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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舟車勞頓月余, 何意是不如謝瀟瀾精神的,竟還能天不亮去上朝,聽著對方離開的動靜, 踏踏實實的一覺睡到大天亮。

    等他醒來時,只覺得渾身都酥酥軟軟的, 顯然是睡的多了。

    “紅葉?”

    “奴婢在!奔t葉在外應著, 示意其他婢女們端好洗漱的東西跟著進去, “正君起床!”

    起初聽著這四個字時, 何意藏在被子里的腳都尷尬的亂摳著, 他還和紅葉商量日后不要再這么說, 可誰知對方義正言辭的拒絕, 表示其他世家夫人正君起床都是這般流程,他們自然也不能差。

    知道紅葉是幫他無形立威, 便也沒再說什么,他雖做不來其他府上夫人那一套,但該有的威信還是要樹立的,免得某些下人打錯主意。

    被人伺候著過日子,他竟也是習慣了。

    何意看了眼外面的天, 日頭瞧著也沒太大,他撐了撐身體:“陪我去看看娘和瀟瀟。”

    “是!奔t葉立刻走在他身側,“昨日舟車勞頓, 夫人和二爺也是剛起,廚房那邊的飯食也將將做好!

    何意點頭:“那便一起用!

    如紅葉所說,他到小院時謝瀟瀟神情還有些困倦, 見到他來立刻撲過來:“嫂嫂, 可休息好了?”

    “休息好了。”何意笑著捏捏他臉蛋, 隨后看向謝母, “娘怎的不多休息會兒?”

    謝母細語溫聲:“精神尚可便起來了,方才小廚房來報,早食已經做好了,你留下一起用,該顧好自己的身子,昨兒還聽你咳嗽了兩聲!

    何意略想了想,昨日他咳嗽是剛到宅子里,和他們一起說話時,那時娘去打點宅子并不在場,想必是謝瀟瀾與她說了。

    他和謝母獨處時總覺得有些不自在,但這并不妨礙對方真心待他。

    “娘說的我都記下了!焙我夤怨詰。

    恰好小廚房將飯食送來,人前不訓子,謝母便止了話頭沒再多說,招呼他們一起用食。

    廚娘很懂事,知曉他們舟車勞頓是吃不下那些大魚大肉的油膩東西,便做的清爽可口的飯菜,何意本就喜歡喝粥,有小菜作伴,硬是喝了兩碗。

    謝母看的欣慰,想著回頭就讓小廚房多做些這種小醬菜。

    一頓飯吃完,都快到晌午時辰了,謝母見他吃的多,便提議出去轉轉:“你帶著瀟瀟去便是,府上還有好些事需要打理,我留下看顧著!

    提到這個何意略有些尷尬,畢竟從紅葉口中得知,凡是成家的夫人或是小哥兒,就沒有他這樣成日在外面不顧家的。

    按理說如今謝府的中饋之權該移交給他,學著去打點府上諸事,但他心不在此,謝瀟瀾便也由著他,因此這些事就還是謝母掌管,也幸好謝家人少事少,換成心思活絡的,定是要給何意吃掛落。

    似乎是察覺到他的異樣,謝母又接著說道:“趁著還能動,便幫你們管著,待你日后想學了,我再教你!

    “那便多謝娘了,我和瀟瀟先出門了!焙我饨邮芩暮靡,只能更加努力的對謝家人好。

    謝瀟瀟立刻喜笑顏開,牽著何意的手就往外走,自記事以來他就沒有在京城了,上次來京城還是一年前,難免會有些緊張和興奮。

    何意任由他拉著,只是走到街上后,看著來往的商販和行人,謝瀟瀟竟有些緊張的攥緊了何意的手,甚至隱約有些出汗。

    “不要怕,你本就是這里的人。”何意柔聲安慰,語氣帶了些揶揄,“你哥哥不僅是新科狀元,還是五品巡察御史兼兩江總督,至于我雖不才,但也是四品恭人,可給足你底氣了?”

    “足足的!”謝瀟瀟立刻抬頭挺胸,一掃方才的怯懦,就像他嫂嫂說的,他本就是京城人士,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才離京,他不該惶恐的。

    雖說何意曾經在京城待了數月,但已經離開一年,對京城多數地方也忘的差不多了,兩人便沿街轉悠著,瞧見小玩意兒便多看兩眼。

    “何大夫?!”

    何意聞聲看去,就見一位瘦弱的青年震驚地看著他,謝瀟瀟對此有些敏感,當即攥緊了何意的手掌。

    “甘松?”何意略在腦海過了過,就想到了這人的姓名。

    甘松立刻快步走上前,神情激動:“是我,許久不見何大夫,近來可好?”

    “多謝關懷,很好。”

    謝瀟瀟有些詫異何意為什么這么冷淡,但見那位叫甘松的竟絲毫不覺得有問題,便知道何意在對著不熟悉的人時,大概總是這副不熱絡的冷淡模樣。

    甘松也確實知道他這樣,憨憨摸頭:“何大夫要不要與我去防己堂看看,封大夫總念叨你,醫館其他人也都十分牽掛您!

    “過幾日吧,今日還有其他事,代我向封大夫問好!焙我獬⑽Ⅻc頭。

    甘松立刻明白他這是不愿與自己多說,趕緊朝旁邊讓了讓,目送他們離開了。

    謝瀟瀟瞬間松了口氣:“嫂嫂咱們趕緊走,他雖有讀書人的氣質,但模樣與哥哥比起來卻差遠了,也比不得哥哥能給咱們富足的生活……”

    聽著他叭叭的說,何意不禁有些無奈,倒是不曾想到自己之前無意間和羌活的話能讓謝瀟瀟記到現在。

    他無奈莞爾:“是,你哥哥最好,所以你也別想那些奇怪的事。”

    謝瀟瀟抿了抿唇,故作老成的嘆氣:“嫂嫂你對自己的魅力一無所知,我這都是為了家宅安寧啊!”

    “你最有理。”何意曲起手指輕彈他額頭,“給你置辦幾身衣裳如何?你這幾年像小樹苗抽芽似的長得快,衣裳都趕不上你長!

    沒有小哥兒不喜歡做新衣裳,漂亮首飾,謝瀟瀟聽他這么說,眼睛都亮了,立刻將剛才的事拋諸腦后,拽著他就要找成衣鋪子,要做紅色的!

    何意樂得哄他開心,閑逛著走進一家布匹鋪子,兩人雖說穿的不起眼,但何意相貌妍好,周身的氣質更是常人難比擬,鋪子掌柜瞧見他們立刻迎上前。

    “二位可是看衣料?近日的蠶絲綢緞賣的極好,您可看看?”掌柜笑問。

    何意并未說好不好,看向謝瀟瀟:“可要看看,你自己去選也好。”

    謝瀟瀟有些緊張,他還不曾在京城買過東西,對上掌柜那雙笑眼時恨不得連話都說不出,但他還是壯著膽子道:“不要絲綢,要紅色的衣料。”

    如今已經九月下旬,絲綢做的衣裳過倆月便不能穿了,明年即便再穿,這花樣也已經不實興了。

    掌柜倒是沒說什么,幫他找了幾種紅色的衣料:“有嫁衣的正紅,也有稍微淺淡明亮些的,我瞧您弟弟還未及笄,可是要先做嫁衣?”

    “倒是誤會了,幼弟只是喜歡紅色衣裳,這匹正紅色的就不錯,勞煩按照幼弟的身形裁剪布料,要夠兩身的,多裁些也無礙!

    總不能只做一身,連替換的都沒有,那可不行。

    而后何意又做主給他挑了其他顏色的布,并讓掌柜做成衣,他叮囑道:“做好送到北街的謝府便是。”

    “是!

    北街住著的都是些小官員,且“謝”姓是他不曾聽過的姓氏,掌柜只以為對方是小門小戶的正君,卻也并未表現出絲毫不妥,恭敬接了這生意。

    另一邊。

    謝瀟瀾意氣風發的從宮中出來,身邊圍著好些恭維之人,都是沒有想到,圣上雖免了他兩江總督的職位,卻讓他去督察院做事,還給了正四品右僉督御史。

    督察院可是直屬圣上的,品階無所謂,凡是做的好,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為恭賀謝大人升遷之喜,不若下官做東,請大人到降雪軒一聚?”

    “是了,前些日子我府上剛得一些新奇玩意兒,到時一并給謝大人送去!”

    ……

    你一言我一語的,無非就是見著謝瀟瀾升官,想扒著他得些好處罷了,畢竟他們也看明白了,去年的狀元榜眼探花,也唯有謝瀟瀾這位狀元發展勢頭最足,攀上就是賺。

    當然還有些人抱著把他拉下去的目的,刻意把他捧高,這種殺人不見血的法子,前世曹勉用的最為得當。

    謝瀟瀾對這些話自然不放心上,他勾了勾唇,笑道:“諸位大人心意我領了,請客吃飯和禮物便免了,省的哪日本官被參奏了,還得費勁解釋。”

    他這番直白的話,可謂是讓在場圍著他的官員都有些尷尬,各個都有些無措,有的連胡子都跟著動了動。

    自打次次回京,謝瀟瀾就沒想著再與那些官員們溫和相處,夜辛把他放到這個位置上,大概也不是想讓他和那些官員同坐一堂吃茶捻酒。

    還不如自己先表態,反倒省了不少麻煩。

    “本官還要陪家中夫郎,便不與諸位大人多閑聊了,告辭!彼f完便施施然離開,心中的煩悶消減,痛快了不少。

    南靈微幾人在后面看著,不禁感慨:“這么囂張,我都替他著急,這要是被刺殺了,那可真是要鬧的更狠了。”

    “你還不知他脾性?憋著壞,不過他眼下所處的官職也不許他與其他人交流過甚,你我都要警醒些!崩铤Q提醒著,“可不能給自己人添麻煩!

    翟子橋哈哈笑:“誰會跟咱們幾個站角落的過不去!

    李鶴有些無奈,說這話倒也是實誠。

    謝瀟瀾拐出長街便到了宮門口,示意車夫立刻往府上趕,他還要帶著何意去印府,馬車行駛到街道,他剛掀起簾子,就瞧見兩道熟悉的身影。

    他剛下馬車,就見站在何意對面的女子揚起手,他立刻沖上前攔下那一巴掌,將人狠狠甩開,而后看向何意:“可傷著了?怎么出門不帶小廝?由著你們兩個人上街,回頭定要狠狠罰那些奴才!”

    “你什么人!竟然敢阻攔本小姐教訓人!”

    謝瀟瀾面無表情看向她,眼神劃過一絲狠厲,他冷笑:“限你一日到謝府登門致歉,否則仔細你爹的官位!”

    作者有話要說:

    換了個新封面嘿嘿嘿~

    謝謝寶貝們支持~

    第92章

    京城凡是能當街叫囂的, 多半是仗著家世胡作非為,且定然是那種自以為是高官的,趕巧的是, 謝瀟瀾還真就認識眼前這個囂張跋扈的。

    方才圍著他極盡諂媚的官員里就有她爹,而且還和曹勉關系極好, 否則左不過就是一頓慶宴, 他還真沒有什么不敢吃的。

    賈妙齡嗤笑:“你可知我爹是誰?我爹是包衣副護軍參領賈馮敏!你得罪本小姐, 該當心官位的是你!”

    “原來是為官多年依舊是從四品的賈馮敏, 你不若回家打聽打聽, 我又是何官位?”謝瀟瀾眉眼凌厲, “竟不知京城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蠢貨!”

    賈妙齡被他的眼神驚的出了一身冷汗,她當然知曉“天外有天”, 但那些更高官職的夫人或夫郎,根本不可能來街邊小鋪閑逛,所以她才敢找麻煩。

    但此刻對方說的話卻真讓她生出了膽怯,總不至于真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身旁的婢女拽了拽她,小聲提醒道:“小姐, 不若您把東西放下,咱們快些離開吧?若是被老爺知道,怕是又要給您禁足了!

    賈妙齡聽到這話有些惱怒, 反手一巴掌甩在婢女臉上,厲聲呵斥:“你個吃里扒外的東西!那玉冠可是本小姐先看中的,你竟敢讓本小姐拱手相讓!”

    那玉冠可是她買來準備送人的, 價格雖有些超出, 但也在她能承受的范圍內, 這般好東西, 哪里舍得就這么給別人!

    “你胡說,那玉冠分明就是我嫂嫂先拿到手上的,你若喜歡怎的不先下手,分明就是嫉妒我嫂嫂不僅美貌還出手大方,你尚未及笄就要送男子這般物件,不知羞!”謝瀟瀟氣不打一處來,那玉冠可是嫂嫂準備送給哥哥的,不能就這么被搶走!

    謝瀟瀾將他們二人拉到身后,淡淡道:“賈小姐,你嚇到我夫郎和弟弟了,若此事今日不能解決,那咱們走著瞧!

    賈妙齡瞪大眼睛,嚇到你弟弟?

    你弟弟叫喚的最厲害了!

    謝瀟瀾也不管她是如何想法,左右賈家若是不登門,他就好好查查賈馮敏那個老東西!

    何意溫順的被謝瀟瀾帶著上了馬車,若是無人在側,方才那巴掌即便落下也傷不到他,可謝瀟瀾來了,他就什么都不用擔心了,眼前這個男人自會為他保駕護航。

    “可嚇到了?”謝瀟瀾整顆心都吊在何意身上,若非礙于在外面,他是絕對要想著法兒的好好檢查何意。

    何意并不將那女子放在眼中,他輕笑:“只不過嗆了幾句罷了,而且她也并未傷到我,我又不是那種打不還手的人!

    “沒怕她就好,她爹不過就是個從四品,若今日不來登門致歉,明日我就狠狠參他一本!”謝瀟瀾頗有些神氣的說著,在何意面前顯擺著,分明就是等他問自己話。

    謝瀟瀟捂了捂眼睛,扭頭看向外面,幼稚!

    何意自然十分上道開口問:“夫君厲害,不知今日進宮圣上是如何說的?”

    “正四品右僉督御史,糾核百官,提督各道,是為圣人耳目!敝x瀟瀾挑眉道,“午后圣旨便會下達,介時咱們再去印府!

    何意點點頭,那便是紀律委員了。

    馬車穩穩當當停在謝府門前,謝瀟瀾下車后依次將他們扶下來,小唐見著他們立刻迎接:“小廚房已經做好飯了,有正君愛吃的魚!

