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后來, 何意也不知謝瀟瀾是如何與謝母說的,但他除了一些日常補品,確實再沒有喝過其他奇奇怪怪的東西, 飯菜也都是像之前一樣按照他的喜好做。
但因為現在是頭三個月,去善仁堂坐堂自然是不被允許的, 而且雪天路滑再加上已經近年下了, 便是謝瀟瀾再縱著他, 也不許他出門。
何意便只能捧著話本子看, 再吃些點心小食伺候嘴, 眼瞧吃進去沒個動靜, 肉都沒長。
“瀟瀟, 先前我讓你讀的醫書可都看了?你最近若是多看幾頁,年節時便能多玩幾日, 到時候胡大夫還會教你施針,穴位可不能弄錯了。”
使臣們尚未離京,謝瀟瀟自然也不能去上學,何意便在善仁堂找了許多醫書給他看,蒲一想起就問了。
只是他說完, 坐他對面的小家伙都沒反應,看似在看書,但心緒早就不知道飛到哪個犄角旮旯了。
“瀟瀟?”何意拿小果子朝他丟去, 穩穩砸在他懷里,瞧見他回神不由得有些擔心,“身體不舒服?”
謝瀟瀟目光隱晦的從他腹部劃過, 對上他視線笑著搖頭:“沒有哦。”
何意撩起眼皮看他:“坐我身邊來。”
“……我坐這里也很舒服, 不用過去的。”謝瀟瀟心動的挪了挪屁股, 但言語上卻十分抗拒。
“娘兇你了?”何意輕聲問。
因為還沒有及笄, 小家伙的頭發像是小哪吒似的扎在頭頂,左右兩邊各頂著兩小團,剩余的發絲則是披散在腦后,稚嫩又可愛。
何意算不得是眼看著他長大的,但近兩年的時間總歸會讓他對謝瀟瀟格外疼愛,何況懂事又聰慧的孩子誰會不喜歡?
眼看著他情緒低落的連頭頂的團團都不晃悠了,他自然是擔心的。
謝瀟瀟抿抿唇模樣有些委屈,但他又不好意思說,便鼓著臉搖了搖頭,一副什么都不愿說的樣子。
“瞞我做什么,日日瞧著你情緒不高,我心里也不痛快啊。”何意再次朝他招招手,“過來好好與我說說。”
謝瀟瀟本就喜歡往他身邊貼,眼下見對方這般耐心溫和,瞬間就將他娘叮囑的話全丟到腦后了,嘿嘿笑著就往湊到何意身邊了,還膩乎乎的叫了聲“嫂嫂”。
何意捏著他臉蛋晃了晃:“也不知你這愛撒嬌的性子跟誰學的,不許撒嬌,好好說話。”
“娘嫌我聒噪怕我煩著你,還不許我和你貼一起,我就知道你有小娃娃,娘就不喜歡我啦!”謝瀟瀟吭吭唧唧的說著,委屈的不得了。
“不會,這世上不會有比娘還喜歡你的人了。”
何意輕聲說著,神情溫和又認真,怎么可能會有父母不疼愛的自己的孩子呢?
如果有,那一定枉為人。
謝瀟瀟像是被他的話哄好一番,得寸進尺的抱著他胳膊問:“那嫂嫂呢?喜歡我嗎?”
“你嫂嫂喜歡我!”
謝瀟瀾踏著風雪回家,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這么一問,當即就揚唇開始欺負謝瀟瀟。
謝瀟瀟登時漲紅了臉:“哥哥!你羞不羞啊!煩死啦!”
“你問這問題才是不知羞。”謝瀟瀾說話的間隙已經走到何意身邊,抬手戳戳謝瀟瀟腦瓜子,“沒大沒小,跟我叫喚。”
謝瀟瀟泄氣般對何意撒嬌:“嫂嫂~你看哥哥~煩死啦!”
“還說自己不鬧人,瞧你是有幾日不挨訓了,皮都癢了,去旁邊看書,不許說話。”謝瀟瀾稍微提高音量斥他,他可不想謝瀟瀟以后除了撒嬌什么都不會。
謝瀟瀟怕他告狀,娘若是發脾氣他可招架不住,趕緊躲到旁邊去了。
何意將熱茶遞給他:“你總嚇唬他做什么,聽他說話心里松快。”
“娘說了,頭三月最要緊,回頭就想法子把他送出去,省的在家里日日都煩你。”謝瀟瀾低聲說著,“雖說使臣們馬上就離京,但緊接著就是年節,皇家書院是肯定不會開了,這段時間干脆把他送太傅府去。”
他都想好了,娘這段時間為了躲著那男人已經不和那些夫人出門吃茶了,再把謝瀟瀟這個煩人精送出去,家里就剩他和何意兩人了。
雖說他得向圣上告假,但近來都忙著互市的事,哪里還會管他上不上朝?
何意對此倒持中立態度,最主要還是謝瀟瀟愿不愿意去。
“真的?”
謝瀟瀟聽說后立刻同意了,情緒都高漲起來:“讓我去吧嫂嫂!”
他一臉期待的看著何意,他都在家待好久了,那些使臣最好趕緊離開,省的耽誤他去宮中上學。
何意稍微有些詫異,但轉念一想,到底還是小孩兒,若是能和小伙伴們玩,怎么可能愿意每天都在家里閑著看書。
他便也點頭同意了,謝母那里更是沒有問題,謝瀟瀾當天下午就跑了一趟太傅府,當晚就把謝瀟瀟的東西給收拾好了。
翌日一早。
“他要趕我走的心思太明顯了吧?”謝瀟瀟忍不住控訴,“這是什么哥哥?太可惡了!”
近日都不曾去書院,謝瀟瀟睡的晚便醒的晚,還在睡夢時就被下人給叫醒了,昏昏沉沉的就洗漱穿戴好被送上了馬車。
他氣的恨不得去揪謝瀟瀾頭發!
何意失笑:“齊太傅親自教導自是嚴格,早些去才不失禮,介時我會去接你,和他們好好玩。”
齊太傅一生都在教書育人,想著教一個也是教,教一群也是教,便同意了臨時授課,在府上專門收拾出一座小院給他們住。
謝瀟瀾可不理會謝瀟瀟的張牙舞爪,面無表情地示意車夫趕緊離開,小麻煩精就這樣被送走了。
何意樂不可支:“你總欺負他,等他以后真嫁出去,你怕是要哭了。”
“……我可不會。”謝瀟瀾左手攬著他肩膀,右手還要粘人的牽著何意的右手,非要人半邊身子都貼在他身前才行。
謝瀟瀾告假的緣由整個朝廷都知道了,他也沒背著人,直接在上朝時就全禿嚕了,得意的不得了,那架勢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要做父親了。
人有軟肋才好拿捏,夜辛對此自然是樂見其成,痛快的大手一揮準了他的假,許他一直陪到年后上朝。
也因此,登門拜訪的人就更多了。
最先來的自然是沒有在朝為官的印商陸幾人,剛到謝府門前就招呼小廝們往下搬東西,也不管他們用不用得著,總之就是一股腦的把貴且補的東西都帶來了。
印商陸穿著紅色夾襖,掐著腰喊著:“快些,把東西都搬進去,不許有磕碰!”
“鬧這么大動靜,生怕別人不知道?”謝瀟瀾似笑非笑看著他。
印少爺理直氣壯道:“就是要他們都知道,孩子這種事還不是想生就生?省的他們日日都盯著謝府的門楣,生怕你們謝家絕后!”
這話倒是說的十分不客氣。
謝瀟瀾挑眉,看向一旁看熱鬧的褚決明:“他這般口無遮攔,你也不管管?”
“我倒覺得十分可愛。”褚決明滿面春風,笑的一臉淫.蕩。
謝瀟瀾:“……”
你們開心就好。
何意如今的待遇可算是國寶級別了,想喝水,一個眼神杯子就遞到唇邊,想吃小食,招招手就有人上趕著喂。
著實不錯。
“你們也吃。”何意微抬下巴示意。
“那我可要嘗嘗孕夫的點心有什么不同,將你下巴都喂圓了。”印商陸笑嘻嘻的捏起一塊糕點,入口就察覺到了不同尋常,他瞪大眼睛,“謝之淮!你該不會是要篡位吧!”
謝瀟瀾抬手就朝他腦袋扔了一顆堅果,他輕嘖一聲:“好好說話!”
印商陸委屈巴巴的捂著額頭,手指顫抖的展示自己咬了一口的糕點,他撇嘴:“本來就是御廚的手藝啊!”
“我找圣上要了配方。”謝瀟瀾說的一臉坦然。
誰知聽到他這般說,褚決明幾人都瞪大眼睛了,倒是沒想到他寵夫郎能寵到這份上,不要臉的去要皇家的東西!
真敢啊!
何意只是覺得好吃,倒是也沒想過這糕點來頭這么大。
莫問荊卻是突然蹙眉:“我怎么覺著,那位對你容忍度實在太高了些?你這破性子,他竟無動于衷,可不像他從前的作風。”
“別說,我兄長還說那位不似先前荒淫無道了,西陵送的那些美人他好像一個都沒碰,全當宮女養在宮里了。”印商陸也微微蹙眉,難不成真轉性要做明君了?
謝瀟瀾輕嗤:“管他如何,我這般為他做事,他若是連個糕點方子都不愿給,豈非太過分了?”
如今還有誰不知,謝瀟瀾就是大淵皇室的一條瘋狗,指哪打哪,讓沖誰叫就沖誰叫。
似乎是想到外面的風言風語,在場的幾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眼看著近晌午,何意便留他們都在府上用午食,他們自然都不會拒絕,光是這點心都能看出,謝府如今的吃食,都快趕上宮里了。
“老爺正君,幾位大人來了。”宋元進屋回稟,原本站在他身后的幾個人也跟著抬腳進屋。
能讓宋元這般稱“大人”的也只有南靈微他們了。
果然。
“嫂子許久不見,恭喜了!”翟子橋笑盈盈湊上前,被他身后的李鶴拽了個踉蹌,“做什么?”
李鶴本就沉穩,這會雖也高興,卻沒興奮過頭,他提醒道:“咱們身上有寒意,小心沖著意哥兒。”
“就是,橋橋你真笨!”南靈微賤兮兮的招他。
“想打架是吧薇薇!”
“你不許那么叫我!”
眼看著兩人又要吵起來,何意笑著招呼他們坐下:“沒那么嬌貴,喝口熱茶暖暖。”
屋里頓時一片其樂融融。
奈何總有人想打破這份沉靜。
宋元再次急匆匆的進來,只是臉上卻沒有方才的高興,他嚴肅警醒道:“曹勉大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掉小紅包嗷~
謝謝支持~
第112章
曹勉。
在場的人無一不知此人和謝瀟瀾不對付, 再加上之前曹勉的表侄曹俊曾因謝瀟瀟遭受牢獄之災,兩家早就是水火不容的程度了。
這時候上門,謝瀟瀾可不認為他是真心實意來祝賀的。
謝瀟瀾哪里舍得讓何意見這個人面獸心的老東西, 他蹙眉起身:“我去打發他。”
“別,我去偏屋見他。”何意對他使了個眼色, 他可還記得上次曹勉對他說的話, 還不知道要如何暗害謝瀟瀾, 怎么能不打探出點東西就讓他走?
謝瀟瀾眉心緊皺:“讓紅葉陪你。”
“若有人陪著他怎還會信我?”何意捏捏他手指以作安撫, “我會小心的, 何況這里是謝府, 他不敢亂來。”
何意先是去了藥室一趟, 而后才示意宋元將曹勉請到偏屋,他自己則是已經等在那里, 偏屋里少有人在,炭盆都只燒著幾塊碳,和溫暖的主屋比起來,這里簡直冷的可怕。
不過也好,就是他待遇越差, 曹勉才會信他的處境。
他搓了搓已經凍的泛紅的手,就在他想著去拿手籠時,外面傳來了腳步聲, 何意立刻坐直身子,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來。
曹勉快步走進,雖說早就從下人的神情中琢磨出點東西, 但走近這屋里后, 還是切身體會到了何意在謝府的艱難。
他挑眉:“謝正君的偏屋似乎有些冷, 這碳火和沒燒著似的。”
“我…我不怎么冷。”何意不甚在意的說著, 動作上卻是下意識的搓了搓凍的紅腫的手指。
他這副神情,分明就是在說——我很委屈,我過得不好,我被謝家欺負,但我不能被人看出來。
曹勉對此心領神會,他便開門見山道:“何大夫如今的處境我倍感心痛,不知我上次的提議,何大夫考慮的如何了?”
“清清楚楚。”何意一字一句道,眼神堅毅,他當然是早就考慮清楚了,否則也不會見曹勉。
曹勉盯著他那張凍的無血色的臉似笑非笑,這次倒是沒有再藏著掖著,直接從胸口出掏出一只小瓶,他慢慢放到桌上,笑道:“這可是好東西,你是大夫應該不需我教?”
“你是在質疑我的醫術嗎?”何意冷哼一聲拿起瓶子藏進袖子里,依舊是那副高傲矜貴的模樣。
曹勉瞇了瞇眼,他微微靠近:“還未賀喜何大夫有孕,就是不知何大夫會不會因此反悔?”
