能有多余的能拿出來賣?
“諸位隨意逛便是, 回去也可與百姓們說說咱們互市的情形!币罐o淵溫聲說道,脖頸處的白色絨毛披肩襯的他有些病弱。
使臣們早就按耐不住了,聽到他這話立刻笑著打了幾聲哈哈, 然后分散開了。
此次外出主要是讓他們感受互市的氛圍,謝瀟瀾并不是什么要緊人物,便早早帶著一家人悄悄離開了。
何意身穿妃色衣裳, 袖口和領間繡著的是潔白的絨羽, 將那張本就能與冰雪相較的容貌襯的多了些凡間氣息, 站在俊美無雙的謝瀟瀾身側平添了一絲溫潤氣質。
“可還有想吃的?我瞧著倒是有不少新鮮的攤子!敝x瀟瀾本對這些不感興趣, 但見何意喜歡,便不由得上了心。
何意雙手塞在手籠里,扭頭看向謝瀟瀾,他左手拿著剛剝了皮的紅薯,右手拿著一袋炒栗子,后面跟著的阿魏和預知手里也拎著好些油紙包。
他便搖了搖頭:“暫時不要了!
暫時?
謝瀟瀾失笑,夫郎說什么便是什么。
謝母聽著他們的談話笑了,許是謝家根上就懂疼人的緣故,連帶著她這個兒子都青出于藍了。
“娘也不求你以后嫁個富貴人家,只希望你來日的夫君有你大哥一半會疼人就行!敝x母對謝瀟瀟低語,這個小兒子事她最放心不下的。
謝瀟瀟臉頰泛紅,終于像是知事一般有了羞意,他哼唧道:“哥哥這樣的肯定是世間少有,輪都輪不到我,再說了誰說一定要嫁人的,萬一我能招婿回府呢?”
“蠢蛋,你兄嫂還能養你一輩子不成?”
謝母嗔怪著,雖說眼下他們沒有孩子,可保不齊哪日就突然有了,到時候謝瀟瀟可不就成了“礙眼”的?
自古以來,兄嫂供養弟弟的,哪個最后不是鬧的難看?
謝瀟瀟可不管這個,當即跑到何意面前扮委屈:“嫂嫂,你以后有小娃娃就不喜歡我了嗎?”
“怎會?”何意將手從手籠拿出,捂得熱乎乎的手捧住謝瀟瀟冰涼的臉蛋,“怎么可能會不喜歡我們瀟瀟呢,養你一輩子也沒關系,你哥哥很有錢。”
最后一句話裝作聲音很小,實際上站他身邊的人都能聽到。
謝母無奈莞爾,孩子們都這么說了,她自然也不好再說什么,只不過卻已經在悄悄給謝瀟瀟攢嫁妝了,不能事事都讓老大做。
得到滿意回答,謝瀟瀟便歡天喜地的跑到前面去閑逛了,謝瀟瀾示意預知跟上,他們則是慢悠悠在后面走著。
何意時不時咬一口遞到嘴邊的紅薯,偶爾是顆栗子,各個都香甜軟糯,連心里都泛著甜意。
越往前就越熱鬧,謝瀟瀾喂他吃完東西,用帕子擦干凈手后趕忙去牽他,生怕跟何意走散了,他叮囑道:“貼緊些!
順著人群往前,就見前面嚴嚴實實地的圍著好多人,人都是隨波逐流的,越是人多的地方就越覺得有好東西。
何意也稍稍來了興致,便帶著謝瀟瀾也往前去。
“娘!娘!我也想玩!套圈圈!”
“套什么套!怎么可能套得住!都是騙你們這些小孩的!”