    “我早食吃的晚!焙我獾吐曊f道。

    “無事,一會少用些!

    謝瀟瀾也是知曉他娘勸飯的手段,三言兩語就能讓人充滿干勁的吃好幾碗。

    所幸謝母這次并未多勸,用過午食幾人便坐在檐下乘涼說話。

    雖是九月下旬,但天氣依舊熱著,冷不丁的就要折騰出一身汗來,吃著瓜果閑聊,也不失為閑暇之余的安寧。

    晌午過后,果然如謝瀟瀾所說的,宮中來人了。

    來誦讀圣旨的是圣上身邊的太監總管周福,他見到謝瀟瀾并未即刻讀,反倒是先笑著和他們淺聊:“許久不見謝大人,一路可還安全?家人好不好?”

    “勞總管掛心,一切都好!敝x瀟瀾也沒拿捏著,與他心平氣和的說著。

    周福對他很是青睞有加,別人也許看不明白,但他日夜都跟在圣上跟前,多少能揣測幾分圣意,圣上對謝瀟瀾可遠比朝中其他官員要上心。

    也許是因為當年之事,但不管如何,都是好事。

    周福笑道:“既如此,那謝大人便接旨吧!”

    謝瀟瀾當即帶著謝家眾人跪下接旨,得知自己要升官和實打實的升官了,是完全不同的感覺,如今他便成為了有足夠話語權的言官。

    “謝主隆恩。”他雙手接過圣旨和四品官員的朝服和發冠,鴛鴦補服在日光下熠熠生輝,連那冠上的起金花頂和藍寶石都格外耀眼。

    他起身看向周福,虛虛與他搭手,沉甸甸的荷包就進了對方衣袖,他笑:“知道公公是忙人,本官就不多留了,一些心意還望公公笑納!

    周福也不與他客氣,收下東西說了幾句恭喜的話便離開了。

    至此,謝瀟瀾一年升一級的事徹底為人所知,夜辛即位后,升官本就不易,偏就出了這樣一個狀元郎,只為官一年,便直接升到了正四品的官職,不免讓人心驚。

    自圣旨下后,不少官員都帶著禮品登門拜訪,唐管家應對起來有些力不從心,宋元便適時站出來,徹底出現在眾人面前。

    而被追捧的謝瀟瀾,則是早帶著何意趕往了印家。

    “謝賢侄來了,想必此時府上人聲鼎沸,怎的跑我這里來了?”印敖故作深沉的看著他,“還帶著你夫郎。”

    謝瀟瀾笑道:“回京后知己好友見了不少,聽得了幾句商陸的事,顧來探望!

    提起那小兒子,印敖總有一肚子的抱怨想訴說,奈何他一個長輩,哪能和小輩探討這些?

    印敖擺擺手,語氣里盡是無奈:“你們去看他吧,順便勸勸,和…在一起算什么事!”

    謝瀟瀾只笑笑沒接話茬,讓下人帶著去后院看印商陸了。

    他原以為小少爺鬧幾天別扭,使使性子就算了,出乎意料的是,印商陸瞧著確實憔悴了很多,全然沒有之前的意氣風發。

    “你們也來給我爹當說客?”

    印商陸倒是不避嫌的只穿著里衣,攏著薄被懶懨懨的靠坐在塌上,雙頰有些凹陷,連眼下都稍微帶著些烏青。

    可見是真的鐵了心了。

    謝瀟瀾挑眉:“我們夫夫可沒那閑情逸致,只不過是聽說你被禁足,決明被打斷腿,有些好奇才來看看。”

    “……哦。”

    又是有氣無力的應聲。

    何意暗暗掐了一把謝瀟瀾的腰間的肉,他溫聲道:“別聽他胡說,知道你們的事他比誰都緊張!

    “謝了嫂子。”印商陸唉聲嘆氣,看他們兩個這副恩愛非常的樣子就有些難過,“我挺好的!

    “我瞧你父親態度已經松動,你可有想過與他好好說說?”何意問道。

    “我一提他就惱我,你們瞧不見,但府四周都是暗衛,我上次想爬墻出去見決明,都被抓回來了,我還能怎么辦?”

    說著印商陸就有些哽咽,簡直要委屈死了,怎么人人都能和心悅之人在一起,偏他不能?

    什么狗屁的生孩子,他憑什么要傳宗接代?他自己都是孩子好嗎?

    謝瀟瀾就見不得他啼啼哭哭的,他蹙眉道:“男子漢大丈夫,要想著如何去解決問題,否則決明豈不是白挨打了?”

    “那我該怎么做?”印商陸淚眼朦朧,看向何意時都帶著控訴,“他還兇我,我都這么慘了……”

    何意有些一言難盡,耐著性子哄道:“先和你父親坦誠公布的聊,若是因為褚家官職不匹配,日后未必不會官高一級,若是因為子嗣,那就更不用擔心,娶了都不一定能有孩子,還不如直接找個不能生的,反而心中無掛牽!

    “……你說的好有道理,我這就去找老頭子說!”

    “等等,先把你這邋遢樣收拾收拾!敝x瀟瀾見他充滿干勁兒,也不準備多留了,“那我們先走,介時等你們好消息。”

    印商陸嘿嘿笑:“倒是要先恭喜你升官。”

    謝瀟瀾輕笑,倒是什么都瞞不住這位小少爺,雖說是給他禁足,可禁的是什么足,消息照樣來去自如。

    “對了之淮,讓嫂子去善仁堂如何?能治疫病,且還有圣上賜的官命,何況他還是哥兒,你不知許多命婦都所求無門,他如今的名聲是擔得起坐堂大夫的。”

    “那就再好不過了。”謝瀟瀾挑眉,與他達成共識。

    回到謝家時門前已經沒了那些欲登門拜訪的人,兩人便光明正大的從前門進的,見他倆回來,宋元可算是松了口氣。

    他手里還端著茶杯,咕嚕咕嚕喝著:“大人見諒,實在是剛將那些人送走!

    “無妨,說說情況!

    宋元立刻將今日來拜訪的客人以及他們帶的禮物悉數道盡,說了幾句后還有些遲疑的看了幾眼何意:“還有幾位,明里暗里都是想往府上……”

    最后兩個字雖說的清淺,但何意僅憑那張張合合的嘴也能看出來。

    塞人。

    京城這些官員,向來愛做這種事,有女兒的就想送女兒,有妹妹的就恨不得直接沒名沒分的扔進府里。

    謝瀟瀾動了動喉嚨,只覺得嗓子有些緊:“日后再有這種,不用留情面,直接趕出去,誰要是敢壞我夫夫二人的情分,絕不姑息。”

    何意對此只是笑笑,他只是沒想到,才一年過去,京城的人就忘記了,當初他是如何讓謝瀟瀾雨幕下跪的。

    一群蠢貨。

    作者有話要說:

    第93章

    賈妙齡回到府上就開始拿身邊的婢女撒氣, 院內婢女嬤嬤跪了一地任由她斥責,但她依舊不解氣。

    起初她確實被謝瀟瀾嚇到了,可回來之后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那人要是真有本事,就該當街將此事解決, 哪里還會弄什么事后賠罪, 還給出期限?

    定然是自己官位不高, 又不愿在人前丟面, 所以才這般嚇唬她。

    思及此, 賈妙齡更是決定將此事壓下, 否則被父親知道她在外鬧事, 要給她禁足怎么辦,她可不能學葉紫珠那個蠢貨, 否則豈不是要和她一樣只能下嫁給無權無勢的表哥?

    賈妙齡卻不知,謝瀟瀾就是認定她不會說,所以壓根沒費時間等著,第二日上朝時就直接狠狠參了賈馮敏一本!

    “臣有本奏,臣要告包衣副護軍參領賈馮敏教女不善, 沿街打罵臣夫郎,仗勢欺人為非作歹!”

    在圣上說出經典的“有本啟奏無事退朝”后,謝瀟瀾立刻期期艾艾的跪地為自己夫郎打抱不平, 言辭懇切憤怒,即便是不曾親眼目睹那場面,都會不由得猜測這是讓他夫郎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委屈。

    被點到名字的賈馮敏有些戰戰兢兢, 沒人比他還了解自己的女兒, 但事已至此, 他也只能維護, 否則不僅要被斥責,還會影響女兒的聲譽。

    他當即同謝瀟瀾一般跪在地上,拍著自己的胸脯保證:“圣上,老臣的孩子是嬌縱了些,但絕不是能當街行兇之人!謝大人口口聲聲說本官的女兒如何,可有證據?”

    “賈大人是懷疑本官污蔑你?若不信大可去街上問問,令千金是如何對本官夫郎動手的,人盡皆知!且令千金用賈大人的官職壓人,若非本官不畏強權,倒真是要被嚇到了!”謝瀟瀾怒不可遏,“京城誰不知本官懼內,偏要用這種法子逼迫,當真是看得起我!”

    有些知事的,聽到他這番話都忍不住低低笑了。

    可不是?

    京城還有誰不知謝大人懼內到雨天下跪,此事即便再過幾年拿出來說說,都是為人津津樂道的。

    賈馮敏瞬間噤聲,這么聽著就知道此事定是真的,可賈妙齡只字未提,偏他又對她發脾氣苛待下人習以為常,也不曾多問。

    這下好了,踢到鐵板了!

    “謝大人,本官并非此意,實在是小女年歲尚小,頑劣也是有的,并非是真的要與謝大人過不去。”賈馮敏在心里把賈妙齡罵了個徹底,等她回去就把那丟人現眼的東西關禁足!

    謝瀟瀾板著臉,端的一副剛正不阿:“若人人都以年歲小為由,去做出重傷他人之事,豈非要天下大亂?還是說賈大人也要仗著官職壓迫本官不追究此事?”

    “謝瀟瀾你——圣上!臣不敢!臣就這一個女兒,自小嬌養慣了,無意間得罪了謝大人夫郎,臣有罪,請陛下恕罪!”

    謝瀟瀾氣定神閑補充:“本官夫郎有品階在身,是四品恭人!

    賈馮敏當即噎了片刻,他憤然扭頭瞪謝瀟瀾,恨不得把胡子吹上天。

    夜辛有些頭疼,好端端的你惹他干嘛!

    他按了按眉心看向太子,夜辭淵立刻會意,從隊伍中站出來微微拱手:“此事本是私事,可事關官職還是要認真對待,否則日后若是諸位的千金貴子都依仗家中官職作威作福,那將大淵律法置于何地?”

    “哦?依太子所言,該如何處理?”

    “此事因賈小姐所起,那自然也得賈小姐出面登門致歉,至于她用官職壓人……此事還需圣上定奪!

    要么再給謝瀟瀾升職,要么給賈馮敏貶職。

    夜辛慵懶地打了個哈欠,隨意道:“那便罰俸半年,委屈愛卿與令千金一同在府上思過吧,退朝!”

    罰俸和禁足。

    雖說并未對賈馮敏進行貶職處置,并未明確要禁足多久,可不管多久,只要閉門不出,就定然會導致信息閉塞,時間一久,會被踢出權勢中心也說不準。

    下朝后謝瀟瀾便慢悠悠朝自己的朝房走去,整個人渾身上下都透著大寫的“囂張”。

    其他看到他這副模樣的官員驚懼且哀嘆,都想不明白圣上怎么會寵信他這個的,雖然不明白,卻不能阻擋他們各個都想和謝瀟瀾打好關系。

    “謝僉督好本事!”

    身后陡然傳來賈馮敏克制又包含怒意的聲音,他胸口劇烈起伏,活像是只被吹了氣膨脹起來的死豬。

    謝瀟瀾對他語氣中的嘲諷視若罔聞,頗為得意的笑道:“是比不得賈大人,不過大人可別忘了帶著令千金登門致歉,否則耽擱了再次惹怒圣上,豈非得不償失?”

    “你!”賈馮敏咬牙冷笑,“別以為你如今得勢就這般囂張跋扈,朝中風向多變,保不齊何時就要被拉下馬!”

    謝瀟瀾聽到這話有些不爽的瞇了瞇眼,細細想來,自重生后便鮮少有人對他說這么直白的話,他可不會簡單認為這是稀松平常的威脅。

    前世他被誣陷,雖說明面上只有曹勉出手,可背地里誰又知道?

    “既然賈大人這般胸有成竹,那本官就拭目以待了!敝x瀟瀾說著便欲轉身離開,但他突然想到什么,略停頓后笑道,“禁足思過期間,賈大人還是莫要與同僚見面!

    否則,他就再參一本!

    賈馮敏咬牙切齒,扯著嘴角冷笑:“還要多謝謝大人提醒了!告辭!”

    想他在朝廷兢兢業業,平庸卻不算平凡的做事,卻還比不得一個剛入官場的臭小子,這么想著總覺得可悲可氣。

    圣人昏庸,只知曉做甩手掌柜,當真是讓人有苦難言。

    可再有苦難言,他還是要按照圣上指示的做,思及此,他像是突然有了發泄口一般,步伐匆匆的走出宮。

    車夫見著他之前就已經得知他被罰,因此戰戰兢兢的將賈馮敏迎上馬車,不敢多說,將馬車駕的飛起。

    沒多久的功夫就到了賈府。

    “老爺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午食還沒備好——咔嚓!”

    賈夫人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賈馮敏突然摔茶杯的動靜給嚇到,她偷偷深吸一口氣,準備去偏院把最受寵的姨娘給叫過來。

    “那個死丫頭呢!”

    賈夫人一顆心瞬間吊起來,她忐忑道:“妙齡和幾位小姐吃茶去了……”

    “這個蠢貨,還吃什么茶,趕緊把她給我找回來!”

    眼看著自家老爺越來越氣,賈夫人也不敢耽擱,立刻去讓管家出去找人。

    起初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直到后來宮中傳了旨意來,她才知道因為女兒惹事,害得賈馮敏也跟著受了斥責,這并不是最要緊的,要緊的是禁足。

    官員禁足期間,朝廷是會被侍衛暗中監視的,若是發現在此期間隨意外出或是與人來往,那就會被冠上“結黨營私”的罪名。

    不怪賈馮敏會大發雷霆,禁足時間未定,這才是讓人最在意的。

    賈妙齡原本好端端的在外吃茶,她還準備和其他小姐炫耀一番,家中已經在準備為她相看好人家了,哪知道就被匆匆而來的管家給打斷了,心情瞬間變煩悶。

    回到府上也依舊是板著張臉鬧脾氣:“到底什么事非要把我找回來說,我還沒好好和她們聊天呢,吃茶到一半將女兒叫回來,當真是丟死人了!”

