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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  紅線搭錯了

    自哪日之后,謝淵夫夫的確礙于老太君的面子,外出都帶著姜漣兒。

    不過,準確的說,是謝淵帶的多,言堇云自知長輩有意,他又怎能壞人美事。

    姜漣兒邀他二人外出時,言堇云總有推遲的理由,且次次不重意,量他們也無法執意強行帶他。

    不知情的友人,還真以為謝淵去了趟大都,果就娶回了個嬌妾。

    甚至有人碰巧遇上,又是熟識謝淵的,也會真誠的送上一句祝福,此話一出來輕者被謝淵罵走,重者挨謝淵一頓打,讓他瞎說八道。

    對于這些,言堇云沒有說什么,一切照舊,即便面對謝淵他也不曾表過態。當然相處了那么久的人,謝淵怎會看不出他的異樣。

    姜漣兒也算是個懂事的,只要謝淵夫夫兩人執意在一起時,謝淵一找借口,她都會識相的離開,不會過多糾纏,也算難得。

    秦氏也知兩弟弟為難,身為長嫂自然得知道為弟弟們排憂解難。

    秦氏便閑來無事之時,總特意來找姜漣兒陪同,一起逛逛早市啊,做做女手工啊,說說女子貼心話啊,等等。只要姜漣兒能遠離謝淵一點,秦氏自當幫了弟君一些。

    有幾日謝淵被國公爺召到東營,說有要事相商,也不知所為何事兒,謝淵便被留在東營小住了幾日。

    沁雅軒的下人們以為謝淵不在,姜漣兒自是不再來打擾,還故意將消息透露給姜漣兒的侍女,這樣沁雅軒的少君也算清靜些。

    誰知這下反倒不清靜了,姜漣兒來沁雅軒更勤。

    “小姐,小姐,奴婢都說了,表少爺不在府中。”

    “他不在那是他的事,誰說本小姐要尋他。”姜漣兒說著就要往沁雅軒去。

    其貼身侍女攔住了姜漣兒的去路,“小姐,表少爺不在,我們還要天天往沁雅軒跑,這容易遭人嫌的。”

    貼身侍女知道,自沁雅軒的正主回來,見到姜漣兒起,并不太待見姜漣兒,可憐他家小姐不懂察顏觀色,還喜歡往那湊。

    “誰敢,外祖母都放話了,府中哪一處,是本小姐去不得的?”

    “不是,好主子,您不就是為了表少爺來的嘛,現下表少爺不在,您去了又得白跑一趟。再說您去了沁雅軒,見不到表少爺,白見了那位正主,您不覺鬧心嗎?”

    “閉嘴吧,我鬧心不鬧心用得著你來說,誰說我是來看表哥的,哼。”姜漣兒丟下侍女,自己朝沁雅軒方向快步走去。

    “小姐……。”不見表少爺,那還是特意去見沁雅軒的那位不成?

    姜漣兒來得早,言堇云這時還在竹林練劍,正巧碰上回屋拿汗巾和茶水的晨霞。

    姜漣兒逮住晨霞便問言堇云的去向,晨霞懶得搭理她們,只管進屋去取東西。

    出來時又被攔住了去路 ,“站住,一個奴婢,本小姐問你話呢?竟不知回答,誰給你的膽,怎敢如此無禮。”

    這些時日,這位漣兒小姐,避開主子們對下人的態度一向如此,晨霞見怪不怪,隨意敷衍似的給她行個禮。

    “漣兒小姐,這幾日主君不在,您若是找主君,奴婢同我家主子說,待主君一回,定前去告知您。”

    “誰說本小姐來找你家主君的,本小姐來找我表君不行嗎?他在哪兒,帶我前去。”

    晨霞驚訝,這人為何要直言見言堇云,不會要對他家公子不利吧。“這……,漣兒小姐找我家公子,所為何事?”

    姜漣兒不耐煩,“你一個小小奴婢,管這么多作甚?還不帶路。”

    晨霞想著言堇云練劍要結束了,得趕緊將東西送過去,于是不情不愿的將姜漣兒也帶往竹林。

    她們到時,言堇云剛好停下,將手里的劍扔給蒼暮,直徑往石桌處走去。

    剛坐下,便有人前來幫他擦汗,言堇云也不多想,以為是晨霞,可是當他抬眼一瞧,差點驚得沒從石凳上跌下去。

    “使不得,漣兒小姐。”言堇云急忙站起,擋開了姜漣兒拿著汗巾的手。

    原是姜漣兒看到言堇云出汗了,直接從晨霞的瑤盤中順走了汗巾,直徑來到言堇云身前,上手就替他擦汗。這系列動作晨霞和她的侍女都還沒反應過來。

    “如何不使的,表君,累了吧,你出了很多汗,漣兒替你擦擦汗吧。”姜漣兒說著又想上前。

    言堇云急切向后退去,不注意間,不料被腳后的石凳絆住了腳,整個人猝不及防的向后倒去,姜漣兒試圖拉住他,可想而知怎么拉得住,于是便兩人一塊跌倒在地。

    姜漣兒還好,人是摔了,不過是摔在了言堇云的身上,而言堇云則是實實砸在地面上,疼得他礙于有人在場,都不敢哼一聲。

    蒼暮急忙上前,將姜漣兒從言堇云身上拎起來,推到一邊,趕緊扶起言堇云。

    “公子?您怎么樣?”

    言堇云緩了緩,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了,晨霞嚇得連手中的瑤盤都丟了,也上前扶住言堇云,替他拍了拍身上的雜塵。

    言堇云這邊還沒說什么呢?姜漣兒那邊就先哭上了,“對不住表君,漣兒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可有傷到?”

    晨霞嘴快,她最看不慣這般惺惺作態,“漣兒小姐滿意了,奴婢說了主君不在,讓漣兒小姐別來打攪我家公子,漣兒小姐非來,來了竟是這般對我家公子的。”

    姜漣兒還挺委屈,“我不是故意的,表君~。”

    面對梨花帶雨的人,言堇云也沒轍,自故作職責自家侍女,“晨霞,不得無禮,我無事,莫要小題大做。”

    隨后對著前面的人,“我無事,漣兒小姐無需自責,是我自己沒站穩,與漣兒小姐無關,只是不知漣兒小姐尋我,所為何事?”

    姜漣兒聽了話,總算收斂些,“無甚么要緊的事兒,只是閑來無事,來尋表君解解悶。”

    “哦,這恐怕不妥,我幫不了漣兒小姐,老太君、母親、大嫂皆在府中,我想,漣兒小姐與她們更談得來,我一介男子,恐難勝任。”

    “表君不歡迎我嗎?”姜漣兒說著又要哭上了。

    言堇云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也是不知如何應對,“非也,漣兒小姐能來,自當是沁雅軒的榮幸,不過漣兒小姐亦看到了,現下這般,已不宜久留,我得回去了,今日漣兒小姐請自便吧。”

    “好,既然表君都這般說了,那漣兒改日再訪,表君當真無事?”

    言堇云搖搖頭,姜漣兒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沁雅軒正堂,晨霞給言堇云的手掌和手肘上的擦傷抹藥。

    晨霞很自責,“公子,都怪奴婢,不該把那人帶過去的。”

    “我不怪你,你這般拘謹做甚,有客人來訪,哪有不理人的道理。”

    “那漣兒小姐就是個瘟星,每次咱們遇見她總沒好事,以后公子離她遠遠的最好。”

    言堇云騰出一只手拍了晨霞的頭,“我說幾遍了,莫在后議論他人。”

    晨霞噘著嘴不滿道,“本來就是嘛,她不就是來找主君的嘛?主君不在,她還往咱們沁雅軒來,準沒按好心。”

    “莫亂猜疑,漣兒小姐獨身來國公府,無人問津,無趣那是自然,找人解悶是無措之舉,到你這便成了沒按好心,不可這般定義。”

    “公子您哪里見她是無人問津,人家可是仗著長輩的喜愛,日日府里府外的閑逛呢,哪是無趣,我看啊八成是吃飽了嘴閑著到處找不痛快呢?”

    “好了,越說越沒正型,還說人家嘴沒閑著,倒是你這般,嘴不饒人的是真閑不住。”

    晨霞真的替他家公子抱不平,這人怎就不理解呢?于是她咕噥著:“曦姐姐時常說我笨,但我不傻,現在看來,公子是真傻。”

    “再說,再說掌嘴。”晨霞急忙捂住嘴,端著藥箱出去了。

    那日之后,姜漣兒又像個沒事人一樣,只不過令人不解的是,姜漣兒似乎真的喜歡呆在言堇云身邊。

    言堇云何日去長輩那兒請安,她會提早前去,而后借機一起退去,路上也一路糾纏。

    言堇云若是去秦氏那兒,她也借口念謝赟、謝恒小侄,便也前去看探望。

    碰巧遇上言堇云作畫打發時辰時,亦嚷嚷著表君畫技了得,讓其教授。

    言堇云興致來潮時,會下廚做些小吃食,同下人們一起品嘗,姜漣兒會從旁打下手,自然是一片狼藉。言堇云自當她的確想與大家同處,自然也無其他想法,該帶著她時也便帶著。

    即便言堇云對姜漣兒已放下芥蒂,但沁雅軒的下人,尤其是言堇云的貼身侍仆們,似乎都不太待見她。

    但他們也只是因姜漣兒的蠻橫,以及這人可能會因謝淵,而成為他們家公子的阻礙而遠離她。

    只是當所有人都會錯意時,姜漣兒的閨房中,近日剛掛上一副人物畫。

    畫上提詞:“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自畫像掛上之后,姜漣兒晚間入寢時,總會久立于畫前,注視一番畫中人。

    每當這時,房中的光線昏暗,搖曳的燭光依稀可見,畫中人的唇下痣。

    在護國公府中,的確有一人唇下有一痣,那人便是謝三爺的君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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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二章  荒唐至極

    “少君,少爺吩咐了,讓您用過午膳后,便出發。”福壽一早回到沁雅軒,只是來傳達謝淵的話。

    “郎君的事兒忙完了?可曾說過幾時回?”

    “少爺今日便回,只是少爺念著少君一直想騎馬,練騎術。由東營歸途中便是東郊牧馬場,少爺說,少君留府中多日,怕您乏味,讓您過去練騎術消遣,今晚也好一同回府。”

    言堇云點頭,“也好,是該出去走走。幾時出發?”

    “午時四刻。”

    “好,你下去準備吧。”

    幾日來,光在府中應付姜漣兒,也算身心交瘁,是該出去放松放松。

    臨近午膳時,晨霞還慶幸今日總算安寧一日。誰料想,膳食剛端上,那人便又來了。

    姜漣兒氣勢沖沖,進屋后直接坐凳子上質問言堇云,“表君,我聽下人說,看見沁雅軒的人在備馬車,你是不是要出去?”

    言堇云扶額,“額……,是要出外。”

    “表君要出外為何背著我,外祖母可說了,漣兒住在國公府這段時日,表君和表哥要帶著我的,現下表哥不在,表君你去哪都要帶著我,不然我們去外祖母那兒說理去。”

    “沒那么嚴重的事兒,打擾她老人家做甚。今日外出是去牧場騎馬,考慮到漣兒小姐千金之體,不適合那處,還是不去為好。”言堇云好生勸阻。

    “表君能去得,為何漣兒去不得,我……我也會騎馬,我也要去。”

    “漣兒小姐當真會騎馬?”

    有點心虛,“當……當然了。”

    言堇云妥協,“那好,用膳吧,午時四刻出發。”

    “好。”姜漣兒留在沁雅軒陪言堇云用膳,讓侍女回住處備出行用物,自己是一刻也不敢離開,怕言堇云出爾反爾。

    專屬國公府的馬車停在牧場入口,謝淵早便在此等候,多日不見的人兒,謝淵稀罕的很,張開雙臂就要擁人入懷。

    誰知言堇云伸手推開了,謝淵剛想抱怨,只見車馬帷幔又掀開,姜漣兒被攙扶下馬車。

    謝淵轉瞬即逝的不悅并未表現出來,“怎她也來了?”

    “想見你,攔也攔不住。”言堇云怪調。

    姜漣兒沖過去,很順手挽住謝淵的一側手臂,“淵哥哥,這幾日 你上哪兒去了,留漣兒在府中乏味極了。”

    “呵呵呵,漣兒表妹也來了。”謝淵干笑幾聲,“我自是有事兒在外耽擱幾日,這不回來了,怎么?漣兒表妹在府中住得可慣?”

    “嗯呢,有表君陪同,自然是慣了的。”

    “哦!”謝淵拂開姜漣兒挽他的手,略帶笑意故意逼近言堇云,“看來你表君待你用心了,處處周全,我便放心了。”

    言堇云不做聲,只管瞪他,謝淵這話里有話。

    “走吧,進去看看。”謝淵順勢握住言堇云的手,拉著他就往里走,姜漣兒落后些也自覺跟上,只不過那兩雙牽在一起的手,在她眼中格外刺眼。

    “這是東營軍用牧馬場,這里收養著許多精品馬種,每年為東營提交數匹精壯良馬。自然,從東營老去或殘傷的馬匹,也會回到這里,安享晚年。”

    謝淵在向幾人介紹著,這是城外東郊牧馬場,這里的牧場一望不到邊。春意來臨,牧場里的小草有些已初發綠芽,但遠望這一大片,依舊枯黃占據。

    “這么好的地方,郎君都藏著掖著,也未曾聽你講起過。這次還是托了漣兒表妹的福,不然我都不知,竟有這般好的騎馬場地。”言堇云記著剛剛謝淵的話,現下說話也有別味。

    “云兒別亂說,這不我也才得父親允準,不然這處咱們還真進不來。”這話真實性不高,但有人信。

    “父親為何無故答應你。”

    “嘿嘿嘿~,說來話長,總之我幫了他大忙,東營我都能入得,這小地兒我隨意進出。”

    “竟說大話。”

    “哈哈哈,云兒怎就不信呢?”

    一路說著話,幾人便到了馬廄旁,謝淵讓人把他早已選好的馬匹牽來。

    “淵哥哥騎術如何?”姜漣兒開口問到。

    “可以。”

    “表君呢?”

    “尚可。”

    “真的嗎?那表君可否帶帶漣兒,教授于騎術。”

    言堇云一愣,“方才在府中,你可是說了你會騎。”

    姜漣兒故作委屈,“那不是怕表君不讓漣兒跟著,急中撒了謊嘛,望表君大人不記小人過,教教我唄。”

    言堇云沒回,謝淵靜靜觀看這二人互動,突然發笑打岔:“這恐怕要令漣兒表妹失望了,其實你表君也撒了謊,他對馬術也一竅不通,還得我帶著,不然后果不敢設想。”

    謝淵看看周圍,目光落在蒼暮身上,“這樣吧,漣兒表妹既然想學,我給你安排一人。蒼暮,今日漣兒小姐就交給你了,好好教,明白?”