母子的對話隔著人群傳到耳畔,何意忍不住笑彎眼睛,從前他也覺得應該很好套,但實際上木圈根本不會按照自己想的那樣精準無誤的落在小玩具上。
只是小孩子們看不明白,大人卻瞧得真真切切。
自然也有技術好些的,十個圈總能套得些小玩意兒,得意的在人群中炫耀,讓那些不被允許玩這個游戲的孩子們哭個夠嗆。
十八眼尖,目光掠過人群時就看見何意他們了,立刻給蝎尾使了眼色,讓他把手里的圈圈給何意玩。
謝瀟瀟期待的目光跟著蝎尾轉來轉去,見圈圈給了何意,他瞪大眼睛難以置信:“沒有我的嗎?”
十八想了想從自己手里數出十個給他,小家伙瞬間開心了,氣勢洶洶的就要去套,緊張兮兮的樣子把臉都給激動紅了。
何意扎針還行,玩這種小游戲確實沒準頭,十個圈套中了一個木頭雕的小兔子,主要是兔耳朵長,圈圈剛好落在耳朵上,就這也滿意的很了。
他們是自己人,一直在這會打擾蝎尾他們做生意,玩的差不多就退開人群了。
謝母到底歲數大了,轉了一圈就覺得人群吵鬧,她無奈道:“我去酒樓等你們,走了幾步就累了!
“好,紅葉柳梢好生招呼夫人!敝x瀟瀾叮囑道。
“是。”
沒了長輩在身側,謝瀟瀟更是撒開花兒的玩,瞧見好看的東西都要停下步子撥弄兩下。
他站在一處木簪前遲遲未動,拿起一根細細瞧著。
“老板,你這簪子如何賣的?”
身后驟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謝瀟瀟扭頭就見雁北戎像之前那樣站在他身后,想來是北域人就這般身材,雁北戎也不過十六的年紀,已經十分高大了。
老板被他的高壯模樣給嚇到了,訕訕道:“略素些的五文錢一根,樣式復雜的十文錢。”
“這么便宜?”謝瀟瀟嘖嘖稱奇,也不知這小販賣這般便宜能不能交得起攤租,不過這全然不在他的考慮范圍,對方這么定價,自然是賺的。
雁北戎瞧著謝瀟瀟直白問:“我送一支給小貴君如何?上次的兔子不是沒使銀子買嗎?”
竟還記得呢!
謝瀟瀟其實并不愿意接受,但一想到只要使臣一日不離京,他們就總有見到的時候,不由得有些緊張,這人若是刻意害他兄嫂怎么辦?
他沉重點頭:“那便以此為證,日后本公子與雁皇子就兩不相欠了,登門拜訪這樣的多余舉動更是不必有!
雁北戎微不可察的輕挑眉梢,不愧是謝瀟瀾的弟弟,他還什么都沒做,就這般警惕了,可見日后不便再刻意接觸了。
他原本想著若是能與謝瀟瀾交好,從而會搭上大淵的太子,看樣子此事不容易。
“小貴君說的是。”
眼下他也唯有暫時答應了。
謝瀟瀟從沒和他客氣,選了樣式復雜且最貴的簪子,盡管如此也只是二十文罷了。
不過二十文若是能買他安心,買他兄嫂平安,也值。
謝瀟瀟接過簪子:“多謝,本公子——”
“謝瀟瀟!”
“哥哥!”
謝瀟瀟扭頭看見謝瀟瀾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兄長本就不喜歡他和外男接觸,眼下還瞧見他收人“禮物”這種事,別不是要誤會這是定情信物?!
他趕緊開口:“哥哥你聽我解釋,這根簪子沒有任何意思,只是北域皇子上次在席間的賠禮,此后再無任何瓜葛!”
“瀟瀟。”何意輕喊一聲。
謝瀟瀟趕緊看向他,就見何意神情淡淡,雖說看向他的目光依舊溫和,但他還是覺得里面藏著些怒氣,可他真的和這勞什子皇子沒有任何關系!
他驚慌失措地走近何意,喃喃喊:“嫂嫂……”
“無事!焙我庑χ鵂科鹚氖,“既然是歉禮,收下后自然兩不相欠,跟我去前面玩吧,你大哥還有話跟雁皇子聊!
