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午餐時間,每個人都安靜的吃飯,沒有任何交談。
除了巡視的生活老師外,食堂內還有若干個保安不時來回溜達,各個肌肉發達,從矯健的走路姿勢就能看出來格斗技術一流,并且還都配著警棍和電擊器。
鐘澤權衡了一下,就算他是格斗大師也得被撂下,他的格斗技巧只能保證不被其他人欺負,但想強行越獄可就是白日做夢了,還得靠智取。
但復制上次逃跑的經歷肯定是不行的,校醫肯定有提防。
鐘澤用筷子夾起了一個淡紅色的血塊,放到鼻子前聞了聞。
唔……嘗嘗?橫下心,想要往嘴里放,但碰到牙齒前還是放棄了,放回了碗里。
瞥了眼周圍,發現其他人都淡定自如的吃著食物,只有他自己一副沒有胃口的樣子。
幸好除了毛血旺之外,還有另外三道菜,尤其菠蘿古老肉看起來不錯,鐘澤夾了一筷子,細嚼慢咽。
鐘澤這時發現陳老師朝這邊走來,趕緊低下頭。
鐘澤感到頭頂出現了陰影,就聽陳老師問他:“食物不可口嗎?”
“很好吃。只是我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不允許我吃得很快。”鐘澤抬頭報以微笑。
“老陳,你可得看緊他,別叫他又偷了大鐵勺子招呼你。”另外一個老師,揶揄陳老師,又對鐘澤說:“你看,廚房的人員也都盯著你呢,你可別再順人家的家伙了。”
鐘澤瞅著了眼廚房的方向,發現一個瘦猴似的穿著廚師服的男人也在盯著他。
他抬頭看著陳老師,露出了善意的笑容,“我發誓我已經改邪歸正了。”
改邪歸正?那剛才還暴力打人的是哪個王八蛋?!陳老師大庭廣眾的沒法發作,他仰起頭,用鼻孔看鐘澤,甩下一句,“別忘了晚課!”走了。
鐘澤把毛血旺之外的其他三道菜和一道湯都吃光了,然后起身離開。就在他走出幾步之后,他聽到身后有人生氣的叫他,“鐘澤——”
他回頭,是剛才那個盯著他的瘦高男人,正橫眉冷對的站在他的餐桌前。
鐘澤下意識的往回走了一步,“怎么了?”要算他偷勺子的賬嗎?
“這是你剩的吧?你怎么沒吃完?”
“浪費食物是我不好,但是我最近不舒服,真的吃不下。”鐘澤語氣抱歉的說。他總不能說因為他之前看到幻象,導致對毛血旺有心理陰影。
“這毛血旺是最有營養的,你其他的菜剩下可以,這個不行,你得吃了。”這人端起裝著毛血旺的碗遞給鐘澤,勒令說,“吃!”
“我吃飽了,真的吃不下。”鐘澤淡定的回答,心想你還能掰開我嘴灌進去不成。
其他人都一言不發的看向這邊,準備看好戲。
男人看出鐘澤平靜下的堅持,馬上換了語氣,“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替你感到可惜,這毛血旺可是張大廚精心準備的,尤其是這血,是最有營養的,你別的不吃,好歹把鴨血吃了。這很好吃的,真的。”
鐘澤不想糾纏了,直說了:“我不吃血液制品。”轉身就想走。
忽然,他的余光看到了男人朝他沖了過來,他已經做好了受到攻擊的準備,但那男人卻出乎他意料的姿態放得極地,雙腿彎曲,作勢要跪下,哀求說:“孩子,你可是候選人,你不能餓著啊,吃一口,好歹吃一口。”
鐘澤試著扶了他一把,“你這太夸張了,快起來。”
“你會吃嗎?”
“不會。”
“那我就不起來。”
“好吧,我尊重你的意愿,你愿意跪就跪吧。”鐘澤大步邁開,朝食堂外走去。
而在他身后,男人扶著桌子慢慢的站了起來,凝視著那碗剩下的毛血旺,小心翼翼的捧在掌心,仿佛捧著的是自己的心臟一般,回到了后廚。
后廚里幾個打雜的正在做清理,掌勺的大廚張朝則站在一旁監督其他人的工作,看到端著碗走進來的男人,道:“劉濱,你去哪兒了?干活正缺人手呢。”
“師父,我去觀察了一下,發現有人一口毛血旺沒動,我勸他,他也不聽。”劉濱痛心疾首的說:“真的一口都沒動,他怎么能這樣,他怎么能這樣?”
張朝身材矮胖,他高高腆著肚子,聽了這話,顫了顫,他用手帕擦了一把額頭的汗珠,“沒事,沒事,晚上的菜他會喜歡的。他叫什么名字?”