    趁著姜漣兒還未來得及反駁,推著言堇云快速躍上侍從剛牽來的高大駿馬,將人摟緊,調整坐姿,勒緊韁繩,隨后兩人同騎一匹馬揚長而去。

    “唉~唉,表哥、表君?”一切發生突然,望著遠去的兩人,姜漣兒氣得直跺腳。

    疾馳的駿馬,耳邊呼嘯而過的風,這便是言堇云喜歡的感覺。他欣喜的張開雙臂,任極速的風拍打在臉上,吹走他的不悅。

    “人家本就尋你來的,為何要逃離?”言堇云側頭看向謝淵。

    謝淵知他所指,只顧直視前方,“我不曾招惹她。”

    “哼,妾有意,郎無情。”

    “云兒這便錯怪我了,那我這又是什么?郎有意,君無情?”

    言堇云不再回話,兩人在廣闊的牧場上奔騰,許久,才讓言堇云自行抓著韁繩練習騎術。

    直到他完全熟練,能控制手下的駿馬,謝淵才下馬,讓他繞在自己周圍,策馬揚鞭。

    這場騎術練習,直到夕陽西下,才見兩條長身影牽著一匹駿馬,在夕陽的映照下,慢悠悠的往回走。

    姜漣兒還在氣頭上,畢竟來人是客,謝淵為了彌補一下客人,決定帶人去望安樓,正巧那處離這兒近。

    謝淵的三大酒樓,唯安樓、望安樓,君安樓。分別位于中都城北面,東面與南面。至于西面為何不再開一家,那是因為國公府位于城西,而中都城西出便是通往大都的重要官道,自然西部就不曾設立鬧市區。

    幾人落座望安樓的二樓邊角雅間,姜漣兒第一次到這么頂好的酒樓,人也高興了。

    望安樓的杏花酒,正當時宜,該酒香氣濃郁,口感綿甜,沒想到姜漣兒品嘗的第一口便喜歡的不得了,還拉上言堇云陪同。

    言堇云多日在府中的煩悶,今日在謝淵的引導下策馬奔騰,人也愉悅不少,自然也爽快的接下了酒。

    謝淵難得見言堇云高興,也不想打擾他的興致,再說這杏花酒釀酒勁不大,這兩人也喝不了多少,關鍵還有自己看著,也不礙事,就由著。

    中途,一個神色慌張、貌似酒樓的小二急匆匆趕來,簡單行禮過后,在謝淵耳邊小語幾句,謝淵瞬間臉色大變。

    剛幾杯下肚的言堇云還算清醒,他看得出定是出大事了,不然謝淵不會這般。

    “云兒,漣兒表妹,我有點事要處理一下,你二人繼續在此用膳,吃好了直接回府,莫要等我。”轉而握上言堇云的手,“云兒,好好用膳,酒莫要貪杯,我晚些再回沁雅軒。”

    謝淵起身,言堇云跟到門口,“什么事兒這般急?”

    “有點棘手的事兒。”謝淵匆匆走了。

    “蒼暮?”言堇云喊來蒼暮。

    蒼暮進門,“公子?”

    “你跟著去,一切當心,護你主君周全。”

    “可是公子?”

    “快去。”

    “是。”

    謝淵走后,言堇云也沒有了興致,只想用點吃食便回去。只是拗不過姜漣兒的勸酒,說她第一次來此,必須吃的喝的要盡興,不然恐有遺憾。

    于是在姜漣兒的慫恿下,言堇云不得又幾杯下肚,不善酒力的言堇云,再幾杯已是極限,只聽“咣當”一聲,言堇云趴在桌上,睡了。

    言堇云臉外側著,正對著姜漣兒。她沒想到言堇云身為男子,酒量還不如她一女子。

    姜漣兒端著酒杯,就這姿勢端詳起言堇云的睡像,沒想到平日面若冰霜的人,睡著了才如此柔態。

    端詳了一會兒,姜漣兒放下酒杯,一手不自覺就附上言堇云的臉,用手背輕柔的描摹著言堇云臉上的輪廓。

    “這么好的你,為什么甘愿做他人君妻,好好的男子,好好娶妻生子不好嗎?”姜漣兒自言自語,眼神熾熱。

    “其實你是不愿的,對嗎?被賜婚,被迫嫁給淵表哥,即便心中無愛,也無法改變事實。我看得出來你與淵表哥在一起,過得并不開心,府中你處處拘束也就罷了,在表哥面前也是,為何要這般委曲求全?”

    姜漣兒湊近,在言堇云耳邊輕聲,“言堇云,我幫幫你吧,只要表哥休了你,你做回你的言二公子,到時記得顧念舊情,自由的言堇云,記得來盛安城尋你的姜漣兒,要記得。”

    過了一會兒,雅間里傳出一聲尖叫,當下人們沖入雅間,映入眼簾的便是晴天霹靂的一幕。

    貴妃塌上,言堇云頭上青絲交雜,衣著凌亂,而他上身壓在衣不蔽體、已露出一側香肩的姜漣兒身上。

    姜漣兒梨花帶雨,似乎受到了驚嚇,哭喊著要回家。下人們給兩人裹上披衣,姜漣兒快速被貼身侍女帶走了。

    言堇云也被那些尖叫、哭鬧聲驚醒,坐著抬手揉揉昏沉的頭。

    不解道:“晨霞,安靜些,太吵了。”

    ——TBC——

    第四十三章  信我?

    “荒唐。”聽到消息的老太君憤然拍案而起,“孫婿人呢?拿他速來見我。”

    姜漣兒一入國公府,一路梨花帶雨沖進鳳棲齋,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國公夫人聞言趕來,看到這情景,又聽了些下人的含糊其辭,竟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老太君怒火中燒,瞧著事態嚴重,國公夫人說她親自去沁雅軒拿言堇云。

    此時言堇云也回到了沁雅軒,他醉得不醒人事,現下已沉沉睡去。

    國公夫人不明真相,定不會枉下結論,再說她也不相信,言堇云會做出這等荒唐之事。

    國公夫人見言堇云醉得厲害,不忍心叫醒他,再說她現下也斷不敢拿言堇云去見老太君,老太君正氣頭上,說不定真給言堇云上家法。

    而后國公夫人只帶走了今日跟隨出行的晨霞等眾奴仆。

    老太君不見當事人來,想親自前去沁雅軒拿人,好在國公夫人將人攔住。

    “母親莫動怒,兒婿醉得厲害,現在若審他,也審不出個所以來。事情不明了,母親莫要直接下定論,相處這般久了,難道母親覺得堇云這孩子是會做出那種事的人嗎?”

    老太君氣得抖著手,指向寢房,此時姜漣兒就在那里, “看看那兒,還不夠明了嗎?即便這孩子早脫身,沒有受到傷害,可酒樓那處人多眼雜,這孩子算是毀了,你讓我如何向她父母交代。”

    “母親您消消氣,當心氣壞了身子。”國公夫人端茶給老太君,撫拍她的背,試圖安撫老太君的怒火。

    “兒媳倒覺得,凡事別只聽一面之詞,今日天色太晚,堇云又醉得厲害,先讓他歇著,明兒等人清醒了也好問話。漣兒小姐現下情緒亦不穩,也讓她緩緩,明日咱們好好問,這事兒不必張揚,少些人知曉為好,母親覺得呢?”

    老太君聽著也是這個理,畢竟這事上不了臺面,“你說的自然在理,可酒樓那處該如何?漣兒的父母那兒如何交代?”

    “母親莫急,兒媳方才審了那幾個看顧不利的下人,都說當時無外人在場,小淵子選了邊角的雅間,并無其他酒客打擾。那些個聞聲趕來的小二也被府中的下人拒之門外,所以母親大可不必擔心,外邊會對漣兒小姐名譽有損。”

    “淵小子也在?”老太君聽了眉頭一緊,謝淵竟然在場,為何還會發生這樣的事。

    “是,那小子原就今日回府,許是孩子們玩累了,一同去用膳。用膳時那小子總不想他人服侍,為此下人都被留在外頭候著,他中途有事兒急匆匆又走了,才留下了這二人。”

    這時袁嬤嬤出來,說姜漣兒總算不鬧騰,睡著了。老太君這才安了心,也同意第二日再拿言堇云審這事兒。

    晨霞回到沁雅軒,曉曦和辰暮在院子里等她,見到辰暮雙手端著長尺,立于曉曦身后,她也知道這次她犯了大錯,在曉曦的跟前跪下。

    “曦姐姐……。”

    沒有人能比他們三人更了解言堇云,他們深知,言堇云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他的雙兒身份在那里,如何與一女子發生這樣的事。

    這分明就是陷害,只怪他們沒能護好言堇云,讓壞人有可乘之機,現在他們只能有口不敢言。

    “辰兒,打。”

    曉曦一聲令下,辰兒手里的長尺開始往晨霞背后招呼。即便他們幾人情同手足,但規矩就是規矩,無規矩不成方圓。

    當晚謝淵估計被事絆住了,也沒能趕回來,直到第二日申時才回。

    此時言堇云已跪在謝氏祠堂半日,一早老太君和國公夫人已審過他,言堇云當時醉的厲害,他也不清楚后面發生的事,但他可以保證,他不會對姜漣兒做出那種事來。

    老太君說他想借酒欲蓋彌彰,竟然說不出個所以來,就讓他去謝氏祠堂反省,什么時候想清楚了,什么時候才能出來。

    “或許現下,正是時候了,盡管他與你是奉旨成婚,但做出這樣出格的事來,即便是君上也會為此蒙羞。太母一直記得我孫兒的話,你是要娶賢妻生子過日子的,他一介男子,本又是庶子,原本就與你不般配。”

    謝淵立于鳳棲齋堂屋中央,老太君坐于上位,國公夫人則陪同立一側。

    “母親?”國公夫人無奈,試圖插個話,被老太君抬手制止。

    “你先聽著,別打岔。”隨后又對謝淵,“淵小子你表個態,這事兒該如何?太母的意思你可有議。你的君妻,太母固然喜愛他,但也絕不會容忍這樣的無恥之徒繼續留在我孫兒身邊。”

    謝淵不說話,直立于兩人面前,只是臉上看不到往日的嬉皮笑臉,也沒有從他臉上看到,因為可以擺脫言堇云而出現的喜悅之感。

    “你只要表個態,太母即刻讓人把你父親、兄長們請回府。給他一紙休書,不外揚也算留他足夠的顏面。

    “母親當真這般決絕?”國公夫人不認同老太君的做法。“那孩子除了是男兒身,我挑不出他任何不好之處。是人都會有犯錯之時,母親這般定義,恕兒媳不能茍同。那孩子也說了,當時醉得厲害,不能篤定后面發生的事,母親您怎么就這么堅信……”

    “這便是極好的借口,酒后亂性,荒謬。”

    “母親,那孩子您也是疼愛的,凡事……。”

    “云兒在哪兒?”久立不語的人終于說話了,兩人都覺得謝淵會發火,但出乎意料的很平靜,“他在哪兒?”

    “在祠堂。”國公夫人答了他,謝淵轉身離開,再無多言。

    “誒,這孩子,淵小子,你給太母表個態,也好給漣兒一個交代。”老太君在后邊喊他。

    國公夫人只能又勸老太君,“母親,隨他去,看這孩子如何定論吧。”

    謝淵到祠堂,開春寒意尚在,言堇云穿著單薄,此時搖搖晃晃已跪了一日。

    見來人,強行板正身子,謝淵走到他前面,兩人面面相覷,一時無言。

    “起來,回去。”謝淵伸出手,言堇云看看面前的手又看看他。

    隨后搖搖頭,“我還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別想了,走吧。”

    “可是……。”

    “沒有可是,跪一日還不夠?還想跪今晚?”

    言堇云猶豫不決,謝淵直接上手攔臂將他拉起來,而久跪之人哪經得起這般,雙腿酸麻無力的言堇云直接向前摔去,謝淵眼疾手快將人摟住,并將人攔腰抱起,直徑出祠堂去。

    回到沁雅軒,謝淵把人放到床邊坐著,轉身要走,衣袖被坐著的人拉住。

    “安之,信我?”

    謝淵回頭,“那你信我嗎?”

    言堇云不明謝淵這是何意,“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

    “這重要嗎?”

    “這是何意?”

    “何意?”謝淵輕笑。

    “這便是你一直不信我,最好的理由嗎?我原本以為,只要對你足夠好,護你,疼惜你,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你就算鐵石心也會為之所動。現在我才明白,即便我再怎么付出,原是你心都不在此處,付出再多也是徒勞。”

    太諷刺了,自己一心討好的人,竟是一個喜愛女子的人。

    “為何?何處此言?”言堇云扶著床欄顫顫巍巍站起,與謝淵對視,他怎么突然覺得眼前之人很是陌生,有那么一瞬間感覺謝淵就要逃走了,他快要抓不住他。

    “難道不是嗎?云兒本就不喜男風吧,只迫于圣意才如此吧。也難怪我們相處這般久都對我無動于衷,那姜漣兒,短短幾日便把你勾了去,你若喜歡女子,你早說,我定會成全,而不是一味讓我付出,全無回應。”

    謝淵抬了聲,聽著聲音進來的福壽、曉曦他們,被謝淵一聲“滾出去”,全部被嚇得急忙走人,帶上門。就連福壽都是第一次見謝淵發那么大的火。

    見謝淵提聲,言堇云倍感委屈,“你能有這樣的胡亂猜疑,便是連你也不信我,我都說了,我并未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你為何要這般猜忌。”

    “我猜忌,事實就擺在眼前,你讓我如何?”

    “什么事實?事實是我玷污了姜漣兒的名聲嗎?那你們的事實呢?”言堇云似乎吼出聲,用盡力氣。

    “事實便是太母一心想廢了我;事實便是她要你另娶姜漣兒為妻;事實便是你一心喜好男子,讓身為雙兒的我,該當如何?”

    原來言堇云什么都知道,他只是一直默不作聲的看著這一切。

    雙兒一詞的出現,將處于憤怒邊緣的謝淵給拽了回來。

    “雙……雙兒?”

    “是,我是雙兒之身,我撒了謊,以男子身份嫁入國公府。我不是你所心悅的男子,現下你更有理由休了我,謝三爺,你現在就可以寫休書了。”

    言堇云還怕他不信,上手就亂扒自己的衣裳,直到左胸口處那淡色的菡萏露出時,謝淵已經徹底失語。

    言堇云氣到發抖,似乎用掉全身的力氣喊出了一直不敢說的話。他胸廓快速起伏,大口喘氣。還倔犟的硬是一滴淚都沒掉,即便淚水已模糊了眼前的人,他已看不清謝淵的臉,

    是不屑?是嘲諷?還是嫌棄?。

    良久,直到再次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言堇云的眼淚方才瞬間傾巢而出。

    ——TBC——

    第四十四章  唯一人足矣

    起初懷里的人試圖掙扎,謝淵強行把人按在自己肩頭,片刻過后,謝淵自感肩頭的衣物被浸透,已有涼意,那是言堇云的淚水啊!