謝瀟瀟趕緊點頭:“好好!”
何意走時不經意扭頭看了一眼,眼底半點笑意都無,莫說謝瀟瀟,就連他起初都以為是北域人熱情,所以因為那么一點小事都要想辦法找補。
可聽了謝瀟瀾的話他才明白,這人分明就是刻意接近歲數較小的謝瀟瀟,為的就是鞏固他在北域的地位。
從那些使臣的態度就能瞧出,這位皇子可是半點不受寵愛,北域派他來的心思自是昭然若揭,根本就是不管其死活罷了。
“嫂嫂,哥哥生我氣了嗎?”謝瀟瀟很緊張,仰著小臉看何意,眼底紅紅的,“我只是不想他上門拜訪,否則那些壞人說哥哥通敵叛國怎么辦?王伯伯家就是這樣沒的……”
他說這話時小小的手掌緊緊攥著手里的木簪,惶恐不安的樣子讓何意心里難受的厲害。
何意曲起手指學著謝瀟瀾的樣子輕敲他額頭,笑道:“蠢蛋,誰敢這樣說?咱們謝家不做那些事,也不怕別人說,你只管安心便是!
何意不愿與他多說這些,帶著他左逛右瞧,沒一會的功夫小家伙臉上便重新掛起笑了,全然忘記了方才發生的事。
約好在酒樓見面,何意示意謝瀟瀟先上樓找謝母,他則是在一樓的廳里等著謝瀟瀾的到來。
若說他不緊張那便是假的。
謝瀟瀾的性子著實惡劣又狠戾,雖說不至于當街殺人,但保不齊就會鬧出什么意外。
許久后,他遠遠瞧見一道身影踏著輕薄的雪走來。
“我來了。”
他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沒有評論,我像餓狼一樣嗷嗚嗷嗚的叫了起來~
第109章
酒樓一樓要比外面稍微暖和些, 但何意一直站在風口里,臉頰都被風吹的泛著紅,謝瀟瀾常年體熱, 一雙大手更是暖和的不得了,捧著何意的臉給他捂了一會。
兩人模樣出色, 且多數人都識得他們, 兩人略聊了兩句便在掌柜的親自帶領下去了樓上廂房。
挨著窗子的廂房夏日還好, 冬日里難免覺得有些冷, 謝母顯然也考慮到了這點, 并未像之前選擇靠窗的。
廂房內燒著炭盆, 進屋倒是暖洋洋的。
店小二看著他們坐下后便開口道:“馬上送壺新的熱茶來, 大人可要現在點菜?”
“上招牌菜,魚要做的可口些。”謝瀟瀾又說了幾句何意的忌口, 這才讓人去準備菜。
謝母滿臉笑意的看著他們,越看越滿意,要是再有個孩子就更好了,她也能再享受一番天倫之樂。
心頭不可避免的劃過一絲失落,但轉念一想順其自然便是,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也強求不來。
何意畏寒,右手被謝瀟瀾溫熱的左手暖著, 而他的左手則是抱著暖爐,嘴巴里吃著的是謝瀟瀾喂的點心,很是滿足了。
“娘, 我喂您吃!”謝瀟瀟獻寶似的拿起梅花狀的點心遞到謝母唇邊, 還不忘踩他哥, “我可不像哥哥那樣只想著嫂嫂, 不想著您~”
謝瀟瀾挑眉:“謝瀟瀟你欠揍是吧!”
“娘!你看哥哥,就知道兇我!”謝瀟瀟柔柔弱弱地抱著謝母的胳膊,下一秒后腦勺就挨了一下。
謝母笑的合不攏嘴:“好好說話!