    “你還有臉說,給我跪下!”賈馮敏怒而拍桌。

    “女兒怎么了?爹您在宮中受了氣就總拿我和母親撒氣,回回都這樣,我又不是您的出氣筒——”

    伴隨著賈妙齡的話落,回應她的是怒不可遏的一巴掌,甩在她臉上時,只覺得眼前一片空白,腦袋都嗡嗡作響,臉頰更是痛到麻木。

    她瞪大雙眼茫然的看著抽她耳光的人,驚懼異常:“爹爹……”

    “別叫我爹!你好端端的惹謝瀟瀾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他如今是正四品官員,比我都高一級,連我都不敢正面和他交鋒,你卻敢當街欺辱他夫郎!那謝瀟瀾何等懼內,就因為你,今日在朝堂狠參我一本,害得我要和你這個蠢貨一同被禁足!”

    賈馮敏越說越冒火,當下便拽起賈妙齡準備再給她幾巴掌,賈夫人趕緊擋在面前跪地苦喊:“老爺!您就這么一個女兒,您是要打死她才甘心嗎?!”

    前廳的吵鬧聲驚動后院,其他姨娘侍妾們也紛紛趕來看,可任誰都不敢踏足去開解。

    “老爺,消消氣兒。”

    就在這時,一道清麗的女聲傳出,邁著優雅的步子朝賈馮敏走去,她繼續哄道:“大小姐就是這般脾氣,我院兒里沏好了茶,您與我共飲可好?”

    這便是府上最受寵的姨娘,不管賈馮敏如何發怒,只要她來口,都能怒意消減。

    此時自然也不例外。

    賈馮敏對著跪在地上的賈妙齡隔空點了點,示意她最近安分些,隨后便跟著那姨娘去了后院兒。

    督察院的活兒多,要盯著朝中風向,朝臣見的來往,以及誰說了什么話。

    這差事說好聽了叫風紀,難聽了就是打小報告。

    “那又如何?差事是好差事,你好好做便是,聽你說這些我都頭疼,過幾日中秋宴,你可能推辭掉與我們同聚?”

    夜楚淵先前故作高冷的模樣已經被拆穿,如今也不遠愿在裝了,得知謝瀟瀾出宮后就趕了過來,想著先與他約好。

    謝瀟瀾有些無奈:“王爺明知故問!

    宮中宴請,自然是不能無故推辭的,否則會被視為大不敬,可不敢這樣做。

    “算了,讓你夫郎與我把把脈,也不知是誰成日要害本王,狗崽子們!”夜楚淵慵懶的靠著椅子,絲毫不在意自身的形象。

    何意端著點心進書房,在謝瀟瀾的示意下為他把了脈,片刻后搖頭:“脈象強勁有力,王爺身體極好!

    說罷,拿帕子擦了擦手捏著點心吃了起來。

    夜楚淵被他擦手的動作搞的有些自我懷疑,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他可是每日都沐浴的。

    “老爺,賈大人攜賈小姐到門外了!

    何意聞言勾唇:“帶進來!”

    第94章

    賈馮敏帶著賈妙齡忐忑不安的坐在前廳里, 誰又能想到他上午那般趾高氣揚,下午就得灰溜溜的上門道歉。

    實在是一張臉都丟盡了。

    賈妙齡心中不屑,在她看來, 即便謝瀟瀾身處高位,照樣是個落魄家族出來的, 何況他如今沒有背景, 再得圣上重用也只是暫時。

    京城能立足的官員, 哪個身后沒有些權勢?

    賈馮敏舔了舔微干的嘴唇, 迫不得已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茶水苦澀不已, 還帶著些奇怪的粘稠感, 他趕緊又吐回茶杯里,錯愕不已。

    這種已經腐壞的茶葉竟也拿出來招待他!

    他氣的渾身發抖, 還不忘叮囑道:“一會除了道歉的話,不許多說半個字,否則我就把你嫁出去!”

    “爹!您說好的,時機成熟會讓女兒做王妃!”賈妙齡嬌憨道,說這話時還帶著羞意, 連臉都紅了。

    “做你的春秋大夢!今日你若是再敢鬧幺蛾子,你就給我滾回莊子上住著!”賈馮敏就不明白了,自己精明一世, 怎么就生了這樣的蠢女兒!

    賈妙齡剛生出的那點羞意瞬間蕩然無存,她漲紅著臉不再說話,藏在衣袖里的手卻緊攥著, 鬧事的分明就是謝家, 對她們窮追不舍, 步步緊逼!

    等他們出現, 一定要他們好看!

    賈馮敏亦是有些焦急的等著,可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他不禁變得煩躁,在他看來,這分明就是謝家給他的下馬威!

    早就知道謝瀟瀾此子乖戾,竟不想如此冥頑不靈,偏他還不能徹底撕破臉。

    大概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謝瀟瀾與何意一同進了前廳,剛落座,賈馮敏便嘲諷道:“謝大人當真忙碌,倒是難為謝大人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了!

    謝瀟瀾反唇相譏:“哪里哪里,總要瞧瞧高位的風景,否則若是為官多年依舊碌碌無為,那才是可惜,可惜!”

    狂妄!

    賈馮敏面笑心不笑:“謝大人口齒伶俐,不愧是拼盡全力高中的狀元郎!

    這話的意思無非就是謝瀟瀾只是個鄉下來的,拼了命的才考中,也就這點手段和本事了。

    卻忘了謝家從前是如何風光無限,根本不是什么賈家能比擬的。

    謝瀟瀾煞有其事道:“確實,做狀元郎連騎馬游街都是在最前頭,不過賈大人不是一甲三名,想必也不能體會其中的感覺!

    何意聞言笑彎眼睛,謝瀟瀾從前總是一副沉穩樣,但此次回京后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整個人都跋扈的沒邊兒了,偏又像是有一把尺,有刻有度,不曾過分。

    賈馮敏又是被氣的說不出話,胸口像是被壓了石塊一般,憋的他老臉通紅,連眼球都隱約有些紅血絲。

    何意適時出聲,冷冷問道:“賈大人口口聲聲說攜令千金來致歉,便是這般與主家”針鋒相對嗎?”

    “謝正君言重了。”賈馮敏虛虛拱手,側頭看向站在旁邊的女兒,“妙齡,還不快與謝正君道歉!

    賈妙齡神情倨傲,道歉禮便行的不走心,她口齒含糊的咕噥了幾句,若是細聽倒也能聽出說的什么,但何意可不會慣著她。

    連及笄之年都不到,就已經學的刁鉆滑頭,別看這父女二人模樣并不相似,但舉止間令人厭惡的動作神情卻是一模一樣的。

    當真是女兒肖父。

    何意微微一笑:“嘴巴張不開嗎?需要本正君幫賈大人好好教令千金該如何說話嗎?”

    賈馮敏咬牙冷笑:“賈妙齡!”

    被喊到名字的賈妙齡立刻再次開口,一字一句道:“妙齡年歲小不懂事,沖撞了謝正君,還請謝正君不計前嫌,原諒我這一次。”

    “年歲小?”

    聽到這個聲音,賈馮敏立刻從位置上起身,他死死盯著聲源處,像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

    緊接著,夜楚淵走了出來。

    他原本聽說賈馮敏這老匹夫來道歉,想著在后面略坐坐等會再和何意說話也行,誰知道這一等都一炷香的時辰過去了,還沒說完,便準備湊近些聽聽情況。

    可這不聽不知道,一聽倒是讓他開了眼了。

    賈馮敏兩股戰戰,嗓子都有些干澀:“老臣,參見王爺!

    “臣女賈妙齡見過王爺。”她說這話時欲語還休,面帶緋色,含情脈脈的眼眸羞怯怯的落在夜楚淵身上。

    不管什么皇子王爺,只要是能讓她享受榮華富貴的,就都可以!

    夜楚淵嫌惡地側過臉,語氣不善:“既然是賠禮道歉,那就有些誠意,難不成賈大人刻意在此處浪費時間,就是為了晚些回府上禁足嗎?”

    “臣!不敢!”

    賈馮敏不敢再偷奸耍滑,帶著賈妙齡誠誠懇懇的道了歉,而那些原本被他收著不曾送出去的禮,也遞到了唐管家手上。

    夜楚淵便沒再多說什么,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端著紅葉送來的茶慢悠悠的啜著,像是全然不在意他們之間發生的事。

    “謝大人,此事是小女唐突,希望不會影響到咱們之間的官僚情誼。”

    賈馮敏的意思很明確,無非就是希望謝瀟瀾日后不要再對他使絆子,他確實有些無力招架……

    謝瀟瀾挑眉:“一碼歸一碼,自然不會!

    畢竟,他們之間壓根就沒有什么狗屁官僚情誼 ,又怎會有影響?

    賈馮敏這才放心許多,否則若是被謝瀟瀾這條瘋狗盯上,許多事怕就是想瞞都瞞不住了。

    又坐了片刻,賈馮敏察覺到夜楚淵落在身上的視線有些凌厲,他立刻起身告辭:“……若無其他,下官就先告辭了!

    謝瀟瀾自然不會多攔,前世害他的人,有一個算一個,誰都別想跑。

    “這老東西也只是個色厲內荏的草包,不知是如何走到今日位置的。”夜楚淵嗤笑一聲,“還不如曹勉那老狗膽子大。”

    何意忍不住腹誹,怕是在夜楚淵心里,除了自己就沒幾個膽大的,畢竟正常人誰敢諱疾忌醫,藏著中毒之事,拿性命硬扛著。

    夜楚淵雖說是來找謝瀟瀾,但說話時卻總是圍著何意轉,在他看來,這位夫郎也是不得了的人物,哪有人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內就研究出治療疫病的法子,而且醫術當真是了得。

    何意嫌他麻煩,卻不好直接表示出來,無奈之下他干脆和夜楚淵講起醫術,從草藥的性味歸經講到人體穴位,再講到骨骼脈絡,直到對方腦子亂成漿糊。

    “咳…本王還有事,便不多留了。”夜楚淵難得有些尷尬的摸了摸臉,“走了走了,不用送了!

    話雖這般說,但謝瀟瀾還是起身跟著他走出去,宋元則是將他府上馬車,還不忘叮囑車夫路上安穩些。

    下一秒,夜楚淵掀開小窗簾,笑道:“之淮,你這新管家倒是知禮識趣,回去吧!

    “表現不錯。”謝瀟瀾隨口夸著。

    宋元便笑嘻嘻的跟上去:“都是大人教得好,對了,如鈺兄已經將您交代的事辦好了,東西已經暫時收進了庫房里,夫人那里可需要知會一聲?”

    謝瀟瀾這才想起之前讓他們購買住宅鋪子的事,他有些猶豫要不要說,若是說了,娘定然會問銀子從何而來,若是不說日后被發現,怕娘心里不舒坦。

    “實話說便是!焙我饨釉,顯然與謝瀟瀾想到一處了,瞞著總歸不好。

    謝瀟瀾便不再多說,讓他按照何意說的辦。

    “哥哥嫂嫂!敝x瀟瀟身穿紅色裳裙,像只花蝴蝶似的朝何意跑來,有些不情愿的抱著他撒嬌,“嫂嫂~”

    一聲嫂嫂被他交出十八彎的感覺,何意摸了摸耳朵,笑問:“發生何事了?這兩日在府上無聊了?”

    “娘讓我學禮儀刺繡,我手指頭都要戳破啦!”

    謝瀟瀟哪里知道日后嫁人還要學這些,此刻恨不得告訴他娘,干脆不嫁人算了!

    何意有些為難,這種事他也不好說什么,只能看向一旁的謝瀟瀾,他盯著謝瀟瀟已經有些微微泛紅的手說道:“不愿學便不學,若真嫁進富貴人家,任誰也不敢使喚你銀針穿線,只是禮儀要好好學。”

    “我學的可好啦!”

    一聽不用學刺繡,謝瀟瀟立刻滿血復活,那么細的針尖,扎起人來當真是一點都不含糊。

    只是……

    謝瀟瀟又想到什么,一直圍在他們兩人身邊不肯離開,連回房間都要跟著。

    謝瀟瀾最受不了他這粘人勁,在他作勢欲像抱何意那般抱自己時,他飛速伸出手用食指抵在他腦門:“有話便說,不許哼哼唧唧的撒嬌!

    “……哥哥說話不算數!”

    “謝瀟瀟!好好說話!我何時說話不作數了?”

    謝瀟瀟怒而瞪眼:“你之前說好的,若是升官便讓我去讀書!”

    謝瀟瀾:“……”

    還真是差點把這事兒給忘了。

    何意見他那模樣就知道他心虛了,忙打圓場:“沒有不做數,只是去皇家書院讀書也是要等入學時間的,中秋一過,保證你能去讀書。”

    “真的呢?”

    聽他這么問,何意立刻看向謝瀟瀾,微笑:“真的么?”

    “是真的,所以娘才讓你學禮儀,否則進了書院,豈不是讓人看笑話?”謝瀟瀾立刻應聲。

    得了準信兒,謝瀟瀟一改方才的扭捏,快速道謝之后便再次跑開了,能讀書就好,晚點也沒關系。

    兩人這才進了屋里,宋元將先前收好的房屋地契通通拿來給他們看,借著前世的記憶,謝瀟瀾知道這些地方和鋪子都算好的,便又鼓勵了他和柳如鈺幾句。

    謝瀟瀾指著其中的一處宅子說道:“這間宅子給他們四個住,另外你把白洛邑找來,我有事要交代!

    “是。”

    另一邊。

    賈馮敏回到府上就開始了他不知名的禁足生涯,賈妙齡見他神情嚴肅,生怕他又要甩自己巴掌,之前的巴掌印還沒有褪下去,她撲了不少胭脂才遮蓋住。

    見他并沒有要教訓自己的打算,立刻小心翼翼的快速離開去了自己的小院兒里。

    賈馮敏思來想去都覺得有些奇怪,原本他是打算回府之前去找個人的,但一想到如今他要被禁足,宮中自然是對他嚴加防守,便打消了念頭直接回府了。

    思及此,他快步朝那些姨娘的小院兒走去。

    小院兒里坐著一位姨娘,穿著水紅色的衣衫,舉手抬足都十分端莊優雅,但若細瞧都能看出幾分風情。

    她見到賈馮敏后并未起身迎接,淡聲道:“發生何事了?”