    在這憂傷的氛圍中,誰曾想突然聽見“噗呲”一聲,謝淵竟不自覺笑了起來。他似笑非笑,聲音越來越大,細聽更像是哭泣聲,大笑讓他的身體劇烈抖動,謝淵仿佛進入癲狂狀態。

    謝淵此番舉動,成功令懷里的人安靜下來,言堇云對謝淵此舉,竟有種莫名的不寒而栗,從未見過謝淵這般反常。

    不過接下來謝淵的操作,足以令讓言堇云瞠目咋舌。

    謝淵一把將懷里的人扒出來,但他的笑聲未減,雙手捧著言堇云哭花的臉,謝淵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臉上也掛了淚痕與清涕。臉型隨著他大笑而扭曲,變得十分滑稽。

    言堇云緊緊咬著下唇,淚眼朦朧的注視著眼前之人。

    謝淵亦看著近在咫尺的臉,忽捧著便是一頓親。

    一吻落在言堇云額頭處,發出很大一口親吻聲,隨后離開,依舊笑著;再落下一吻在眉目處,離開,繼續笑,反復多次,幾乎把言堇云臉面親了個遍,除了那雙緊咬的雙唇未曾侵犯。

    此刻言堇云已呆若木雞,只有眼眸隨著謝淵的動作時而晃動。只見謝淵抓起自己的衣袖,胡亂在臉上一抹,擦掉了臉上的淚和鼻液,還不忘給言堇云也胡亂一抹。

    言堇云被這么一抹,找回了一點思緒,他急忙抓住那只在自己臉上作亂的手,雙手捂在胸前,滿臉擔憂。

    “安之?安之?你別這樣?”我害怕,他沒敢說出口。

    謝淵對他又輕笑幾聲,再次二人四目相對,謝淵的笑才定格在嘴角。

    “言堇云?言二公子?呵呵~,你不是皇城的言二公子嗎?你的聰明才智呢?難道這便是大智若愚嗎?我謝淵正巧娶到了一個愚鈍的言二公子,哈哈哈~,老天待我不薄。”

    “安之……你?。”謝淵的話奇奇怪怪的,這不免讓言堇云對他更憂心一分。

    謝淵抽回被握的手,替言堇云把扯落掛在肩下的衣裳往上提,替他穿好。

    “你便是一直認為,我對你的好,全只因你是男子嗎?是不是?”

    見言堇云呆楞,謝淵繼續,“那云兒為何不仔細思量一番,我為何不對旁人如此。我早已向你表明了心意,我心悅你,我心悅你啊言堇云,我謝淵不為別的,不管言堇云是男子與否,或是雙兒、是女子也罷,我只要你是你,言堇云,你現下可明了。”

    謝淵好無奈,怎就娶到這么一個糊涂的君妻。

    “我……。”面對謝淵真摯的雙眸,言堇云一時無法組織言語。

    “云兒,你是雙兒之身,我真的很震驚,震驚到不知用什么來表達我此刻之感。但同時我也慶幸,云兒是雙兒之身,真的很慶幸,你為何不早告知我?瞞得這么辛苦,你讓我好等啊!”

    謝淵輕撫他的面頰,言堇云眼中的淚又開始聚集,他聽懂了謝淵的話,努力點點頭,“安之真的……是這么想?我是雙兒,你也不在乎嗎?我隱瞞了身份,這是欺君之罪啊。我欺瞞了君上,欺瞞了國公府,也欺瞞了你。”

    “我說了,我不在乎,只要言堇云還是言堇云,是我謝淵的君妻,這就足夠了。”

    “你不恨嗎?我欺騙了你,欺騙了大家,這比說我玷污了姜漣兒之事,嚴重至極,太母一心要廢我,這就是最好的時機。”

    “別提那個女人,云兒求你別提姜漣兒,不然我怕我現在忍不住,沖進鳳棲齋把她揪出來,讓她把陷害你的事公布于眾。”

    “你本就是不信我的。”

    “不是不信,我只是痛心。云兒,實話跟你說吧,我也并非喜好男風,這說來話長,往后慢慢細講與你聽。太母也不是一心要廢你,她原知我不喜男子,你我二人成親之前,太母應了我一個承諾,便是幫我再續一樁男女婚約,應我心頭之好罷了。”

    “啊?”言堇云一臉不可置信。

    “那是婚前無知,怪我,不過上天眷顧我,讓你來到了我身邊。同一句話我不想說得太多,言堇云,我心悅你,自成婚前,在大都城見你的第一面。我便認定了你,至死不變。”

    言堇云再次控制不住淌淚,兩人頭額相抵,謝淵輕扶他的后頸,“云兒,即便你不是雙兒,是男子、是女子也好,我早心意已決,唯你一人,足矣,你呢?”

    謝淵情真至此,言堇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安之,我心亦然。”

    說著,言堇云再次睜開眼眸,雙手快速攀上謝淵頸脖,對準他驚訝微張的嘴便送上自己的唇,他也要向謝淵表達自己的決心。

    面對言堇云的主動,謝淵先是一愣,隨后收緊雙臂,將人摟緊,不敢放開分毫,怕一松手便會失去這人一般。

    氣氛到此,兩人都發狠撕咬對方,仿佛兩頭發狂的野獸。

    就在兩人忘我擁吻得難舍難分,言堇云逐漸敗下陣來,他的身體因動情而發軟,加之跪了一日的雙腿,因久立而疼痛難忍。

    謝淵能感知懷里的人向下滑去,直到環繞在頸脖的手完全松開、滑落,謝淵才發現懷里的人已暈過去。

    謝淵喊他幾聲,還好人稍有回應,謝淵知他跪了一日,此時又激動,定是累極了,快速將人放在床上躺著,并查看他膝頭處,那里已紅腫不堪。

    替言堇云蓋好被褥,依舊用衣袖在兩人臉上胡亂擦拭,隨后朝門口走去。

    謝淵剛打開門,原本趴門上偷聽的幾人,一激靈全都向后退了幾步。

    原先屋里激烈的爭吵聲,蒼暮便忍不住要破門而入,卻被曉曦擋著,他家公子不下令,不可魯莽行事。

    好在片刻過后屋里總算安靜下來,不然蒼暮護主心切,定不顧曉曦阻攔,執意強入不可。

    幾人便趴在門上聽著,都希望兩位主子別出什么事為好。

    門外圍著兩人的貼身侍仆,尤其是言堇云的貼身四人組,各個嚴陣以待。

    蒼暮更是待時而動,見謝淵一人出來,他的刀已出鞘半分。

    連主君都未曾稱呼,直接問道:“我家公子呢?”

    見此,謝淵不禁覺得好笑,他終于明白了這幾人為何一直對他心有防備,謝淵上前,伸手將蒼暮的刀推入刀鞘中,“收起你的刀,你家公子無事。”

    隨后他面對眾人,開始吩咐,“福壽,你去備點膳食來,福澤,你去尋藥箱,辰暮你去備些熱水,你倆跟我進來。”

    謝淵帶曉曦和晨霞進去,還不忘回頭對蒼暮道:“你在外候著,若鳳棲齋再來拿人,趕出去便是,我說的。”

    “是。”這還是蒼暮第一次這么聽從謝淵的吩咐。

    曉曦她們替言堇云換了干凈的衣裳,期間還想避著謝淵,謝淵看出他們的謹慎,便直言,“你們不用如此,我已知曉云兒身份,不必刻意避著。”

    晨霞手下一頓,曉曦并未驚訝,他們都知道終究會有這么一日,曉曦當著謝淵的面跪下,“主君,其實我家公子并非有意為之,請主君莫怪……。”

    謝淵抬手,示意她別說了,“不必多言,先做好你的事。”

    福澤尋來藥箱,謝淵也換了身衣裳,挽起衣袖便親自為言堇云擦藥,藥膏的涼意,以及膝蓋處傳來的疼痛讓言堇云清醒一些。

    正巧膳食也好了,福壽端進來,謝淵凈手,扶起言堇云讓他半靠在床頭,又親自喂他。

    兩人一日未進半粒米,但此時依舊沒有胃口,謝淵舀起一勺粥,吹了吹,涼了才舉到言堇云嘴邊。

    言堇云輕輕用手抵開,搖搖頭,“吃不下,安之可用膳?”

    “未曾。”

    “那你先用吧,我沒有胃口。”

    “我用了你便想吃了嗎?”

    言堇云剛說不是,只見謝淵快速將方才那勺粥塞進自己嘴里,舀起第二勺吹了吹,方又抵到言堇云嘴邊。

    言堇云哭笑不得,怎會又如此執拗的人,這是非吃不可了?

    就這樣,夫夫二人你一口我一口,一碗粥食很快見底,其他的菜肴一點沒動。福壽又給兩人添了一碗,這碗粥很快亦見底,言堇云就急忙擺手,真不吃了。

    當下人們都退下,夜也深了,鳳棲齋那邊并未有人來,倒是大嫂秦氏來了一趟,被告知兩位主子已歇下,便也回了。

    夜里兩人毫無睡意,今日之事,超乎想象,此時兩人只相互依偎,耳鬢廝磨。

    言堇云還是忐忑不安,“好像在做夢,我多次想過,安之知曉我身份后,暴跳如雷的樣子,而不是像現在這般,讓我覺得這并不真實。”

    “云兒?”

    “嗯?”

    “日后,遇了事可否告知我,別讓我猜,我猜不透你。”

    “好!”

    “對我的真情,可否回應一下我,我受夠了一廂情愿。”

    “好!”

    兩人安靜一會兒,言堇云又道:“安之,我的身份?”

    “放心,有我在。”

    “好!”

    ——TBC——

    第四十五章  不是你的別惦記

    心里裝著事兒,兩人一夜都未曾睡好,謝淵醒來時言堇云也跟著起,稍微動一動才發覺雙腿疼痛不已。

    “不再睡會兒?”謝淵輕聲問道。

    言堇云搖頭,謝淵扶他坐起,特地查看他的雙膝,昨晚是紅腫,現下已成腫脹的青紫色。

    手指輕輕一按,言堇云便疼得呲牙咧嘴。“疼得厲害嗎?我讓福澤去請郎中。”

    “不用,哪有那么嬌氣,擦點藥便好了。”

    “是嗎?的確是不矯氣,不然也不會傻乎乎的,人家讓跪祠堂就跪,還跪那么久,厲害。”

    言堇云瞪他,隨后又低下頭去,“我是有罪之人,理應受罰。”

    “有罪?什么罪?既自認清白就該反抗到底,不能無罪也認罰。下次學聰明點,即是罰,你不知躲著點嗎?又無人看守,你遵守那破規矩做什么。”

    言堇云聽著,謝淵從昨晚到今日,一直在強調自己不太靈光,換做誰聽久了也來氣。

    “能別老是說我愚鈍嗎?我那是尊聽長輩之令,我認罰并非認罪,只當安撫長輩怒火罷了。”

    “嘖嘖嘖~,還不讓人說,簡直笨到家了。言二公子遇事就是不靈光,尤其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不然也不至于鉆那么多牛角尖。你說,如果不是這件事,你打算瞞到什么時候?每想到這兒我便是痛心。”謝淵故假意按著心口處嘆息。

    “好了,以后我不這樣便是了。”

    “記得言出必行。”謝淵下床,喚下人們進來,兩人盥漱過后,謝淵將言堇云抱到桌前用早膳。

    兩人吃到一半,外頭來人了,是鳳棲齋的人,說姜漣兒一早便在鳳棲齋尋死覓活的,鬧得府中沸沸揚揚。

    謝淵當下啪一聲將手里的筷子拍在桌上,“她還真敢,嫌事兒鬧得不夠大嗎?今日我便讓她知道,什么叫知難而退。”

    說著謝淵起身就要走,言堇云也想起身跟著,“我也去。”

    謝淵將人按住,“你別去。”

    “此事因我而起。”

    “跟你沒關系,現在太母正氣頭上,你別露面為好。”

    “可是漣兒小姐那兒。”

    “我自有辦法讓她認錯,信我。”

    言堇云直視他,滿臉擔憂,片刻后妥協,“好!去了好好說話,莫要與長輩拌嘴。”

    “嗯,知道了,曉曦?一會兒替你家公子上藥,看他歇息。”

    “是,主君。”

    謝淵帶著福壽福澤剛踏進鳳棲齋,國公夫人也剛到。母子二人正巧在門口碰上,兩人剛進入院子,屋里就傳來器品破碎的聲音。

    老太君和袁嬤嬤焦急的站在屋外,一眾下人也被趕了出來。姜漣兒在屋中咆哮,“讓我回家吧,這樣讓我怎么見人,不如死了算了,啊~。”

    見謝淵前來,老太君就想到了言堇云,“那個天殺的怎么不來,讓他來看看,漣兒被他逼成什么樣了。”

    謝淵還沒來得及行禮,就被老太君的話給堵住了。“太母,請注意說辭,云兒是我君妻,您的孫婿,莫用這種稱呼喚他。”

    “淵小子,你這是要包庇他?你對得起蓮兒嗎?她可是你表妹啊!”

    謝淵輕笑,直盯著那緊閉的房門,“是嗎?護國公府的外戚,豈是什么人想當就當的。母親?您帶太母去堂屋歇著,我想和表…妹…,說幾句話。”

    表妹二字咬得很重,老太君還認為,謝淵這是關心人來的,“替太母好生勸勸她,說你幫她做主,多大點事,讓她緩緩幾日,待那位走了,你會好好待她……。”

    “行了。”謝淵制止老太君的言語,“母親,帶太母走吧。”

    待兩位長輩一走,謝淵邪魅一笑,“誰走還不一定呢?”

    謝淵要進屋,福澤推門,門從里面被栓上了,

    “讓你開個門這么費勁嗎?”謝淵一個眼神,福澤會意,抬腳就是一頓踹,三兩下便把門踹開了。

    姜漣兒的貼身侍女想跟著進去,被留在門外的福澤笑呵呵攔住了,“我家少爺想跟漣兒小姐說會兒話,姐姐們就在外候著吧。嘿嘿嘿~剛剛大伙也看到了,勸你們別進去,免遭怒火殃身。”

    姜漣兒見有人硬闖進來,就知道來人不可能是老太君,老太君算疼她,不會對她用強的。

    她故作跑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住,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謝淵和福壽繞過滿地狼藉的外室,正往內室走,“福壽,記下這些被破壞的器物,改日讓姜府如數奉還。”

    “是,少爺。”

    姜漣兒坐在床里,抽抽搭搭的看著來人,“淵哥哥,你別過來,我對不起你,我已經沒臉再見你了。”

    謝淵面無表情,“哦,的確是沒臉,不過,你對不起的人應該不是我。”

    “漣兒辜負了外祖母的期望,自是沒臉再見她老人家。”

    福壽搬來一張太師椅,在朝床的方向放好,謝淵坐下,與姜漣兒四目相對。

    “別,太母對你寄何厚望,與我無關,不過你真正應該道歉的不是她,而是我的君妻——言堇云。”

    姜漣兒疑惑,這跟她想的并不一樣啊,這時候不應該大家都來關心她、安慰她嗎?