謝瀟瀟耍寶沒耍好,氣悶的坐到旁邊不理人了,但耳朵卻豎著聽他們的動靜呢。
原本互市開通,掌柜還以為酒樓不會有什么生意,沒想到居然飄了小雪,稍微金貴些的就要往酒樓里鉆,生意反而還不錯。
他招呼后廚給謝瀟瀾他們做快些,想著等會自己再親自送去,可要在貴客面前得些臉才行。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廂房門口傳來動靜。
謝瀟瀟立刻起身:“我去瞧瞧!
他剛站到門前,方才緊閉的廂房門瞬間從外面推開,連帶著些許涼意都跟著往里面吹,謝瀟瀟趕緊往旁邊站了站。
掌柜沒想到有人,立刻點頭哈腰:“驚擾貴客了,給您幾位上飯菜!
“端過來吧!敝x母溫聲說道。
謝瀟瀟知道何意怕冷,剛欲關門,就聽得一道尖銳的聲音,緊接著便有幾個衣著華貴的婦人擠到門口了。
他被推了個踉蹌,表情也跟著不好了。
“這不是謝夫人嗎?我當是瞧錯了,您竟然會來這種地方用飯?”
“哎呦這是和孩子一起吃呢?您兒子當真爭氣,娶的夫郎都是頂漂亮的,就是……”
“就是聽說成婚也有兩年了,怎么這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光是見她們這架勢就知道來者不善,沒想到說話也是夠難聽的,謝母聽著當即黑了臉,家里的孩子們何時輪到別人說三道四了。
這幾個愛嚼舌根的,無非就是因為那件事……
她蹙眉:“瀟瀟關門,別讓外面的冷風進來,吹壞你嫂嫂金貴的身子!
“喲謝夫人這是不歡迎咱們呢?”一婦人撇撇嘴,“都一把年紀了就別做那些登不得臺面的事,免得叫人笑話!”
謝瀟瀾瞬間站起身,站在門口的謝瀟瀟眼睛一瞪:“你個老婦在這指什么桑罵槐呢?一把年紀還這般不知羞恥的堵在別人門口!”
“聽聽!聽聽!還是哥兒呢,這般囂張跋扈,看你日后如何嫁得出去!”
“我弟弟就不勞諸位操心了,若幾位不想給府上添麻煩就趁本官心情尚可時趕緊滾,否則外面的侍衛可不會留情面了!”謝瀟瀾強勢站在謝瀟瀟面前,將他和身后的家人悉數擋住。
富貴人家總是有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女子們之間的事,男子不便插手,往往都是旁聽旁觀,因為會覺得丟面子。
因此這幾個婦人并沒想到謝瀟瀾這個男人會站出來,眼下都如鵪鶉似的縮著不敢說話了。
“少在這嚇唬人,你敢——”
“這位夫人!焙我馔蝗怀齻冏邅恚聪蚰莻推門而進就冷嘲熱諷的女人,唇角輕輕勾起,“如何我記得沒錯,你兒媳之前還來善仁堂瞧過病,說是她婆婆嫌她不能生,日日都對她冷嘲熱諷,原本我是不信的,今日瞧見夫人你,我倒是不得不信了。”
謝瀟瀾冷笑:“身為女人,竟對同身為女子的人那般苛責,如今才發現,女子的痛苦都是女子施加的,當真荒唐!”
“我們謝府的事就不勞您關心了,您說我娘一把年紀,竟不知這位夫人家里是沒有鏡子嗎?閑來無事也該照照,多看看自己面目可憎的模樣吧!
他們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將面前幾位來勢洶洶的婦人懟的啞口無言,她們本就以為謝瀟瀾不會出面才這樣大膽,卻不想最后只能灰溜溜的離開。
掌柜和幾位店小二目睹了這一切,各個都低著頭躲在角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那兩張毒舌對著他們張嘴。
何意也是扭頭看見他們才反應過來還有外人在,他輕咳一聲,恢復方才的溫和模樣:“有勞諸位,稍后有需要會叫你們!
“是是!”