    “今日我在謝府,遇見了楚王!辟Z馮敏并未在意她的不敬,反而與她平坐,將那時的事悉數說與她聽,“會不會是太子暗中交代了什么?”

    那姨娘蹙著柳葉彎眉思索,片刻后搖頭:“應當不會,那楚王是出了名的紈绔不化,太子不會讓他傳達要緊事,這段時日大人就暫且韜光養晦,以待來日吧!

    作者有話要說:

    第95章

    夜辛喜好奢靡, 且每逢節日都喜歡把朝中官員匯聚一堂舉行宴會,中秋自然也不例外

    朝中多數官員都被邀請參加,按理說五品后的官員是不能參加的, 但大概是慰勞南靈微他們這些進士出身的,便也邀請了。

    宴會在蓬萊洲樓舉辦, 來的朝臣皆是帶著自己的正妻, 進殿后便會有太監宮女將他們帶到自己的位置上。

    何意與謝瀟瀾也是早早就來到了這里, 他從前沒參加過什么宴會, 只偶爾教授會帶著他們幾個學生小聚一下, 這樣的他多半推辭不掉, 便只能去。

    其實聚在一起也無非聊聊課業知識, 而且聚完就要立刻投身到實驗室里,那時自然覺得這種事是十分浪費時間的。

    但如今可不同了。

    “御膳房的點心和府上的可不同, 你多嘗嘗!敝x瀟瀾將一小塊月餅遞給他,盤子里原本梅花形狀的圓月餅瞬間缺了一塊。

    何意并沒有口腹之欲,但瞧著這些點心樣樣精致,心里難免癢癢的,便就著謝瀟瀾的手吃了那月餅, 他眨眨眼睛:“是鮮花餅,梅花嗎?”

    他嘗不出來。

    謝瀟瀾點頭:“是梅花,約莫是什么花形便是什么餡兒, 你再嘗嘗其他的!

    “我們就這么先吃,是不是不太好?”何意低聲問。

    他快速看了眼其他位置的官員,雖說有些也端坐在位置上, 但都沒有去碰面前的點心, 只有他們這一桌算的上“大快朵頤”。

    謝瀟瀾不甚在意:“管他們作甚, 咱們樂咱們的, 無需在意旁人!

    何意多少明白,謝瀟瀾再次回京后主打的就是個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的設子,雖說這般狂妄了些,但著實管用。

    他便也沒再矜持,悄悄嘗了自己瞧著好看的點心,味道不錯,但吃了幾塊嘴巴里膩的厲害,他剛欲開口,唇邊就遞來一只杯子,他下意識就著喝了。

    不是茶水。

    是帶著果子味兒的清酒,入口先是果香,然后才能品出點酒意,可見釀制時并未放太多的就腌制。

    從前喝過的要么是帶著些澀意的啤酒,亦或是有些燒喉的白酒,猛的嘗到這個還覺得新鮮十足,便又貪了幾杯。

    謝瀟瀾忙阻止他:“不別喝太多,酒意雖少,但喝多也難受!

    何意便放下酒盞靠著他說話,眼神時不時掠過那些官員,他發現自從來這里之后,他就變得愛觀察人,言談舉止或是些其他方面。

    看他們虛與委蛇,總覺得十分有趣。

    何意他們這一桌對面原本是沒人的,但隨著進來的官員變多,對面也坐下了人,何意只瞧了一眼就斂住了呼吸,是曹勉。

    他下意識看向謝瀟瀾,就見他像是全然未發現一般和他旁邊桌子的同僚說話,何意一時有些煩躁。

    說來可笑,曹勉就像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一根刺,像是什么禁忌話題,不能提不能說不能問,偏偏謝瀟瀾每每見到曹勉總是變的不自然。

    換做平常,他怎會和從未有過交集且處于自己之下的官員交談?

    若非曹勉比謝瀟瀾大了二十歲不止,模樣也著實有些寒磣人,他都要以為他們曾經發生過什么了。

    大概是何意的神情變化過大,對面的曹勉自然也發現了他,倒是有些紳士的對他微微點頭,緊接著,何意的肩膀就搭上一只手,帶著他的頭扭到一旁。

    他輕皺眉頭:“怎么了?”

    “圣上來了!敝x瀟瀾嗓音平靜,將那些不悅藏的很好。

    何意微微側頭看了他一眼,緊接著就瞧見了姍姍來遲的夜辛,以及他身后跟著的太子王爺們,大概是為了彰顯后宮和睦,夜辛身側跟著雍容大氣的皇后,和幾位皇子生母。

    三皇子夜霆淵的生母柔妃也在其中,穿著打扮隱約搶了一旁蕙貴妃的風頭。

    何意暗自嘆息,宮里的斗爭向來都是刀光劍影,殺人不見血。

    皇室落座后,宴會便正式開始了,夜辛只礙于場面說了些鼓動人心的話,淺淺幾句之后便示意諸位吃好喝好,他只是喜歡熱鬧罷了。

    “怎么不吃了?”

    每桌后都站著兩位宮中婢女,方便為他們端茶倒水,御膳房端來的菜光是瞧著都能勾起食欲,偏何意神色淡淡,吃了兩只謝瀟瀾扒的蝦,便不再用了。

    何意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說“別明知故問”。

    謝瀟瀾苦笑:“夫郎,我保證會在時機成熟時告訴你,好嗎?”

    “你開心就好!焙我馕⑿,溫溫柔柔的。

    謝大人忍俊不禁,這撲面而來的嘲諷意味,實在讓他有些難以忽略,便故意將手伸到后面,輕輕攬了一把他的腰。

    何意立刻抬腿在他腳面上踩了一下。

    謝瀟瀾挑眉,幸好沒真生氣。

    面前歌舞升平,何意抬眸看時總會不經意的撞上曹勉的視線,起初他以為是兩人面對面坐著的緣故,直到他發現即便自己側過臉和謝瀟瀾交談,對方都會用一種極為隱晦的目光打量他。

    他皺了皺眉,片刻后扯了扯謝瀟瀾的袖子,輕柔一笑:“我感覺對面那個人總在看我,我今日穿著很奇怪嗎?”

    并不奇怪。

    不僅不奇怪,還十分美艷。

    他是四品恭人,還是四品官員的正室,朝服自然也是與謝瀟瀾的服制幾近相似的鴛鴦補服,何意本就膚白,墨藍更是襯的他白的像是在發光。

    謝瀟瀾原本刻意回避著對面的曹勉,在聽到何意的話后立刻朝他看去,就見那老東西正借著看歌舞的幌子打量著何意。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謝瀟瀾瞬間覺得胸口燒起一把火,若非顧及場合,他絕對要將對面的老東西碎尸萬段。

    曹勉正打量著何意,突然覺得后背一陣涼風,緩過神就對上一雙冰冷包含殺意的眼睛,他冷不丁打了個寒顫,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臟劇烈跳動著,難以平靜。

    他顫抖著手去端酒杯,借著喝酒的姿勢避開了對方的視線。

    他怕了。

    有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謝瀟瀾能不顧場合的沖過來殺了他。

    “剛剛是不是特別想殺了他?”何意湊到謝瀟瀾耳畔,語氣輕輕柔柔的拱火,像是帶著無盡的纏綿,偏說出來的話卻又狠辣異常。

    謝瀟瀾斜眼看他,璀然一笑:“是,想把他大卸八塊碎尸萬段。”

    “這倒是有些難度……”

    兩人相視一笑不再多言。

    夜辛喝著酒,目光一一掠過他這些兒子和朝臣,只見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各種小心思。

    他深覺無趣,可這是他一貫的奢靡作風。

    皇后看向他舉杯,笑道:“臣妾敬圣上一杯。”

    “你身子不好少喝些!币剐练泡p聲音,語氣里帶著些真心實意的關懷,卻也沒忘記和她碰杯,順便很給面子的一飲而盡。

    皇后又看向坐在夜辛另一邊的蕙貴妃,稍顯病氣的臉上掛著溫和嫻靜的笑,兩人也隔空碰了碰。

    又坐了片刻,夜辛只覺得渾身乏力,他站起身:“孤有些乏了,諸位愛卿隨意便是!

    聽到他說這話,眾人立刻起身行禮恭送他離開。

    幾位后宮的娘娘便也不好多留,紛紛起身跟著離開了,只余那些皇子王爺們。

    只是他們一走,宮宴上的氣氛反而更加活絡了,有些朝臣便開始端著酒杯走向和自己交好的官員,三言兩語間就開始拍肩而笑。

    何意原以為那些皇子王爺身邊會圍很多人,倒是沒想到一個人都沒有,甚至和旁邊的熱鬧比起來頗有些寂寥的意味。

    不過他略想想就明白了其中的關竅,若是湊的太明顯,反而會讓人心生厭煩。

    “老謝!”

    兩人齊齊扭頭,就見南靈微幾人也端著酒杯過來了,他們即便上朝也是站在最末尾的位置,有時候探討到一些特殊事情,他們也是不被允許去上朝。

    如今驟然見到這么多高官,難免有些緊張,畏畏縮縮的湊到他們跟前,像做賊心虛似的。

    何意被他們的模樣逗笑:“剛好你們聊,我去外面透口氣!

    “紅葉在外面,小心些!敝x瀟瀾叮囑著,若非這里不便帶著暗衛,他是定然要讓覃子襄跟著來的,也省的他這般擔心。

    何意點頭,施施然朝外面走去,走了沒兩步便到了一處花園,這里是給那些婢女小廝休息的地方,他剛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紅葉立刻放下點心走到他面前。

    兩人都未說話,直到走遠些才稍稍松了口氣。

    紅葉輕聲道:“主子,再往前就是御花園,您可要去看看?聽其他婢女說那里有秋千!

    “也好!焙我鈹n了攏身上的衣衫,兩人緩步朝那邊走去。

    如今已經入秋,路過蓮池時還隱約覺得有些涼意,所幸他晚上出門時多披了件衣裳,否則真是要覺得冷了。

    想是今日宮宴的緣故,御花園里也亮著光,想必是怕哪家官室走錯路,也好照應著。

    御花園里栽種的都是些時節花兒,如今入秋,菊花倒是開的好,何意往前走了幾步就瞧見了那架秋千,紅葉立即掏出手帕將本就干凈的座面又擦了擦,這才扶著何意坐上去。

    何意坐穩后晃了晃,突然問道:“可打聽到些什么?”

    “奴婢問過曹府的小廝,都說那件事時,曹勉正病著,那段時間也鮮少和其他官員來往,事發后許久他才病愈,上朝后更是還說了些求情的話,時間上并看不出東西!

    何意沉默不語,關于王謝兩家的事,他也只是有個猜測,否則如何能證明謝瀟瀾對曹勉那種恨之入骨的情緒從何處來?

    若單從時間看,曹勉并沒有作案動機,要么是他與人勾結陷害王家,從而牽扯謝家,所以即便他不曾出門也沒關系,要么就是此事真與他無關,否則也不會冒著危險求情。

    可他不明白的是謝瀟瀾。

    那股沖天的恨意到底是從哪來?

    還是說,他其實已經發現了一些曹勉做過的事?

    “算了,他不愿說,我這樣——”

    “誰在那?”

    何意一聽這個聲音瞬間從秋千上起來,帶著紅葉就往旁邊的假山后面躲,幸好雖有燭光,但御花園夠大,也只能起到照路的作用,若非搜查,根本不會看到人。

    來人是曹勉。

    何意和紅葉對視一眼,不知道他們兩人的談話有沒有被聽到。

    跟在曹勉身后的是一位宮女,她比曹勉警惕,依稀聽到了一些說話聲,便立刻示意曹勉過來查看,但兩人到時只看到了因為微風而微微晃著的秋千。

    曹勉蹙眉:“我分明就是聽到了謝瀟瀾夫郎的聲音!”

    “大人,您可別沖動做錯事。”那宮女提醒道,“如今謝瀟瀾對您的敵意不加掩飾,您就別在這個節骨眼生事端了!

    何意直覺自己可能要聽到什么大秘密,否則這樣一個小小的宮女怎敢對曹勉疾言厲色?

    而且,他瞧那宮女的舉止,也并不像真正的宮女。

    曹勉聽到她的話并未動怒,反而低聲下氣的應著:“您說的是,不知此次那位有何囑托?”

    宮女從袖口處拿出東西遞給曹勉:“主子說大人只要看到這個,便知道該如何做了!

    “……本官明白了!辈苊銘艘宦。

    從何意的角度只能看到那宮女拿出個紙包給曹勉,但假山后昏暗,他也看不太清楚,但想到自己之前配制給謝瀟瀾的迷藥,他便總覺得里面是一樣的東西,甚至更過分。

    兩人又在御花園四處張望片刻,這才裝作無事人一般分道揚鑣。

    何意蹙眉:“將此事爛在肚子里!

    “是!

    雖說不知到底怎么回事,但能讓太醫日日診脈的便只有天家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某:“殺了他,五馬分尸!”

    Me:“安排~”

    第96章

    猝不及防地聽了一耳朵的秘密, 何意也沒了繼續轉悠的心思,便欲帶著紅葉重新回到宴會上,哪知剛走出御花園沒幾步, 就被人給攔下了。

    挺巧的是,攔路之人他也認識, 甚至還差點和他發生某些關系。

    “琳瑯公主!焙我獬⑽⒐笆忠欢Y。

    夜琳瑯身穿粉色輕紗衣裙, 臉上的妝容都是映襯的粉色, 一套粉鉆面飾更是襯的她嬌嫩靈動。

    如果她沒有在身上撲那些嗆鼻子香粉的話, 何意也不會從她欲蓋彌彰的舉止里嗅出一絲不同尋常。

    夜琳瑯神情倨傲, 在她看來何意的性格是天下所有男子都不會喜歡的, 他善妒兇悍, 還要賠上自己夫君的前途,怎會有男子喜歡這樣的哥兒?