    “表哥,你這是何意?我知表君做出這樣的事來,你也不好受。可,那可能是表君酒后胡來,我不會怪他的。表哥即便休了他,這里面也有我的過錯,如果我不要求表君與我同飲就好了。”

    “裝,繼續裝,好一副惺惺作態,讓人聽了毫無過錯,心生憐憫。”

    “表哥你怎么了?我裝什么?我都這樣了,你像是來興師問罪是為何啊?”姜漣兒哭訴。

    謝淵恥笑,“看來表妹真是貴人多忘事,給你看樣東西。”

    福壽在屋里搜了一會兒,姜漣兒暗道不好。只見福壽從角落的一個大木箱里取出一副畫軸,遞給謝淵。

    謝淵打開,左右瞧了瞧,“嗯?嘖嘖嘖~,畫技欠缺,好好的美人畫成這樣,沒法看,還是我的云兒更勝一籌。”

    姜漣兒慌了,謝淵怎會知道畫像的,“表……表哥?”

    謝淵不理會,把畫卷重新合上,交給福壽,“毀掉。”

    “是。”福壽接過,向門外走去。

    現在只剩下兩人在屋里,謝淵站起,緩慢走向姜漣兒,“太母讓你上這兒來,其用意大家心知肚明,今日便敞開了說,即便我不曾娶親,也不會娶你。第一日見面,太母便意有所指,知道我近些日子為何不留府中,便是免了無謂的見面,避免閑話。”

    姜漣兒看著逐漸靠近的人,第一次對眼前之人產生恐懼,她下意識向后移身。

    “千算萬算,竟沒算到云兒身上。也不能怪他,誰讓我家云兒玉樹臨風、溫文爾雅。”說到言堇云,謝淵嘴角不自覺上揚,他的傻君妻。

    “能迷倒萬千女子,那還真不在話下,即便如此,你也不該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一個為他人君妻的人。”

    姜漣兒被識破心意,雖然害怕,但也不耽誤她堅信謝淵夫夫二人無感情。

    “是……是又怎樣,我心悅于他,你二人本就無愛意,他迫于圣意嫁與你,我這是在幫他。”

    “我二人無感情,你何以見得?”

    “他身為男子,被困于這庭院深處,在府中也處處拘束,并未真正的開心過。只有與我相處時,才見他面露喜色,難道這不是答案嗎?”姜漣兒錚錚有詞。

    “你是腦子不好使,還是自以為是的情感在作怪。這便成了你不顧一切,使那下三濫的計法,不惜毀掉他,讓他招人辱罵、受人唾棄的理由嗎?”

    “是,只要如此,表哥便會休了他,這樣他就自由了,這樣我才有機會。”

    “瘋子。”這是謝淵給她的定論。

    “對,我既是瘋了,見他第一日起,我便瘋的徹底了,只怪外祖母會錯意,一心為我和你牽線罷了。”

    不過無所謂,謝淵冷笑一聲,“怕是讓你失望了,云兒不會離開這兒,他始終都是護國公府的少君,我謝淵的君妻。”

    謝淵站在床邊,突然俯身靠近姜漣兒,低聲哼笑道:“你這招騙得過別人騙不了我,我君妻乃雙兒之身,如何與你行茍且之事,你這招,對我們無用。”

    說完起身,背手而立,看著床上面露驚恐之人,謝淵也發出了獰笑聲。

    姜漣兒驚愕失色,微張的口顫抖著,半天才吐出兩字,“怎會?”

    “現下你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向太母坦白你的所做所為,然后消無聲息回盛安城;這第二條,繼續在這兒大吵大鬧,并告知眾人云兒是雙兒之身,那么盛安城等到的,將會是一具死尸,我謝淵說到做到,你好之為之。”

    “等等,我……我可不可以向他告個別?”見謝淵要走,姜漣兒懇求道,說不定此去,將此生不復相見了。

    “想都別想,好心提醒一下,有些東西,不是你的千萬別惦記,不然容易引火燒身。”說完謝淵甩袖而去。

    待人走后,床上的人也嚇昏過去,謝淵頭也不回直奔堂屋,還有其他事等著解決呢?

    ——TBC——

    第四十六章   潮信來臨

    那日,謝淵向老太君和國公夫人徹底坦言,自己已認定了言堇云,今生唯言堇云一位君妻,往后再無另娶的打算。

    至于老太君所關心的子嗣問題,謝淵說日后他會給長輩一個交代,但莫要急他。

    為這事兒,謝淵又免不了老太君的一頓責罵,說謝淵三心二意,態度不堅定,若日后再想娶,可別來煩她。

    謝淵這次堅定不移,總算也傻笑出聲,抱著老太君的胳膊搖晃,說絕對不會了。

    至于言堇云和姜漣兒的事兒,姜漣兒自會與老太君細說,謝淵不想過多費口舌,姜漣兒自己闖的禍,讓她自己坦白。

    謝淵離開鳳棲齋后,姜漣兒傍晚便見了老太君,兩人關起門來說話,門外只留袁嬤嬤守著。

    沒人知道她們說了什么?只知道,那晚老太君對漣兒小姐發了很大的火,罰她在院子里跪了兩個時辰。

    任誰求情都無用,她的貼身為主子求情,亦被老太君同罰。

    第二日的鳳棲齋很安靜,姜漣兒在屋中養傷,老太君不曾前去看望。

    第三日一早,姜漣兒一行人,真的消無聲息的離開了國公府。

    國公夫人仍盡東道主之宜,攜張嬤嬤和袁嬤嬤送他們出府,老太君依舊不曾露面,袁嬤嬤替老太君出面,已是老人家最大的寬容。

    姜漣兒走了,國公府總算又平靜了,只不過老太君心中可不平靜。

    老太君或許心中有愧于言堇云,知道言堇云那日因跪祠堂,以致膝蓋傷的厲害,至今還在養護中,老太君便免去了當月的請安之禮。

    老太君心緒高傲,縱不能向一個小輩去認錯不曾。以致總能借口府中因上等藥材及補品過多為由,讓袁嬤嬤分向各房,其實就沁雅軒收到最多。

    往后有好物自先想到言堇云,袁嬤嬤送來沁雅軒之物,總說是例行分發的,以免駁了老太君的面。

    但大家早已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揭開老人家的善意之舉。如果拋開謝淵身邊愛屋及烏的原因,老太君還是挺喜愛言堇云的。

    只是人老難免犯糊涂,這次老太君對于謝淵之事急功近利,又因護姜漣兒心切,入了他人的道,白冤枉了言堇云,為此心中總過意不去,都不知如何去面對這個孫婿了。

    長輩這邊算是安撫住了,但謝淵這邊就發生了一些變化。

    自知兩人亦是兩情相悅,言堇云又是雙兒之身,謝淵現下動不動開始將子嗣掛在嘴邊,說他已答應長輩,子嗣問題會有所交代。

    現如今,夜里總習慣性對言堇云動手動腳,非惹得他面紅耳赤方才罷休。

    這日,謝淵在善后那日匆匆離開望安樓,前去處理的事兒。原是謝淵為酒樓從番外進了一批貨,其中就有上次入大都提到的番椒。

    同行的確實有一些稀奇玩意兒,也算價值不菲,商隊一路走來,并未出現問題。

    可就快上官道接近中都城時,不知從哪兒冒出一伙賊人。二話不說便要搶他們的貨物,隨行的運貨郎都是酒樓精心挑選的打手,也不是吃素的,但是寡不敵眾,只能護人去請救兵。

    謝淵趕到時,對方見他來時,便快速撤退,消失在山林之中,怎么看定是與他相識之人。

    運貨郎們拼死保護貨物,雖然不曾傷出人命,但這批貨物已損失慘重,很明顯,人家就是沖這批貨來的,謝淵初步懷疑是同行所為。

    沁雅軒里,午膳過后,曉曦發現言堇云今日好生奇怪,吃得不多,話也變少了,人也郁郁寡歡。

    若是放在從前,這便是言堇云的常態,只不過現下身份已破,謝淵又真心待他,言堇云早就改了往日的模樣,人也變得豁達不少,只是今日怪的很。

    言堇云膝蓋處的淤青消褪的差不多了,人好了便會閑不住,作畫、溫書、習武,或陪同謝恒謝赟胡鬧。

    這不,剛剛鬧完,兩孩童方才離去,曉曦以為自家公子是累的,故讓他去歇息,也未曾過多留意。

    等歇足了時辰,曉曦去叫他時,發現言堇云臉紅通通的,雙眼閉著人卻在哼哼唧唧,還抱著謝淵的枕頭死活不撒手。

    曉曦伸手探他額頭,微燙,但不似發熱之癥,曉曦輕輕推他,“公子?醒醒。”

    言堇云睡眼惺忪,“嗯~誰?何事?”

    “是奴婢,公子身子可有不適?”

    本就十分平常的的對話,不曾想,言堇云卻有點不耐煩,“莫擾我,給我安靜些。”

    嗯?他家公子極少這般舉動,曉曦繼續追問,“公子,您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適嗎?”

    言堇云突然坐起來,“哎呀,沒有沒有沒有,我沒事兒,你要做什么呀?”低聲吼人,顯示極度煩躁。

    曉曦一臉茫然的看著他,“公子,您這是?”

    言堇云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都點古怪,急忙向曉曦賠不是,“對不住曉曦,我控制不住,心緒奇怪的很,突然覺得煩躁不安的,身上也熱得難受,您快去幫我打一盆涼水來,我去去火。”

    見曉曦無動于衷,言堇云急忙催促道:“你愣著做什么?快去啊。”

    曉曦秀眉一擰,仔細打量起言堇云,“公子,您這個樣子,很像前幾年來潮信的樣子,莫非……。”

    言堇云驚愕,像是晴天霹靂,“不可能,大哥配的藥,都已壓制下去,幾年了都不曾來,怎么……,絕對不可能。”

    言堇云著急忙慌下榻,就要去尋他的小藥箱,“大哥給的藥箱呢?放哪兒了。”

    “公子公子,您莫慌,奴婢給您取來。”

    潮信是雙兒成年的標志,一般三月出現一次,雙兒會自身起熱、煩躁、易敏感期,也可以說是雙兒的發情期,一般持續兩日到三日,因人而異。

    言堇云本就不喜這雙兒身份,言堇榮還真為他研制出了能抑制潮信期的抑潮丸,雖不能逆天改命,但言堇云已經很感激了。

    曉曦將藥箱取來,放于桌面,“公子,有沒有一種可能,近來公子同主君是否……潮信再次出現,可能與公子頻繁動情有干系。”

    “可……可我們并非如此。”言堇云不可否認,二人雖未真正交和,當也不減相互倚偎,頓時臉色通紅,“曉曦,打開看看里邊還有沒有那藥,我現下便要吃。”

    “現下?公子您還吃?那藥傷身您又不是不知。”曉曦覺得以前言堇云吃那藥也就算了,現在謝淵已知他身份,再吃那藥恐怕不妥。

    其實像未出嫁的雙兒,潮信來臨時,是有藥物控制的,不過就是麻煩了些。要記住潮信時日,提前幾日去醫館抓藥,待潮信來臨第一日,將藥熬好服下,方可緩解幾日的苦惱。

    但這些藥都是極易傷身的,輕者潮信時日紊亂,嚴重者無法懷上子嗣,所以許多雙兒早早便嫁于人為妻。

    曉曦還是被迫打開藥箱,當看到里面沒有那藥時,曉曦還是松了一口氣。

    “去醫館抓藥。”言堇云不死心,隨即拍案決定。

    “公子,我們讓人去抓這藥,府中有心之人必會猜疑公子身份。主君現在還不想公開公子身份吧?”

    “那……這要怎么辦啊,曉曦,我難受。”曉曦還是第一次見這么脆弱的言堇云。

    最后終究拗不過言堇云,曉曦還是心疼自家公子,最后派出辰暮去醫館抓藥,辰暮是雙兒,明面上說得過去。

    但是他們主仆好像忽略了一件事兒,武熙注重雙兒,抑制潮信等藥物都是嚴格出售的,辰暮如今年歲不足,也還未到見潮信之年,醫館不會賣那藥給他。

    辰暮也不死心,為了自家公子,足足跑了好幾家醫館,結果都是一樣。辰暮抓不到藥,主仆幾人折騰來折騰去,已到了晚上。

    謝淵回來時,發現今日那人睡的真早,也不好前去打擾他,自行去用膳、對查賬本、沐浴,眼看已經很晚了,方才回屋歇息。

    言堇云背對的他,謝淵習慣了躺下便把人摟入懷中。

    今日的言堇云很奇怪,身子僵硬不說,還把謝淵伸過去摟他的手拿開。

    謝淵不以為意,反復多次,還是一樣被他推開。

    還沒睡呢?謝淵郁悶,快速在腦子里回想著,今日自己何時得罪了言堇云,想了一圈下來,貌似沒有。

    謝淵傾身過去看看他,“睡不著?還是身子不爽?”

    言堇云小聲,“無事,只是熱得很,你離我遠點。”

    謝淵以為他起熱了,伸出手背在他耳后頸脖一貼,謝淵剛剛沐浴完微涼的手,突然的觸感讓言堇云不禁一顫。

    “嗯啊……。”言堇云突然的呻吟聲令兩人一愣。

    謝淵不知怎么了,他似乎對這聲音毫無抵抗力可言。他拿開手,一吻便落在剛剛抬手的地方,又引起言堇云一陣顫栗。

    謝淵玩心漸起,摟近身旁的人,對著言堇云的后頸就是一頓亂親,親得言堇云叫聲四起,連忙躲閃,只是躲無可躲,還是被人禁錮在懷里。

    言堇云心里暗道:完了,防不勝防。

    ——TBC——

    第四十七章  夜話混語

    謝淵對著言堇云鬧了好一會兒,終于發現了懷中人的異常,掰正言堇云的身板,讓人平躺著。

    謝淵傾身,手撐于上方,仔細打量身下之人。言堇云也注視著他,只是此時臉面通紅,抿著嘴,眼中含淚,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謝淵不免偷笑,“為何這般模樣?”