掌柜立刻招手把人全都喊走了。
桌上擺放著一堆美食,連擺盤都透著精致,可見他們是費了心思的。
只是桌前坐著的四人都莫名沒有動作,謝母微微嘆息:“先吃!
吃完再說。
謝瀟瀾心有所感,整個變得有些防備,何意微微側目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往他碗里夾了塊肉,以作安撫。
謝瀟瀾略有些防備的脊背瞬間挺直溜,也許會有什么不一樣才對,畢竟如今的所有事都和前世不搭邊,他不該擔心這些。
原本還算美味的飯菜,被他們平平淡淡的吃完,享受的意味淺淡,都是急著填飽肚子。
“說來著實可笑,是先前和幾位夫人去吃茶認識的,但我沒那個意思,我歲數不小了,哪還能有那些心思。”謝母溫聲說著,孩子小時她不曾為了所謂的依靠嫁人,如今孩子們有擔當,她就更不會了。
她只不過是和幾位夫人一同吃茶認識了方才那幾位婦人,卻沒想到因此招惹了所謂的桃花,那幾個婦人覺得是她刻意勾引,便撕破了臉,處處給她難堪。
今日更是直接鬧到了謝瀟瀾面前。
據說那男子中年喪妻,后為了孩子便不曾再另娶,說來是和她一樣的人,但她卻不愿有這種所謂的第二春。
否則,那是對她亡夫的不忠不義。
謝瀟瀾聽著她描述,才發現那人和前世的并非同一人,稍稍松了口氣,卻也不敢全然放心。
“身為晚輩,兒子不該干涉娘的事,待我查清楚些,此人若是值得也無不可!敝x瀟瀾率先做出表示。
謝瀟瀟茫茫然的附和:“無不可無不可……”
謝母微微瞪大眼睛,轉而笑了:“我會好好考慮的!
一頓飯吃到最后氣氛才活絡些,謝瀟瀾沒了繼續逛的心思,叮囑下人們跟緊他們,便匆匆回了謝府。
他將白洛邑找來,讓他去調查那個男人,京城略有些名堂的他都一一記在心里,突然冒出來的人,讓他不得不警惕起來。
他如今的軟肋暴露的著實明顯,所以,他也得有保護親人的實力才行。
謝瀟瀾急昏了頭,交代完事情后竟覺得腦袋沉沉的,他撐著額頭緩了緩,那股子脹脹的勁兒并未削減。
“宋元!”
“學生在。”宋元推門而進,冷不防抬頭就瞧見他臉色難看,趕緊快步走過去攙扶,“大人可是難受,我即刻去請正君回來!”
“別!扶我回屋躺會兒。”
他夫郎現下想必玩的正開心,哪能就因為這點小事把他叫回來。
宋元不敢多說什么,攙扶著謝瀟瀾回了臥房,按照他對謝瀟瀾的理解,若非是難受的厲害,斷然不會示弱讓他攙扶。
因此,他前腳將謝瀟瀾扶上床榻,后腳就匆匆跑去善仁堂了,不能叫何意回來,總能叫其他大夫來瞧病吧?
雖說善仁堂是印商陸家的醫館,但小少爺平時不怎么關注這些,反倒是因為何意的緣故,善仁堂的大夫與謝府的關系極好,見著宋元也是笑意滿滿的打招呼。
“宋先生來了,今日醫館好多大夫都去互市了,何大夫也不在這!
宋元擺擺手:“快…還有哪個大夫在,謝大人病了。”
“我立刻去叫!”
片刻后,從后院沖出一個手拎藥箱的老大夫,匆匆跟著宋元去了謝府。
老大夫把著脈耷拉著眉眼,宋元瞅見大夫們這個表情就害怕,怪不得那些病人都喜歡找何意看病,長得好看不說,也不做這種讓人害怕的神態。
宋元急的不得了:“大夫您說話。≡趺椿厥拢俊
“邪風入體,感染風寒了!崩洗蠓蛎窖蚝掏陶f著,“開幾貼藥喝下就好,來勢洶洶啊!”