    偏偏謝瀟瀾就喜歡的不得了。

    不僅聽他的不娶自己, 甚至還能不顧及名聲給他下跪。

    她原以為謝瀟瀾會是良配,現在想想,不過就是個品行全無且極其懼內的掉書袋罷了。

    “謝正君巧,瞧你神色匆匆,是從御花園來?”夜琳瑯問這話時, 毫不避諱地打量著他們主仆二人,甚至意味不明的往他們身后的幾條小路看去。

    何意神情淡淡:“席間多吃了幾杯酒有些醉意,不曾來過宮中, 并不敢隨意亂走動!

    夜琳瑯就是瞧不上他那副故作清高的樣子,真是恨不得撕爛他的臉!

    她嗤笑:“以后進宮的機會有的是,倒是謝正君別借口不來才是, 聽說謝大人的弟弟準備到皇家書院念書, 本公主會令人好生關照他的!

    聽到這話, 何意才正眼看向她, 方才一直隱忍不發,就是怕她提及此事,瀟瀟那般想讀書習字,雖說京城書院眾多,可最有盛名的老師都在皇宮里,自然是要選擇最好的。

    可他也明白了,齟齬一旦產生那就是不可磨滅的嫌隙,夜琳瑯是公主,她總有辦法找謝瀟瀟麻煩。

    讓施暴者停止施暴的最佳辦法,就是以惡制惡。

    因此,何意并未因為她的話退步,他像是不經意一問:“琳瑯公主今日為何撲了這么重的香粉?”

    夜琳瑯神情驟變,旁邊的貼身侍婢立刻呵斥:“謝正君,請注意您的身份,莫要對公主不敬!”

    “主子說話,沒你個下人插嘴的份!”何意也跟著冷斥,說這話時眼睛卻始終盯著夜琳瑯,他就不信這個驕傲的公主不害怕,“琳瑯公主對我的了解大概很少,比如我的醫術!

    “何意!”夜琳瑯咬牙切齒,憤憤冷笑,“本公主明白你的意思了,絕不會對謝瀟瀟下手,你也該識趣些!”

    她還有什么不明白,自己的身體最近確實出了一些狀況,但她深知是因為什么,所以一直不敢找太醫,否則一旦被傳出去,搞不好她會悄無聲息的死掉!

    她是可以繼續拿謝瀟瀟威脅謝家,可她也只敢做些無傷大雅的小事威脅,比不得何意手里捏著她的軟肋。

    何意勾唇,笑不達眼底:“公主見事明白,臣自然識趣!

    “……走!”

    夜琳瑯本想讓何意滾,但話到嘴邊到底還是換了個字,干脆自己先落荒而逃,她做的那些事,連母妃都不知道,更不可能捅出去。

    污損天家聲譽,她會被賜死的。

    何意懷疑是自己出來的時機不對,否則這一路上怎么凈遇到自己看不上眼的人,他微微有些泄氣,腳步便快了些。

    紅葉百思不得其解:“主子,琳瑯公主當真病了?”

    “是啊,不過想來她也輕易不敢讓太醫知曉!焙我怆S意說著,但卻是絲毫沒透露她到底得的什么病。

    紅葉是知曉何意醫術的,倒是沒想到何意真的只是憑借“聞”,就知道了夜琳瑯的病情。

    雖說她是禮部隨意挑選送到謝府的婢女,但這一年里她始終跟隨謝家,心里卻是當真喜歡謝家的,主家有本事,她自然也與榮有焉。

    回到宴會上,就見那些官員們已經敞開肚皮喝了,三五成群的碰杯,連謝瀟瀾都和夜楚淵他們聊了起來,倒是那些公主和貴君們已經都離席了。

    他便安靜坐在位置上,隨意捻著點心,偶爾抬眼看看宴會上的人,除了他和謝瀟瀾都認得的官員,平時他們并不會刻意去探討,兩人能獨處的時間自然是越多越好,怎么可能去聊無關緊要的旁人。

    因此,何意對在場大多數人都是不認得的。

    “可松乏些了?”謝瀟瀾挨著他坐下,“發髻有些亂了。”他說著便抬手幫何意把前額的發絲撩到耳后。

    何意瞧了他一眼:“好些了,還有些意外收獲,回去說與你聽,何時回?”

    “現在就可!敝x瀟瀾抬手捏了捏他臉,幸好眼下其他人都忙著自己,不曾注意到他們,自然也不會有人看見何意面頰一閃而過的紅暈。

    謝瀟瀾并沒有刻意去太子面前告辭,帶著何意輕快離開了。

    出宮時要走過長街,兩人執手并行,身后跟著送他們出宮的太監宮女,何意低低嘆息,他還想著和謝瀟瀾說說話呢。

    “不用跟著了,你們回去吧。”謝瀟瀾微微側身,告訴身后跟著的人,“本官與正君想說些體己話。”

    “是。”

    眼看著他們離開,謝瀟瀾便更無顧及,直接攬著何意的腰肢,許是有了些醉意,還要時不時在他肩膀處蹭蹭。

    何意被他這副賴皮樣逗笑,也沒推開他,由他用這種別扭的姿勢黏著自己,稍有些清爽的風拂過發絲,他輕聲開口:“今日在御花園,我瞧見曹勉和一個宮女走的近,還密謀了些什么。”

    他察覺到自己提到“曹勉”時謝瀟瀾僵了一下。

    何意還是有很多事想問,但他也明白,謝瀟瀾不愿說的,總歸是有理由的,就像自己當初一樣。

    但這些并不妨礙他們站在同一戰線。

    不用謝瀟瀾開口,何意就將細枝末節悉數告知,他不知道的事,謝瀟瀾總會知道,或者通過某些渠道得知。

    “那紙包里是什么?”謝瀟瀾輕聲問。

    像是篤定何意會知道。

    “氣味微苦,成分復雜,有很大可能是毒藥,你也知道他們不會有好事。”何意確實知道一些,因為紙包的東西并不會阻擋氣味,再加上他嗅覺靈敏,自然不會聞錯。

    而且,觀他們小心翼翼謀劃的樣子,曹勉未必就處于主使地位,幕后之人這樣小心,那毒藥很有可能是慢性不易發作的。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夜楚淵身體的毒。

    “此事的目標不是他!敝x瀟瀾十分肯定,先前對夜楚淵下毒的人,都只是因為他的身份,可如今局勢明顯,朝中分派而站,并沒有站夜楚淵這個閑散王爺的,所以不會波及到他。

    何意也只是笑:“你覺得是誰?”

    “誰知道,誰倒霉就是誰!敝x瀟瀾也漫不經意的應著,左右不會是他們。

    走過長街便出了宮,宮門口已經有車夫在等著了,沒多久的功夫就到了謝府。

    何意站在門口看著牌匾出神:“府邸有些小了!

    “過段時間可以將府邸翻新擴建,左右周邊也有些空置的土地,定然不會一直窩在這里!

    宮中能賜此府邸已是不易,哪里還能奢求賜他們一間更大的宅院,還不如自己動手來的快捷方便。

    何意隨口感慨,何況這樣四四方方的宅子,若是放在前世,那可是有錢都買不到的。

    回到府里,謝母和瀟瀟的屋子還亮著光,兩人去謝母那里說了幾句話便回屋了,想到謝瀟瀟,便又想到夜琳瑯的事。

    “你這一晚收獲頗豐!敝x瀟瀾忍不住打趣他,只不過是去御花園隨便走走,竟能遇到這么多人。

    何意輕笑:“那你可知,那夜琳瑯得了一些病?”

    “說來聽聽?”

    何意便將那事告訴他,只是沒想到夜琳瑯小小年紀,就已經如前世歷史上的山陰公主一般,夜見面首,但這種事多了,定然是要生病的。

    謝瀟瀾微微蹙眉:“此事也可作為把柄,省得她日后真去欺負瀟瀟,她可算不得小,如今也是要及笄的年紀,到時候就該說親了!

    何意眨眨眼,也是,這時的女子或哥兒,多的是未及笄就已然成婚的,更厲害些的,及笄之年就連孩子都有了。

    是他大驚小怪了。

    “可…你可別讓瀟瀟和奇怪的人往來,一想到他若是這般歲數就……你笑什么!不許笑!”何意正心慌慌的,扭頭就見他唇角上揚,登時來了火,“你去睡書房吧!煩人!”

    謝瀟瀾也不理會他這莫名其妙的邪火,只應道:“你先去歇息,我還有些事要處理,晚些回屋陪你。”

    何意拍開他欲摸自己的手,瀟灑地轉身回屋了。

    謝瀟瀾瞧著他的背影到底還是沒忍住笑了,他怎會允許瀟瀟和什么奇怪的人來往,即便他此生不嫁,他也是能護得對方周全的。

    回到書房,謝瀟瀾拿起桌上的信封打開看,片刻后窗戶被打開,悄無聲息的跳進幾道人影來。

    謝瀟瀾頭都未抬:“事情辦的如何?人可找到了?”

    “按照您所說,屬下們立刻去找人,但并未找到,不過得知了最新消息,老白已經趕去了。”覃子襄身穿黑色衣袍,站姿板正,像是寒冬里的一株青松。

    謝瀟瀾也知道許多事并未全然按照前世的軌跡發展,一時片刻找不到也在情理之中,他點頭:“無妨,你這幾日幫我盯著曹府,蘇合想辦法給夜琳瑯找點事情做。”

    省的這個瘋女人成日里就是惹是生非。

    “屬下明白!

    作者有話要說:

    請溫柔地用評論砸我T^T

    第97章

    中秋過后, 天氣便徹底開始冷了,何意站在窗前數日子,謝瀟瀾二十歲生辰馬上要到了, 按照這里的說法,這個歲數是有及冠禮的。

    雖說是在生辰之后, 還有些時日, 但自從擇選了良辰吉日, 府上便開始忙碌了, 他對這些知之甚少, 只需看著謝母準備就好。

    “正君, 商陸少爺和決明少爺來了!奔t葉進來通報, “奴婢已經將他們請進前廳了!

    何意扭頭:“我即刻過去!

    雖說京城如今無人不知曉他們之間的事,但按照眼下的世道, 他身為“哥兒”,和男子到底是有區別的,謝瀟瀾不在,他便不能和其他男子共處一室。

    這規矩若是放在前世,人可怎么活?

    他到前廳時, 就見兩人挨著坐,明面上倒是瞧不出什么,不過想也是, 決明就是那種有些嚴謹的性子。

    印商陸看見他招手:“快過來坐,我瞧府上已經在準備了,及冠禮定在哪日了?”

    “二十六, 到時候會遞帖子給你們!焙我庑χ, “你們的事……”

    印商陸如今正處于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們兩個在一起的狀態, 聽到何意這么問, 立刻十分上道的開始說之前發生的事。

    原是自從那日他們兩人走后,印商陸真頂著被打的風險和他爹推心置腹了一番,所幸也真如當時何意所說的,他爹的態度已經松動了。

    畢竟,哪能真看著他滴水不沾?

    于是印敖便讓印川續去褚家探探風口,若是褚家也不反對,那兩個孩子的事便這般進行下去,只當再多個兒子罷了。

    褚家那邊則是因為打的褚決明許久不能下榻,結結實實的病了一場,不敢反對,見印川續登門就知道此事有眉目,便順坡下了。

    只是對外的口風則是認了彼此的孩子做干兒子。

    “只要結果是好的,那便好!焙我庥芍宰8K麄,“那你們今日過來,可還有其他的事?”

    印商陸與何意歲數相仿,聽他問這話便性情外露的撒嬌:“竟然這般問,別不是在嫌我們麻煩,要趕人走吧?”

    何意失笑:“是我說錯話了,向商陸少爺賠罪,只是我原本準備去善仁堂看看的,你來可不是正好陪我去了?”

    “好說好說!”

    去自家醫館當然是熟門熟路,印商陸沒避諱著人,直接將何意介紹給醫館的伙計們,畢竟現如今可不會再有人懷疑他的醫術。

    疫病那種會要人命的東西,都能被他這般歲數的研制出藥方,就連太醫院的太醫們想必都會自愧不如。

    善仁堂對他的到來自然是歡迎的,對他們來說,何意可是個大寶貝呢。

    何意微微一笑:“還需各位前輩多指點!

    “咳…既然如此就先跟著我做事吧!”

    “什么?你別太不要臉,明明之前我就說了想把人要到手下的!”

    “放你的屁!你什么時候說了,我不知道,不知道!”

    “丟人,你們再吵他也是跟著老夫,老夫可是這其中資歷最為深厚的,何大夫我手上有左神醫的醫書古籍,都是我珍藏的,你若跟著老夫,那便贈與你!”

    其他幾位老大夫立刻苦大仇深地看向他,居然利誘,也太卑鄙了!

    何意有些詫異,印商陸忙出聲打圓場:“胡前輩,以意哥兒醫術,獨當一面都是可以的!用這種東西利誘,您也太不可思議了!”

    “沒關系,我初來乍到跟著多學習也是好的。”何意對此倒是不覺得有什么,何況學習本就是永無止境的。

    若是導師知道他在這里做大夫,怕是要樂出聲。

    何意便選擇跟著胡大夫,盡管如此,印商陸還是早為他準備好了單獨的藥室,絕不會讓他在自己這里受委屈!

    雖說何意只是跟著胡大夫做事,但胡大夫卻高興的宛若收了什么得意弟子,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在和其他大夫炫耀,好不得意。

    印商陸帶著何意將醫館轉了個遍,善仁堂是京城最大的醫館,豪華的像是個三進出的宅邸,可見印家有多大手筆。

    “你就安心在醫館做事,若是有需要幫助的地方,一定要及時告訴我哦!”印商陸十分豪氣的拍拍胸膛,“我會挺身而出的。”

    何意挑眉:“那便多謝你!

    “……你這副樣子,和老謝好像!”印商陸有些受不了,果真是夫夫的緣故嗎?

    “別打擾意哥兒做事了,我們先走吧。”褚決明自覺和印商陸有些日子不見,還是想單獨相處的,并不愿意將時間都浪費掉。

    何意對此十分理解,便跟著附和:“你們去忙,不用擔心!

    印商陸立刻大大方方的牽著褚決明往外走,何意瞧的分明,被牽著的那個,耳根子都紅透了。

    他笑笑便轉身投入藥草里了。

    在醫館忙活了一上午,何意趁著午食時辰回了趟府,就見謝瀟瀾已經下朝回來了,還坐在廊下等著他,他不禁有些驚喜,這段時對方鮮少回來這般早。

    “何大夫回來了。”謝瀟瀾語氣里盡是揶揄,“我可是興沖沖的回來,卻見家中無人,當真是傷心!