“別惡心我!”何意猛的推開他,神情嫌惡,“明明這一年多的時間都相安無事,誰知道他突然發什么瘋!就那么一次……”
話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明明白白告訴曹勉,他和謝瀟瀾只有那一次夫妻之實,一直不曾有孕根本不是身體問題,而是謝瀟瀾在這之前從未碰過他。
見他氣的臉都紅了,曹勉心口卻涌出一股奇異的感覺,這樣的美人兒,就該被人憐惜才對。
“何大夫——”
“曹大人!我會將此事辦好,親眼看著他死掉,但是,我不需要你時刻嘲笑我的狼狽處境!賀禮我收到了,請離開吧!”何意扭過頭不再看他。
凍的發紅的鼻尖和手指彰顯著他的不堪,即便披著華麗的外衣也根本不被人重視。
曹勉不愿在這時候激怒他,他甚至做出自認為十分君子的舉動,對他微微點頭后轉身故作瀟灑的離開了。
卻不知他的身體,早就被動了手腳。
看著他出了院子,何意拿出那瓶藥握在手心,他嗤笑一聲:“早知道當初學什么醫?”
若是學演戲,怕是早就當影帝了。
“夫郎!”謝瀟瀾眼看著曹勉離開立刻從主屋過來,將厚實的披風蓋到他身上,雙手捂著他的手暖著,“早晚解決這老東西!”
何意笑著將手里的東西展示給他看:“無事,這東西才是最重要的,去主屋說,這里冷死了。”
偏屋的動靜他們聽不到,但看著何意“大獲全勝”,還帶回了戰利品,竟真能讓曹勉那老東西卸下防備,不由得佩服起來。
小的瓶子前湊著好幾顆人頭,何意示意他們離遠些,隨后小心翼翼地打開瓶塞,一股清苦味瞬間漫出來。
何意蹙眉輕嗅,隨后猛的看向謝瀟瀾:“是一樣的東西!”
謝瀟瀾雖不知是什么東西,但也瞬間明白是之前那個神秘女人給曹勉的東西,難不成一開始就是準備給他用?
像是能明白他的心中所想,何意解釋道:“這事新鮮的藥,我回頭研究研究,爭取配出專解此毒的解藥。”
“毒藥?!”
“這到底是什么情況?他就算和你意見相左,也不該毒害你!”
“什么叫和之前一樣,你們倒是說清楚!”
方才湊著的幾顆人頭都嚇壞了,還以為只是些什么不起眼的小東西,誰能想到這曹勉竟然這般又壞又蠢?
竟然就直接帶著毒藥明目張膽的進了謝府,還自作聰明的離間他們夫夫?
但凡多聽聽外面的傳言,都不會相信他們“面和心不和”這樣的蠢話!
何意對上他們驚慌的表情,安撫一笑:“他也沒有從我這討到好處。”
眾人只當他說的是完美欺騙曹勉的事,依舊放心不下。
印商陸和南靈微性子急,當下就有開始罵:“這老東西也不知從哪得了這些臟東西!沒腦子的就想著算計你!且等著我日后給他穿小鞋!”
“哈哈哈我還以為你要給他套麻袋!”翟子橋哈哈大笑。
南靈微蹙眉,氣勢很足:“那能怎么辦,咱倆和老謝同批為官,他都四品了,咱還在七品晃悠呢!”
氣氛雖稍稍活絡,但任誰也不敢掉以輕心,生怕這東西不經意就要了別人的命。
何意便將之前他在御花園看到的事說給他們聽,但那神秘女人他們沒有印象,連曹勉會害誰也想不到,只能干著急。
但好在有何意這位大夫在,只要有解藥就安心些。
南靈微蹙眉:“那這事可要告訴太子殿下?”
他倆是太子手底下的人,但和謝瀟瀾與何意的情分卻是權勢也難以更改的,自然要先問問他們,若是能說再不動聲色的告知。
“說。”
“要說。”
謝瀟瀾與對視一眼忽而笑了。
也許他們的目的不同,但卻是不約而同的租出了同樣的選擇。
太子知道,那夜辛就定然會知道。
只是不管那些藥是用給誰,只要去查就一定有跡可尋,若是沒有用在皇室還好,若是在皇室被查出這種毒藥,那曹勉的罪名可就大了。
“你們夫夫二人當真可怕。”印商陸打了個寒顫,表情卻很驕傲,好似可怕是他似的。
在謝府用過午食他們就離開了,而后謝府便緊閉大門,不管誰來都不再接客,謝瀟瀾去書房做事,何意也去自己的藥室里研究。
上次只依稀聞到味道,不能仔細分析其中的成分,但如今有了實物,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曹勉很不巧的踩了他的底線,他自然也要給對方好看。
何意笑著將散落在一旁的藥粉收拾好,想來這會兒,曹勉應該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了。
另一邊。
曹勉回府的路上都沉浸在“謝瀟瀾將死”和“何意即將屬于他”的喜悅里,全然沒發現自己裸露的皮膚上已經長滿了紅疹。
直到下馬車,前來迎接的門房才盯著他的臉驚呼出聲:“老爺!您的臉是怎么回事!”
曹勉立刻伸手去摸,只摸到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被碰到時還微微有些刺痛的癢意,垂手的間隙也瞧見了手上的紅疹,密麻都是,光是看著都覺得心驚肉跳。
“叫府醫!”
他說著匆匆往府里去,可也不知是不是接觸到冷風的緣故,他感覺有紅疹的皮膚即便不觸碰都開始變的刺癢滾燙。
曹夫人看到他那副模樣,都嚇的驚叫起來,她驚恐的捂住自己的嘴:“老爺怎么回事啊!”
她看著都要吐了!
“閉嘴!”曹勉厲聲呵斥,“還不快去打盆水來!爺臉疼的厲害!”
“好……”
曹夫人忙指使下人去做,自己卻是偷偷溜走了,她才不要對著那張臉!
府醫很快被請來,他先是給曹勉把脈,又檢查了他身上的紅疹,眉心都皺出“川”了。
他摸摸胡子嘆氣道:“老夫會先開些藥給老爺喝著,此紅疹來的突然,需得再斟酌。”
他說的委婉,實際上他連這是什么引起的都不知道,唯一能得知的,也是曹勉這紅疹碰不得,不能見風見陽,否則定然會惡化,若是控制不住抓鬧,想必還會過人!
聽他這么說曹勉勉強放下心,卻不知更驚悚的還在后面。
何意將藥面各種分析拆解,包括遇水、遇火等各種反應,最終得出里面全部的藥材成分。
“瀟瀟你幫——”
他下意識想喊謝瀟瀟幫他寫藥方,卻突然反應過來小麻煩精已經被“趕”到別人府上了,心口沒由來的憋著一股怒意,他便扯著嗓子喊謝瀟瀾。
外面侯著的紅葉趕緊去請謝瀟瀾,她神情嚴肅:“正君的聲音有些不太高興……”
謝瀟瀾抬腳的動作一頓,破天荒的對紅葉道了一聲謝,才趕緊匆匆往藥室去。
走到門口他深吸一口氣,臉上掛起笑,推門進去:“夫郎可是何處用到我了?”
“煩不煩人,過來幫我寫藥方!”何意臉氣的有些紅,不忘指責他,“都怪你,非要讓瀟瀟去別人家,學習哪就差那么幾日了,我說你寫!”
“好好好,都聽何少爺的!”
謝瀟瀾立刻拿起旁邊的筆根據他說的寫,都是些他從未聽過的藥材,下意識問:“這是那藥?”
“嗯,解藥會好配制些。”何意應著。
一連念了那么多藥名,寫滿了一張藥方紙。
何意臉色難看:“我果然給那老東西下藥下少了!”
“倒是難為他們用這種狠毒的藥對付我了。”謝瀟瀾卻是笑了,但見夫郎正瞪眼看他,忙收起笑跟著罵,“曹勉個老匹夫!”
何意這才收回視線,他之前看過左神醫不少醫書,對方云游四海,所知的藥材更是數不勝數,這里面多數的藥幾乎都來自不同的國域。
因此,一時也不知曹勉到底是和哪國有勾結,否則這許多的藥材難以輕易得到。
也不知謝瀟瀾是不是刨了曹勉祖墳,以至于對方用這種陰損惡毒的法子對付他。
“務必讓夜辭淵那里加快人手查驗,這種毒下在飲食中無色無味,甚至一時片刻不會有任何不適,可一旦發作,便是在吸人骨血,必死無疑。”
謝瀟瀾的表情也跟著冷了下來,他們都心知肚明,這藥比當初下給夜霆淵的要狠辣的多。
作者有話要說:
謝某:“有謠言說我夫郎要毒害我,在這里澄清一下,不是謠言……”
第113章
何意如今身子不適, 不能長時間集中精神,研制解藥的事還得再往后推推,何況那毒藥中的成分復雜, 解藥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光是尋找解藥藥材,怕是就有得找了。
謝瀟瀾半攬著他出了藥室, 回到主屋, 何意便捧起熱茶, 原主之前大概總在冬日里用冷水洗刷或漿洗衣服, 以至于天氣稍微冷些, 手上的凍瘡就會發作。
他難忍癢意蹭了蹭手指, 謝瀟瀾立刻攥住他手腕, 眉心皺的厲害:“今年好不容易好些,若是抓破了怎么好?早知道就不該那么輕易放過他們!”
先前只是讓南靈微他們小小教訓杏桃村那些人, 可如今想來卻覺得教訓的不夠,早知道就套麻袋扔山里去,隨便哪的野獸把他們撕碎才好。
何意見他眉宇間染上戾氣,抬手輕輕拂過他眉心,語氣輕緩:“只是有些癢而已, 別總因為這種小事生氣。”
謝瀟瀾的情緒都被自己牽動著,這種認知也讓何意有些莫名的興奮,一想到能掌控他的悲喜, 隱秘的歡喜從心臟涌出充斥在身體的每個角落。
他很喜歡這種感覺。
“再給你擦點凍瘡膏。”謝瀟瀾順手從暗格中拿出一只白瓷小圓瓶。
剛打開就聞到了清香,他摳出一些擦到何意手指,再慢慢揉搓, 直到藥膏完全熱化被皮膚吸收。
手指開始泛出熱意, 何意垂眸看去, 指頭已經變的紅紅的, 這藥膏的藥效實在有些差,奈何他如今的身體不方便隨便用藥,否則早就該好了。
難得享受靜謐氣氛,兩人輕聲細語的說了好一會的話。
室內溫暖如春,何意沒一會就打起了瞌睡,眼睛迷迷瞪瞪的,時不時就要栽一下,然后被嚇醒,然后再迷瞪。
謝瀟瀾看著好笑,瞧了他一會才伸手將他帶進懷里,見何意暈乎乎的看著他,便輕聲哄:“我陪你睡會。”
何意低低應了一聲,閉眼就安心睡了。
謝瀟瀾待他睡熟才敢將人抱起放在床榻上,盯著他看了半晌才起身離開。
這個時辰想見到太子,需得去他宮外的宅子等著,謝瀟瀾先派人去宮中遞信,自己則是去宅子中等著。
他剛到宅門就被從天而降的侍衛們攔住,謝瀟瀾立刻掀起簾子,神色自若:“是本官。”
“原來是謝大人,快請進。”侍衛見是他立刻收起長刀,恭敬將他迎進去,可以想見謝瀟瀾之前沒少來。
夜辭淵是太子,因此一直住在東宮里,這里的宅子便只是普通的三進院,平日里也很少住,只有暗衛和侍衛在這里。
將他恭恭敬敬帶到夜辭淵的書房,能表露在外的機密可不配被稱為機密,因此侍衛們很放心謝瀟瀾自己在里面,畢竟書房中除了書架桌椅就再無其他了。
謝瀟瀾看著屋內的陳設思緒飛遠,莫說是做太子,就是做皇子,夜辭淵都是極為“不合格”的。
他深知其中的貓膩,所以才不曾拒絕夜辭淵的交好,只是前世他過于疏忽才被曹勉有機可乘。
這次定然不會重蹈覆轍。
侍衛們臨時抱來的炭盆堪堪夠謝瀟瀾暖個手的,他虎著臉漫步邊際的想,知道的說這是太子是宅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廢棄的舊院子。
“之淮,怎的這般著急找我?”夜辭淵私底下在他面前從未用過自稱,和氣的像是平起平坐多年的知己好友。
“是有急事。”謝瀟瀾看向他,眉心微微皺起,“殿下怎么這般慌張,失了儀態可不好。”
夜辭淵微微擺手,胸口還有些起伏,笑道:“你這會正寶貝你夫郎呢,突然來我這肯定是有什么要緊事,否則怎么會丟下夫郎過來?”