“您說這話也不怕挨打!”宋元急的跺腳,“那您快寫藥方,我即刻去抓藥!”
片刻后宋元繃著臉沖出了謝府。
“嫂嫂?你怎么了?”
謝瀟瀟緊張的看著他,何意手中原本拎著謝瀟瀾愛吃的糕點,也不知怎么回事,心口一跳手也跟著一疼,糕點就掉了。
何意愣愣盯著那幾包油紙包,動了動喉嚨:“回……”
“什么?”
“回府!”
剛趕到謝府門口,就見宋元神色匆匆,何意立刻叫住他,宋元苦著臉解釋:“突然就病倒了,大夫說來勢洶洶,正君我去抓——正君?!”
“嫂嫂!”
作者有話要說:
第110章
一日內兩位主子突然倒下, 整個謝府都跟著慌亂起來,老大夫忙的腳不沾地,剛歇了口氣就被拽到偏屋給何意診脈。
他臉上依舊是那副臊眉耷眼的模樣, 瞧的圍著的人都有些忐忑。
謝母最不耐煩這種磨嘰性子,她直白問道:“脈象如何?可是什么疑難雜癥?”
“非也非也, 令夫郎只是急火攻心, 并非大事!崩洗蠓蛐Φ囊荒槾认, 就在謝家人都松了口氣時, 他又接著說道, “只是他如今有孕在身, 且胎像不穩, 萬不能再操勞了!”
等等?
誰怎么了?
謝母先是一愣,而后臉上的笑卻是再也克制不住, 她笑出聲:“好。『煤!那有勞大夫開些滋補的藥,好給我兒補補!”
老大夫說話做事慢,但寫字可一點都不慢,沒兩下的功夫就寫要藥方拿給紅葉去抓藥了。
“大夫,我嫂嫂補好身體, 胎象就會穩當嗎?”謝瀟瀟緊張發問。
他跟在何意身邊時,總學的便是處理傷口和滋補的藥,許是覺得他小, 一些私隱方面的病情還不曾教過他,因此對這些也是一無所知。
聽他這般問,謝母也將將反應過來, 差點被喜悅沖昏頭腦, 跟著緊張起來:“胎象……”
“是有些不穩, 莫要受累受倦即可, 他心思想郁結,要好生養著。”老大夫細細叮囑。
哥兒本就不如女子易有孕,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自然是要金貴養著,倒是沒想到才被那幾個老潑婦嗆了幾句,轉頭就真有了。
謝瀟瀟盯著看了半晌,默不作聲的離開了。
那會嫂嫂沒懷孕,他還能可神氣的撒嬌,現在真的有了小娃娃,他便不敢了。
之前在杏桃村時他就知道,就算是那些特別特別壞的小孩,他們的娘都很疼他們,嫂嫂肯定也會那樣疼小娃娃。
一會的功夫,謝府都往醫館跑兩趟了,略有些好事的見謝府的下人臉上都帶著笑,不由得好奇起來。
紅葉故作鎮定,神情卻頗為神氣道:“我們正君有了身孕,可不得好生瞧瞧呢?”
“誒呦!那可真是恭喜謝大人謝正君了!”
“是啊是!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
紅葉瞧著他們虛偽的臉都想笑,之前背地里可沒少說他們正君不能生,這會也不知臉疼不疼。
她拿著藥匆忙回了謝府,熬煮藥材的罐子倒是不少,只是宋元已經占了廚房,藥味都飄出來了,怕混了藥性,紅葉便去了小廚房里煮。
一時間,謝府飄著滿院的藥香。
何意昏睡也睡不安穩,一會覺得心臟撲通撲通跳的厲害,一會又聽著耳邊多的是說話聲,更要命的是,嘴里莫名泛出一絲苦意,他嗆了一下,傾身開始干嘔。
“都吐了可如何是好?”謝母急的不得了,示意紅葉讓開,“我來喂他!