    何意站在他面前笑彎眼睛:“今日怎的回來這般早,你也不讓人去尋我!

    “紅葉說你和商陸一同出去,我便知曉定是去了醫館,哪里能打擾你做正事?”謝瀟瀾雙手掐著他的腰把他往自己面前帶,雙腿便將他的腿禁錮在身前。

    十分親密且纏綿的姿勢。

    一旁伺候的幾個婢女立刻被紅葉喊了下去,她自己也跟著離開,為他們騰出空間。

    何意原本還有些小脾氣,聽完謝瀟瀾的解釋立刻眉笑眼開,沒什么比最親近的人支持自己還要愉悅的了。

    “開心了?”謝瀟瀾唇邊亦是抑制不住的笑意,他是極其喜歡看何意開心的。

    “沒有不開心!焙我庾煊,適時岔開話題,“瀟瀟上學的事怎么樣了?”

    謝瀟瀾立刻點頭:“明日便能去,剛好趕上新的課業,我已經和書院的夫子打過招呼,不用刻意照顧他的進度,只管教便是,我辦事你放心!

    何意聞言點了點頭。

    天氣雖好,但外面的風卻是有些涼意,謝瀟瀾松開他,起身將人帶進屋里了。

    翌日。

    謝瀟瀟早早就準備好要去上學,特意穿著自己的新衣裳,還背著謝母特意為他做的漂亮布包,天不亮就等在何意屋外了,因為何意說要送他去書院。

    何意被紅葉叫醒時有些頭暈,昨夜折騰的厲害,他腿都酸軟的過分,奈何他昨日夸下海口答應了,就勢必要做到。

    強撐著身子洗漱,推開門就瞧見乖巧站在屋外的謝瀟瀟,那股子頭暈瞬間一掃而空。

    他笑著牽起謝瀟瀟:“可用早食了?”

    “用過了,娘親手做的牛乳餅,我沒有吃完哦,給嫂嫂留了一些!敝x瀟瀟歡天喜地的說著。

    “我會好好用的!

    謝瀟瀾上朝時間早,車夫需要在宮外一直等他下朝,之前為著方便就已經買了新的馬車。

    紅葉跟著上了馬車,她需要時刻照顧著何意。

    “意哥兒,我將牛乳餅熱了幾個,你路上帶著吃!敝x母通過小窗遞給何意,不忘叮囑謝瀟瀟,“既是去讀書便用心些,其余事莫要多看多聽多問!

    謝瀟瀟鄭重點頭:“兒子明白!

    “好,那娘我們就先出發了!

    “去吧,路上小心些!

    馬車開始駕駛,何意就靠著車壁瞇眼休憩,睡得晚起得早,頭都暈的厲害,睜眼都覺得難受。

    謝瀟瀟原本還很興奮,見他這般疲累便噤了聲,扯出暗格里的薄毯給他蓋上。

    車夫是老手了,馬車行駛的很穩當,一個時辰后便到了宮門口。

    “去吧,好好讀書,若是跟不上便私下向同窗或是夫子請教,娘說的固然有道理,但若是真的有什么學不明白,那便玩的開心些。”何意不愿他有太多的負擔。

    “謝謝嫂嫂。”謝瀟瀟親親膩膩的抱著他的腰好一通撒嬌,直到站在宮門口的太監過來催,才舍得放手。

    何意目送他進去,直到看不見人影才泄氣上了馬車。

    回到謝府,顯然還有更崩潰的事等著他。

    “……我得去醫館,不能睡了。”

    紅葉干笑兩聲命廚房飛速準備早食,這能怪誰呢?

    謝瀟瀟被宮人帶到書院里,他出門早到的也早,但已經有幾道小小的身影站在院子里了。

    他便上前打招呼:“你們早!

    “我知道你,我父親說了,你是謝大人的弟弟!泵夹囊稽c紅痣的小哥兒有些怯怯的說著。

    他旁邊的小胖子也憨憨道:“我哥哥也說過了,你長得真好看呀!”

    何意眉眼彎彎,大大方方應了對方的夸贊:“謝謝!

    書院里面的鑰匙只有夫子有,他們三人便聊著天等著其他同窗和夫子來。

    沒多久其他來讀書的也都慢慢到了,夫子也跟在后面。

    因著有新伙伴加入,夫子便讓他向大家介紹自己,走完應有的流程,才開始傳授知識,也正如謝瀟瀾先前提醒的,他并未可以關照謝瀟瀟,反而盯他更嚴格了些。

    冗長的一堂課上完,夫子便揮手讓他們下課休息一會,有幾個活潑愛鬧的瞬間就出去撒花了。

    而有幾個小公子身邊則是圍著好幾個人,謝瀟瀟知道,那幾個是小皇子皇孫們。

    小哥兒莫書藍和小胖子穆云琮便和謝瀟瀟玩,他們可都是家里叮囑過的,要和謝瀟瀟做朋友,和他一起學習。

    “他是誰?”謝瀟瀟看向角落里靜靜坐著看書的男生。

    莫書藍湊到他耳邊輕聲道:“他叫齊隨,是齊太傅的小孫子,也是咱們學堂里最有學問的!”

    謝瀟瀟知事早,先前就有聽哥哥說過幾句齊太傅的事,眼下見齊隨自己待著,他還以為其他人都不愿意跟他玩,便帶著自己的小跟屁蟲過去了。

    他笑問:“齊隨,他們說你學習可好了,你的筆記能給我看看嗎?”

    齊隨板著一張小俊臉抬頭,正對上一雙盈著水波的大眼睛,他輕咳一聲將自己的筆記遞過去,模樣有些驕矜:“拿去看!

    作者有話要說:

    謝瀟瀟:“我!謝瀟瀟!社交小能手!懂嗎!”

    第98章

    善仁堂不愧是京城最大醫館, 何意每日都忙的腳不沾地,晌午都沒有閑暇時間回府,也幸好他只是跟著胡大夫做事, 他都不知道小老頭是哪里來的那些精力。

    只是他最近幾天也在忙著其他的事,謝瀟瀾的生辰, 他總是要送對方禮物的, 哪能只輕飄飄地說句“生辰快樂”?

    因此總是焦頭爛額的, 連謝瀟瀟都察覺到了他的煩躁。

    “嫂嫂, 我獨自也能回家, 無需您每日都接送的, 何況車夫熟悉道路, 我也不會出事,不想你這么辛苦。”他只當何意的反常都是因為接送他太累了, 很是心疼。

    何意輕輕搖頭:“并非因為此事!

    “那是因為哥哥的生辰嗎?”謝瀟瀟再次問。

    何意有些泄氣:“很明顯嗎?”

    “是猜的哦,不過嫂嫂你從很久之前開始,就只會為家里人煩惱啊!敝x瀟瀟知道,何意之前在何家總被欺負,所以格外在意謝家。

    雖然他小, 但他知道除了母親和哥哥,不會有人比何意還疼他了。

    見他猜到,何意干脆也不隱瞞了, 他輕聲問道:“那你覺得該送他什么禮物好?文房四寶他也不缺,普通的物件又太沒新意!

    “當然有心意,嫂嫂你送什么哥哥都會喜歡, 他那么大的人了, 又不是我這樣的小孩子!”

    何意聞言忍不住笑了:“你說的有道理, 他若是敢挑揀, 以后就不送他禮物了!

    “就是!”

    如今天黑的早,便沒再耽擱時間,上了馬車就匆匆回家了,即便如此,謝瀟瀾都還未出宮。

    何意用過晚食便將自己關在了書房里,雖說送什么都行,但還是想用件有意義的,他撐著下巴看向書架,或許可以自己謄抄一份詩詞?

    “我回來了,正君呢?”

    謝瀟瀾戌時才回府上,他本不該這么晚回,實在是在宮中耽擱了,在出宮的長廊上被幾個小皇孫給撞著了,他倒是沒什么,反倒是幾個小孩哭鬧的厲害,害的他哄了好一會。

    紅葉低頭應道:“正君用過晚食就去書房了,廚房一直熱著菜,奴婢去給您端來,熱水也已經燒好了!

    “我先去書房,你將飯菜端來!

    謝瀟瀾走進書房就見何意拿著毛筆在紙上勾勾畫畫的神游,只是……盡管有“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加持,他依舊無法昧著良心說那片潦草的字好看。

    不過他反而有些慶幸,何意聰慧過人,見事極其明白,難得也有他搞不定的事。

    盡管如此,他還是從那些橫平豎直的糟糕字跡里,看出了“生辰”的字樣,瞬間就明白了一直困擾對方的問題到底是什么。

    他輕咳一聲:“在做什么?”

    何意被驚著,瞬間將面前的宣紙團吧團吧攥在手心里,他搖頭起身:“沒什么,回來的好晚!

    “今日商討和鄰國有關的事,朝廷準備開通互市,便留的久了些,出宮時還發生了件小插曲,腰間佩戴的玉扣也摔碎了。”謝瀟瀾說著從荷包里掏出碎成幾瓣的掛件給他看,連平安繩都被踩上土了。

    何意覺得有些可惜:“碎碎平安,回頭再求個新的便是。”他這般說著,眼睛突然一亮,他知道該送謝瀟瀾什么了!

    謝瀟瀾一直關注著他,見他突然興奮也沒有多問,只笑道:“紅葉說你用過晚食了,再陪我用一些。”

    何意自然無不可。

    謝瀟瀾這兩日都疲憊不已,自然沒精神纏著何意做那些事,剛好何意心中藏著事,兩人倒是一拍即合,相擁而眠。

    翌日。

    何意準備送謝瀟瀟時發現身邊的人一如往常早就離開了,昨夜睡的飽,身體也沒有那種沉重感,他利索起床洗漱,想著把謝瀟瀟送去后便去做自己的事。

    謝瀟瀟學習很有干勁兒,不僅如此,最近還總是要帶很多謝母做的點心去書院,說是要和伙伴們分享。

    何意直覺怪異,怕他被欺負卻不敢說。

    倒不是他對那些孩子們有偏見,實在是越是小孩,做起某些事越是毫無負擔,他們分不清好壞,分不清自己做的事會對別人產生的影響。

    “你每日都要帶這些點心,是分給所有的小伙伴?”他輕聲問,生怕自己哪句問的不對就讓謝瀟瀟逃避。

    謝瀟瀟顯然沒理解他的意思,但還是回道:“不是哦,要分給莫書藍、穆云琮、齊隨,他們說娘做的好吃,不過他們也有幫我學習,齊隨還借筆記給我看!

    “那就好!焙我馍陨运闪丝跉,也沒多問這幾個孩子相處的怎樣。

    簡單用過早食就將謝瀟瀟送到了宮里,何意自己則是讓阿魏去善仁堂幫他告假,然后準備帶著紅葉去京郊的寺廟里。

    寺廟如今雖不是什么節日,但前來拜神佛的香客依舊很多,他站在寺廟門口深吸一口氣,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這里的廟宇和其他地方的都不相同。

    站在寺廟門前,他總有一種被看穿的感覺。

    “主子身體不舒服的話,咱們下次再來也是一樣的。”紅葉攙扶著他,眉心皺的厲害。

    “若是遇不到大師,再下次來吧!

    何意穩住心神,一腳邁了進去。

    剛走進去,便有身穿袈裟的僧人迎他進去,何意還未開口,對方便道:“阿彌陀佛,大師已經等候多時了!

    果然!

    何意神情一凜,終究還是沒說什么,跟著僧人走到后面的禪房前,僧人微微行禮:“阿彌陀佛,施主自己進去便是!

    那便是紅葉也不能跟著。

    何意便也對著他行了一禮,深吸一口氣推開了禪房門,剛踏進去就聞到了檀香,心情也莫名跟著穩定了許多。

    進屋后何意左右看了一眼,就見旁邊的供奉的神龕前背對他坐著一位僧人,他便抬腳走了過去,剛走近就聞到了一絲不該屬于任何寺廟的香味。

    “來啦?”

    所謂的大師扭頭看他,唇邊還掛著亮晶晶的油漬。

    何意定睛一看,他手里拿著烤雞腿。

    他張了張嘴沒出聲,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吧。

    “大師安好。”

    大師倒是出乎意料的有些年輕,不似電視劇里那種胡子斑白的老頭。

    他朝何意招招手:“等我吃完,施主稍等片刻!

    何意點頭坐在旁邊的小榻上,怪不得屋里要點這么重的檀香,為了掩蓋肉香,也實在下了功夫。

    片刻后,大師吃完雞腿,順手撩起佛龕下的黃布擦拭手掌,然后起身走到何意旁邊的小榻上坐下。

    他深吸一口氣:“阿彌陀佛。”

    何意:“……”

    “大師知道我要來?”何意雖這般問,但心里卻是肯定的,否則又何來“等候多時”?

    大師捻了捻并不存在的胡須,看向何意時眼睛里閃著奇異的光:“是,按理說你這樣的是會被佛祖降罪的,真奇怪!

    何意聞言面不改色道:“佛祖大度,連大師都不曾怪罪,又怎會怪罪于我!

    “你倒是伶牙俐齒,你想要的東西我已經準備好了,但是施主你并非這里的人,若是久留,便會造成不可彌補的業障,你依舊堅定如此嗎?”

    何意看向這個有些年輕的所謂的大師,盡管他努力保持冷靜,可砰砰作響的心跳還是出賣了他。

    他要怕死了。

    不管是要離開謝瀟瀾,還是要回到那個沒有半點溫情卻無法脫身的所謂的“家”,都讓他十分害怕。

    他咬緊牙關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與大師無關。”

    大師看著他突然笑了,從懷里掏出一枚光滑細膩的羊脂玉扣遞給他:“佛祖說開過光的!

    “為什么?”何意并未感受到他的惡意。

    “大概……有緣,或者說,是佛祖讓我來渡你們。”

    他將最后一個“們”字咬的極重,何意瞬間感覺涼意劃過身體的每寸皮膚,嗓子干澀的上下壁都像是黏在一起,稍微動喉嚨都會產生撕扯感。

    何意幾乎忘記自己是怎么離開寺廟的,那種后怕感充斥在他腦海里,后背的衣裳都濕透了。

    “紅葉,正君怎么了?”與紅葉一同送到謝府的婢女柳梢問道。

    紅葉搖頭,低聲道:“從寺廟出來時還好好的,但一路上就這樣了,若是老爺在就好了!