謝瀟瀾在心中嘆息,當真可惜。
他便沒再多說其他,將手里的小紙包遞給夜辭淵,開門見山道:“這是曹勉準備用來戕害我的毒藥,他之前從一個神秘女人那里得到過同樣的,不知道用在何處了。”
“……這個老東西!竟這樣害你,此事我會告知父皇,你別害怕。”夜辭淵向來溫潤的聲音終于有了一絲波動。
“殿下,有事的是之前的藥,不知道曹勉會用到誰身上。”謝瀟瀾蹙眉,“這藥很毒,須得調查到底是誰中了此毒,我夫郎說中毒之人單看脈搏是瞧不出的,但在飲食上會有些偏好。”
但具體是什么偏好,何意也沒說。
夜辭淵臉色有些難看,他全然沒想到這些事,深宮的齟齬總是讓他厭煩疲倦,這日子還不知要過到幾時。
他攥了攥拳頭,語氣帶著絲苦意:“之淮,我從來想不到這些。”
“殿下不是想不到,只是不愿想。”謝瀟瀾不留情面的拆穿他。
夜辭淵低低嘆息:“此事我會想辦法去查,但飲食偏好哪些,還需你夫郎告知。”
謝瀟瀾很想說些安慰他的話,但那些翻來覆去的話說了又有什么用,對方又怎會不知?
他略坐坐便離開了,只剩夜辭淵坐在只燒了一只炭盆的屋里,如墜冰窖。
回到謝府,謝瀟瀾便急匆匆回到主屋,見何意還安穩睡著才松了口氣,抬手輕輕撥弄對方垂在臉上的發絲,神情溫柔的不像話。
“癢……”
謝瀟瀾忙收回手,垂眸看著迷糊的他笑了:“擾你清夢了。”
“沒睡踏實。”何意有些眷戀地蹭了蹭他掌心,頗有些嬌氣的指責他,“方才也不知誰說陪我睡,見著我閉眼卻立刻急匆匆的走了。”
“我去找太子殿下了。”
聽到他提起夜辭淵,何意眉心瞬間皺起,頗有些不解:“當今選儲君,究竟是怎么個選法?”
謝瀟瀾挑眉:“說來聽聽。”
“若是立嫡自然是如今的太子身份最為貴重,可若是以賢能來說,他并非是最適宜的人選,甚至是最不適合的。”
何意能看出夜辭淵志不在此,夜辛就算再荒唐無度也是對方的親爹,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其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卻依舊要逼他做太子,到底是因為太子嫡出的身份不能動搖,還是其中藏著什么秘密?
謝瀟瀾沒有一刻是不佩服何意的聰慧,雖說他知道如今的何意是不知道哪里來的人,但僅憑幾次的見面都能窺知這些,已是不易。
但許多話他如今還不能和何意說,無關秘密與否,只是時機未到。
“圣上自有自己的決斷,他做的任何事都一定有他的道理,咱們也只能瞧著不是?”謝瀟瀾這般說著。
何意微微瞇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卻不能和我說?話說回來,你可是有前世記憶的金手指,怎么還能被曹勉那種人逼到這般田地?記憶出了差錯?”
不得不說,當人無師自通的開啟“第六感”后,所有細枝末節的線索都會自然而然的串通到一起。
比如,謝瀟瀾曾經對待楊辛的態度。
比如,他對自己,也就是原主前世的事只字未提。
分明就是有見不得的人的!
“你娶了楊辛!”他一錘定音,卻是謝瀟瀾說破天都無法反駁的事實。
謝瀟瀾嘆息:“是,但他聽了曹勉的話。”
若不是楊辛日夜都將他在府上的一舉一動都告訴曹勉,對方又怎會精準無誤的對他下套?
何意輕挑眉梢,他就知道給曹勉的藥下輕了。
“不說這些,你先前說中毒之人飲食方面會有些極端的偏好,那是什么?”
“苦。”何意說道,“里面毒藥的成分會讓他們極端戀苦,此毒為慢性頑疾,若是查出需我親自施針才可,若是孔大夫也在就好了。”
若說何意來到這里最佩服誰的醫術,無一例外自然是孔作,那老家伙雖然行事太瘋魔了些,但技術卻是沒得挑。
可因為王錦然,對方自然也不愿來京城這種束縛人吃人的地方。
謝瀟瀾曲起手指輕彈他額頭:“此事若你做得好,想必能進太醫院了。”
“我去那種地方做什么,揣著你家金疙瘩,你舍得我去為別人做事?”何意故作驕矜,非要沒事找事逗弄他。
“但你開心。”
謝瀟瀾盯著他眼睛緩緩說著,他看的分明,何意是十分喜歡做大夫的,給他一間藥室,他能不吃不喝一整天。
何意頓時感覺臉頰有些發燙,他微微側開頭,低聲嘟囔:“你這人從來都不知道什么叫看破不說破。”
“當然,若我不說,你如何知曉我是懂你的?”謝大人十分自豪,說這話時挺胸抬頭,仿佛能懂自己的夫郎是什么天大的好事。
何意被他這副不要臉的神態逗笑,方才還潛存的一些倦意瞬間消失,謝瀟瀾便順勢將他抱起來,柔聲哄著:“白日睡太多會難受,我扶你在屋里走走。”
“好,我有點想吃栗子,你去買吧?”
謝瀟瀾便點頭:“還想吃什么?”
“還想吃茄鲞,其他想不到,你自己瞧著買吧。”何意隨意說道。
這才是最難辦的,若真隨便買了,回來怕是還有得鬧。
所幸謝瀟瀾對他這時候愛吃的東西都有大致了解,上街一股腦的都買回來就是了,互市熱鬧至極,吃的更是數不勝數。
他穿戴整齊就欲出門,還特意吩咐唐管家將馬牽來,冷是冷了些,但騎馬到底要比馬車快。
謝瀟瀾剛走到門口,遠遠就瞧見兩道人影朝他謝府走來,之所以確定是來謝府,是因為先前讓小白去查追求他娘的那個男人時,曾見過對方的畫像。
“謝大人!謝大人留步,可否允許我說幾句話?”男人喘著粗氣快步走來。
謝瀟瀾神情比這冰冷的天還要淡漠:“這天氣凍人,張商戶也該乘坐馬車來,平白凍壞你的兒子。”
被他這么一說,站在張祥身邊的小哥兒瞬間紅了臉。
作者有話要說:
第114章
張祥便是據說對謝母展開追求的男子, 身形模樣倒是尚可,只是他這種冰天雪地里帶著孩子徒步來的舉動讓謝瀟瀾很不喜歡。
謝府也曾輝煌過,可謝家脫離朝廷已久, 到謝瀟瀾這里也只能稱一句新貴,盡管如此, 京中盯著謝府的人不計其數, 要么是為了攀扯關系, 要么就是為了抓什么把柄。
張祥這般“虔誠”的行為, 若是被謝瀟瀾拒之門外, 傳出去又不知會變成什么傳聞。
張祥從未和謝瀟瀾接觸過, 但傳言卻是沒少聽, 他恭敬道:“此事說來可笑,但請謝大人許我見令尊一面。”
“張老爺既然知道可笑, 就莫要再提。”謝瀟瀾側眸看他,神色莫辨。
“謝大人!此事謝大人無法做長輩的主,需得我和你母親聊才行,你母親與我都是苦命人,只讓我見令尊一面即可!”
張祥言辭懇切, 此事定要做成才行,否則他此次冒著風險歸家就意義全無了。
謝瀟瀾雖不知他心中所想究竟為何,但也知其心思定然不純, 否則這番惺惺作態是給誰看?
且不說此人他還尚未全然調查清楚,光是他今日的舉動,就絕無踏進謝府半步的資格, 否則來日還不知要惹出什么禍事!
謝瀟瀾還未說話, 一旁站著的張祥家的哥兒張宜倒是先開口了, 他紅著眼眶哀求道:“謝大人, 我父親對令尊是真心的,若謝大人因我存在而不愿讓令尊接受父親,張宜愿與父親斷絕來往!”
恰逢這時宋元牽馬而來,謝瀟瀾立刻翻身上馬,動作行如流水,他居高臨下道:“既是愿意等,那便站在此處等著吧,若是想以此逼迫我,只能說你們錯了主意。”
滿京城誰人不知他的跋扈?
說完這些不等他們反應,謝瀟瀾便立刻騎馬離開,夫郎還等著吃零嘴兒,他可不能將時間浪費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待他離開,小唐立刻將大門緊閉,全然沒有要邀請他們進去的意思。
張宜看向他爹,語氣微冷:“眼下怎么辦?原以為用這種方法能成功,誰知道他竟軟硬不吃!”
“你著急有什么用,他方才可正眼瞧你了?”張祥蹙眉,“還是得先進謝府才行,進去之后才能有機會。”
不管是謝母還是謝瀟瀾,總要拿下一個才行!
張宜一個頭兩個大,他咬牙:“就必須得是謝家?”
“那你且瞧,京城還有哪戶達官顯貴家與咱們情況相似?薛竹漪亡夫,謝家又是京城新貴,謝瀟瀾夫郎剛有孕,他身邊自然缺人伺候,而且我早就打聽過他不喜女子,你去豈非剛好彌補空缺?”張祥說。
兩人算計的明明白白,卻沒料到謝瀟瀾會這般無禮,連門都不許他們進,生生將所有的計劃都打亂了。
張宜又怎會不知他說的這些?
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在聽過計劃后立即同意,謝瀟瀾俊美無雙,家底殷實,人口也簡單,若是他進了謝府,即便只做個側室,那也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了。
“外面發生何事了?”
謝瀟瀾出去的早,馬蹄聲卻是剛才響起,想也知道是外面有事耽擱了,何意便出了主屋,剛好瞧見宋元腳步匆匆,才有此一問。
宋元微微低頭,刻意放低聲音:“張祥來了,帶著他兒子,吵著要進府見夫人一面。”
何意挑眉:“還在外面?”
“小唐說還能聽見他們的動靜,想來是還在。”宋元掩去了他們大言不慚說那些算計話的事,否則要是驚著何意的胎氣,誰也吃罪不起。
“去知會夫人,就說我在前廳待客,她若有事找我便稍等著。”
何意倒是要看看,這人到底是要搞什么名堂。
宋元得了他的準話,立刻讓小唐將人放進來,自然也如他們料想那般,張祥夫子還未離開,想來若是他們一直被關在屋外,來日謝瀟瀾的風頭就要蓋過圣上去了。
謝府近幾日總有來祝賀的客人,前廳便也被安排的暖和了許多,張家夫子一路走進來,表情都不太好,畢竟謝府外面瞧著高門大院的,內里居然只是個二進院,和他們想的完全不同。
“你家正君不是要見我們?怎的還未來?”張祥有些安奈不住,時間拖得越是久,他就越忐忑。
宋元輕笑:“張老爺可別誤會,是我家主子見你和公子在外站著可憐,才邀二位進府喝杯茶罷了。”
張祥面色一僵,顯然想起是自己非要進來的,可薛竹漪他見不到,謝瀟瀾也外出了,他見一個后院的哥兒做什么?
但他不敢言語,滿京城就沒人不知道謝瀟瀾是如何寵夫郎的,雖然他只覺得那些流言可笑罷了。
畢竟就算京城對哥兒的偏見不大,可也沒見誰會把一個哥兒捧在手心里的,簡直荒唐!
又是一盞茶的功夫過去,張宜明顯有些坐不住了,他清了清嗓子問道:“宋管家,能否請你再去通傳一聲,我和爹爹是真——”
“正君到。”紅葉喊了一聲。
前廳侯著的丫鬟小廝們立刻轉身請安,張家夫子愣愣看著,都覺得這場景莫名的讓人覺得緊張。
張宜存著小心思,因此看向何意時視線都帶著打量。
何意方才小憩片刻,只穿著銀白色的夾襖,披著月白色的披風,兩手都揣在手籠里,打扮的素凈又隨意。
但他容貌清冷艷麗,是很容易就會被罵為“狐貍精”的臉,也虧得有他那股清冷自傲的氣質,反而更像是謫仙。
張宜從前總是自負美貌,如今見到何意,才深知什么叫“人外有人”,也正因此,他更加肯定,謝瀟瀾就是個只喜歡漂亮哥兒的。
何意剛坐下,紅葉便立刻命令婢女們端來點心和牛奶,他慵懶地靠坐著椅背,目光從張宜臉上掠過,凌冽又輕蔑。
他抿了口奶,笑問:“聽說二位要找我婆母?可是有要緊事?”
“此事一言難盡,謝正君能否讓我見謝夫人一面?”張祥向來瞧不起模樣好的哥兒,在他看來,無非就是個以色侍人的,能厲害到哪里去?
只是他顯然忘記了何意還是個大夫。
何意抿唇輕笑:“張老爺喪妻,我婆母則是喪夫,若是你們見面,知道的說同病相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婆母要背棄忘義的開第二春了,豈非是于名聲有礙?”
什么東西都敢登門造訪了,拿謝府當菜市場嗎?
“謝正君,身為晚輩怎可背后議論長輩?傳出去豈非要說謝正君家教不嚴,不識禮數?”張祥像是被踩到一腳似的,突然拔高音量開始指責何意。
何意乏善可陳的點點頭:“張老爺慧眼,我本就是鄉下來的,卻是不識你們京城人的禮數,倒是不知,原來京城的禮數就是不能拒絕張老爺?”
“你!”張祥氣結,好一張伶牙俐齒!
張祥死死盯著何意,恨不得用眼神將其貫穿,但他不敢輕舉妄動,否則謝府的人怕是要把他給撕碎。
“張老爺,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謝家與你張老爺如今沒有任何關系,日后更是不會有任何瓜葛,宋元送客!”