    謝淵一碰他,言堇云便發顫著身子,試圖把自己縮成一團,“我……我身子不適,夫君可否去外間睡一晚。”

    “什么?你叫我什么?”謝淵追問到,言堇云自己真想找個地縫鉆進去,他腦袋昏昏噩噩,只想著謝淵能放過他,別再鬧他了,不知不覺就順口喊出了夫君二字。

    “云兒,再叫我,我喜歡聽。”謝淵還是第一次聽到言堇云這般叫他。

    “夫……夫君?”言堇云以為他答應了,便聽話又喚了一聲。誰想謝淵更高興,一手穿過他的后頸脖把人扶起來,在他臉頰兩側各落一吻,隨后與之耳鬢廝磨。

    但這次謝淵明顯感覺到言堇云加快的心跳聲及那滾燙的身軀,這人今日反常了些。

    他分離一點,仔細端詳起身下的人,難道……。

    自知言堇云是雙兒起,謝淵慶幸的同時,還不忘去查看了有關雙兒的書籍,現下言堇云這般,倒像是是來了潮信?連上天都開始眷顧自己了嗎?

    謝淵暗喜,“云兒?你這是潮信期?”謝淵輕聲問到。

    言堇云羞于言表,抬手捂面,他今晚不聽下人勸阻,還執意泡了個冷水澡,想壓一壓心中的躁動,早早強制自己入睡,熬過這兩日便好了。

    誰知被謝淵這一通鬧騰,那團燥火不減就算了,現在反而愈發強烈。

    謝淵見人如此,想必就是了,他緩緩移開那人捂面的手,柔聲細語:“云兒,這并非是什么難以啟齒之事,你我是夫妻,這等事兒與夫君訴說,天經地義,莫要覺得羞愧難當。”

    言堇云眼神躲閃,實在羞的慌,“可是……我還未準備好。”未準備好為你生兒育女。

    謝淵低笑出聲,“云兒要做何準備,是準備為夫君留子嗣了嗎?也是,我可是把能為我留子嗣的人都趕跑了,云兒若是不想生,那便沒人了。”

    “你說什么呢?”言堇云本就羞澀不已,這下立即將頭偏向一側,還欲想逃走。

    謝淵將人拉回,早已沒了方才的嬉皮笑臉,“云兒?你何愿,為我生兒育女?”

    言堇云這會兒總算沒有逃避,而是直視著謝淵,片刻后,才弱弱發聲,“對外我還是一男子,若有身孕,長輩那邊……。”

    謝淵搖搖頭,示意他放心,“待我們修成正果,我自有辦法說服他們,所以,云兒何愿?”

    “安之,我自是愿的,可是……唔。”可是我還未做好為人母的準備,這話未說完,便被謝淵先兵奪主。

    四唇瓣相引,難舍難分,許久,言堇云換氣不暢,謝淵才不舍分離片刻。

    謝淵直勾勾的盯著身下的人,手上也沒閑著,言堇云寢衣的系帶被解開,謝淵附耳,“云兒,我想要你,不愿再等了。”

    謝淵喘著粗氣,似忍耐,熱氣敷在言堇云耳邊,令他失神,不自覺便應允,“嗯~好!”

    潮信期本就使言堇云迷糊,謝淵的動作讓他更加迷離,此時是徹底找不到天南地北。

    直到謝淵的親吻落在雙兒標記菡萏上,言堇云才一激靈,伸手抱住了身上之人,這一刻才使他像是抓住了一顆救命稻草,不敢松手。

    謝淵極其溫柔和耐心,就是不想傷了言堇云半分,但言堇云依舊抖動厲害。

    謝淵已到極限,他不想再等了,他要把眼前的人變成自己的,徹底變成自己的,誰也拿不走,這便是他這一刻的想法。

    面對謝淵的血氣方剛,言堇云哪能經得起這般折騰,本就身子不適的他,最后竟暈在了謝淵的懷里。

    謝淵總算盡興,如愿以償的得到心心念念的人。

    曉曦似早已查覺,提前讓人把熱水都備著,主子們的事,這一步是必然的。

    下人們在內室屏風后,為倆主子準備了浴桶,謝淵幫人洗清過后,心滿意足抱著懷里的人,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謝淵恍惚間被人打擾,他慢悠悠轉醒,一旁的人總是不安穩,甚至在他身上胡亂磨蹭,使他十分不適。

    當謝淵徹底醒來,才發現,原是言堇云體熱又上來了,他迷迷糊糊又中在自己懷里亂蹭,還對自己上下其手。

    謝淵抓住那兩只作怪的手,對方緊閉著雙眼,卻還哼哼唧唧以示抗議,“云兒,醒醒?”

    言堇云又不做聲,只一個勁往他懷里鉆,突然謝淵邪魅一笑,“自己送上門,那為夫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隨后謝淵傾身而上,又是一場翻云覆雨。

    整整兩日,謝淵推掉的所有事兒,夫夫二人都呆在一起,兩日未曾出門。

    沁雅軒的下人們各個都是護主的料,在外自是守口如瓶,也不會有人嚼主子舌根。

    第三日,謝淵意氣風發出門去,言堇云則發愣坐在床頭,見曉曦進來,不禁脫口而出:“潮信期太可怕了。”

    曉曦掩面而笑,都不想搭理他,“有什么可怕的,怕了這潮信期便沒了不成。”

    言堇云不回她,繼續直言,“下次還是提前備藥吧?”

    曉曦故意伸手探探他的額頭,“公子這是還沒緩過來嗎?竟還胡言亂語,若是讓主君聽了去,還不知怎么罰您?”

    一聽到謝淵,言堇云就犯怵,瞬間這兩日的記憶涌上心頭。今早謝淵還想要他,潮信期已退,十分清醒下的言堇云當然不惜反對,最后謝淵索要一個長吻,方才善罷甘休。

    “哎呀,莫要再提他。”言堇云瞬間又紅起臉面,一下子縮進被褥里,將自己包裹起來。

    難得見到這般嬌羞的言堇云,曉曦難掩笑意,掀開被褥一個小口,露出言堇云的眼睛,“公子這是不打算出這門了。”

    言堇云搖頭,委屈狀,“曉曦,我渾身乏力的很,你就讓我歇著吧。”

    “不行,公子多日未曾走動,是該走走了,再歇著只會倍感乏累。”

    言堇云又將自己裹緊,曉曦不管,上手就將拉人起來,替他更衣,今日想帶他家公子出去轉轉,連著膝蓋傷那些時日,言堇云的確許久未曾出門。

    “曉曦,我不出去,沒臉見人了。”穿戴整齊的人又坐回床上。

    “不去外面,去漪觀園行不行,公子也該出門走動走動,算是出去散散心如何?”

    言堇云還是無動于衷。

    曉曦好生勸著,“入春了,聽下人說,漪觀園湖畔的景色宜人,說得奴婢都想前去看看。大伙都想去,公子就發發慈悲,帶我們進去吧。”曉曦為了讓言堇云出門,什么勁都得使出來。

    言堇云由于片刻,那處安幽靜,去去也無妨,不過,“那你先答應我,下次替我備藥。”言堇云這次是真怕了。

    曉曦語塞,心想:公子莫不是怕潮信期,是怕主君吧。

    “公子,我一女子如何抓到那藥。”曉曦靈機一動,“要不這樣,公子傳信于大公子,向大公子要。”

    “對啊,我怎么忘了大哥。”言堇云拍了一下腦袋。

    曉曦可不想當罪人,“但是公子,您得向大公子說明現在的處境,主君已知曉您的身份,便與您有了夫妻之實,問問大公子那藥是否還適合服用。”

    當然,言堇云在信中的內容,被言堇榮果斷拒絕了,還回信批責他,說他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再敢吃那藥,言堇榮定會親自來中都教訓他。

    當然這是后話,言堇榮讓他既已真正成為謝淵之妻,便凡事多與謝淵商討一二,畢竟他們現在是一路人,或許,真的有一個孩子的加持,事情會變得明朗很多。

    這便是身為大哥,言堇榮的原話,讓言堇云安心度日,一切交給謝淵便是,他相信謝淵的為人。

    最后,言堇云還是被拉出門去,主仆一行人嘻嘻鬧鬧向漪觀園進發。

    “瞧的是誰來了,原是哪家閨房小姐終于出門來逛呢。”秦氏在湖邊圓亭里,遠遠就聽見一群人歡鬧聲,待人走進,看清來人,秦氏不禁調侃起眼前的弟君。

    “嫂嫂亦在,堇云有禮了。”言堇云不料會碰上秦氏。

    “免了,膝頭可好些,上來坐,幾日未見你,弟君可算舍得從沁雅軒出來了?”

    “早好全了,嫂嫂莫要再拿我打趣了。”

    秦氏滿臉笑意,“既是好全了,那便好,這幾日聽聞小叔子一直陪同于弟君身側,見你二人感情好,嫂嫂也可放心。”

    “嫂嫂之前,于鳳棲齋為郎君擋太母的紅線,堇云還為曾感激嫂嫂。”

    “這是什么話,我們妯娌之間不講這些客套話,小叔子認你,你便是嫂嫂的弟君,旁人嫂嫂亦不認。”

    “承蒙嫂嫂喜愛,堇云自當感化于心。”言堇云暖心一笑,之前自己想的確實太悲觀了,國公府還有許多人是真心喜愛他的。

    “前日,嫂嫂帶孩子們去太母那坐了坐。”

    “堇云確實好些時日不曾前去了。”

    “太母也挺關心你,讓我閑來便去尋你,不過這兩日 你二人連嫂嫂都拒之門外。”

    “這……屋里藥味重的很,故不想嫂嫂去了染一身。”言堇云不知怎么撒謊,臉瞬間起紅。

    見秦氏還訂著自己看,言堇云繼續,“其實堇云未曾怪誰,太母也是一心為郎君著想,過兩日我便去陪他老人家解解悶。”

    “你能這么想便好,嫂嫂沒看錯人。”秦氏站起身,“一同到處走走吧,省的出來了還是坐著。”

    “也好。”

    ——TBC——

    第四十八章  急不來

    距姜漣兒鬧劇已過去一年,言堇云在謝淵和大家的暖心開導下,早已將此事拋擲腦后。

    言堇云與老太君的關系早已緩和,其實言堇云對那次祠堂的懲罰,并無怨言,只是老太君一直自感心中有愧。

    后來言堇云多次在請安中,也勸過老人家。一得空便去陪她,久而久之,老太君也算釋懷。

    有一句老話說“日久見真情”。言堇云已不似剛入國公府前那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他現在處在被愛的環境里。受謝淵的影響,言堇云也逐漸開朗不少。

    老太君亦是虧欠后的疼愛,對言堇云那是好的沒話說。

    時常最愛看言堇云發笑,他那治愈人心的笑容,加上兩顆顯眼的兔牙,成功從老太君那兒分走了對謝淵一大半的疼愛。每每到鳳棲齋,謝淵總有吃癟的份,太母已不全屬于自己了。

    “太母還是國公府的老太君,卻已經不是淵兒的太母了。”謝淵故作不滿。

    這時會老太君便忍俊不禁,“你這潑皮無賴,他莫不是你君妻,怎這兒都拈酸吃醋起來。”

    “哼,若不是我君妻,我早打發他去。”謝淵拉過言堇云的手,把它放進老太君的掌中,“既是我君妻,淵兒愿太母多允幾分給他才是。”

    老太君拍拍夫夫二人的手,“這樣便對了,你君妻受了委屈,理應如此。”

    言堇允搖頭否認,“太母,那事早便過了就讓它過了,莫要時常說起,白影響好心緒。”

    “是是是,太母老糊涂了,不說不說了,哈哈哈~。”

    “不過,太母莫要將太多的喜愛給堇云,不然……。”言堇云看向謝淵,故激他,“郎君要難過不可。”

    “竟胡說,我樂意。”

    見言堇云和老太君皆是發笑,謝淵也不惱,畢竟是自己的君妻分走的羹,謝淵高興還來不及呢?

    言堇云在國公府的生活,早已如魚得水。

    又是一年新歲,夫夫二人臘月初便回了大都,直到元月初五才返回中都。

    這次在大都呆的更久些,原是大都的酒樓年前五月便開了,謝淵也沒再瞞著言堇云,把酒樓的事全盤托出,為此言堇云驚嘆不已,一度覺得謝淵是在拿他逗樂子。

    直到謝淵把一眾賬本與酒樓的布局圖給他,言堇云才真敢確信。

    中都城安字牌酒樓,統共三家,已開有好幾年之久,言堇云無法想象,謝淵當時小小年紀,竟有如此強大的經商頭腦。

    看著謝淵直盯著自己驚訝的表情,控制不住發笑時,言堇云總覺得謝淵是不是逗自己玩呢?連這些賬目都做全了給他,騙個徹底?

    就在這時,謝淵又拿出一本嶄新的實錄本交于他,“云兒別不信,給,這是新的酒樓,這家位于大都城內即將開業,這下云兒可以見證它的成長。”

    為此,言堇云抱著那本子,震撼了三日,恍恍惚惚被謝淵拉回大都,一起去參與新酒樓的開張儀式。

    新酒樓比原先的三家規模都要大的多,因為它地處皇城,自然更加氣派。

    謝淵把新酒樓的命名大權給了言堇云,剛開始言堇云還在猶豫不決。可謝淵說,之所以將這家酒樓定在大都,其因有二:皇城繁華,人流眾多;再者,便是這兒是言堇云的成長地,落在這兒,言堇云歸家探望親人之時,亦能時常前去查看。

    顧名思義,這家酒樓便是為言堇云所開,自然名字由他來取最好不過。

    言堇云給新酒樓取名為“遇君安”,與君初遇之處,又諧音“與君安”,這三字如現今二人的生活,與君方安。

    謝淵聽到言堇云的說辭,抱著言堇云直呼絕妙,“遇君安”因為是酒樓、大型食肆,還可以這么理解:君客遠道,相遇于此。吃食果腹,杯酒暢懷。如請君安,遇君安也。”

    謝淵不得不承認言二公子的才學,一旦遇到言堇云在小事兒上犯錯,謝淵還是忍不住調侃他大智若愚。

    一年的光陰,言堇云在酒樓賬本上,和賬房師傅下了功夫習之。也隨謝淵四下忙碌,漸漸對酒樓的管理也算上手。

    為此言堇云也有了自己忙碌的事情可做了。至于臘月便回了大都,那是因為“遇君安”是新酒樓,雖有人打理,但夫夫二人還是前往查看一番。

    畢竟年關將至,身為大東家的兩人,總得去看看、關心一下里邊下人和酒樓運作的情況。

    想著前年兩人是在大都過的上元節,今年二人為了新酒樓一事,已在大都呆了一月有余,于是元月初五,兩人又冒著風雪回了中都。

    臨入春分,國公府迎來了一件大喜事,那便是長媳秦氏已有三月的身孕,要不是她在沁雅軒聞著言堇云的藥渣味,突而出現的強烈反胃,恰巧郎中正好為言堇云請脈,也正好幫她一并看了,這才發現的。

    國公府時隔好幾年,又有新生命的到來,一家人自然高興不已,為此鎮國大將軍謝崢特地告假一個月,回家陪夫人去。

    謝崢是滿意了,但丟下的軍政務還得年邁的護國公幫忙打理著,又是一個坑爹的主。

    秦氏有身孕,言堇云是打心底高興極了。但偶然夜深人靜之時,他的手總不自覺的撫上自己的小腹。

    “爹爹準備了那么久,你何時能來?”