    說罷,兩人相視嘆息。

    剛嘆完,門瞬間從里面打開,何意已經恢復如常,他嗓子有些沙啞:“去找些紅繩來,教我編同心結。”

    “是!”

    看著她們離開,何意深深呼一口氣,那大師并未說他什么,確認他堅定心中所想后只說了些祝福的話。

    是他自己心性不穩,所以才會失態。

    但讓他更在意的是他的暗示,他來渡的是他和謝瀟瀾。

    何意對謝瀟瀾某些事知之甚少,自然也不知那大師為什么會這么說,但盡管如此他依舊能猜到一些,無非還是因為曹勉。

    他不能讓謝瀟瀾變成大師口中的劊子手。

    不多時,紅葉兩人將紅繩買回來,還一并帶著一些同心結的花樣。

    何意不會編織,只能聽紅葉和柳梢給他講步驟,一步步的來,編的難看也要拆掉重新弄,時間便在這分秒里一晃而過,等他編成功,都是兩個時辰后的事了。

    他用力眨了眨泛酸的眼睛,語氣有些困倦:“你們也去歇會,晌午不用叫我用飯!

    兩個不敢違背他的意思,低低應了一聲便退出去了。

    何意將同心結和平安扣系在一起,放到枕頭下,等下午買了錦盒再一并裝進去。

    他心滿意足的鉆進被子里,舒舒服服的閉眼安睡。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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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章

    時間一晃就到了謝瀟瀾的及冠禮。

    這日謝府門庭若市, 前來祝賀的除了本就相熟的朋友,便就是朝中的同僚,還有些不曾被邀請的也揚著笑臉帶著禮物來, 謝家自然不能將他們拒之門外,便也迎進去。

    按照常理, 及冠禮有許多的流程要走, 但因為謝家只此一支, 并沒有什么其他的長輩能為謝瀟瀾加冠, 那些繁雜的流程便都省下了。

    但謝母準備的很充分, 因此當謝瀟瀾為自己佩戴好“三加”后, 才出來見客, 親自迎賓。

    今日謝瀟瀾是主角,何意就沒有再寸步不離的跟著他, 左右前幾日生辰那日時他就已經將禮物送了,今天躲躲懶也是可以的。

    只是謝府不大,和那些高門顯貴的大宅院比起來簡直不夠看,便導致何意多懶走了沒幾步就碰到了討厭的人。

    “謝正君怎的不去前院陪著謝大人?”

    看這眼前這個面帶微笑,看似溫和實際上滿肚子壞水, 成日里不知道和誰勾結算計這個毒害那個的老東西,何意生平頭一次厭惡起“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句話。

    他看向曹勉,神情很淡:“這里是后院, 不是曹大人該來的地方!

    就連謝家的小廝婢女,沒有叫到的時候都不能輕易來這里,又豈是一個外人能來的?

    曹勉對他的話不甚在意, 只笑著捻了捻胡子:“謝正君無需疾言厲色, 只是有幾句話想跟你聊聊, 畢竟你也不想看著謝瀟瀾死吧?”

    “你想做什么?”何意目光凜冽的看著他。

    “何大夫, 人往高處走,我想你也不愿意一直困在這小小的后宅才對?我有辦法讓你脫離謝家,助你登上更高的位置,不知道何大夫有沒有興趣!

    曹勉刻意將對他的稱呼都改變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何意覺得有些可笑,這人是真的把他當做鄉下來的什么都不懂的泥腿子騙嗎?

    且不說他對所謂的“高位”并沒有半分興趣,再者,就算他真的有,以謝瀟瀾如今的勢頭,都能直接將他安排進太醫院里,哪里用得著這個老東西說三道四,挑撥離間。

    但他并沒有反駁,因為謝瀟瀾的性命更加重要,他像是動心了似的,壓抑著驚喜問道:“需要我怎么做?”

    曹勉見他轉變的這么快反而不做聲了,他瞇了瞇眼睛:“何大夫真的肯與我合作?”

    “曹大人大概不知道我在謝家過得是什么日子!焙我庹f這話時眨了眨眼,緊跟著眼圈就紅了,但他依舊揚著高傲的頭,深吸一口氣,“我不能生育……”

    克制又悲痛的五個字,幾乎就能詮釋他為什么愿意的原因。

    曹勉狐疑地看著他,像是在等他接下來的話,何意也沒讓他等著,接著有些難堪道:“所以謝家對我也只是表面功夫,背地里已經在物色其他的千金貴君了,否則也不會讓謝瀟瀟去書院與人結識了,又不是我想這樣的……”

    他最后一句說的縹緲又幽怨,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卻又能準確讓曹勉察覺到的委屈。

    美人落淚,總是賞心悅目的。

    曹勉是男人,是正常的男人,見著何意這副模樣當即上前一步便要安慰,何意立刻借著側身抹淚的動作稍稍后退一步,紅眼問他:“曹大人若要救我于水火,便只需告訴我如何做,我是大夫!

    這句話就像是在暗示曹勉,他是大夫,有許多種殺人不見血的法子。

    曹勉雖有些沉迷何意的美貌,但此事非同小可,他也并未全然相信何意,只是見他這般真情實感,便讓他吃了一劑定心丸:“此事自有定奪,我會再告知你!

    擺明了就是不想說。

    何意不好表現的太好奇,便只點了點頭,一副全然相信對方的樣子。

    曹勉還想再和他親近些,但美人剛落淚,他不能表現的太急切,強忍著蠢蠢欲動的手,擺出自認為十分瀟灑的姿態高傲的離開了。

    待他一走,何意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曹勉此人絕不能再留,若是留著此人興風作浪,以后怕是沒什么好日子過了。

    他稍微收整好情緒,也不敢再躲懶,生怕自己不在身側謝瀟瀾吃了什么臟東西。

    何意不動聲色的走到謝瀟瀾身側,對方像是早有準備一般,連頭都沒轉就準確無誤的牽住了他的手,寬大的袖子遮掩著,旁人只能瞧見他們貼的近。

    “謝大人與正君感情深厚,當真是要羨煞旁人!

    “光是瞧著就登對,怪不得平日里謝大人都不愿帶著夫郎與咱們吃酒,這人怕被人給瞧了去!”

    文官們都是讀書人出身,向來風流,這話聽著雖大膽了些,但聽著著實讓人心里舒服。

    謝瀟瀾能請他們來,可見平日里算是能說到一起去的,當即笑了:“這是自然,旁人哪有我這樣的好福氣!

    何意聽的耳根子都紅了,偏還要端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微笑著與人點頭示意,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早就去掐謝瀟瀾了。

    及冠禮雖少了流程,但辦的并不冷清,多數人一來是和謝瀟瀾交好,二來則是看中了他日后的發展,還有一些則是不表態的,瞧著倒是與誰都能說上兩句話。

    及冠之禮本就是為了提醒及冠者,日后便是真正的成年人,要履行“孝悌忠順”的德行,才能成為合格的“人”。

    見客之后便再無其他流程,及冠禮也算到了尾聲,只是讓人有些意外的是,太子攜幾位皇子也來了,而且還帶了圣上贈送的禮物。

    這便是開天辟地的頭一遭了。

    其他世家貴族的子弟們及冠宮中也只是略送送禮物關切一句,到了謝瀟瀾這里,不僅送上賀禮,還讓這許多的皇子王爺來祝賀,當真是給足了面子,原本那些準備離開的官員立刻停下腳步,一時間氣氛更加熱絡了。

    夜楚淵是浪蕩性子,幾步湊到謝瀟瀾跟前笑話他:“如今這排場你可喜歡,父皇特意安排的!

    謝瀟瀾就知道夜辛這個老狐貍沒安好心,否則也不會把他推到這個局面。

    他挑眉:“多謝圣上抬愛!

    “我瞧著那些與你不對付的也在,他們倒是拉的下臉。”夜楚淵笑的像只狐貍似的,若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多奸詐。

    聽到他這么說,何意下意識的緊了緊謝瀟瀾的手指,對方立刻會意的捏了捏他,示意他之后再說。

    因著這些天家人的到來,謝瀟瀾的及冠禮雖流程寒磣,但也算是空前盛大,旁的世家貴族可沒有這樣的好福氣,因此及冠禮硬是到傍晚時分才徹底散去。

    單是見客的謝瀟瀾疲憊都不堪,張羅這些的謝母就更累了,他關切道:“娘快些去休息吧,其余事我和意哥兒看著收拾便是,您忙累一天了。”

    謝母確實累了,她溫婉一笑:“歲數大了,確實經不起折騰,等回頭瀟瀟及笄也是有得忙!

    謝瀟瀟已經玩累睡著了,否則若是聽到這話,必定是要好一番撒嬌的。

    謝母回屋休息,只剩他們兩個在偏屋坐著,何意也是沒想到竟能熱鬧這一日,原本到晌午用過午食就該散的。

    “我也想去休息……”

    何意嗓子有些啞,聲音又低又輕,這話說出來不像是表示疲累,倒像是撒嬌。

    謝瀟瀾仰頭泄了口氣,瞧著他那副樣子卻是沒忍住笑出聲,起身將何意抱起來便帶著往他們的寢屋去,他雖也累,卻是舍不得何意多走這兩步的。

    已然累成這樣,謝瀟瀾吩咐紅葉端來熱水幫他擦拭,將自己也收拾好之后便進了被窩。

    如今天涼了,何意又開始畏寒,等他躺下后便迫不及待的纏了上去,冰涼的腳掌擠在他兩條小腿處取暖。

    他閉著眼睛輕聲說道:“白天曹勉悄悄找我,拉攏我害你呢!

    謝瀟瀾聽到這話僵了一下,立刻將他緊緊攬在懷里,連呼吸都跟著輕了:“都說什么了?”

    “他啊,以為我想攀高枝呢,變著法的讓我害你,挑撥咱們,我和他虛與委蛇了兩句,瞧著他也沒真的信我,否則早就該把身上藏著的毒藥給我了!眱扇吮揪唾N的近,謝瀟瀾僵那一下他也感受到了,閉眼著眼睛就抬手呼嚕他后背,語氣里帶著清淺的笑意,“不怕不怕,有我在呢。”

    謝瀟瀾知道他不該不信何意,甚至連這種念頭都不該有。

    但他被前世楊辛和曹勉那一出給弄害怕了,他生怕何意也被那所謂的“前程似錦”給勾了魂,生怕何意不要他。

    即便當初知道楊辛和曹勉勾結做那檔子惡心事,他都不覺得有什么害怕的,他甚至從未把楊辛當做自己的夫郎對待,對他來說,楊辛只不過是以“夫郎”的名義,被他養在府上的多張嘴吃飯的人。

    但何意不同。

    何意是他打心眼里就在意的不得了的人,是他即便知道對方來路不明都想糾纏在一起的。

    何意困頓的不得了,但見謝瀟瀾沒個動靜,便繼續輕聲哄著:“不怕不怕,我可是大夫呢,不怕啊……”

    “嗯!敝x瀟瀾低低應了一聲,心都被填滿了,哪里還能有什么心思繼續想那些不重要的人。

    前世的他并不知道那兩個人是什么時候勾搭在一起的,但根據今日的情形,說不定也是在他前世的及冠禮上。

    但他眼下已經無暇顧及此事,因為他懷中還攬著自己的明月。

    翌日。

    何意醒來時難得見謝瀟瀾還躺著,他看了眼外邊的天色,估摸著已經日上三竿了,外面都能聽到小廝們窸窸窣窣做事的聲音。

    他打了個哈欠,眨著困頓的眼睛扭頭看謝瀟瀾,也不知他昨夜是不是累狠了,眼下居然還有淡淡的烏青,眉宇間也是化不開的倦意。

    何意有些失神的看著他,最后一頭扎進他懷里,謝瀟瀾被他這動作碰醒,語氣有些困倦:“怎么醒這么早?”

    “不知道,就醒了!焙我庹f著自己還嘿嘿了兩聲,“好像有段日子沒這么輕松了!

    謝瀟瀾睜眼看他:“以后會清閑的!

    在床榻上窩了片刻,睡意都窩沒了,謝家昨日都在忙,連謝瀟瀟都請了假沒去上學。

    自從再次回京,何意也琢磨出點東西,這里的人心都復雜,若是一個不注意就容易著了別人的道。

    思來想去,干脆繼續翻看醫書,傳聞中的左神醫那么厲害,寫下那么多的著作,總該會有教人研制解毒藥的,防備著總是好的。

    于是,兩人便一同在書房看書,倒是誰也不曾打擾誰。

    “老爺,宮中來消息說請您進宮一趟。”宋元站在書房外說道。

    何意瞬間放下手里的醫書,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看向謝瀟瀾:“早些回來!

    今日他休假,照理來說不該請他進宮,但既然請了,那就是必須要用到他了。

    此事謝瀟瀾也推脫不得,與何意說了幾句體己話便去換朝服了。

    他一出書房便問:“來的人是誰?”

    “御書房的太監,學生側側套了幾句話,約莫是因為互市之事,吵起來了。”宋元低聲說道。

    謝瀟瀾勾唇:“做的不錯。”

    能從御書房太監口中套出話,可不是簡單的事,可見宋元這段時間確實長進了不少。

    宋元也沒得意,倒是將身板又挺直了幾分。

    朝中因為要開互市之事鬧的暢叫揚疾,左右就是由皇子們打頭分了兩撥人,一方自認大淵高貴無比,不愿與其他國域進行貿易,另一方則認為此事能緩和大淵和周邊國域的關系。

    只是這事兒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是開通互市比較好,但他們吵的互不相容,夜辛只能把謝瀟瀾找來。

    謝瀟瀾囂張跋扈,狂妄無比,也唯有他能壓住那些老東西。

    因此當他踏進議事殿時,那些原本還吵鬧的瞬間安靜下來,各個大眼瞪小眼,像是沒明白怎么把他這個休假的給找來了。

    夜辛在心里笑話他們,面上卻一副苦惱至極的樣子:“謝愛卿來的正好,關于互市之事你如何看?”

    “大淵乃國域之首,若能開通互市幫襯其他國域,想來他們也會記著大淵的好,何況兩方交融也有利于大淵經貿發展,不能閉目塞聽!敝x瀟瀾沉聲說著,他倒是明白夜辛是放他出來做“瘋狗”的。

    “謝大人說的輕巧!若是那些野蠻人持刀進入京城,豈非后患無窮?”