何意趕緊虛弱的抬了抬手,臉色白的難看:“娘,太苦了……”
謝母瞧著他都心疼壞了,趕緊拿來早準備好的蜜餞喂給他,她微微嘆息:“苦也得喝,大夫說了你胎象不穩,平時也沒瞧出你哪不爽快,早知就該讓大夫日日把脈的。”
何意冷不丁接收了這消息,自己都愣了。
他下意識摸了摸肚子,平平坦坦,一馬平川……
但也不知是不是知道的緣故,他好像確實覺得肚子里像是有東西似的,只是想完就笑了,月余的小家伙,和黃豆粒大小,能有什么?
“知道你開心,只是這藥也得喝。”謝母說著將藥遞到他唇邊。
何意對這種苦澀的藥汁沒有任何好感,但他還是強忍著端起藥碗一口喝干凈了,苦澀和酸意在口腔里碰撞,撞的他胃里翻涌,吃了好幾顆蜜餞才緩過來。
“對了,之淮——”
“別著急,大夫說他只是著了風寒,服了藥過幾日就無事了,只是這段時間你要先在偏屋委屈著了!敝x母柔聲安撫著。
何意哪里放心得下,他掀開被就要下地:“我去瞧瞧!
他得自己瞧過才放心。
謝母深知攔不住,便由著他去了。
謝瀟瀾病得著實厲害,只是他與尋常人發熱不同,臉色不僅沒有因高熱變紅,反而蒼白無血色,像是將渾身的血都抽干了。
何意趕緊坐下給他號脈,確實只是單純的傷寒,但許是因為之前就傷過頭部,這次的風寒感冒確實有點嚴重。
“我想在這坐會!彼暤馈
“……哎好!
謝母將其他人都招呼出去,叮囑了何意幾句便也關門離開了。
何意眨眨眼慢吞吞抬起手,指尖從男人的額頭一路緩慢向下,劃過高挺的鼻梁,碰到尚有呼吸噴灑的人中,最后慢慢落在他已經起了干皮的蒼白唇瓣上。
他突然笑了,傾身在對方耳畔說了什么,然后慢慢直起身子。
下一秒,他的后脖頸便被男人扣住,謝瀟瀾幽幽睜開眼,因為還在高熱,眼球上布滿了紅血絲,他低笑:“我就說我那么努力,怎么可能沒有用?”
說著眼睛還在何意肚子上掃了一眼。
何意也跟著笑彎眼睛,目光落在謝瀟瀾頭部,難免有些擔心:“這次可有魘著?你讓宋元去尋我說不定會沒事。”
“沒有,只是覺得頭昏,說兩句話就要吐了。”謝瀟瀾疲倦不堪地閉上眼睛,眉心緊皺著,眼睛稍微看看東西,都覺得胃里在翻騰。
這話便明顯是在示弱了。
何意還有什么不明白,趕緊抬手去給他揉腦袋,說來一直都是謝瀟瀾伺候他,合該他這般細致照顧對方一回。
他本就是中醫,對人體穴位知知甚多,按在頭部穴位的力道不輕不重,舒服的很。
謝瀟瀾翹起唇角,聲音低低的像是在撒嬌:“真舒服,要是每天都能被夫郎這么溫柔對待就好了。”
“別逼我在你最脆弱的時候揍你。”何意低頭在他唇上重重親了一口,像威脅似的。
但當事人不僅不害怕,反而覺得渾身都舒服了。
哄謝瀟瀾睡著,何意略坐坐便離開了,剛走出房門,就見小白腳步匆匆的往書房去,他立刻喊住對方:“出何事了?”