    言堇云在自言自語,若讓謝淵聽了,便會由身后將他圈在懷中,手覆著言堇云的手,同他一起撫摸著。

    低聲安慰:“他(她)若想來時便會來的,你也不要著急,這事兒急不來。”

    “難不成這孩子迷路了不成?”

    謝淵不禁失笑,“錯不了,云兒這般出眾,他(她)若來了定不會認錯的。”

    “但愿吧。”

    這一年言堇云吃了許多中藥,看了許多郎中,其中就有吳啟尋到的江湖郎中。

    但得到的一致結果就是,言堇云是寒邪之身,現經調理已恢復七八層,但若想盡快要子嗣,還得隨天意。

    雖然謝淵日日嘴上喊著要子嗣,夜夜努力的耕耘,但他也絕不會給予言堇云太多的壓力,一切順其自然便可。

    自秦氏懷有身孕后,為了消除言堇云過多的雜念,謝淵打算趁著春暖花開之時,帶言堇云外出一趟。

    哪里最美、氣候最宜人的,自當是謝淵首選的。春季的北邊寒意還在,言堇云身子好不容易養好了些,謝淵自然不會選擇朝北走。

    言堇云一直記得與三姐謝瑤之約,“要不我們南下去商翎可好?”

    “嗯?我正有此意,南邊暖和,正是好時候,到時云兒可以放肆地游玩了。”

    “不過此去數日,酒樓怎么辦?”言堇云自從參與酒樓管理事項,便事事親力親為。此番出行,定會數日之久,這令他十分擔憂。

    “云兒這是日日在幾處酒樓中坐鎮嗎?”

    “自然不是。”

    謝淵偷笑,“那不得了,即便不管它幾日又何妨,再說,我們養了那么多人,什么時候該盡心盡力,他們還是有分寸的。”

    “但我還是不太放心。”言堇云面露難色。

    謝淵只好安慰,“云兒實在是放心不下,發出前把一切吩咐好便可。再說了,現在府中已知曉酒樓的存在,父親和兄長們會幫我們照看的,你就放心吧。”

    謝淵在籌劃修建“遇君安”時,便向府中長輩坦白了,兩位兄長早知謝淵在經商,也曾暗地里幫襯,自不會吃驚。

    但其他人還是為之震撼,尤其是老太君和國公夫人,兩人一直都以為謝淵還是個孩子,整日與那群友人瞎混的,自從有了言堇云方才穩定些。

    國公爺也為之驕傲,相比老太君和國公夫人的驚訝,國公爺就淡定很多。

    他早有耳聞,城內極好的安字牌酒樓,可能是謝淵與三位好友一起開的酒樓,他也曾猜想,酒樓大東家有可能是四人中最沉穩的華南。

    但是國公爺真沒想到,就是自家幺子,說不為之驕傲是假。人家現在都要籌劃下家了,果真年少有為。

    幺子出色的經商頭腦,國公爺在慶幸的同時,也有些遺憾。畢竟自己戎馬一生,孩子不緊跟自己的腳步,著實有點心酸。

    他一直知道謝淵對這些毫無興趣,之前找謝淵幫忙商討軍中大型競技場地、分布及經費問題,他也表現出了驚人的天賦。國公爺想著,待他及冠,君上賜予其官職,謝淵就可以穩心乖乖隨他入營。

    現在看來,謝淵入營是不可能了,這小子定受了吳女婿的影響,一心從商了。

    仔細衡量之余,國公爺也不再強人所難,畢竟謝淵真的闖出了自己的一番新天地,就由著他吧。

    大都的“遇君安”,國公爺讓謝淵兩位長兄多多幫襯他點,畢竟天子腳下,不得馬虎。

    游玩一事,最后經謝淵拍案定決,他們將要南下,去商翎城尋三姐謝瑤,正好順道一路游玩、觀賞沿途風光。

    言堇云總記得,三姐謝瑤說,春季南邊美不勝收,總算有機會一睹芳容,言堇云開始期待了。

    ——TBC——

    第四十九章  日行一善

    五日后,待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當,二人帶著侍仆們向南面出發。

    隨行的福壽福澤都在,還有言堇云的貼身四人組。原本謝淵不想帶那么多人,量隨從們都聽聞入春南邊的美景美不勝收,自然也想跟著主子們一同前往,過過眼福。

    謝淵不同意,幾人便去求言堇云,言堇云待下人親厚,自然答應了。言堇云都許了,謝淵自是不敢不從。

    除了幾人,同行的還有六名府兵。出行兩輛馬車,排頭是謝淵夫夫倆的馬車,第二輛馬車自然是曉曦他們幾人,蒼暮與六名府兵皆是騎馬跟隨。

    福澤福壽則充當起馬夫的職責,福壽是兩主子的馬夫,福澤是第二輛馬車的馬夫。

    車馬隊一路南下,走了一日,經過中都城管轄下的一個小郡縣,第一晚他們便在那里歇腳。

    小地方不算簡陋,論奢華度肯定與城中比不了,但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一番滋味。

    他們住的客棧算是這里較好的,掌柜很熱情,店小二很用心。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謝淵他們幾人非富即貴。

    店小二備好熱水,夫夫二人沐浴后,言堇云見辰暮端來的補藥,瞬間變臉。在府里喝就算了,為何出來了也避免不了,再說他們哪來的藥罐子熬藥。

    言堇云抗議,“就不能消停一些時日嗎?天天喝那玩意兒,嘴里都變苦了。”

    “公子這藥只剩三副,再忍忍便喝完了。”辰暮勸到。

    謝淵接話:“喝完這些,過后就不再吃了,緩一段時日,看你恢復情況,再說吧。”

    言堇云雖然嘴上拒絕,但雙手早就接過藥碗,閉眼一飲而盡。這藥對自己身體好,他是可以忍受的,再說他期待的還沒實現呢?

    辰暮退出去,言堇云坐床上一直吧唧嘴,樣子怪有趣。

    “苦味還在嗎?要不要讓他們送點小甜食進來。”

    “不用了。”言堇云喜甜,但入睡前絕不碰,因為小時候因睡前吃甜食,導致牙齒疼痛不已,才改了這毛病。

    誰知謝淵直勾勾地瞧著他,“讓夫君也嘗嘗,味道有多苦?”

    “什么……唔?”

    謝淵說著,對準他那吧唧的嘴便覆蓋上自己唇,在他驚訝微張的唇上直達深處,舌尖一頓亂掃。

    離開片刻,隨后笑到,“果真苦味至極。”

    言堇云赤紅侵染耳尖,即便與謝淵這種事兒常有,但他始終掩蓋不住心中羞澀之感。

    謝淵還想再次親他,言堇云伸手阻攔,“莫再親了,已經不苦了。”

    謝淵不理,耳尖亦通紅,但執意靠近,“云兒,我想要了。”

    言堇云后退,“不……不可,辰兒他們就在隔壁。”

    謝淵摟住連連后退的人,“跟我們這么久了,他們自知非禮勿聽。”

    “那也不行,明日還要趕路。”

    “一路慢慢游玩,又不急。”

    言堇云欲哭無淚,謝淵此時油鹽不進,不順著他,估計要鬧騰很久,“那……你輕點。”

    謝淵壞笑,“遵命夫人。”

    燈前燭下,小城之春,愛意綿長,夜來暖風起,芙蓉暖帳里。

    第二日兩人還在睡夢中,便被街道上的雜鬧聲吵醒。言堇云翻個身,抬手揉揉太陽穴,昨晚謝淵鬧得挺晚,“為何這般吵?”

    謝淵拿開他的手,替他揉著,“頭疼嗎?”

    “不是,乏得很。”

    “身上何有不適?”

    “還好。”

    謝淵起身,打開窗戶,他們住的是客棧的二樓,放眼望去,街道兩側皆是小攤及叫賣的商販,奇怪,昨日來時沒見這么多啊。

    此時言堇云也從床上坐起來,喚了下人進來,曉曦和福壽進來。看謝淵在窗邊立著,便知他們是被外邊的聲音吵醒了。

    “少爺、少君,今日正巧是南原縣的趕集日,郡里縣下的農家人,都拿上自家的物件、牲擒來出售,街上自然熱鬧些。”

    “原來如此。”謝淵從福壽手里接過濕帕子。待兩人盥漱后,店小二端來早膳,兩人簡單用了一些。

    “怎不見他們幾人。”言堇云自起床到現在,晨霞他們幾個人影都見不到。

    曉曦笑道:“那幾個鬧騰的,看著那滿街的稀奇玩意兒,怎會閑得住,一大早就在客棧門口翹首以盼,但遲遲不見二位主子起,福哥便發話放人走了,估計這會兒在街上亂竄呢?”

    “剛剛朝窗外望去,是挺熱鬧的,要不我們也去瞧瞧?”言堇云看向謝淵。

    “走吧,出來就是要玩的,你喜歡就好。”謝淵牽上言堇云的手,一起往外走。

    中途還故意作妖,“這幾人是越來越沒規矩了,做什么都不過問主子了,真是大膽的很。”

    言堇云捏捏緊握在一起的手,偷笑,“一群小孩,何必與他們計較。”

    “云兒,你就慣著他們,小便能為所欲為了?我也還小呢?”后一句幾乎是咕噥聲。

    但離得近的言堇云還是聽到了,便側頭看他,一臉笑意,“哦,還真是,那他們能玩的,我現在也帶你去玩。”

    “嘿嘿嘿,這還差不多。”

    言堇云扶額,他有時候不免懷疑,他將往后余生托付給這樣的人,是福是禍。

    幾人邊走邊看,這里大多出售的都是日常所需物品較多,因為是小郡縣,也沒有特別奢侈的物件,許多奇奇怪怪、大家沒見過的小玩意兒,價格也極低。

    路過牲禽區,到處都是農家人自養自賣的牲禽,從一早便用竹籠子裝好,拉到集市上來售賣,

    可想而知,這一塊區域味道有點大,謝淵拉著言堇云快步穿過。路過一個小攤時,聽見攤主和一男子在爭吵。

    這一攤位是賣野味的,攤主是一個年邁的老人帶著一個同謝赟一般大的小娃,正與客人討價還價。

    老人無奈,“原本便是要賣十兩的,現減二兩,只收你八兩,客官你看?”

    男子伸出三指手指,“就三兩,你賣不賣?”

    “不行啊,你再加一點吧,這物原就不賣的,我孫兒喜歡的緊。只是孩兒的爹前幾日上山不幸受傷臥床,急用銀兩,才不得已拿來販賣的。”

    聽到小孩子喜歡的玩意兒,言堇云便駐足了,此去商翎,是有必要給謝瑤的女兒備點小禮的。

    “八兩一只,你搶錢啊。這么小的狼崽,能用來做什么?我買它們就瞧著這模樣可人,給孩子玩玩,玩膩了殺了吃了也不見幾塊肉。念在你孫兒對它們戀戀不舍,給你三兩足夠了。”

    男子說著,便把三兩銀子扔到攤板上,上手就想從小孩手中奪過小狼崽。

    言堇云看不下去了,“住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強盜之態,你放下。”

    言堇云急步走到攤前,男子也松了手,小孩急忙把兩只小狼崽抱在懷里,躲到老人身后去。

    “你誰啊,怎么那么愛管閑事,最好上邊呆著,免……。”那人不耐煩回頭,見言堇云身后站著幾人,尤其是帶刀的蒼暮,瞬間閉嘴。

    “人家不愿賣你,為何上手搶他人之物?”謝淵也上前,質問男子。

    男子見來人不是好惹的主,便嘿嘿嘿笑道:“誤會誤會,我瞧著那倆物可人,就想摸摸,沒搶沒搶。”男子說著就想上手拿回那三兩銀子。

    謝淵撇他一眼,“那銀子留下,算給你買個教訓。我記住你了,若今后再敢橫行霸道,可當心了。”

    謝淵說這話,蒼暮的刀已出鞘半分,嚇得男子顧不上銀子,撒腿就跑。

    那男子走后,爺孫倆繞過攤位,就要跪謝幾人,不過被言堇云攔住了。

    大家這才看清小孩懷中的兩只狼幼崽竟是雪狼,現在狼崽還小,只要頭部和腳呈淺白色,其他部位是灰色的,身上灰毛濃密非常,由于狼崽還小不會打理,顯得亂糟糟的。

    言堇云把那三兩銀子放入老人手中,又從福壽那拿了二十兩銀子,塞進老人手里。

    老人疑惑,“公子這是要買我這狼崽?”

    “不買,小孩子喜歡,留著同孩子有個伴。”

    “那公子這……?”

    “剛聽小孩父親病重,這些銀子您收著,給您兒子看病用。”

    “萬萬使不得。”老人說著又要下跪,福壽將人扶起,“這我不能收,我們爺孫與諸位萍水相逢,諸位能出手相助,老漢已是感激,斷不能再收公子恩惠。”

    “沒事,您就收下吧,就當我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

    “既然公子執意,那就收下狼崽吧,不然老漢不會要公子的銀子。”

    “這……。”

    言堇云還想再說什么,謝淵插話,“既然如此,那我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不過您孫兒似乎很舍不得。”

    老人終于面露喜色,“兩位公子放心,待老漢同他說說就好了。實不相瞞,這兩物食肉,我兒還未受傷之前,時常入山狩獵,偶得一些野味,還能賣點錢。現在家里吃緊,還真顧不上它們了。”

    “哦,那還真是雪上加霜。”謝淵轉醒向言堇云,“云兒,你意下如何?”

