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鐘澤從食堂出來,按照規定,他必須去上晚上的冥想課,但他從心底厭惡這些玩意,考慮了一下,決定請假去醫生那里。
遠遠就看到陳老師在教室門口點名,他走上前去,單刀直入,“老師,郎醫生讓我去復查,這節課我恐怕不能上了。”
“復查?”
“我這不是失憶了么,朗醫生怕有后遺癥叫我去做個檢查。”
陳老師盯著他許久,最后咬牙切齒的說:“好,去吧,檢查完了就趕緊回來。”鐘澤謝過他,就轉身離開了,他感覺陳老師一直在盯著他的背影,但是他不想回頭確定。
校醫室位于二樓走廊的盡頭。鐘澤敲門進去的時候,郎醫生正坐在桌前擺弄一臺打印機大小的機器,見了他,郎醫生忙熱情的招呼:“快坐下吧,我給你看看。”
鐘澤坐到了他對面的矮凳上,面向郎醫生。
“我給你看看你眼部的情況。”
檢查很簡單,就是叫鐘澤仰頭,而郎醫生用光線照了照他的眼球,沒有使用任何儀器,全靠肉眼鑒定。從這架勢,鐘澤就知道郎醫生不是真正的想給他看病,正好,他也不是真正的想問診。
“挺好的,沒事,適當休息,別用眼過度。”
“我牙齒也有點問題,智齒似乎掉了,在右牙槽最后面留下了一個坑。”
郎醫生叫鐘澤張嘴,拿手電照了照,下了判斷,“可能是你昏迷時自己磕掉了,沒事的,牙齦自己會長平的,況且一個智齒,本來也沒什么用,放心吧,沒事的。”
“謝謝您,那我回去了。”鐘澤試探著問。
“別忙。我測測你身體其他指數,尤其是心跳血壓什么的。你今早的假死狀態可不簡單。”郎醫生自顧自的拿起和桌上儀器鏈接的數個貼片,直接固定到了鐘澤手指上和他的額頭上。
“這是什么?能夠檢查我是否健康嗎?”鐘澤故作天真的問。
“嗯,是的,別說話,保持平靜。這個除了能測你的身體指標外還能測量你的精神健康指數,所以我得問你幾個問題。”
我怎么瞧著這就是測謊儀呢。鐘澤心想。他配合的問:“精神不健康的會怎么樣?”
“哎呀,你別亂打岔了,保持平靜,我問你說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要是覺得累,你可以先閉眼。”郎醫生調整著機器,“我們先從簡單的問題開始。你的名字是叫鐘澤嗎?”
“不知道,但你們都叫我鐘澤。”
機器上的指針迅速的上下擺動,在一張長長的紙上劃出了一道道的峰值。
鐘澤瞥了一眼,心想怎么看都是測謊儀啊,怎么,你不相信我失憶了嗎?不過,誒,很奇怪啊,雖然失憶了,但是自己卻能判斷這個東西是測謊儀,人腦還真是神奇。
這時,郎醫生再次發問,“你是自愿來到這里的,沒有任何人的脅迫。”
“不記得了。”
“你曾試圖逃跑。”
“不記得。”
“現在仍然存有這個念頭。”
“不,沒有了,完全沒有了。”鐘澤平靜的回答,自認為回答的時候心不慌,自信不會被機器記錄下異常波動。
“你在通風管道里藏了東西。”
“應該沒有。”鐘澤回答,此時明顯看到郎醫生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
“校長戴的是假發。”
“沒注意。”鐘澤嘴角不由自主的翹了翹。他知道這個問題就是讓他放松警惕的。
“它還在這棟建筑物內。”
“什么?‘它’是什么?”鐘澤坦然的反問。
“你真的失憶了,而不是假裝的,否則愿意接受嚴厲的懲罰。”
“真的失憶了。我連我媽是誰都不記得了。”鐘澤回答。
郎醫生沉默了片刻,強顏歡笑,“測試結束,你各項指標都正常,好了,回去吧。”
“我的失憶癥什么時候能痊愈?”
“這個啊,別急,慢慢就能康復的。許多得過失憶癥的人,后來都陸續的想起了一切。”郎醫生說,表情中有一種難以壓抑的復雜的情緒。
“可是我失憶了,不耽誤我參加選拔吧。”
“不耽誤,完全不耽誤。而且要是不耽誤生活的,沒必要倒出宣揚。”
“可是選擇考試應該會考核文化課吧,要不然文化水平太低也沒法和神交流吧?”
“我都說了你別擔心,不是選美也不是考狀元。”郎醫生裝作憤怒的說:“你小子想套話是不是,趕緊回去休息吧。”
“是。”鐘澤起身離開,走的時候,順便把門關好,就看到郎醫生已經伸手去拿測謊儀的數據。
鐘澤回到了宿舍,里面空無一人,不過燈亮著。他將被子鋪好后,轉身按照原路返回校醫室。
其他人都在上冥想課,此時走廊上空無一人,甚至因為他努力控制著腳步聲,導致靜得唯有后山的風聲嗚嗚作響,像是哭聲。
他之所以要回來,是因為他從校醫的態度中判斷,這家伙催促他走,極有可能是要和某個人會面共同商量他的測謊結果。如果還能向上一次偷聽到關鍵信息,對他則十分有用。
結果才躡手躡腳的一轉彎,迎面就碰上了一個人,來人是個笑瞇瞇的方臉中年男人,背著手,邁著方步,穿著一身淡灰色的長衫。
“小鐘啊,你在這里做什么?”