何意說完便欲起身離開,哪知張宜卻是大喊:“你身為夫郎,也太善妒了些,你可知謝大人對我很是滿意,方才還對我噓寒問暖?”
何意聞此像是聽到什么笑話一般,突然笑出聲,轉身神色輕蔑的看著他:“我郎君心善,便是看見雪地里的一只流浪狗都會關懷幾句,何況是你們呢?”
說罷,何意也懶得看他們神色如何,立刻轉身離開。
宋元得了何意的命令,當即便喚出護院將他們二人架著趕了出去,直直丟到了地上。
謝瀟瀾打馬而歸,就瞧見他們從里面被趕出來,臉色當即變陰沉,他翻身下馬,將東西小心遞給宋元,轉身便掐住了張祥的脖子。
“謝、謝大人……”
“我夫郎若是被你們驚的傷身,我一定將你們碎尸萬段!”謝瀟瀾咬牙狠狠甩開手,思來想去都覺得不痛快,轉身一腳踹在張宜腹部。
他從宋元手中接過東西,這才急匆匆地進了府,還不忘叮囑小唐,日后若是再看見他倆在謝府門前晃悠,立刻報官。
謝瀟瀾拎著東西進屋,就見何意在紅葉揉腦袋的動作下禁閉雙眼,一臉享受的模樣。
“我聞到香味了。”何意突然睜開眼。
“若是連這些都聞不出,我都要請胡大夫來了。”謝瀟瀾在離他稍遠的位置烤了烤炭盆,這才朝他走近。
他剛走近,紅葉便識趣地招呼其他侯著的婢女們出去,將這一方天地留給他們夫夫二人。
畢竟她們都知道,有謝大人在時,伺候正君的事都是由他來做。
謝瀟瀾將買來的吃食一一擺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像是獻寶一般邀請他每個都嘗嘗。
意外的是,何意并沒有吃他一開始點的栗子。
謝瀟瀾對此表示理解,他鄭重其事地點頭:“娘確實有說過懷哥兒口味會變化很大,她說懷瀟瀟時就是這樣。”
“你敢說想要兒子而不是哥兒或女兒,我跟你翻臉。”何意眼睛一瞇,威脅著。
“怎會?”謝瀟瀾失笑,一想到可能會有個和何意模樣相似的軟乎乎的小哥兒,他歡喜的都快要瘋了!
何意冷哼一聲,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看向謝瀟瀾:“我方才聽說你對一個哥兒噓寒問暖,知冷知熱的?”
謝瀟瀾更無奈了:“天地良心夫郎,若不是他們擋在門前,我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何意當然知道對方的心意,但那兩個人的算盤珠子都快蹦他臉上了,他自然不能坐以待斃。
他憤憤咬了一口酥油餅,片刻功夫臉色就變得難看起來,何意額頭沁出密麻的汗。
下一秒,謝府再次雞飛狗跳。
作者有話要說:
他來了他來了,他帶著演技走來了!
各位寶貝們五一小長假快樂哦~
出行注意安全!
第115章
京兆尹親自帶著侍衛沿街張貼張祥父子的畫像, 還不忘提醒百姓們,若是見到這兩人,定要告知官府, 若是誰的消息屬實,還能得到謝府百兩銀子的謝禮。
自然, 百兩銀子對京城的官員或是商戶來說著實算不上什么, 但“謝府謝禮”這個名頭卻足以讓所有人都趨之若鶩。
當然也有不少人疑惑這倆人到底是犯了什么事, 竟然能惹的謝府報給京兆尹。
“你們不知?”
“這誰能不知道呢?這張家父子不要臉啊!做出那種傷天害理的事兒!”
“哎呦快別賣關子了!說啊!”
“這張家父子也不知中了什么邪風, 死活都要攀扯謝家主母, 謝大人怎會允許他們這般污了名聲, 自然是不許進, 可他們居然站在謝府門前久久不去,這不是明擺著逼迫人呢?”
“謝正君如今懷著身孕, 還是大夫,最是心軟了,便把他們請進去喝了熱茶,誰知道他們居然在謝正君的飲食里下藥!”
滿京城誰不知道謝瀟瀾愛妻如命,竟然敢這樣暗害何意, 而且對方如今正是孕期,哥兒本就不易有孕,若是因此落了胎, 那就是要害的謝家斷子絕孫了!
這種仇恨,說是不共戴天都不為過,只是報了京兆尹可不就不算什么了?
此消息在京城快速傳開, 就算不為著“謝家”, 光是因為何意是善仁堂的大夫, 百姓們就自發開始關注模樣相似的人。
張祥父子倆全然沒想到還會有這一出, 躲回張家不敢再出來了。
“沒用的東西!”
“大嫂說這些也沒用,老三已經把事情搞砸了,還想那些歪門邪道的毒害人,這下要把咱們張家害死了!”
“就是,眼下還是想想怎么向謝府賠罪吧!這般被通緝下去,鬧到圣上那,怕是整個張家都保不住了,老太太也不想看著您孫子跟著被斥責吧?”
坐在主位的老太太頭發花白,手里撐著一根拐杖,神情嚴肅認真,端的一副健旺模樣。
她自然也在思索著解決辦法,只是不管她如何想,最好的辦法都是把張祥父子送到謝府,否則張家若是被惦記上,消失在京城也只是時間問題。
只是若她就這樣做了,外界豈非要說張家冷血無情?
本就是因為張家如今的地位遠不如從前,她才想著把張祥父子接回,何況誰不知謝瀟瀾最是疼愛那個哥兒,剛好張宜也是哥兒,怎么看都是好事。
偏偏這倆拎不清的居然敢直接下毒!
她沉吟片刻,敲了敲自己的拐杖,最終下定了決定:“帶著他們去謝府!”
另一邊。
謝府主屋內,何意躺在床榻上抱著枕頭,謝瀟瀾端著一碗紅棗粥一勺勺喂著,屋內的軟榻椅子上坐滿了人,都一臉賤笑的看著他們。
何意從前也曾作為優秀學生代表在萬人面前演講,那時他都臨危不懼,偏這次被人瞧的紅了臉。
他推推碗盞:“不喝了。”
謝瀟瀾當即把碗放到紅葉的端盤里,他扭頭看向屋內的一群人:“在這有意思?看也看了,還不趕緊走!”
印商陸呲牙一笑:“外面熱鬧可不如你們好看,沖冠一怒為紅顏呀!傳出去都是百年佳話!”
“誰說不是?咱們老謝寵夫郎可是出了名的,聞名京城了!”南靈微跟著笑。
“聞名京城哪夠?那得是聞名天下!”翟子橋跟著捧哏逗趣。
有這種知根知底的友人,不管何時都會有些頭疼,謝瀟瀾努力板起臉想反懟,偏偏這些人的話都十分得他心意,因此唇邊的笑止都止不住。
他垂眸輕笑,眼底滿是愉悅,轉頭就對何意撒嬌:“夫郎,他們都知道我懼內,都在看我笑話。”
“是嗎?”何意抬手摸摸他臉頰,語氣溫和無害,“沒關系,先前小廚房做點心時我好像不小心把剛配的藥掉進去了,想來應該就是他們吃的這些。”
眾人聞言,臉色驟變。
何意最近總是忘東忘西,會發生這種事一點都不奇怪!
印商陸先吱哇亂叫起來:“我不要拉肚子!我不要拉肚子!”
何意朝他歪頭一笑,語氣故作可愛:“你說了不算哦。”
褚決明將他拽到身側坐好:“傻不傻,這種話你都信,之淮寶貝他寶貝的緊,怎么可能讓他隨身帶著毒藥?”
“……是我狹隘了。”印商陸低頭做鵪鶉,決定一炷香不理會他們。
氣氛稍微和緩,李鶴失笑:“說來也虧得你們想出這種方法,想來張家已經在考慮該如何解決了。”
“不出三日。”何意略有些驕矜的伸出手指比劃個“三”。
他們都不信,是張祥父子自己動了那些念頭,否則按照他們十年離京的情況來看,怎么可能會在短時間內對謝府了如指掌,甚至還能數次偶遇謝母?
定然是張家的人暗中出謀劃策,可見他們父子也并不得張家歡心,想來不出三日便會把他們父子送上門來。
果然不出何意所料。
事情發生的第三日,張家的老太太便帶著張祥父子登門拜訪了,還帶著好些禮盒與箱子,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們要給謝府塞銀子。
前廳。
謝母端坐在主位,謝瀟瀾坐在其身側,兩人的表情都淺淡疏離,甚至帶著淡淡的不耐煩。
前廳一片寂靜。
張老太抿了口茶水,輕咳一聲:“謝夫人,此事是我張家做的不對,所以幾經商討由我這個老東西親自將他們父子送來賠罪,希望令郎能網開一面,將通緝令撤掉。”
且不說謝母已然從謝瀟瀾那里得知張家的意圖,光是他們刻意逼迫謝瀟瀾又企圖將何意逼下位的事,就足夠她惡心了。
她只無奈笑道:“張老夫人,此事還真輪不到我做主,畢竟已經走了京兆尹,就已經不再是私事,令郎的行為可是謀害朝廷命官了,誰讓我那不爭氣的兒夫,還是個四品恭人呢?”
張老太神色微冷:“那就是沒得談了?”
“張老夫人既然已經將罪犯帶來,那本官自會將其帶到京兆尹處,讓他聽候發落便是。”謝瀟瀾說的更是直白,此事擺明了要公事公辦。
更是將自己也摘了出來,反而讓張家更無話可說。
張老太有些抓狂,她本以為自己親自帶人來,會讓謝家有所收斂,會不好意思再追責,沒想到他們反而更加咬緊此事。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微笑:“說來也只是孩子間的打鬧,何必將此事鬧這么嚴重,我們帶了些——”
“張老夫人,喊你一句老夫人是見你歲數大還要操心小輩的事,可別不識抬舉。”謝瀟瀾也不裝了,當下便囂張的翹起二郎腿,脊梁骨一松就靠在了椅背上,“也不出去打聽打聽,事情犯到我夫郎頭上,要他一條賤命都是在我心情尚可的情況下。”
張老太眼睛一瞪,拄著拐杖狠狠戳了地面:“謝大人!”
她神色難看又氣憤,于她而言,這是她此生第一次遭受這般侮辱,偏偏是她們理虧,無法怪罪對方。
謝瀟瀾挑眉,不以為意:“張老夫人把犯人帶來不就是準備交給我處置?這會又演什么母子情深?今日就兩條路給諸位,要么把他們父子留下,你們離開,要么就等著京兆尹上張家拿人。”
這是兩條路?
這不是明擺了逼迫他們選第一條?
張老太徹底繃不住了,她若是敢等到京兆尹上門,又怎會主動帶著張祥父子來?
“好!做錯事就該接受懲罰,人我就留下了,只求謝大人能留住他們賤命!”
謝瀟瀾微笑:“慢走,不送。”
“哼!”張老太帶著府上小輩離開,沒片刻功夫小唐就將被扭送來的張祥父子帶到了前廳里。
謝母立刻識趣離開,她從不插手謝瀟瀾朝堂之事,對他如何處理瑣事亦是只聞不問,她相信有何意在,她這個好兒子就不敢鬧的過分。
謝瀟瀾淡淡瞥了一眼那兩人,嘴角上揚:“關進地窖,我會與夫郎親自審問他們。”
“……主子,正君如今雙身子,怕是見不得血腥。”宋元低聲提醒著。
謝大人自然也知道,只是這種事他可做不了主,這可是夫郎的意思,自然要聽的。
即便在自身發生穿越這種事,何意依舊不信鬼神之說,唯一讓他有些在意的也只是先前那位大師說過的話,但那都還沒有表露什么。
因此,他并未太過在意。
聽到謝瀟瀾詢問時更是直接笑了:“你我的孩子怎會連這般小打小鬧都承受不住?”
地窖。
里面各種刑具都有,如今掌管這里的自然是事事都好奇的蘇合,別看他娃娃臉一張,折磨人的手段卻不少。
他將張祥父子帶進監牢里,還十分貼心的為他們展示著這里的布局,嘴角露出沉浸的笑:“這里的一切我都很喜歡,主子很好,采用的都是我的建議。”
話音剛落,他就聞到了一股尿騷味。
蘇合不太高興:“你把這里弄臟了,真討厭!”
“蘇合。”
“主子來了!”蘇合立刻三兩步竄過去,若是有尾巴,此刻就要搖起來了,“正君好。”
何意撩起眼皮,目光落在他身后已經被嚇傻的父子身上,他彎起眉眼:“快去做事。”
“好!”
蘇合神情驟變,吩咐身邊的人將他們抓住,還不等這兩父子反應,手腳已經被釘在墻壁上,筋骨被刺穿的疼痛感直沖的他們昏死過去。
謝瀟瀾舔了舔犬牙,輕笑:“還不曾為自己的壞心思贖罪怎么就昏睡過去了?”
蘇合聞言瞬間來了精神。
作者有話要說:
蘇合:“主子們好壞,我好愛!”