“鐘澤。就是偷咱們最大號勺子攻擊他老師的那個。”
“鐘澤……鐘澤……”張朝的臉色驟變,“又是他,他誠心跟我對著干。”似乎想到了什么,氣得直接拿起菜刀剁到了案板上,“跑不了他。”
見主廚情緒不佳,其他的人不約而同的停頓了一下,看向了這邊。
“瞅我干什么?這里收拾的差不多了,你們都走吧。”張朝說:“小劉你留下。”
其他幾個人面面相覷,“師父,一會就得給晚飯備菜了。”
“哪那么多廢話,趕緊走。”張朝憤怒的吼。
“是。”除了劉濱外,其他人灰溜溜的都離開了。
張朝深吸了幾口氣,對劉濱說:“他們說得沒錯,是該備菜了,來吧,開始吧。”
“這碗菜怎么辦……”劉濱看著手里的毛血旺。
“你來吃吧。”
劉濱盯著手里紫紅色的毛血旺,臉上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立即用手撈起了一塊塊鴨血,往嘴里塞著,“好吃好吃,新鮮的血做的就是好吃。”
張朝凝視著劉濱,嚴肅的叮囑:“晚上這頓飯,他要是再把我的心血剩下,咱們可真得想點辦法了。”
“都聽您的。”劉濱義不容辭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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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澤本來以為,會因為浪費食物的事而被陳老師找麻煩,但事實證明他多慮了,并沒有人來質問過他。由此可見只是那個廚師自己發癲。
當然這里的人都挺癲,倒也不意外。
吃飽喝足,鐘澤美美的睡了一下午。等再醒來的時候,明顯感覺到自己滿血復活了。他伸了個懶腰,去上了廁所。
回來的路上,他看到走廊的所有窗戶全都上了防盜窗,他試著掰了一下,那是紋絲不動。
通過觀察,他發現這個建筑物呈“回”字型,里面的口是個一個供活動的操場,但與其說是操場不如說是個天井,并且頂部也由鋼化玻璃罩著,一只蒼蠅都飛不進來。至于兩個口字中間的部分,則是功能各異的房間,例如食堂,教室,宿舍,健身房等。
他走進了一間空教室,這個方向是建筑物的外側,能看到層疊蔥翠的群山。
眺望綠色的遠方對眼睛有益,身心也得到了暫時的放松,但就在鐘澤沉浸在美景的時候,忽然看到不遠處的山尖上,隱隱可見一個露出來的尖銳房檐。
那古色古香的風格,倒像是個廟。
且慢……這東西怎么看著眼熟?
這東西的外形不就是那個“介”字么。
他踮起腳,原地左搖右晃,尋找最佳觀察點,希望能更清楚的觀察目標。
突然間,有人猛拍了他一下,鐘澤回頭看到了兩個反光的鏡片和一個因為肥胖,擠在一起的五官。
“郎醫生。”鐘澤平靜的打了招呼。
“哈哈,我嚇到你了嗎?”
“還好。”
“在看風景嗎?”
“預防近視。”鐘澤隨意的回答,“我都忘記我是不是近視了,但感覺似乎眼睛有點視物不清。”
“是嗎?我給你檢查一下吧。看看你眼底是不是有病變。你跟陳老師說你晚上的冥想課不上了,到校醫室我給你瞧瞧。”
鐘澤沒想到還有這樣意外的發展,猶豫了一下,“好的,我會去的。”
“我等你。”郎醫生微笑著說。
“我得去吃飯了,你忙吧。”鐘澤待走了幾步后,悄然回頭就看到郎醫生站在他身后一臉堆笑的看著他,鐘澤也只好皮笑肉不笑的回應了一下,趕緊走開了。
往食堂走的過程中,鐘澤路過一個健身房,透過門縫,可以看到里面有人正在舉鐵。
不是吧?你們來真的?這么卷。
可惜啊,鐘澤想,等待大家的是皺巴皮的糟老頭子或者老太太。
所以,還得逃。
但問題是,他現在失憶了,連這棟建筑的構造都忘了,想要繼續進行逃跑計劃可不容易。
而且他剛才看了日歷,雖然甄選在下個月,但問題是,今天已經是28號了。
唉,一思考,肚子就餓了。什么事情都可以推后,吃飯這事怠慢不得。
他繼續朝食堂走去。
忽然間,他看到前方出現了一團朦朧的白色霧氣,他瞇起眼睛,發現白霧里出現了一個一串串荔似的東西,可是和荔枝不同的是,它們的果殼不是紅色的,而是肉色的,且堆疊在一起,甚至還微微跳動著。
“這什么啊?”鐘澤揉了揉眼睛,看得更清楚了,這些成串的肉瘤的確在跳動。
而這時,一把刀出現了,利索的將這些肉疙瘩割了下來,霎時,鮮血裹著肉瘤掉進了一個鐵托盤里。
“不是吧……”鐘澤想起之前的幻覺,他有了不好的預感。
不出所料,他繼續看到這些割掉的肉瘤被放進了鍋里,加以烹飪,變成了一碗雞心蘑菇湯。
鐘澤感到胃部扭曲翻騰,一陣惡心,等他閉著眼睛調整好氣息,再睜開眼睛,一切幻覺都消失了,眼前仍舊是通往前方的走廊。
夕陽從窗戶照進來,竟有幾分寧靜的美麗。
他現在想不通的是,這樣的幻覺是他之前就擁有的,還是失憶后遺癥。
他愁眉苦臉的走進了食堂,來到了擺放著名牌的桌子前,看到菜肴已經準備好了。
四菜一湯,準確來說,是四道菜和一道蘑菇雞心湯。
他舀起碗里的雞心,心中萬般感慨。沒錯,他再次提前看到了晚飯的菜品。
“這是雞心還是肉瘤?”他喃喃自語,可是怎么看都是雞心沒錯,他想咬一口,但最終沒有下口,只吃其他四道菜。
這時他似乎感到了有異樣的目光盯著他,他起先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突然看向視線射來的方向,接著就看到中午強迫他吃掉毛血旺的食堂工作人員正趴在一個窗口,正朝他投來惡狠狠的目光。
鐘澤毫不留情的瞪了回去,然后這個人立即就像被發現的賊一般,迅速將腦袋縮了回去。
鐘澤則放下筷子,離開了食堂。
在他身后,劉濱的手指幾乎摳進了掌心里,口念怨氣橫生的叨咕:“又沒吃,又沒吃,你知道師父為了準備這些耗費了多少心血嗎?你這個家伙,別人都吃了,為什么只有你沒吃?饒不了你,饒不了你,你必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