鐘澤根本不認識眼前這個男人,但根據猜測,八成是導師,因為學校的有頭有臉的領導,只有導師沒見過面。
鐘澤說:“您好,我想找校醫幫我瞧瞧病,開點助眠的藥物什么的。您是哪位?莫怪我無禮,主要是我這兩天失憶了。”
“呵呵,我是你的導師。”
鐘澤裝傻充愣,“你也睡不著,來找校醫嗎?”
“我知道你失憶了。你記得你來這里的目的嗎?”
“陳老師說,我是候選人,目的是成為神的伴侶。”
“你失去了記憶,那么你還想為這個目標努力嗎?”
這會說不想等于不打自招。鐘澤挑挑眉,“如果成為了神的伴侶,肯定有好處撈吧。反正我都這樣了。如果我足夠走運被選中,說不定神能治好我的失憶癥。”
“你是怎么失憶的,你還記得嗎?”
你十萬個為什么啊,問一個失憶人各種問題你禮貌嗎?鐘澤搖頭,“郎醫生說我可能因為病重造成的,可也不知道是什么病,他也沒細說。唉,我真的很擔心哪天再犯病,那就離閻王殿不遠了。導師,你能幫我通融幾句,讓我下山到大醫院做個全面檢查嗎?”
“你既然都來到了這里,怎么還能相信無能的現代醫術呢。那些玩意治療的都是皮毛,是無法從根本改善病癥的。人是神創造的,只有神能徹底的治療人體的病痛,你也沒必要去醫務室,你只要按照我的引導進行冥想,追隨神的神識,哪怕你只找到億萬分之一,你也能獲得大徹大悟大智慧,洞曉人間一切真理,而人的□□只是裝載意識的軀殼,你的意識提升了,□□的疼痛自然就都消失了。”
鐘澤發現有的時候想要配合對方的思路還是挺難的,尤其當你們完全不在同一頻率的時候。既然對方胡言亂語,他也不客氣了。“哇,只和神進行思想碎片的溝通,竟然都可以這么厲害,那么如果成為伴侶,進行身體上的溝通,是不是可以直接位列仙班了?我記得《西游記》就有這樣的設定吧,得了唐僧的元陽就能飛升大羅金仙……”
“住口!”不等他說完,導師粗暴的打斷了他。“你怎,怎么能對神有這樣褻瀆的想法?”
靠,搞錯沒啊,還褻瀆,難不成你們給你們所謂的神選伴侶是為了給它倒尿盆的?
鐘澤直言不諱的說:“各國神話都有神和人類留下后代的傳說,我想從各種意義上說,神和人類肯定大面積的,全方位的溝通過。”
“你啊你啊,你真是什么都不懂。自從商紂王自焚之后,神和人之間徹底失去了溝通的渠道,那之后我們拜的都是假神,都是人類自己造的神。真正的神是……是……”導師神情激動,咬著嘴唇,“是……是不可塑偶像崇拜的,因為我們根本無法描述其存在,又怎么能塑造它的形象呢。”他伸出兩個鐵鉗般的手按住了鐘澤的肩膀,大聲質問:“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有多幸運,你有可能在先知羅先生的帶領下去往神的領域,獲得大快樂。如果你得以窺見神的一絲真容,你要發誓,你將匍匐在神的腳下,以最虔誠姿勢親吻它的腳趾。”
鐘澤被他捏得肩膀疼,“你怎么知道神長著腳?”
導師像是宕機了似的,愣了愣,放開了鐘澤,“比喻,懂嗎,這只是比喻。別以為你這種措辭上的小聰明能起到什么作用。你的思想很有問題,其實我出來就是來找你回去上冥想課的。你的問題還是很大,比你失憶之前還大,跟我來。”
說著,抓著鐘澤的胳膊就把他往冥想室的方向拖,結果拽著走了幾步,導師就累得呼哧帶喘。
畢竟鐘澤一個健康的年輕人,豈是他一個虛胖的中年人能隨意拖動的。
鐘澤看著他,心想按照你的理論,你的境界也不怎么樣,身體素質堪憂。
同時,鐘澤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難看,不再抵觸,主動跟著導師走了。
鐘澤不情不愿的跟著導師來到了冥想室門口,他從半開的門看到其他人候選人都閉著眼睛,盤腿坐著,表情有微笑的,也有蹙眉的,但更多的則是麻木。
導師拍了幾下手,清脆的聲音讓大家都睜開了眼睛。
“鐘澤同學最近生病了,大家都知道吧,來讓我們一起用正念幫助他。”導師說著,讓鐘澤坐到了冥想室中央,叫其他人圍繞著他坐成一圈,面對著他。
鐘澤問:“我有個問題,他們繞著我圍成了一圈,我需不需要每隔一段時間就調整一下臉的朝向。我沒別的意思,主要是怕前胸和后背接受的正念不均勻。”
你小子以為烤面包呢。導師看著一臉真誠發問的鐘澤,沒辦法發火。“不用,你就這么坐著就行了。”
“哦。”鐘澤閉上了眼睛,和大家一起入定。
周圍環境,正是適合思考的時候。
他的腦海里回放著剛才在校醫室的情景,很明顯,郎醫生認為他把某樣東西藏了起來,并且急迫的想知道東西的下落。
究竟自己藏起了什么?是藏在廟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