第116章
踏著身后凄慘凌厲的叫喊聲, 謝瀟瀾半攬著何意走出了地窖。
臨近年關時使臣們準備離京了,身為四品官員的謝瀟瀾自然也得前去歡送,站在冷風口里, 他忍不住緊了緊身上的披風。
夜霆淵直視前方面不斜視道:“謝大人不是暫時賦閑在家?倒是沒想到能在這見到你。”
“是啊。”謝瀟瀾乏善可陳,即便是面對夜霆淵這個王爺, 神情也是淺淡又倨傲, 沒有丁點兒尊敬可言。
在他看來, 夜霆淵心思陰沉惡毒不說, 還是無緣圣位之人, 因此連表面的敷衍都懶得做。
自然, 他越是如此, 在外人看來他就更像是一眼就能看穿的人,旁人只會對他的脾氣敬而遠之, 卻不會認為他是心細深沉之人。
這樣的脾氣當然也會得罪不少人,但那些人也不敢對他怎樣,包括眼前的夜霆淵。
謝瀟瀾懶懨的打了個哈欠,看著前面送行的隊伍有些無奈,也不知是有什么話要說, 竟然能讓他們在冷風中站半個時辰。
“謝大人。”
謝瀟瀾扭頭看去,就見雁北戎步伐穩重的朝他走來,他挑眉:“北域皇子。”
雁北戎立刻露出憨厚的笑:“是, 是有些話想單獨和謝大人聊聊,先前因為謝大人在家休憩,不曾上門打擾。”
“北域太子有話不妨直說。”謝瀟瀾撩起眼皮看他, 眼底帶著淡淡的警惕。
他有預感, 對方即將說的話會讓他很不痛快。
果然。
雁北戎秉承著北域人“直來直往”的優良傳統, 直言道:“不知令弟可有定下婚約?”
好啊。
謝瀟瀾瞬間敷衍都懶得敷衍了, 他嗤笑一聲,輕輕呼了口氣,白霧在冰天雪地里將他的神情模糊,他冷聲道:“北域太子還是別肖想這些的好。”
“是本王唐突了,但我此去還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便希望他能得知我的心思,請代為告知。”
“不可能。”謝瀟瀾神情驟變,“這種骯臟的心思,我不會告訴他,我勸你最好停了這份心,否則我會想盡一切辦法讓大淵聯合其他國域對北域出兵。”
雁北戎一掃方才的從容,他敢怒不敢言,話到嘴邊幾經轉換,最終換了個意思:“謝大人,有沒有一種可能,為表兩國和睦,會像前朝一般進行聯姻?”
這話便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謝瀟瀾露出一抹淺笑:“雁北戎,你盡管去試,扮豬吃虎的把戲你倒是玩的愉快,我不介意修書一封告訴你的兄弟們,你這段時間不僅沒有做‘質子’,反而與大淵的朝臣們相處的不錯。”
北域刻意將一位不受寵的皇子送來,就是因為在刻意防著大淵,互市這種互惠互利之事做好最好,若是真撕破臉,失去的也無非就是一位婢女所生的下賤子罷了。
但不排除北域會有趁此機會攻打大淵的心思,可不管怎么說,他如果被這樣的人拿捏住,那可就不太好了。
雁北戎當然不敢賭,他說那些話本就是威脅,除非他能成功繼位,否則即便聯姻也絕對輪不到他。
他瞬間泄氣:“我會讓謝大人看到本王的誠心。”
其實他還想說,若是謝瀟瀟真對他無意,也不會那般好言好語的待他,分明就是對他有些好感的。
他們的交談并沒有驚動任何人,只是周圍官員見雁北戎在這里稍稍側目,又見他快速離開,只當他是感謝先前謝瀟瀾帶他游京。
畢竟北域人熱情是出了名的。
至此,使臣們徹底離京,但互市卻是按照先前的安排照常進行,城門口的看管也更加嚴格起來,生怕其他國域來做買賣的人會帶些危險東西。
“又開始飄雪了。”何意盯著窗外的雪花眨眨眼,也不知送君亭那里如何了,“宋元,你派人去瞧瞧,他沒帶傘。”
宋元立刻應聲:“我即刻就去。”
他立刻穿戴好衣裳,拿起傘便準備親自去迎接,最近柳如鈺在朝堂如魚得水,他得補上空缺才行。
宋元腳步匆匆,剛走出門沒多久就見遠處謝府的馬車,他趕緊小跑過去:“大人回來了。”
“怎的出來了?”謝瀟瀾挑眉,“上來,一會把回南天叫來。”
宋元見他眉宇帶著陰云,就知道此行定然是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收起油紙傘上了馬車,坐在車口處等著他先說話。
謝瀟瀾當然看得出雁北戎那時的信誓旦旦,若不是他反唇相譏,對方怕是真會拿捏住他。
最根本的原因,也在謝瀟瀟。
他按了按眉心:“已經年下,一直在齊太傅府上叨擾也不好,盡快把小少爺接回來。”
“是。”宋元立刻明白,此事和謝瀟瀟有關。
謝瀟瀾像往常那樣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才邁進謝府,外面事所帶來的情緒,都不能帶回家中讓何意跟著心煩。
屋內一直關注著院外動靜的何意在他進院就瞧見了,他放下手中的醫書,靜等著謝瀟瀾進屋。
“發生何事了?”
謝瀟瀾自認演技甚好,卻不曾想剛進屋內,就被何意瞧出自己的不對,只是他愿多說,便準備開口搪塞過去。
何意卻蹙眉:“你想清楚,現在騙我,之后要說多少好話。”
謝大人瞬間慫了。
他無奈道出實情,何意瞬間抓住重點:“瀟瀟定是給過他錯覺。”
“我也是這般想,已經讓宋元去接人了,待他回來再好生問問,他最好是能說出幾個好的理由,否則這次你求情也沒用。”謝瀟瀾是真的生氣了。
在他看來,即便謝瀟瀟還有兩年多便要及笄,但眼下還是孩子,不能事事都由著他的心意胡來,否則來日怕是真的要惹出事端。
何況,謝瀟瀾也沒精力管他太多年,只要他能安然度過及笄之年就好。
另一邊。
得了命令的宋元立刻安排馬車去了齊太傅府,門房見是謝家的人來,客氣又熱情的迎了進去。
太傅府鮮少有這么熱鬧的時候,平日里齊太傅喜靜,府上便總是安靜異常,這次帶著不少孩子學習課業,氣氛便活絡些。
齊太傅聽了府上小廝的稟告,就知道謝府怕是有事要叫謝瀟瀟回去,否則也不至于在定好的日期前提前派人來接。
“年關已至,課業便到今日結束,稍后我會知會你們各自府上,介時派人來接你們,謝府已經來人了,謝瀟瀟去。”齊太傅端坐在前面,氣定神閑地說著。
謝瀟瀟先是一愣,而后快速起身對他鞠躬行禮:“學生明白。”
“你要回去了。”齊隨突然出聲,臉上帶著糾結的神色,他從自己書本里抽出張宣紙遞給他,“這是我畫的圖,到今年冬剛好四季。”
謝瀟瀟垂眸看向對方骨節分明的手掌,許是因為緊張,捏著紙張的關節微微泛著青白。
他不太想拒絕,說不清緣由。
于是謝瀟瀟匆匆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將紙張連帶書本抱進懷中離開了。
馬車上謝瀟瀟忍不住:“宋元哥,我哥哥為何這般著急帶我回去?”
“今日其他國域的使臣皇子們離京,想來是有人對大人說了什么,小少爺介時只需有話直說,若是說錯,大人會更生氣。”宋元便將自己猜測到的簡單說給他聽了。
謝瀟瀟對自己曾經做過的事心知肚明,眼下只聽宋元這么說,就知道他行跡敗露了,除了實話實說確實別無他法。
嫂嫂若是幫他說話,想必都會被訓斥。
懷著忐忑的心,謝瀟瀟深吸一口氣推門而進,他咽咽唾沫笑道:“嫂嫂哥哥,我回來了。”
“跪下。”謝瀟瀾淡淡說道。
何意微微瞪大眼睛,卻是什么都沒說。
“哥——”
“跪下,我今日心情不好,說什么你只管做。”
謝瀟瀟聞言不敢再反抗,上前兩步,跪在早就準備好的蒲團上,微微低著頭,等著謝大人的審判。
謝瀟瀾放下茶杯,嗓音寡淡:“你私下和雁北戎有來往?”
雖是問句,言語間卻是肯定的意思。
有宋元提前提醒過,他不敢說謊,實誠的點頭:“回大人,見過兩次,只是說了幾句話,不曾有親密舉動。”
“你可知,你尚未及笄,私見外男的事若是被有心人傳出去,那些污言穢語就能逼死你。”謝瀟瀾撩起眼皮看他,“為什么這么做,我聽聽你的解釋。”
謝瀟瀟咬緊牙關,卻是抿緊唇瓣,那模樣分明就寫著什么都不會說。
“謝瀟瀟,我的耐心有限。”
“沒有為什么,我只是那么想,就那么做了,他是北域的皇子,如果我真能嫁到北域去,就算事為著兩國交好,他們也不會對我怎樣,我想要的榮華——”
啪——
清脆且沉重的耳光聲,即便是站在外面侯著的婢女們都聽的一清二楚。
何意瞬間瞪大眼睛:“謝瀟瀾!”
這一巴掌沒有收勁兒,謝瀟瀟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耳朵也嗡嗡的聽不清聲音,但他的態度依舊倔強。
何意趕緊將他扶起來往床榻上帶,他幫謝瀟瀟輕輕揉捏著側耳處的穴位,盡量減輕他的痛苦:“瀟瀟不怕,你躺下休息,我幫你看看。”
他細心檢查片刻,在他稍微清醒時問了幾個問題,見他都能作答,才放下心,沒有上到眼睛和耳朵就好。
何意把紅葉叫進屋內,示意她好生看著謝瀟瀟,他則是拽著謝瀟瀾去了偏屋。
“那些話確實過分,可你下手也太狠了,你若是再用些力,他耳朵受損怎么辦?孩子是能隨便動手的嗎?”何意壓著聲音朝他喊。
謝瀟瀾愣愣盯著自己的手,掌心已經是一片紅色,他微微攥起又松開,只覺得掌心灼痛刺麻。
何意攥住他手掌,放緩聲音:“這件事交給娘處理好嗎?你別太自責。”
沒人比謝瀟瀾還疼愛謝瀟瀟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117章
謝母得知此事并未表達什么意見, 只是按照何意所交代的去照顧謝瀟瀟,她去時小家伙大概是剛哭過,眼睛鼻子都還泛著紅。
她鮮少管理府上的事, 倒是沒想到這段時間總是風波不斷,也打亂了她本想吃齋念佛的計劃。
地窖雖然偏僻, 但偶爾也能聽到從里面傳出來的動靜, 她刻意忽略孩子們成長至今的模樣, 就是不愿面對那些殘酷的事實。
可現在, 怕是不行了。
何意將自制的藥膏涂抹在他紅腫的臉上, 低聲對謝母道:“皮肉傷, 擦幾日藥便好了, 這幾日要辛苦娘看顧瀟瀟了。”
“我會找合適的機會問清楚,你有身子, 回屋歇著去吧。”謝母臉上的笑淡淡的,何意不是她親兒子,平日里再喜歡,心情不痛快的時候也難維持表面笑意。
何意眨眨眼,突如其來的疏離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但想到謝母此刻心情不痛快,他便識趣的離開了。
他能理解謝母的心情,畢竟他如今也沒有見著人就笑臉相迎的情緒, 但說不失落和心慌卻是假的。
即便是剛嫁到謝家時,謝母的態度都沒有這么不耐煩過。
回到屋內,謝瀟瀾把玩茶杯的手一頓, 佯裝不在意問道:“娘那里怎么樣了?”
“自然是擔心瀟瀟的, 皮肉傷都是小事, 等他醒了你去道個歉。”何意眉眼微垂片刻, 看向謝瀟瀾時露出強扯的笑意。
沉浸在情緒里的謝瀟瀾并未察覺到他的異樣,聽他這么說只點了點頭:“此事是我太過分了。”
“我想躺會。”何意輕聲說道。
謝瀟瀾立刻會意,笑著走向他攙扶他起身:“那我陪你,年后忙碌起來自是武無暇顧及你,眼下可得好生陪著。”
何意微微蹙眉,抬手推他:“我不想你陪。”
是不想,不是不用。
謝瀟瀾難得有些無措,此時才發現何意情緒有些低落,他緊張兮兮的打量他:“怎么了?是不是身體不說服?我讓宋元去善仁堂請大夫,你不舒服怎么不說呢?”
“謝瀟瀾。”何意輕聲喊他,“你現在有點煩。”
不對!
何意看著對方有些受傷的表情,心里也跟著難受。
話不應該這么說的!
但是他忍不住將情緒帶到對方身上,這種遷怒,只不過是無能的表現。
“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明白我明白。”謝瀟瀾打斷他的話,生怕他繼續說出讓自己心驚膽跳的話,他苦笑道,“孩子大概不太喜歡我,一定是他嫌我煩了。”
他給彼此找了個漂亮借口,漂亮到何意沒再開口說任何安撫的話,像是默認了。
何意眨眨眼,覺得剛剛說那種話的自己特別不是人。
他還想再說些什么,謝瀟瀾已經先他一步推門而出了。
想來,短時間也是不想再見他了。
何意躲進被窩里,用被子將自己嚴實包裹住,他不禁開始反思最近發生的事——謝瀟瀾的改變,謝瀟瀟的不對勁,謝家發生的事……
好像都是從他嫁到謝家開始的。
盡管他知道隔著血緣,很難有人能做到對他極致的好,可謝母的態度卻讓他明白問題所在,因為這一切都需要一個“外人”背鍋。
而他,剛好就是那個外人。
何意嗤笑一聲,覺得自己想的有些多,謝母也只是這一次對他態度不好罷了,任誰都有情緒低落的時候,哪能求事事完美呢?