    “也行吧。”

    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兩只小狼崽,將同他們上路,一路同游。

    ——TBC——

    第五十章   趕集樂趣

    兩只小雪狼,原是其他獵戶把外出覓食的母雪狼抓走了,剩下兩只幼崽正巧被老人的兒子發現,此人心善,覺得小狼崽還小,不忍心殺害,便領回家養著。

    小娃娃和雪狼崽相處了數日,已有感情,雖對兩只狼崽子有所不舍,但聽爺爺說賣了它們,便有銀兩請郎中為他爹診病。

    這樣他爹就能下地走路,像以前一樣帶他出去狩獵,所以他雖懵懂便也答應了,還親自將小雪狼送到言堇云面前。

    并再三叮囑言堇云他們,不要宰了吃,它們還小,言堇云聽著哭笑不得,當也連連答應。

    夫夫二人之所以收下小狼崽,是想讓老人家心甘情愿的收下銀兩。老人樸實,但也明知“無功不受祿”的道理。

    兩只雪狼崽是收下了,但夫夫二人對其處置之法卻截然不同。

    言堇云想著,等尋找到一處好的山林,便將它們放生便可。而謝淵卻想著,兩只雪狼模樣可人,留給他那個古靈精怪的外甥女當玩伴也是可行的。

    另外老人還送了一些野味給他們,一行人因在此處落腳不久,便婉拒了,再說那些野味,老人亦可以賣給他人,再換取一些銀子更好。

    幾人沿著集市繼續走,眼瞧著也快到頭了,才見辰暮的身影,不知他跟著一堆人在圍觀什么?

    辰暮擠不進去,被擠在外頭,忽一回身,正碰見主子們也來了。辰暮興奮的上前來,“公子快來,這有小野豬賽跑,快來看看,我們押了最右邊那只,來幫它助威。”

    “還真是聞所未聞,看看去。”言堇云被辰暮拽著,但是兩個雙兒怎能擠得過外圍的一群粗漢。

    謝淵看不下去了,示意蒼暮跟上自己,蒼暮把裝有狼崽子的竹籠交給福壽,跟上謝淵的步伐朝人堆走去。

    兩人硬生生給言堇云和辰暮開出了一條通道,四人成功擠到內圍。

    他們此時的位置剛好是賽道終點處,放眼望去,賽道還挺長,每條賽道都用竹片隔開,每只小野豬在各自的賽道里奮力奔跑時,都互不干擾對方。

    辰暮他們三人押了一只,就在最右邊那條賽道上,此時比賽已過半,很明顯,最右側那只落后些許。

    晨霞擼起衣袖,同福澤一般像個小子一樣,在邊上一路跟著小野豬在跑,并給它指揮、為它吶喊助威。

    謝淵見了那兩人,瞬間臉一抽,女子如小子一般歡脫,小子如市井混子一般不羈,哪還有點下人的樣,都是他家夫人給慣的。

    周圍的人都在起哄,給各自下注的小野豬助威。言堇云也被這氣氛感染了,“快點快點”聲音由小轉大,“福澤趕它快些,小野豬加把勁,快點,努力跑啊!”

    有時候事情就是這么玄乎,五條賽道,原本最右側落后的小野豬,突然像是受驚似的,大叫著奮力向前沖去,很快便超過了所有小野豬,直奔言堇云他們那處去。

    言堇云和辰暮激動的抱在一起歡呼,小野豬在終點停下,開始原地轉圈,因為終點處被竹片封死了,它是出不去的。

    福澤跑近,高興的把小野豬捧起,高高舉過頭頂,“贏了贏了,你太棒了。”

    大家都喜上眉肖,言堇云也高興,故問他們三人,“你們押了多少?”

    “我們三人每人各押了三十文。”辰暮回道。

    “怎么不多押點?”謝淵無奈,白費他家夫人這般賣力助威。

    福澤將小野豬直接抱在懷里安撫,“少爺,小賭怡情嘛。”再說他們出來也沒帶那么多銀兩。

    “還有下盤嗎?我們還押它,一人押金上限是多少?”謝淵的好勝心也被引起了。

    “莫約五兩。”晨霞回答,先前她特地問的。

    “好,下局押它十兩,我與云兒二人各五兩。”

    言堇云也樂意,“也好,還真未曾此體驗此類競技,甚是有趣。”

    “出來便是討個開心,福澤去,替我們下押。”

    福澤領命,福壽爽快的給了福澤十兩,就在福澤要走時,蒼暮叫住他,“等等。”只見蒼暮伸手向辰暮方向,“辰兒,給我一兩。”

    辰暮詫異,“哥哥也要賭嗎?”

    蒼暮面無表情,“試試運氣。”

    “好吧,正好有的。”

    福澤接過大家的押金,抱著小野豬又跑回起點,與東家溝通去。晨霞和辰暮也跟上去,他們得去領取方才贏獲的賭金。

    過了一會兒,福澤朝大家揮揮手,示意事已辦妥。

    隨后下一盤開局,還是方才那條賽道,隨著東家一聲令下,福澤松開手,那頭小野豬一下就竄了出去,速度比上一輪還快。

    福澤險些追不上它,終點的那幫人,吶喊聲比之前更加響亮,可能這次跟加入的錢財有關。

    他們押注的小野豬,這次沒有任何遲疑,只知道一路直沖,一度遙遙領先。

    毫無疑問,他們又贏了,小野豬再次被福澤捧起,但這次沒有舉高,而是被福澤抱在懷里,愛不釋手。

    起初小野豬尖叫幾聲,后被福澤逐漸安撫住。大家都興奮的摸摸它的頭,惹得它煩躁的發出幾聲悶哼。

    “我們今日運氣不錯,遇上你這么個機靈物。”言堇云點點它一直哼哼的長鼻子。

    謝淵也贊同,不過好像自他們到來時,這小野豬才發力跑的,“自是看到云兒,高興的。”

    言堇云用手肘推他,笑道:“瞎說什么呢?”

    “云兒不給它助威,我見它都跑得不快。”謝淵嘿嘿直樂。

    “莫說了,走吧。”

    謝淵領著大伙去找東家賠賬,福澤、晨霞和辰暮故落后一些,不知又在密謀些什么?

    只見晨霞笑嘻嘻的湊近言堇云身旁,輕輕拉扯言堇云的衣袖,“公子,這頭小野豬厲害吧?”

    言堇云點點頭,“的確,你們眼光不錯,很會挑。”

    “是吧,它簡直就是個小福星啊!公子,要不,我們把它買下來吧。”

    言堇云秀眉一緊,“買下來?不可,我們一路顛簸,如何養的起它。”

    “那公子說,它是不是我們的小福星?”

    “自然是,它助我們獲利,也算是有功之臣。”

    “既然是我們的功臣,那公子寧愿將這小福星放在這兒,待幾月后,小福星長大了,自然免不了被宰殺食之,公子就忍心看著,也不愿救它于水火。”

    言堇云停下腳步,疑惑的看著晨霞,“你想說什么?”

    晨霞討好一笑,“公子,我們可喜歡它了,要不,咱們把它買下來吧。剛剛瞧見福哥拎著一個竹籠,到時候放它在里邊,絕不會吵鬧的。”

    言堇云扶額,若真把它放那個竹籠里,過兩天只剩骨架了吧。

    “真心喜歡?”言堇云問。

    福澤和辰暮也趕緊上前,三人并列一排,齊齊點頭。瞧著這三人的模樣,若不答應,故有人哭哭啼啼隨著他離去。

    言堇云一想到此便覺得好笑,“那就去問問東家,賣不賣。”

    得到肯定的三人,越過謝淵他們,直接沖向東家。開口第一句不是討要獲得的銀兩,而是問懷里的小野豬賣不賣,若賣的話要何價。

    東家還挺稀奇,貌似從沒人這般,贏了錢又要小野豬的。東家是個誠實守信之人,先將他們贏得的押注錢發給他們。

    這幾人不像鄉野之人,買這小野豬定不是養大了宰殺之,于是好奇問一嘴,“諸位買這小野物做什么用?”

    “當然是養著玩啊。”晨霞答到。

    東家急忙擺手,“誒呦,小姑娘,這玩意兒可不興養著玩啊。這野物小時候瞧著好玩,大了可是有獠牙的,還會攻擊人呢,不可不可。”

    “從小養到大,便親人了,不怕。”福澤有信心好好教養它。

    “敢問諸位家住何處?”東家問。

    “中都城內。”辰暮回答。

    “諸位貴客,城內更是飼養不得,這玩意兒大些污物也多,整天臟兮兮的,臭氣熏天呢?”

    “我們會照料好它的,您就說說,買它多少錢?”晨霞繼續追問道。

    東家也無奈,貴客執意要買,由他們吧,“既然諸位執意,那便收貴客五兩銀子。”

    三人看看手上剛剛贏的錢財,怎么湊也不足五兩,紛紛向言堇云投去求助的目光。

    謝淵都快翻白眼了,沒好氣道:“想要便自己想法子。”

    言堇云拍拍謝淵的手,“兩只都買了,也不差這一只。”隨后對福澤說,“把我贏取的那份允出五兩買它吧。”

    “是,少君。”三人高高興興付錢,東家還貼心贈他們一個竹籠,好方便攜帶。

    謝淵無奈搖頭,輕聲對旁邊之人感嘆:“云兒,我怎么瞧著,這幾個人都要被你寵沒邊了,云兒這是拿他們當孩子養呢。”

    言堇云不可否認,“是又如何,本就是一群苦命的孩子,我自是主子,理應待他們如此,不然還有誰待他們好。”

    謝淵側身,與之對視,“云兒心善,誰遇上你何其有幸,我遇上你,也是我之幸。”

    言堇云回其話,“遇見安之,何嘗不是我之幸。”

    此話一出,二人相視一笑,直到福壽催人該走了,謝淵才拉起自己的君妻離開集市。

    他們再次啟程時,第二輛馬車尾板上,放著兩個不大的竹籠子,籠子搖搖晃晃,隨馬車一路顛簸前行。

    ——TBC——

    第五十一章  景美人更美

    一行人第二次落腳的地方,是一處幽靜的山林,這里前不著村但有一家歇腳茶館,后邊連接著一處小型客棧。

    地方雖簡陋,但周圍景觀宜人。這里被林木包裹著,鳥鳴嘰嘰喳喳,客棧后頭還有一條小溪流淌而過,的確是個心曠神怡之地。

    沿著小溪朝上游走去,莫約一刻鐘,那里竟有一片廣闊天地,四周密林聳立,唯有那一處是平坦的,還有野青草遍布,綠油油一片。

    而那條小溪從那處綠油油之地穿流而過,又值春季,萬物復蘇,臨水兩岸,開著不知名的小野花,春風輕撫,淡淡的香氣撲鼻而來。

    此等生機勃勃之地,一行人故在此停留了一日兩宿,只為好好享受這里的美景。

    白日里,他們來到了那處平坦之地,大家也沒閑著。

    兩名府兵鉆進山林里狩獵去,謝淵和蒼暮在莫約一丈寬的小溪里捕魚,溪水清澈,但流速緩慢,肥美的魚兒一眼便能瞧見,主仆二人抓得那叫一個歡騰。

    福壽和曉曦沿著林子邊拾些干柴,生起了火架,就等著食材們上火烤了。至于剩下的那幾位,言堇云和辰暮正和乖巧的兩只雪狼崽在樹蔭底下納涼呢?

    而他們的小福星,便是他們給小野豬取的名,卻不小心掙脫韁繩,正在草坪上四躥,福澤和晨霞緊跟出去,硬是抓不著小福星的一絲豬尾巴。

    后來無法,又害怕小福星跑進山林里,最后不得不求助府兵幫忙。

    鬧劇才總算收場,小福星再次被拴上韁繩,另一頭韁繩被福澤牽在手里,恨得小福星悶哼的直撞他的腳跟。

    這一幕讓守火堆的福壽和曉曦瞧見不禁發笑。

    曉曦取了一小塊點心,向他們走去,“這小物脾氣倒是挺大,給,讓它吃點,看看能不能讓它安分些。”

    將點心交到晨霞手中,晨霞蹲下安撫它,“你莫要跑,跟著我們保你吃喝不愁,給,吃不吃。”

    福澤也跟著蹲下看小福星,見它真吃晨霞手中之物,便興奮的嚷嚷:“誒,吃了它竟也吃這些點心。”

    晨霞摸摸小福星的頭,“好乖巧的小靈物。”

    見小福星也安分下來,曉曦便往樹蔭那邊走,言堇云見她過來,讓她和辰暮看著點雪狼崽,他想去看看謝淵他們捕魚。

    說著便要往溪邊走,曉曦讓他當心些,“公子,慢著點,溪邊草里藏有石塊,莫要踩到絆了跟頭。”

    言堇云擺擺手,“我莫不是紙糊的,哪有那般弱不禁風。”

    “當心為好。”

    “好!”

    言堇云來到溪邊,謝淵剛抬頭瞧見他,以為他要下水,“云兒,你莫要下來,這水還涼得很,你好生呆著。”

    “我不下,可有收獲?”言堇云問。

    謝淵咧嘴一笑,“收獲可觀,我等有口福了。”

    “甚好。”

    觀看謝淵他們捕魚時,言堇云在溪邊的石塊旁發現了一些水螺,模樣是黑色上條狀。

    言堇云蹲在溪邊,手伸入水中,微涼之意,溪水穿過指縫,來自大自然的撫摸,別有一番舒心之感。

    拾了一個水螺,他不曉得這玩意兒可否能食用,舉起一個便喚人詢問:“安之,蒼暮,這是何物?此物能否食得?”

    謝淵和蒼暮紛紛抬頭,謝淵看了好一會兒,“云兒,此物我亦不認得。”

    還好蒼暮知道,“公子,這是溪水螺,可以食用。”

    “這里挺多的,我撿一些如何?”

    “公子,那玩意兒不好處理,要不得。”

    “無事,我弄一些。”言堇云見那物也多,便是想撿著打趣,趁機玩一下溪水罷了。

    不過最后撿的多了,他還不想仍,他們也沒法吃,不知從何下手,于是謝淵有了主意,讓留著回去送給茶館掌柜,算感激他提供的捕魚工具。

    掌柜臨溪而住,自然知道怎么食用這溪水螺。

    入山林狩獵的那兩名府兵,也成功獵到了兩只野兔,三只野山雞。

    小溪里的那兩位也用茶館掌柜提供的捕魚工具,成功抓到了三條一掌寬的大魚和五條小魚。

    蒼暮和府兵們在溪邊將野味處理好,火架早就備好,這些野物一上架沒烤多久,便有香味四處散開,引起綁在樹下的小雪狼們也開始蠢蠢欲動,嗷嗷直叫。

    第一條魚烤熟,福壽自當給主子們送上。謝淵接過,擰下一小塊魚肉,吹了吹,涼了才送到言堇云嘴邊,言堇云也毫不客氣,一口吃下,連連稱贊,太鮮美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野外這般用食,不知是餓的還是野味真的獨特,言堇云是嘗了一口還要吃下一口,胃口甚佳。

    當野兔肉和山雞肉烤好后,眾人早就垂涎欲滴。蒼暮解下烤野兔和烤山雞各一只,給府兵們也嘗嘗鮮,剩烤架上的便都進了大家的肚子。

    言堇云直接上手抓著兔腿就啃,謝淵教的,說這般吃肉那才是真香。

    的確,烤好的兔肉香氣撲鼻,又鮮美多汁,吃得言堇云不禁瞇起雙眼,細細品味著口中的芳香。

    見他吃得香,謝淵都沒怎么吃,一會兒見他吃完了立即替他動手切肉,都不假手于人,一會兒看他吃得滿手滿嘴都是油漬,還得拿帕子給他擦擦。

    既受到了謝淵無微不至的照顧,又悠然自得的品嘗美食,言堇云甚是快哉!