    謝瀟瀾:“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互市自然也有互市的規矩,你激動什么?活了個把年頭了還是活不清醒!”

    “荒謬!互市一經開通定是要比集市還要麻煩,天子腳下豈能這般放肆無秩序?大淵泱泱大國,何至于和其他國域貿易!”

    謝瀟瀾:“那按照錢大人所說,干脆關閉集市,關閉商鋪,關閉關口,否則豈不是放肆無秩序?大淵兵馬不足,若不與其他國域進行貿易,何來馬種?干脆什么都不做,只聽錢大人的?”

    ……

    謝瀟瀾舌戰群儒,將那些提出抗議的全部反駁,且反駁的有理有據,除了態度十分跋扈。

    夜辛輕咳一聲:“既如此互市之事便如期進行,此事交于太子去辦,都退下吧。”

    其他朝臣如今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圣上這是知道他們會鬧,特意找謝瀟瀾來壓制他們,且看圣上這意思,怕是一早就同意開通互市的。

    其他人都退下后,夜辛才不再克制喉嚨里的咳意,重重咳嗽了好半晌,那股子癢意才消減些。

    太子蹙眉:“父皇也該保重身體,太醫院竟這般無能,小小咳疾都不能治愈!”

    “無事,互市之事你帶著小五去做,謝瀟瀾此人野心勃勃,該防備些!币剐琳f著又重重咳嗽幾聲,“但他也翻不出風浪來,只要拿捏住他的命脈,他就會乖乖聽話。”

    太子垂眸不語,一副靜心聽教的模樣。

    夜辛就知道說了也是白說,他這個孩子他最了解,重情重性,若非……也不會讓他做太子。

    夜辛無奈嘆氣:“罷了罷了,你知道輕重便可!

    夜辭淵這才拱手行禮:“兒臣明白!比缓蟊阃瞬诫x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瀟瀾:“是的,我是瘋狗!

    第100章

    夜辛將謝瀟瀾推到眼下這個位置, 就是為了抗衡朝中的勢力,朝中官員向來面和心不和,從前就是, 如今開通互市這樣的好事都有人要唱反調,可見其心必異。

    謝瀟瀾從議事殿出來并未離開, 而是站在外面等著太子, 雖說早就想到夜辛會防備他, 卻也沒想到此人竟這般心機, 全然不似前世。

    他只覺得古怪, 若許多事不按前世軌跡便也罷了, 可人的性情怎會改變這么多, 除非他本就是這樣的人。

    “恭送殿下!敝芨Uf道。

    謝瀟瀾被他這一提醒立刻回頭拱手:“太子殿下。”

    “邊走邊說吧!碧映吨旖菍λα诵ΓM管他十五歲就被立為太子, 可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是諸位皇子中身份最貴重的,卻也是最不愿意登上那個位置的。

    兩人一路無話,都有自己的考量。

    “你回去吧!币罐o淵本想將一肚子的話都說給他聽,可到底字句難言,僅剩的驕傲讓他沒辦法和別人剖心置腹。

    謝瀟瀾也不多說, 只拱手行禮道:“如今天涼,殿下莫要寒了身,該添衣便添衣, 舒適便好。”

    “與你說話,總能讓我舒心,去吧!

    夜辭淵擺擺手自己率先離開了, 他身在此, 就注定無法痛快, 連穿何種衣裳都不能做主, 也只能在薄厚上挑揀。

    他這一輩子,原本就是不值得的。

    謝瀟瀾自是知曉他的難處,可天家本就無情,不是他也會有旁人,奈何夜辭淵重情重義,見不得旁人吃他這份辛苦。

    回到府上時何意還睡著,謝瀟瀾匆匆來去沾了一身涼氣,他在門口緩了片刻才朝里屋走去。

    他剛走到床榻邊何意就醒了,睡眼惺忪的看著他:“嗯?回來了?”

    “回來了,已經晌午了,下榻走動走動!敝x瀟瀾瞧他眼皮有些腫,便托著他的臉讓他睜開眼睛,“能看清嗎?”

    何意有些頹喪的閉上眼睛,語氣輕飄難受:“睡浮腫了,睜眼就頭疼!

    這樣躺著更難受,謝瀟瀾便伺候著他穿衣擦臉,還不忘拿油膏給他擦臉,這天兒冷的,若是風把臉給吹裂了可不行。

    何意任由他往自己臉上折騰,下地走了兩步確實稍微緩和了些,幸好外面掛著太陽,走兩步也不打緊。

    “出何事了?”何意輕輕問著,他有點想聽謝瀟瀾說話。

    “互市之事,朝中分割兩派爭吵不休,他便喊我去當惡人舌戰群儒去了!碧崞鸫耸轮x瀟瀾就覺得可笑,夜辛那般防著他,卻也不得不給他權利。

    開通互市確實有利有弊,若是其他國域的人暗藏禍心,會攪亂大淵京都也未可知,但互市開通可以促進各國貿易和文化交流。

    何意后來雖一心泡在實驗室里觀察研究藥草,但歷史還是記得一些的,當初張騫出使西域,不就是為了促進兩方明文化交流嗎?

    怎么到大淵,就有這么多頭和屁股反著來的?

    他輕笑:“此事本就是利大于弊,到時候律法頒布清楚,自然能維持互市安寧!

    謝瀟瀾垂眸看他,若是被那些老東西聽到何意的話,怕是要說他一個哥兒什么都不懂了,卻不知,何意比他們懂的都多。

    在院子里轉了幾圈何意覺得舒服多了,兩人這才去用午食,所幸人人都知曉他們昨日繁忙,今日并沒有人來打擾,反倒是安寧了許多。

    用過午食,謝瀟瀟就帶著自己的課業來找謝瀟瀾了,他將寫完的作業都擺好:“我可以去玩了嗎?”

    謝瀟瀾也沒與他多說,當下便檢查起來,字跡工整,也沒有錯字,算術也都沒有出錯,可見從前教他的東西都沒忘。

    他便滿意點頭:“晚食前要回來,不許和別人走太近!

    這是急著何意之前的叮囑呢。

    謝瀟瀟下巴微抬:“我才瞧不上他們!”

    “讓預知跟著你去,順便去宋元那取些銀子,都從你嫁妝里扣!敝x瀟瀾哼笑著,“你花的銀子越多,日后嫁妝就越少!

    “哥哥真討厭!”謝瀟瀟哼哼一聲,轉頭笑嘻嘻看向何意,“嫂嫂我出去玩啦!”

    謝瀟瀾輕笑:“變臉真快!

    謝瀟瀟今日和幾位小同窗約好了要去聽戲,出門都是要有小廝跟著的,帶著預知去宋元那領了銀子,免不了被打趣一番。

    車夫也是帶著笑送他到戲園子門口,那里已經有好幾個跟他差不多歲數的蘿卜頭等著了。

    穆云琮見他來連忙招手:“瀟瀟瀟瀟,快點快點!”

    連蹦帶跳的腰和臉上的小肥肉都在顫。

    謝瀟瀟還沒下車臉上就掛起笑了,他趕緊跳下馬車,扭頭對車夫道:“伯伯回吧,晚食前我自會回去!

    “是。”車夫便揚起馬鞭駕馬走了。

    莫書藍立刻親親膩膩的抱住他胳膊,兩人像是小姐妹似的歡天喜地的踏進了戲園子,小胖子穆云琮和高冷小少年齊隨則是在后面亦步亦趨的跟著。

    戲園子經常接待一些年歲尚小的客人,因此見著他們都不曾驚訝,倒是有不少目光落在謝瀟瀟臉上。

    小廝帶著他們走到先前預約好的廂房里,雖說是廂房,窗戶卻大的宛若大門口,推開窗就能瞧見下面唱曲兒的伶人。

    他們人小鬼大,還要了些茶點,像模像樣的圍在窗邊吃茶聽曲兒。

    到底都是世家子弟,自小就耳濡目染這些,聽著也有一番滋味兒。

    “這是什么曲兒?”莫書藍輕聲問,“怪好聽的!

    “‘俞伯牙漢陽撫琴遇知音,巧逢鐘子期對答把琴問’,這是《伯牙摔琴》寓意為高山流水難覓知音。”齊隨重復著戲曲里的話,說這時目光卻落在謝瀟瀟身上。

    莫書藍黯然垂眸。

    謝瀟瀟像是絲毫未察覺其中的古怪,眉眼彎彎十分享受:“我聽嫂嫂說起過這個故事,來日若我能覓得知音,為其摔琴也不算什么。”

    意思便是,他如今、眼下,并沒有知音。

    唯有狀態外的穆云琮笑了:“誰要為知音摔琴,我娘說了,以后都要聽媳婦兒的!”

    幾人瞬間笑了起來,方才的尷尬氣氛也被笑意沖淡,都不再多言,安靜吃茶聽曲兒。

    謝瀟瀟之前沒有來這般華麗的戲園子里聽曲過,先前在臨洋縣雖然也和嫂嫂去聽過說書,但都沒有這里的豪華,連小樓都是一座又一座。

    他瞇著眼睛十分享受,想著待自己過幾年及笄,定也能找個相知相識之人,思及此,他忍不住翹起唇角,臉頰都微微泛著粉意。

    謝家好基因,謝瀟瀟本就漂亮,在鄉下那幾年也只是讓他糙了幾分,卻難掩美貌,因此一顰一笑總是格外誘人。

    齊隨偷偷看他,悄悄紅了耳尖。

    突然,廂房外傳來敲門聲,齊隨以為是戲園的小廝,便揚聲道:“茶點已經上齊,無需再送!

    “本公子乃曹家表親曹俊,想與諸位小友共同欣賞這響遏行云的戲曲!”

    站在廂房外的人輕搖折扇,端的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

    謝瀟瀟聽到其中的字眼,眼底閃過一絲狡黠,他道:“既然是曹家公子,請進來吧。”

    曹家便是與他們謝家頭一個不對付的,他倒是要看看,這所謂的表親到底要搞什么幺蛾子。

    幾人都慣性聽謝瀟瀟的,見他這般說,站在屋外的預知便打開門讓他進去,曹俊立刻大步邁進,直挺挺的朝謝瀟瀟走去。

    他笑道:“方才在對面就瞧見這位小哥兒了,聽的可還喜歡,稍后還有名伶唱《牡丹亭》,可愿與我共聽?”

    憑他是什么人,牡丹亭也是他配一起聽的?

    謝瀟瀟故作溫和一笑:“曹公子客氣,我哥哥與我說過,聽完此曲要回家的,公子盛情,恕難從命!

    他說著微微抬眸對站在門口臉色難看的預知使了個眼色,對方立刻會意,匆匆跑了。

    曹俊嗤笑一聲:“只是聽曲罷了,晚些時候本公子會親自送貴君回府,既然知道這般盛情,三推四脫可不好。”

    “他不愿意,你沒聽到嗎?”齊隨擋在他面前,直面曹俊,“即便你是曹家表親,無非就是個五品官員的親戚,有什么不得了的!

    曹俊不屑一顧,仗著自己年長幾歲,一把拽起齊隨的衣領將他甩到旁邊:“哪里來的乳臭未干的小子,想壞我好事?”

    眼看著曹俊朝謝瀟瀟走近,齊隨從未有哪一刻比現在還痛恨自己年歲小。

    謝瀟瀟不懼他:“可能我沒說清楚,我哥哥是謝瀟瀾,也許你沒聽過,但可以回曹家問問!

    他諒曹俊不敢這樣明晃晃的對他動手。

    果然,聽到謝瀟瀾的名字對方遲疑了片刻,但曹俊是誰,他最是喜歡這些花容月貌的小哥兒,一旁有些可愛但同樣好看的莫書藍他都看不上,自然是認定謝瀟瀟了。

    他舔了舔嘴角,威脅道:“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本公子心情好對你以禮相待,你也不去打聽打聽,哪家哥兒見著本少爺不是貼上來!”

    “流氓!”莫書藍咬牙,“你家那五品官職,我們可各個都瞧不上!”

    曹俊臉色陰沉,他從前在鄉下長大,好不容易趕上他表叔一家發達把他們也帶到京城,一直都認為曹家家大業大,那些和他一起吃酒的,哪個聽著他是曹家的不是笑臉相迎,偏偏這么幾個小屁孩,膽子倒是不!

    他有些掛不住臉,一來他確實知道謝瀟瀾官職高,也是這京城如今數一數二的風云人物,若他能攀上高枝,下次就能借著謝家的名義耀武揚威了!

    他咬牙:“你們可別不識好歹,你如今都快及笄了還未說親事,本公子瞧你也是個嫁不出去的,還不如跟了我——”

    “哪來的野種,敢這樣跟我謝家說話?”

    謝瀟瀾快步走來,身后還跟著京兆尹,老東進來就沒個好臉,狠狠瞪著曹俊。

    曹俊沒想到謝瀟瀾會來這么快,還把京兆尹也給請來了,他咽了咽唾沫:“我只是……”

    “誰要聽你解釋?”謝瀟瀾抬腿便是重重一腳,直接踢到他肚子上,給他踢了個踉蹌,“問你話呢,哪家的野種?”

    謝瀟瀟立刻躲在他身后,拽著他袖子哽咽起來:“他說他是曹家的,京城人人都要給三分顏面,還說滿京城的小哥兒看見他都往上貼,哥哥我怕……”

    謝瀟瀾輕嘖一聲,萬分嫌棄:“什么狗屁曹家,給我提鞋都不配,尹大人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理?”

    京兆尹哪里還敢說什么,在場哪一個不比曹家官高受重用,即便他位居從三品,不還是要乖乖聽謝瀟瀾這個正四品的話?

    他厲聲道:“曹俊枉顧大淵律法,當街知法犯法,以下犯上藐視君恩威嚴,立刻關押收監!”

    “聽說京城小哥兒都要貼著你?”謝瀟瀾挑眉一笑朝他走近,扯過旁邊的桌布塞進他嘴里,從衣袖里掏出一把匕首狠狠扎到他大腿上,他面色狠戾,“能讓你活著出京兆尹的牢獄,我謝瀟瀾三個字便倒著寫!

    尹蠹鳴都要嚇死了,按著自己狂跳的心臟示意手下人把昏死過去的曹俊帶走。

    不怪人人都不愿與謝瀟瀾對著干。

    簡直就是瘋子!

    作者有話要說:

    100章啦!明天搞個小抽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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