何況,謝母對他是極好的。
謝瀟瀾出門后,先是在門口站了片刻,任由冷風吹著自己醒神,而后才故作輕松地笑了笑,轉身朝書房走去。
一定是他哪里做的不對。
“宋元!”
“學生在。”宋元忙在外面應聲。
謝瀟瀾將他喊進來,眉宇皺的厲害,像是遇見了什么艱難險阻:“你幫我想想,如何哄有身子的人高興。”
“正君生您氣了?”宋元覺得有些好笑,“正君哪里舍得和您生氣,想必是等著您去哄呢?不若您買些他愛吃的東西送去?”
“京城吃食怕是早就吃膩了,且幫我想想哪里有什么好玩的,或是新奇的玩意兒。”
京城吃食還有什么好,何意可是連御膳房的點心都吃過了。
宋元聞言也為難起來,每日想的都是官員來往的事,他還真沒想過這些。
但謝瀟瀾分明就是現在就要。
“大人可在?”
外頭驟然傳來柳如鈺的聲音,緊接著就是小廝說他在里面的話。
謝瀟瀾想著柳如鈺是在幫他盯朝堂事,當即示意宋元把人帶進來,柳如鈺和宋元碰了碰拳,兩人相視一笑。
進書房后,不等謝瀟瀾問話,柳如鈺便將朝堂事悉數道來。
先前使了些手段,成功成了賈馮敏手底下的心腹,只是對方雖信任他,許多話卻沒有與他說過,還需一步步來就是了。
原是自從使臣們離京,夜辛便有些身體不適,偏偏夜辭淵最近行事一直有紕漏,便被朝廷官員抓住機會提及太子之位,因此吵的不可開交。
“看樣子是有人在暗中鼓動,太子向來勤勉,還是有人看不順眼,可見對方所為不僅僅是太子之位。”謝瀟瀾思忖片刻說道。
他雖知曉前世繼位之人究竟是誰,可其中卻沒有任何陰謀詭計,因為夜辛前世時就因為荒淫無度,早早就駕崩了,圣位自然也是傳給了該傳之人。
但如今這番情形倒是從未有過的。
謝瀟瀾一時想不出頭緒,痛快的揮揮手:“不說這些,你可知京城何處好玩?我今日也不知何處惹他生氣了,需得哄哄才行。”
“說來,近日城外的一處結了冰的河灘上倒是有不少人去滑冰,前朝時冰上游藝便十分盛行。”柳如鈺說道。
宋元輕嘖一聲:“什么餿主意,正君已經懷了小主子了,哪還能玩那么危險的。”
“是我忘了。”
可這般想來,冬日里也只有這些可玩的,再無其他了。
謝瀟瀾自然也知道自己出的題有些為難人,思來想去,他決定去問問何意的意思,若是他想去,介時帶著一家去也無不可。
他囑咐宋元將滑冰會用到的器具都準備好,防護用品也一應都準備最好的,又與柳如鈺淺談了幾句才再次返回主屋內。
柳如鈺盯著他的背影有些憂慮:“大人的軟肋暴露的太明顯了。”
宋元嗤笑一聲:“凡是有家室者,自然都有軟肋,你暫且不提,可我又何嘗不是?柳兄別說這些無用的,眼下幫主子哄好正君才是。”
“你說的倒也是。”柳如鈺輕笑,“我隨你一起準備。”
謝瀟瀾放緩腳步走到主屋門口,紅葉瞧見他忙行禮,方才見他們爭吵時,她還十分擔心謝瀟瀾會真的生氣,以后再不理何意了,若是再趁他有孕期間帶回來一個,那真是防不勝防了。
畢竟,自古哪有妻室對夫君拒之門外的?
何況謝瀟瀾這樣不納妾,不吃花酒的男人,才是世間少有,任誰知道不得夸幾句?
謝瀟瀾輕聲問:“睡下了?”
“方才還聽見里面有些動靜,但沒叫人,奴婢不敢進去。”紅葉實誠說著。
“我進去瞧瞧。”
謝瀟瀾說著推開房門,和外面比起來,屋內當真是暖和的過分,他趕緊檢查室內的通風口,生怕堵著再吸入毒氣。
何意早就別過氣了,但他被謝瀟瀾慣壞了 ,即便是自己的錯處,都得等著對方來哄才行。
他這種心態無非就是恃寵而驕。
知道謝瀟瀾一定會哄他,所以才這樣作妖。
“方才如鈺來,說城外有處能冰嬉的地方,我想著你也有些日子不曾出府,咱們明日就去看看可好?”謝瀟瀾也不管他回不回答,自顧自說著,“我已經讓宋元他們去準備用具了,你若是想去,咱們明日就出發。”
臺階都遞到臉上了,再不下就真的過分了。
何意慢吞吞從被窩里爬起來,他滿臉寫著“不高興”,驕矜問道:“就你我嗎?”
“我一會去問問娘和瀟瀟,若是他們也去,那就一起。”謝瀟瀾笑說。
何意突然心尖一跳,不知道為什么莫名的有些慌。
另一邊。
謝瀟瀾的臥房內,謝母正揪著他讓他將之前的事悉數道盡,在聽完謝瀟瀟坑坑凼凼的話后,她先是震驚,而后情緒徹底被吊了起來,整個人都有股說不出的氣憤。
她突然開始懷疑自己之前做的事,到底是對是錯。
當謝瀟瀟說出“是為了嫂嫂”這幾個字時,她幾乎無法抑制的狂怒,自己的孩子需要去“□□”一個男人,從而保護他自己的嫂嫂?
而他的嫂嫂,卻渾然不知?
“娘你別生氣,是我自己想那么做的。”在那時聽到他們的對話時,他就這么想了,盡管他只能做些微不足道的事。
謝母恨鐵不成鋼的戳戳他額頭:“蠢東西!”
她還欲說些什么就聽到外面傳來動靜,就知道是謝瀟瀾來道歉了。
果然。
謝瀟瀾進來后便示意謝母出去,而他則是坐在謝母的位置,準備和謝瀟瀟推心置腹,那些緣由他已經不想知道了,但弟弟不能不愛護。
“……我已經跟娘說過了,她很不高興。”謝瀟瀟又再次將事情原委說了一遍,若說不委屈是假的,但只要哥哥安慰他,他就不覺得委屈了。
謝瀟瀾憐愛地摸摸他還紅腫的臉,自責道:“是哥哥不好,沒問清楚就動手,我跟你道歉,你原諒我?”
“我喜歡嫂嫂,不覺得委屈。”謝瀟瀟頂著腫脹的小臉笑嘻嘻的。
“你說娘不高興,是怎么回事?”
片刻后,謝瀟瀾神情嚴峻地回到主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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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瀟瀟如何說?”
何意見他臉色難看, 只當謝瀟瀟依舊不肯開口,便安慰道:“不肯說便不說了,往后咱們多看顧他就是了, 你沒跟他置氣吧?”
“瀟瀟先前在善仁堂,聽到了我們的對話, 知道海清源對你不規矩……”
話已至此, 何意還有什么不明白?
他有些頓悟的眨眨眼睛, 再看向謝瀟瀾時無助不已,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這些事都是因他而起。
怪不得娘會突然用那種態度對他, 怎么可能不生氣呢, 自己的孩子為了不相干的外人, 做到那種程度。
“……抱歉,是我將他牽扯其中的。”何意下意識先道歉, 言語間有些顛三倒四,“那是我該去道歉才對,我竟然還說你過分。”
他覺得可笑,他才是最過分的那個。
謝瀟瀾蹙眉雙手握住他肩頭:“夫郎,沒有人怪你, 就連瀟瀟都說喜歡你,沒人會舍得怪你的。”
何意蒼涼一笑:“怎會?娘不就是在怪我嗎?”
他無法克制的往最壞處想,謝母不清楚緣由時就已經將錯處都怪在他身上了, 如今知道了謝瀟瀟行事的動機,怕是會更討厭他。
何意原本是不在意這些的,可謝母待他那么好, 他也是真的拿對方當家人, 因此, 稍微一丁點兒的疏遠, 都讓他覺得天要塌了。
果然啊,人有親疏,他早就知道的。
“娘她也只是擔心瀟瀟,我們明日就去城外玩,決明在城外有莊子,你如果不想在謝府,我們可以在那暫住。”謝瀟瀾輕聲安撫他。
他當然知道當務之急是先解決謝母對何意的偏見,躲避并不能解決任何辦法,但他現在只能先按照何意的情緒來做。
至于娘那里,他自會想辦法。
何意確實如他想的那樣只想逃避,聽到謝瀟瀾這提議立刻點頭答應:“明日就去。”
“明日就去,娘那么喜歡你,不會因為這些事就不疼你了,有什么事我頂著呢。”謝瀟瀾抬手撫著他眉心,輕輕落下一吻。
安撫好何意,謝瀟瀾便出門去了謝母的院子,此事定要解決,否則日后他夾在中間也是難做。
聽到柳梢稟告時,謝母已然坐在屋內的桌榻上,顯然是知道他回來,早就等候多時了。
謝瀟瀾默然走近坐下,捻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他解釋道:“明日我會帶他去城郊外小住幾日,等娘心情好些再帶他回來。”
“看你這意思,我若是和他久不能相處,你還準備不見我這個母親了?”謝母諷刺一笑,“我兒到底是長大了。”
“娘既然知道我愛惜他,就不該將事情全都歸咎于他,他也不知瀟瀟會那樣做,而且娘,您向來疼愛他,怎么突然轉變的這么快?”
謝瀟瀾不理解,從前謝府家境難過時,娘都不曾委屈何意,和以致于現在要讓他懷著孕還要憂思這些?
誰知謝母聽到他這番疑問卻也是面露茫然,她也不知道。
只知道那時候氣憤不已,兒子們不能苛責,下人們無錯處可挑,就只能將火氣全都撒在何意身上。
嫁到謝家這么多年,除了謝家落魄那幾年難過,謝家曾無一人給她立規矩,給她下馬威,可她僅僅和京城的那些夫人們走近了數月,竟是學了那些擠兌兒媳的習慣。
“娘也不知……當時就是氣昏了頭,你知道我與他無血緣,對他那般已經十分良善了。”
又怎么可能會故意苛責他呢?
謝瀟瀾聞言松了口氣,露出笑意:“娘只是憂心瀟瀟才說了氣話,意哥兒是真的敬愛您。”
“……去外面住幾日也好,府上有我照看著,對了,柜里有我前些日子剛給他做的襖子,城外風大,莫凍著他。”謝母說道。
話已至此,這便是無事了。
謝瀟瀾知道他娘心中定然別扭,便拿了襖子離開了,回到屋內,就把衣裳掛在顯眼的地方,想著等何意醒了讓他看著開心。
翌日。
謝瀟瀾就帶著何意去了城外褚決明的莊子上,近來因為總有其他國域的人來互市,城門處查的也稍微嚴格些,即便是看到謝府的馬車都沒松懈。
謝瀟瀾對侍衛統領笑道:“辛苦了。”
“大人哪里的話,都是為著城中百姓,大人可是出城去玩,近日好些官員都會帶家眷外出,大人和正君小心些。”統領恭敬說著,還不忘對他們關切叮囑。
謝瀟瀾笑著道謝,而后車夫便駕著馬車出了城門。
前幾日下了雪,城外氣溫深寒,積雪還未曾全部消化,枯枝掛著積雪,瞧著一副銀裝素裹,光是看著都覺得胸口郁氣消散不少。
何意掀起簾子看著,臉上洋著松快的笑,謝瀟瀾見他風吹的鼻尖紅紅的都舍不得放下簾子,就知道此行算是真讓他開心了。
他做事向來有章程,昨日動了心思,就讓人去知會褚決明那邊了,莊子上早就被打掃好了,吃食用具一應俱全。
“冬日里來空氣雖涼,但聞著心曠神怡,很舒爽。”何意驚嘆地看著不遠處的山峰,不管何時,大自然總是最完美的造物主。
謝瀟瀾見他開心,眉宇間也松快些了。
莊子上有人收拾,何意便等不及要去河灘上滑冰了,前世時也只有幼時去鄉下才有機會滑冰,河床結起厚厚的冰層,比那師徒四人走通天河時結的冰都結實。
就是不知這里的河灘能不能行。
此行本就是以何意的心思為主,何少爺想去玩,謝小廝自然要跟著,當即就帶著他朝河灘處走去。
哪里確實有不少城中少爺們在玩樂。
謝瀟瀾如今可是新貴,城中就無人不知的,見他來便有人湊上前殷切的打招呼:“謝大人帶著正君來玩?冰層光滑,可要仔細著些。”
“就你知道的多,人謝大人不知嗎?”