“并沒有,主子先前命我去查一個人,這是信件!卑茁逡貙⑿欧膺f給何意。
謝家雖說是以謝瀟瀾為主,但最有話語權的便是眼前這位了,因此他遞書信的動作十分嫻熟。
何意點頭:“去書房說。”
何意手里拿著的是那個對謝母有意的男人的生平,他這才知道對方原是京城人士,但是因為當初落榜便南下經商了,還娶了商戶的女兒,妻子卻因為產后虛弱不治而亡,他也因此繼承了商戶的家產。
此次進京,就是為了帶兒子探親。
也不知是不是何意在京城待久了,總覺得其中有些說不出的怪異。
他將書信放在桌上,看向白洛邑:“這件事我會告訴他,你去盯著他,暫時不許他和夫人見面,他所有的鋪子情況以及先前在南下的事都要知道的一清二楚!
“是。”
一個能背井離鄉數年,連成親都能狠下心不告知家人,這樣的人警惕、防備,怎會對見過幾面的謝母生情愫?
何況,觀謝瀟瀾的神情,娘和瀟瀟前世的下場定然不怎么好,所以他才會對他們的私事處處插手,即便謝瀟瀾不說,何意也知道他在謝瀟瀟身邊布了多少人。
但這個男人也許并不是前世禍害謝母的人,但前世謝家走到滅亡的地步,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曹勉等人。
說來,曹勉后來就沒再找他了,想必是沒信他。
但是要想解決謝瀟瀾的心病和謝家的危險處境,最好的辦法就是解決掉謝瀟瀾朝中所有的對立面。
得想個辦法才行。
“正君,夫人讓您去偏屋休息!奔t葉站在書房外說道。
何意后知后覺有些疲憊,他應聲出去,剛走近偏屋就聞到了香味,他微微挑眉:“這是做了什么?”
“熬了五色甜粥,如今趁著胃口好得多補補,否則過幾個月吃什么吐什么,可就要遭罪了!敝x母忙招呼他坐下。
原本謝母就對何意十分疼愛,如今他身子金貴,疼愛便更加明顯了。
何意一路走來竟未覺得太冷,但捧起碗喝粥時,還是覺得一股熱流在身體內涌動,他仔細品了品:“很香甜,對了,瀟瀟呢?”
“不知鬧什么脾氣,回頭我再哄哄他,你先安心養身子!敝x母見他情緒低落,便又松了口,“等你和瀟瀾都好些定不拘著你們。”
“知道了娘!
謝母笑笑只留下紅葉陪他便離開了,出門后她低低嘆了口氣,大夫說他心思郁結,可這孩子要強,哪里會讓他們看出來?
何意唇邊的笑意消失,他低頭擺弄著自己的手指,情緒并不高。
紅葉細聲安慰道:“夫人也是擔心您,您驟然昏倒,府上都嚇壞了,所幸是好事,您就略委屈些,好讓肚子里的小主子再平安長長。”
“……我都明白!焙我鉅苛藸看浇,就是知道才不好意思說反駁的話,說了也不會有人聽得懂。
謝瀟瀾病倒的事自然也傳到了圣上耳朵里,對方派人送了好些名貴的藥材來,還叮囑謝瀟瀾養好病再去上朝。
那些東西都是出自宮中不能輕易送人,謝瀟瀾干脆就交給廚房,日日都做了給何意吃。
“我不想吃。”
廚房這幾日總是變著花樣做些滋補的吃食,一餐兩餐還行,時間久了就難以下咽了,何況比起人參燉雞,他更想吃魚。
簡單四個字,硬是被謝瀟瀾聽出委屈至極的語氣,他當即表態:“不想吃就不吃,夫郎想吃什么,我讓覃子襄給你買來,別說你,我日日聞著那雞肉味都反胃!”
何意這才露出笑:“那你和娘說。”
“這都好說,那夫郎該如何報答我?”謝大人露出“佞臣”本色,開始提條件了。
何意胎象不穩,那些事不能做是兩人心知肚明的,可謝瀟瀾偏要這么問,就是另有所圖。
他便會心一笑,舔了舔嘴唇。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