聽著他們一言一語的吵鬧起來,何意覺得有些好笑,可見權力地位不管在何時都是最重要的,人都是會看碟下菜的。
謝瀟瀾神情淡淡的,回應他們的話時也只是微微點頭,擺明了不愿交談,可還是有人總湊上來。
“諸位不用拘謹,我只是陪夫郎出來游玩,與各位沒什么不同。”他說著半蹲著幫何意綁好護膝,連衣擺上沾的干草屑都親手拂去。
一旁看著的人無一不是暗自驚嘆,早就知道他寵夫郎,誰曾想竟是這種寵法?
謝瀟瀾也穿戴好,就牽著何意慢悠悠走到冰上,結實不結實的,其他來游玩的都已經幫他們試過了,自是不用再擔心。
“小心些,我扶著你。”
若是放在之前,何意早就撒開花兒的玩了,但他眼下揣著謝家的金崽崽,著實不敢太大膽,任由謝瀟瀾帶著滑,也已然夠他開心的了。
這里雖說是河灘,但周邊都是田地,河岸邊雖然水位不深,冰層卻也結實。
田地與田地相隔的小彎嶼處還有人在鑿冰抓魚,何意看的出神,不由得上前走了幾步,謝瀟瀾趕緊跟上,生怕他被人群撞到。
“啊!!!”
突然前面的小彎嶼處沖出來一道人影,驚聲尖叫著,眼看著就要直直撞上何意,他有些驚慌的往旁邊讓了讓,可也不知是不是在冰上難以控制的緣故,他分明已經讓位置,對方還是朝他撞來。
好在謝瀟瀾一直護在他旁邊,眼疾手快的把人往自己懷里帶,帶著他躲到了旁邊。
而那朝他們撞來的人卻是因為慣性撲在了冰上,疼的他驚呼一聲,片刻功夫,小彎嶼處就出來更多人。
“子瑜沒事吧?”
“真是夠煩人的,不會滑冰就不要橫沖直撞,倒是顯著你了,差點撞著人還不趕緊道歉?”
“他可不知什么叫禮義廉恥。”
謝瀟瀾抓著何意上看下看,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有沒有不舒服?是不是嚇到了?”
“有點。”何意緊緊揪著他胸前的衣裳,心臟跳的厲害,還有些后怕。
他朝那人看去,就見那少年眉心一點紅,穿著倒是金貴華服,被身旁的男子扶起時還有些委屈的紅了眼。
就是不知是覺得自己摔了一跤委屈,還是被那幾位性格耿直的姑娘說了委屈。
“何大夫!”
“方才就瞧著眼熟,居然是何大夫!”
何意這才仔細瞧她們,確實有些眼熟,想來是先前曾在善仁堂見過的。
幾位姑娘瞧著他那副模樣就知道他全忘了。
“我們先前與你在防己堂見過的。”夏香馥性子活潑,便忍不住自報家門,“我叫夏香馥,家父是督察院左都御史,她們二位是江白薇和蘇綾梔。”
何意聽她說的詳細,立刻就想到了之前為她們把脈的事,這幾位小姐也是性情中人。
他笑道:“記起來了,江小姐身體可好些了?”
江白薇有自汗癥,那時開過藥沒多久就因為謝瀟瀾外調之事不曾再見,遇到從前的病人,總是要多問幾句的。
江白薇先前因為病灶總是靦腆居多,但隨著情況好轉,人也開朗不少,她大方點頭:“多謝何大夫的方子。”
“那便好。”何意也跟著笑。
這廂聊的痛快,方才摔著的林子瑜就有些不太高興了,明明摔著的是他,怎的她們都去和別人說話了?
但他父親官職低,他不敢在她們面前造次,只能對身側的男子撒嬌:“世子,子瑜摔的有些疼……若不是他們方才躲開了,我也不會摔著。”
何意眉梢微挑,少年好茶藝。
只是不等他和謝瀟瀾開口,夏香馥就先冷笑了:“方才就說你煩人,你還真是蠢的沒救了,分明就是你自己逞強作死,這也能賴別人?還有!肖世子是綾梔的未婚夫婿,你這副模樣是給誰看呢?”
“世子哥哥,子瑜沒有裝模作樣……”
“蘇綾梔,我知道你不喜歡子瑜,可他以后也是要進我國公府的,你別欺負他!”
謝瀟瀾聞言瞬間蹙起眉:“肖世子,誰要進你家門本官不關心,只是合該給我夫郎道歉,否則別怪我翻臉無情。”
一般若無特殊情況,朝臣沒有人愿意直面對上謝瀟瀾,肖世子也不例外。
他可還記得先前賈妙齡只因幾句話就導致整個賈府都吃了掛落,若他此刻拎不清,那就是在害整個肖國公府。
他立刻將林子瑜推到前面,柔聲道:“子瑜,還不快向謝正君道歉,說來他也是四品恭人呢。”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林子瑜態度敷衍,含含糊糊地說了一句。
謝瀟瀾頓時沉下臉。
蘇綾梔嗤笑,下巴微抬:“肖世子,這就是你日后要納進府的貴妾,可別害了肖國公府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
第119章
肖世子本就不喜歡女子, 且他向來嬌生慣養,從來就只有他訓斥人的份,哪有旁人指責他不是的機會?
可自從家中與蘇府定親, 他就總被蘇綾梔左看不上,右瞧不起, 偏偏他還不能對她怎樣, 誰讓蘇綾梔的父親是二品大臣, 連他父親尚要給幾分薄面。
如今又聽她這般姿態說話, 心中更是煩悶不已, 當下就有些口不擇言:“若你怕來日嫁到府上會因此害了你, 倒不如不嫁!”
蘇綾梔生性傲骨, 平日里雖性子淡了些,但為人處世卻極有世家千金的做派, 饒是她性格再堅毅,聽到未來夫婿說出這樣的話也覺得傷心。
只見她微微抬著下巴,神情依舊淡定:“這番話你可敢說與你父親聽?別在此處為著一個登不得臺面的未來妾室和我疾言厲色。”
沒得叫人覺得可笑。
肖世子頓時不在言語,國公府向來愛惜名聲,若非他親自哀求, 父親絕不允許他納林子瑜過門,如今聽著蘇綾梔這么說,只能訕訕閉上嘴巴。
何意不喜諸多人圍在一起, 而且林子瑜確實敗了他的興致,便提議邀請夏香馥幾人去莊子里休息片刻。
幾人一拍即合,便開始收拾用具過去了。
林子瑜驕矜冷哼:“世子哥哥咱們也去, 誰知道他們有沒有安好心。”
肖世子聽到這話有些不贊同, 謝瀟瀾為人是狂妄了些, 但還不至于要暗害幾個姑娘, 只是到底說這話的是心上人,他便沒多說什么,帶著他跟了上去。
來京郊游玩的,都是抱著當日來當日回的想法,哪能想到還有溫暖的屋子給她們暫時休?
夏香馥挨著炭盆坐下,白嫩的手指在炭盆前烤著,時不時還要搓搓手指,爭取讓每寸皮膚都暖和些。
她氣鼓鼓著,聲音又低又輕:“那種人,誰想嫁?”
可她們這些女子就是這樣,自小吃穿不愁,即便集萬千寵愛,可終究不是為自己而活,蘇綾梔的父親地位那樣高,不還是得犧牲她的婚事嗎?
她日后定然也是如此。
蘇綾梔確卻是笑了:“你連我那份都氣了,倒是叫我不知該如何生氣了。”
下人們將熱茶送進屋,一并送進來的還有幾個湯婆子,何意知道這些小姐們平時都嬌慣,對待上自然也格外用心些。
何況……
何意抿了口熱茶,茶水順著喉嚨往下,整個人都好似暖和了起來,何況這幾位的父親官職都不低,就算不能拉攏,也絕不能成為謝瀟瀾前進的絆腳石。
“左右都逃不過,國公府也算好去處,我又不愿進那吃人的宮里。”蘇綾梔嗤笑一聲。
她有自視甚高的資本,家中給出的選擇便是進宮或者嫁入國公府,那種吃人的地方她才不會去。
何意聞言神情微動:“可我瞧那肖世子——”
話音剛落,肖世子就帶著林子瑜被請了進來,何意輕蹙眉梢,卻也沒說什么,這里畢竟是褚家的莊子,若換做是謝府,沒有謝瀟瀾點頭王爺都進不去。
“聊什么呢?”林子瑜出聲問道,見他們表情不對,他眼睛微睜,“不會是在說我和世子哥哥的壞話吧?”
江白薇溫聲道:“無人說你們壞話,林少爺只需管好自身便可。”
林子瑜輕哼一聲,不再多言語跟著肖世子坐下,他父親官職都沒有謝瀟瀾高,面對那些高臣的子女自然要夾起尾巴。
也就在肖世子在時敢在蘇綾梔面前逞幾句口舌之快。
他默默閉上嘴,故作委屈的坐在肖世子身邊,殷切的將熱茶遞給他,一副自己無心的樣子。
氣氛有些尷尬,按理來說身為這里的臨時主人,何意與謝瀟瀾要承擔起活躍氣氛的責任,但不速客到來讓他們都沒有心思去做這些。
“主子,小廚房來問菜單。”宋元的聲音打破屋內的安靜。
“我過去。”
這種事向來都是謝瀟瀾安排,他聞言便走了出去,廚娘之前也伺候過他們,但到底不是自己人,拿不準何意的口味,他得親自去叮囑,本就是讓何意散心,若是讓他吃不好,怕是更要鬧脾氣。
何意抿抿唇,添了一句:“想吃辣菜。”
“好。”
待謝瀟瀾離開,林子瑜突然笑出聲:“謝正君好手段,能不能教教我怎么讓夫君這么疼愛的?”
“有心者不用教。”何意微微笑,“林少爺還未成婚便能被肖世子呵護疼愛,若是以后進了肖國公府,想必也會深得長輩們喜愛。”
這話便是實打實的諷刺了。
且不說林子瑜是肖世子苦苦哀求要娶的,而且只能在蘇綾梔誕下嫡子后才能進府,他如果真的會被肖國公府的長輩們喜歡,也不會用這種條件將他拒之門外。
何況,京城雖不歧視小哥兒,但對世家來說,盡快誕下繼承人才是最要緊的,哥兒的生育能力和女子相比著實不夠看。
再者,蘇綾梔的父親可是侍郎,哪里是林家能比擬的?
林子瑜牽牽唇角,很想露出個笑,卻因為氣憤導致面部扭曲難看,只能咬牙道:“希望謝大人能一直如此。”
“林少爺還未出嫁,倒是對婚嫁之事十分感興趣,莫不是林家家風如此,才縱容你這般不知羞恥?”江白薇蹙眉。
江家注重禮儀,哪里能聽別人說這些話?
何意垂眸心情大好的翹了翹唇角,可見林子瑜人品一般。
“江小姐,子瑜并沒有那個意思。”肖世子蹙眉,看向何意,“今日多有叨擾,還望謝正君莫要見怪,我們已經在此逗留許久,合該離開了。”
他說著就牽起林子瑜要帶他離開,全程竟是從未在意他未來正妻的顏面。
蘇綾梔心氣高傲,她不屑做林子瑜那番矯揉造作的神態去討好肖世子,卻也覺得自己的臉火辣辣的。
一時不知這親事談的到底是對是錯。
何意微微點頭:“那便不送了。”
林子瑜得意地從蘇綾梔身旁走過,旁若無人的輕輕晃了晃他和肖世子牽著的手,勝利者的姿態十足。
何意不禁開始思索,男人是不是真的沒辦法分辨綠茶?
“你們留下用午飯吧,左右就是添幾雙筷子的事兒,若是有忌口使喚婢女去告訴廚娘。”何意對她們發出邀請。
幾人都沒有刻意推脫矜持,她們早在之前就很喜歡和何意說話,眼下有這樣的好機會,自然是要拽著他和他好好說。
上到宮闈秘辛,下到市井小民,都能成為她們口中的談資。
何意想,八卦的力量果然是強大的。
“對了,聽我父親說謝大人最近都不曾上朝,那定然不知明年春就要舉行選秀的事。”夏香馥突然說道。
大淵歷年選秀,都是在國內選取適齡女子進京,經過層層篩選后再選擇是否留用,若是能留下,那便是數不清的榮華富貴了。
只是在此之前,會讓諸位未成婚的皇子王爺所選,若是有中意的女子,圣上便會直接賜婚。
自然,以她們幾人的出身若是被皇子們選中,那便是正妃,就算是進宮也是從妃位做起的。
夏香馥和江白薇早就知曉會有這一遭,所以遲遲未定親事。
何意有些詫異:“這么說你們是要進宮的?”
“這便不知了,左右是要嫁入天家,只是綾梔不喜城門宮墻,所以才選了肖世子。”夏香馥不無感慨。
她性子剛烈,若是要她做抉擇,寧愿去做宮妃,也絕不面對一個不喜自己的男子,省的日日不痛快。
何意了然于心,他面前的都不是尋常人家女子,不管她們日后進宮還是做皇子妃,都是極有利的存在。
“人各有志,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便是。”他淡淡道,“誰又能保證這一生都不會犯錯誤呢?只是婚姻大事,還是需要慎重再慎重。”
這里不如前世,離婚結婚都是常態,但這里女子和哥兒只有被休棄的份,就算是和離,于她們自身名聲而言,也是不好聽的。
蘇綾梔微微點頭:“何大夫此言有理。”
何意善意一笑,岔開了話題。
午食照舊按照何意的口味來做,廚娘被謝瀟瀾耳提面命,連擺盤都十分漂亮,色香味俱全。
三位小姐也算是沾了何意的光,吃著美食心情都變好許多。
只是她們不能在外多留,用過午食又陪何意說了說話,便告辭離開了。
何意坐在桌榻旁出神,他突然看向謝瀟瀾:“你當真不知明年春選秀之事?”
“不曾,想來他們是聽到了風聲。”謝瀟瀾前世的事比今生要簡單許多,這些彎彎繞繞確實沒有,但此事保不齊就是他的一個機會。
夜辛這幾年收斂許多,后宮也有三年不曾選秀,此次即便真選也無甚問題,只是為何要藏著掖著?
何意蹙眉:“你準備如何做?”
“自古圣心難測,需得有自己人才可。”謝瀟瀾的意思很明確,可眼下身邊沒有合適的人選。
需得再留心才行。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如今朝堂分割,諸位皇子王爺自成黨派,想來不止咱們會有此意,不過毒物尚未查明,還需謹慎些。”何意說,“解藥我會在年前配制出,介時宮宴眾多,你帶著也能防身。”
謝瀟瀾握握他還有些冰涼的指尖,攥著掌心暖著,俊逸的面容露出笑容:“有你,我安心。”
何意笑著應了他的甜言蜜語:“對了,那肖世子為人如何,我瞧著他也不會真待蘇綾梔好,蘇大人怎會同意此親事?”
“你且看蘇小姐,便知蘇大人,蘇家向來潔身自好,從不輕易站隊。”
何意輕挑眉梢,意味深長:“可若是肖世子不堪重用,那就另當別論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120章
雖說是要在城郊游玩至年前才回, 但何意心里的郁氣早就隨著這幾日的玩耍和那件手繡的夾襖散去。
并非是因為他記吃不記打,而是謝母待他是真的極好,總不能因為一件小摩擦, 就低過對方曾經對他的百般好。
因此,他們提前回了謝府。
謝母驟然見到他們回來還有些吃驚:“不是要再玩上幾日嗎?”
“那里人多, 而且雖然空氣是好些, 但山間田野里凍人的厲害, 就想提前回來了。”何意微微勾著唇角, 身上還穿著謝母給他做的夾襖。
紅色布料很是襯人, 在這冰天雪地里尤為顯眼, 何意面若冷玉, 這樣轟轟烈烈的顏色反而為他添了些暖意。
自從那日謝母態度疏離,兩人就有些日子沒見, 現下再遇見,她還以為對方會因為那些話和她離了心,卻不想一如往常,反倒是她有些狹隘了。
謝瀟瀾開口玩笑話:“那里的廚子不及家中好用,次次都要叮囑多次才記得喜好, 不能和娘調教的相比。”
知道他是在說好話,謝母也只是笑罵兩句讓他們回屋,并叮囑廚房早些燒上熱水, 好讓他們沐浴。
臨近年關,眾多府邸多是走動之人。
謝母徹底拿起中饋掌管家事,叮囑唐管家萬物都要按照明細上的買, 年節自然是要購買年貨的, 謝府的小廝每日天不亮就出門, 為的就是能趁早去互市買些新鮮的菜品。
地窖之前被謝瀟瀾拿去用, 后來又重新挖了一口窖,眼下還未到過年,菜窖里已經堆的滿滿當當了。
自然,也正如何意所料想的那般,宮宴果然多了起來。
這一日,何意剛從藥室出來,就見謝瀟瀾穿著板正,神情還有些不情不愿。
他瞪大眼睛問:“怎么了?”
“宮中傳來消息,讓今日去赴宴,還未到小年就這般迫不及待,若是到了小年那還得了?”謝大人滿腹委屈,他只想在家無所事事陪著夫郎。
何意粲然一笑:“可巧,我剛將解藥分裝好。”
他說著將手里幾只瓷瓶遞給他,因為解藥所需的藥材復雜且昂貴,之前總是勞煩胡大夫幫他找藥材,幸好對方雖察覺到卻并未說什么。
只是他不好此次都麻煩對方,因此解藥的數量并不多,每只瓷瓶里也堪堪只有兩粒。
當然,那紙包看著雖大,但那毒藥需長期下在飲食中,即便用完也只夠一個人的用量罷了,兩粒解藥也是足足夠的。
“那我便帶著,介時會留意一些,不過想來有些時日未見,太子已經查出些眉目來。”謝瀟瀾接過一只瓷瓶揣到胸口處,握住他有些微涼的手叮囑,“今日要晚些回來了,不必等我。”
何意哼笑:“你倒是想得美,我沾著枕頭都能睡著。”
“是,何少爺威武。”謝瀟瀾抬手捏捏他臉蛋,“我出門了。”
“注意安全。”
何意沒有送他出門,屋外寒涼,他要是有些小風寒,一時片刻也是好不了的。
他站在窗前看了片刻,直到對方的身影徹底消失,才動了動腳坐下,只是看著桌前擺放的糕點,到底是沒了繼續用的心情。
也不知那宮宴,到底是不是一場鴻門宴。
冬日里天總黑的快,再加上宮宴本就是晚食前進行,因此謝瀟瀾去后沒多久,天就已經漸漸黑了。
在宮人們的帶領下,他帶著扮作小廝的覃子襄進了宮。
一腳邁進宴廳里,謝瀟瀾便四下看了兩眼,想來是為表君臣一心,連六七品的官員都宴請了。
見他來,南靈微幾人瞬間湊了過去。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我也有這般感受,先前這種宮宴哪有我們的份?”
謝瀟瀾輕嘖一聲:“管這些做什么,讓吃就吃,讓喝就喝,還能在宴會下毒害你們不成?有好就收著。”
“說的有理,鶴兒也覺得有問題,已經和那些老東西們打成一片打探去了。”南靈微朝人群中抬抬下巴,謝瀟瀾便一眼就看到滿臉微笑的李鶴了。
他輕笑一聲,這人還真有做佞臣的潛質。
謝瀟瀾與他們低聲幾句,兩人神情微變,看向四周時也變得警惕起來。
“謝大人,許久不見。”夜霆淵冷笑。
“勞王爺惦記了。”謝瀟瀾對他的神情視若無睹,笑著回應他,“聽說王爺最近已經在選王妃了,看樣子好事將近。”
夜霆淵眼睛微瞇,眼底閃著危險:“謝大人耳聰目明,即便久不在官場也能知曉天下事。”
“王爺謬贊。”謝瀟瀾狂妄一笑。
夜霆淵咬牙切齒。
笑!
最好笑的更囂張些,回頭有你哭的時候。
兩人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夜霆淵冷哼一聲甩袖離開。
朝中局勢如今多變,幾位皇子已經自成一派,即便是外人眼中從不問政事且跟從太子的夜楚淵,都有不少跟隨者,因此他對謝瀟瀾的態度,自然也會影響不少人。
但在更多官員眼中,謝瀟瀾就只是夜辛的走狗,只要夜辛倒臺,他自然也會跟著消失。
“他怕是早就容不下你了。”南靈微突然說道,以前在縣令府時,他娘打點府中上下,對待那些鬧事的姨娘,就總會這樣,沒多久那些姨娘就被發賣了。
“是,但他是不是指使曹勉給我下毒之人,還不好說。”謝瀟瀾沉吟片刻。
畢竟夜霆淵此人情緒外露,想來平時是受他母妃柔妃的影響,做的那些小動作也是畏畏縮縮登不得臺面的后宅之術。
所以謝瀟瀾并不認為他會有本事弄出那種毒藥,還能使喚曹勉下給他,毒害他這樣一位朝臣,不管怎么看都是私人恩怨。
比起毒死他,還不如毒死太子來的痛快。
翟子橋頭疼的要死,他有些崩潰:“成日里就是陰謀暗害,我當官怎么還得擔心自己時刻沒命啊!”
“急什么,等太子倒臺,再擔心沒命的事也不遲。”謝瀟瀾忍不住笑出聲嚇唬他。
“老謝……”南靈微拖著長音頗有些無奈,好端端的嚇唬他做什么!
淺交談片刻,隨著夜辛姍姍來遲,宮宴也正式開始。
這次比之前的宴會還要隨意,只有夜辛幾句開場,而后便是推杯交盞,因著官員稍多,每張桌子挨的都近,關系好些的,喝了幾口酒后就直接勾肩搭背了。
太子最近境況不太好,圍著的人雖然也多,但多數都是說幾句話便離開了,而真正支持他的人,卻不敢表現在明面,只能偷偷對謝瀟瀾使眼色。
謝瀟瀾便抬腳朝他走去,兩人先是碰杯,隨后他低聲問道:“臣將解藥帶來了,殿下可有可有查出中毒之人?殿下?”
太子抬頭看他,神情有些悲傷和氣憤:“查到了。”
“那是……”
謝瀟瀾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就見夜辛邊看歌舞,邊毫無節制的吃著碟子里的東西,而站在他身側的周福卻是一副想制止卻又無能為力的樣子。
是夜辛!
謝瀟瀾立刻收回視線,眼底卻是無法掩飾的震驚,這些人竟然真的敢膽大妄為的搞謀逆刺殺?
“他最近喜苦,御膳房不敢全做苦食,但飲食卻也改變的太明顯了些,我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同他說。”太子有些苦惱,“對了,你方才說有解藥?”
謝瀟瀾不理解他內心的糾結,點點頭將瓷瓶遞給他:“是,我夫郎已經研制出。”
“宴會散后,我會將此事悉數告知,想來明年,你的夫郎就不能再是善仁堂的大夫了。”
以他對夜辛的了解,何意這樣的大夫必須得牢牢安排在自己身側,再者,若以后成為御醫,哪里還能輕易為其他人看病呢?
謝瀟瀾安靜聽著他說話,他們相識多年,早就熟知對方心性,此刻做個傾聽者便是最好的。
“你可知,明年春要舉行選秀,小五跟我說圣上這是逼迫我們成親呢。”
“略有耳聞,殿下若是有心悅的女子,也可早做打算。”畢竟世家那幾位小姐雖性子嬌縱了些,但為人處世都不錯,好好相處也能琴瑟和鳴。
太子聞言面色稍微松快些:“我會用心的,只希望對方也是不急功近利,愛慕虛榮之人——”
“圣上!圣上您怎么了!太醫,快叫太醫!”
“御前侍衛護駕!”
宮宴上所有人瞬間亂作一團,官員們更是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自己有太明顯的舉動,就會被當做是謀害圣人的罪人!
夜辛被御林軍抬到偏殿,太醫們跪在地上挨個把脈,但無一例外,他們都看不出眉目,只能根據他吐出的污血得知是中毒。
偏殿外跪著一群后妃嗚嗚的哭著,在里面等著的皇子們都有些心煩意亂,太子看向慧貴妃,對方立刻會意轉身離開,不一會外面的哭聲就停止了。
夜楚淵蹙眉詢問:“父皇如何?”
“回王爺,臣等才疏學淺,會先施針封鎖住圣上的血脈,稍后便盡快翻看醫術,定會盡畢生所學救治……”
“沒用的東西!”夜楚淵冷喝,周身的氣勢磅礴,“還不快按照你們說的做!”
太醫立刻戰戰兢兢的站起身,準備帶著其他太醫離開,就在這時有位太醫說話了,他言辭懇切道:“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諸位王爺,臣知曉一位大夫也許能救治圣上!”
太子立刻伸手示意他說:“還不快說是何人?”
“稟殿下,謝大人的夫郎是善仁堂的大夫,他醫術高明,任何疑難雜癥都能解決,何況此時情況緊急,召何大夫來看看也是好的!”
謝瀟瀾對此置若罔聞,活像對方說的不是他夫郎。
太子立刻道:“謝大人,本宮命你即刻出宮將你夫郎帶進宮,至于今日參加宮宴之人,任何人不得離開宮門半步!”
“臣遵命。”謝瀟瀾拱手行禮,退了出去。
得知此事曹勉一口牙幾乎咬碎,若是何意來,查出毒素還不是馬上的事?
偏偏他們現在還不能明目張膽的去阻攔謝瀟瀾,否則定然會被發現。
“王爺……”
“不慌!由著他們去查便是,我就不信,他就算能查出來,還能立刻配制出解藥不成?”夜霆淵神情陰狠,他還不信了,那何意還能是神醫?!
謝瀟瀾帶著令牌急匆匆出了宮門,回到謝府時,就見屋內還閃著燭光,就知道何意還未睡下。
聽到外面的動靜,何意從小憩中醒來,睜眼就見謝瀟瀾站在他面前,他揉揉眼睛有些緊張:“出事了?”
“圣上在宮宴上毒發,太醫院束手無措,五王爺身邊的人舉薦了你,我現在需要帶你進宮,你……是早就準備好了?”謝瀟瀾發現他連里衣都沒換。
何意點頭:“你走時我就覺得有些不安,不敢睡下。”
作者有話要說:
謝瀟瀾:“李大人有做佞臣的潛質。”
李鶴:“你是真的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