    不過言堇云近日來食欲漸長,謝淵也樂得陪同、并投食,看著他吃得香,謝淵自當開懷。

    食肉類易積食,不好消化,言堇云吃時過足了嘴癮,飽腹后方知難受。

    謝淵只好拉著人四處踱步,讓他消消食。

    夫夫二人沿著溪流向上游走去,此時日照西斜,山林里的樹木慢慢地也遮住了夕陽的余暉,這里很快變得灰蒙蒙的。

    莫約兩刻鐘后,天已完全暗了,謝淵牽著言堇云,“可好點了?我們繞回去吧?不然一會兒天黑透了瞧不清路。”

    言堇云點頭,“好受點了,那便回吧。”

    言堇云上手揉揉腹部,謝淵不禁失笑,“云兒,食之量之,不然難受了還得自己受罪。”

    言堇云瞪他,“安之可好意思說,誰讓安之不吃,光是這么喂,我能不多吃嗎?下次你別管我,你自個吃。”

    “我喜歡看你吃。”

    “那還有什么可說的。”

    “但又怕你難受。”

    “矛盾,知道了,下次我注意便是。”

    夫夫二人回到火堆不遠處,借著遠處的火光,依稀看清周圍之景。

    兩人以青草為席,席地而坐。抬頭觀望,明月初升,萬里無云,可見繁星點點。四周響起叢林生靈吱呀聲,吵雜但不煩躁,莫名還有些悅耳動聽。

    “在大都城里,鮮少見這滿天星辰。”言堇云感嘆道。

    謝淵側頭看他,“日后若想看,我們再來。”

    言堇云亦轉頭與之對視,“若日后,安之若對云兒無感了,可會獨自前來。”

    謝淵眉間聚攏,以示不悅,“說什么呢?云兒為何有如此想法?”

    言堇云不顧其他,欣然一笑,“若我將終身無緣子嗣,安之難道甘愿一路相伴一生嗎?”

    謝淵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突然伸手一攬,對著那張能說會道的嘴,就是一頓亂啃,讓這人不長記性。

    待眼前人上氣不接下氣,伸手推開他,謝淵才堪堪收場。

    “云兒看我像是以子嗣為前提,才決定與你共度余生之人嗎?”

    言堇云依舊大口喘息,雙眸含淚,直勾勾盯著眼前人。

    謝淵一手一下一下輕撫言堇云的后頸脖,一手撫上他的面頰。

    “聽著云兒,自我知你是雙兒起,自然是想要個孩子,但是。”但是二字咬得很重,“前提這孩子定是言堇云所生,我謝淵的孩子,即便最后我們若與孩子無緣,也無事,因為,我還有言堇云啊。”

    言堇云眼眶泛紅,月光皎潔,此時從他眼中仿佛看到了點點星辰。

    言堇云好像意識到自己不該質疑謝淵的決心,“抱歉,我又在胡思亂想了。”

    “打住,今日美食、美景加美人,我心情愉悅得很,你莫要掉淚珠,當心掃我之興。”

    言堇云拍掉他撫摸自己面頰的手,“誰掃興了。”

    謝淵呵呵直笑,“是我,是我。”謝淵就喜歡言堇云不經逗、氣急的模樣。

    謝淵俯身又貼近幾分,“話說,吃食果真不宜過飽,不然這腦袋真的不好。”

    言堇云這下真坐不住了,一躍而起,一把推倒謝淵,騎他身上,不滿道:“又說我腦子不靈光,就多食你一些吃的,便處處道我的不是。謝安之,我告訴你,我聰明睿智著呢?我可是皇城赫赫有名的言二公子,你聽見沒?”

    謝淵聽著哈哈大笑起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啊。”

    “啊啊~,謝安之你夠了。”說著言堇云就想堵住謝淵的嘴。

    面對言堇云的抓狂,謝淵只管樂呵,并伸手攔腰護著他,與之在草叢中翻滾嬉鬧。

    鬧騰累了自然停下,謝淵平躺著仰望星空,而言堇云則依偎在他懷里。

    兩人對著天空指指點點,一會兒貼耳私語,一會兒相伴而笑,小兩口的生活氣息竟是那么美好,一切都在悄然發生著。

    ——TBC——

    第五十二章  吳宅大院

    一群人一路走走停停,游山玩水,玩得不亦樂乎,路過許多地方,看了許多從見過的風景、見了許多不同風情的人及物。

    言堇云一路顛簸,疲憊不堪,是那種他從未有過的疲憊之感,但他也毫不在意,因為有趣的事已經占滿了當下的所有。

    所謂樂此不疲,言堇云幾乎每日心情都十分愉悅,身心愉悅胃口也跟著好了不少,他總覺得這一趟下來,自己鐵定變得體碩一些。

    大約走了將近八九日,方才看到商翎城。他們的馬車尾部依舊放著那兩個竹籠子。

    原來在山林茶館時,言堇云瞧著那處山青水秀的,環境也很好,野物也多,本想在那兒將兩只雪狼崽放生了,可是卻遭到謝淵的反對。

    謝淵自然理解言堇云的做法,想讓雪狼崽回歸屬于它們的山林,自由自在的生活。

    可是現在雪狼崽還小,放它們獨自回去,顯然是無法自力更生的,不久后自然會成為其他猛獸的食物,即便不會,覓食也是一個大問題,用不了多久便會活活被餓死。

    言堇云思慮一番,好像也是,雪狼崽不能放,再養一段時日也好。

    不過言堇云又把目光瞄向小福星,福澤見狀,抱著小福星急忙朝其他地方躲,“小福星也還小,少君莫要打它主意。”

    言堇云不禁好笑,“你們那么緊張做甚?我只看看它都不行嗎?可別忘了,是誰出銀兩買的它。”

    “少君。”“公子。”“先養大些吧。”福澤、晨霞幾人討好道:“要不等我們湊夠銀兩還您?”

    “我差你們那幾個銅板。”

    “公子。”“少君。”

    言堇云忍俊不禁,“好了,拿你們尋樂的,我可沒說要將它放生去,都養著吧。”

    “少君(公子)明智。”

    這個不舍,那個不讓,三只小野物一養便養到了商翎城。

    他們的馬車隊入城后,眼尖的商販就瞧見了馬車尾部的竹籠子,還特意攔下馬車隊,詢問它們的價格。

    商翎本就是商賈集聚之地,看到自己喜歡的物件自然總習慣尋問價格,萬一真是主家要出售的物件呢?

    別人看上的自然是那兩只雪狼崽,兩只雪狼崽跟他們幾日,被他們喂養得很好,此時也圓滾滾的,兩只交疊縮在一起,毛茸茸一團,怪有趣的,難怪別人會盯上。

    向人打聽吳宅的方向后,馬車隊很快便到了吳宅大院前,商翎富商吳宅大院,誰人不知,很快便找到了。

    謝瑤聽下人來報,說謝淵他們到了,急急忙忙便往前門趕。

    早早就收到來信說了,知道他們要來,謝瑤算算日子也該到了,前兩天等著都沒見著人來,估摸著弟弟們一路游玩延遲了也說不定。

    管家剛將人請進門,謝瑤便匆匆趕到,喜上眉梢,“可算是來了,姐姐可好等了多日。”

    “三姐!”夫夫二人異口同聲,隨后拜見謝瑤,“拜見三姐,請三姐安!”

    謝瑤擺手,“自家兄弟,無需多禮。”

    謝瑤扶起二人,一手拉著言堇云的手,一手輕捏謝淵的臉頰,樂呵呵的,“一路舟車勞頓,累了吧?”又轉向言堇云,“怎么樣?沿途風景美吧?不說姐姐我也知道,肯定玩得不亦樂乎,不然怎遲到了些時日。”

    言堇云點頭,怡然自得,“的確,托三姐的福,有幸遇見南邊的美色。”

    謝瑤心花怒放,“嗐,美景都是糊你們的,實不相瞞,其重點是你們能來看看我,我便知足了。”

    三人皆喜形于色,這一趟各有所得,何樂而不為。

    謝瑤將人朝廳堂領,吳宅大院占地廣,其規模不亞于護國公府。商翎吳氏是當地富商,氏族成員分布于商翎各處,甚至遍布武熙各地。

    吳氏族人世代從商,族中亦有入朝為官者,但少之又少。不過族中子弟與官家子女通婚的大有人在,這也是吳氏經商所需的必要保障,正如吳啟便娶護國公的嫡女謝瑤為妻。

    幾人沿著一條長廊,莫約走了一刻鐘,方才到了廳堂,此時正位上已坐著兩位同國公爺與國公夫人年歲相仿的夫婦,正翹首以盼。想必那便是謝瑤的公公與婆婆,商翎大商賈吳鎮遠與其夫人。

    謝瑤領人登堂,先行禮,“公爹、婆婆,這便是兒媳母家幺弟與其君妻。”謝瑤把弟弟們推上前,“來,見過吳家長輩。”

    “賢侄謝淵,”“賢侄言堇云,”兩人異口同聲,“拜見世伯,拜見世伯母,均請二位安。”

    吳氏夫婦點點頭,吳夫人喜氣洋洋樂道:“賢侄們快快請起,自家人無需多禮”

    吳家主故笑道:“淵小子,你若同你兄長般,有官職傍身,吳某定不敢讓你如此拜我,易折壽,哈哈哈!”

    這話聽著不免令人欣悅,“世伯說笑了,賢侄是小輩,即便有官職,見了世伯,自然行禮。”謝淵回答。

    “賢侄好氣量,不愧是護國公之子。這位便是右丞相之子吧?果真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大都還真是養人啊,言賢侄能隨你郎君光臨寒舍,可令吳宅蓬蓽生輝。”

    “世伯過譽了。”言堇云答到。

    “國公爺近來可還忙啊?”

    謝淵答,“父親一直為軍政務忙碌著,極少見他歸家。”

    吳家主點點頭,“護國公身居要位,自當以身作則,吳某敬佩。”

    “都別站著,坐下說。”吳夫人讓大家都坐。

    謝淵夫夫倆坐在主位右側,謝瑤坐于左側。幾人落坐后,吳夫人便問,“謝賢侄,家中可安好?老太君身體可康健?”

    “謝世伯母掛懷,家中一切安好,太母身體硬朗,只是偶然念及姐姐與青兒。”謝淵回答。

    吳夫人點頭,表示理解,“路途遙遠,見一面實屬不易,也難為老太君時常掛念。”

    謝瑤也慚愧,“太母年歲漸高,姐姐不能在旁盡孝,就有勞弟弟們多多陪陪她老人家了。”

    “姐姐有心了,太母于府中頤享天年,這些不用姐姐煩心,自當有我們在的。”謝淵四下看看,“姐,怎不見姐夫和青兒?”

    謝瑤自然知道吳啟的去向,但吳晚青一早便跟著吳夫人的。

    “玉器鋪新進一批玉石,你姐夫帶著小叔子前去查看了,正巧小叔要學習的,至于青兒嘛?”

    謝瑤轉頭問吳夫人,“婆婆,那丫頭現在何處?”

    吳夫人聽了不免笑出聲,“那個小丫頭片子,哪能穩穩跟著我,早就隨她小叔叔跑了,聽她父親要帶勉兒出去,就怕她父親只帶小叔叔玩,不帶她,死活都要跟著,我便讓她也跟去了。”

    “既然是帶孩子出去的,那他們便會早回,無需擔心。”吳家主說,“前幾日便聽他們說賢侄要來,廂房早就備好了,路途遙遠,想必二位賢侄趕路勞累,就先歇息,待晚些我們再一同用膳。兒媳婦,帶你弟弟們下去歇歇吧。”

    幾人退下,向廂房方向,“聽聞大嫂又有了身孕,這下府中又該熱鬧了,真是可喜可賀啊。”母家有喜事,謝瑤也跟著高興。

    言堇云應和:“是啊,恒兒大了,大哥大嫂早有此意。”

    “也是。”

    “好姐姐,你何時也再為我們添個外甥?”謝淵反問到。

    謝瑤急忙擺手,“青兒才多大。”

    “青兒不小了,早生幾個,日后好幫襯姐夫打理家業。”

    “哈哈哈。”謝瑤抬手敲了一下謝淵的頭。“你小子說得什么話,吳家叔侄眾多,還差不了我那摸不著北的孩子。話說,你二人要是需要,向我開口,我倒是可以勉為其難的考慮考慮。”

    “姐,你想什么呢?誰稀罕你的娃了。”

    謝瑤又打他一下,“怎么,我的孩子不好嗎?”

    謝淵躲閃,“我何時說了不好。”

    “那你為何嫌棄不要?”

    “我不想要你的,不行嗎?”

    “哼,想要我還不給呢?”

    “給了,也不稀罕。”

    姐弟倆你打我閃,你追我跑,一路歡鬧聲。言堇云緊跟二人其后,面露喜色,這便是他家夫君在親人面前才有的本性。

    謝瑤將他們送到廂房,又不愿離去,纏著夫夫二人閑聊,“快同我說說,都玩了哪些地,姐姐我沒騙人吧。”

    言堇允細細解答,“走了好些個地方,景色自然有異,但不可否認,都甚是美哉。”

    “是了,姐姐我雖是這么說,但好多地都未曾踏足,還是弟弟們搶先飽了眼福。”

    謝淵毫不客氣揭穿它她,“你莫要著急,待青兒大了,姐夫走南闖北,你定是個閑不住的主,到時自然見到。”

    謝瑤難掩笑聲,“故是自家兄弟了解我,那姐姐我便也是先幫你們打探打探,哪處不錯,日后你們再前往,也是好的。”

    不過言堇云則關心道:“三姐若隨姐夫走南闖北,定是十分辛苦的。”

    謝瑤還沒答,謝淵就搶了先,“云兒關心錯了,她還樂意呢。”

    謝瑤哈哈大笑,“甚是。”

    考慮到弟弟們需要歇歇,謝瑤也不便再打擾,“來了便多住幾日,話呢一下子說不完,你二人先歇著,過后我們再繼續。”

    “也好!”

    不過謝瑤所說的多住幾日,不料弟弟們真在這邊住上好幾月,有他們在,也算彌補了謝瑤思家的念想。

    ——TBC——

    第五十三章  美食惹的禍

    當晚,謝淵夫夫在飯桌上,終于見到了謝家人心心念念的小丫頭,謝瑤的女兒吳晚青。

    起初吳晚青剛見這素未謀面的小舅舅和小舅君,還心生膽怯。在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舅舅長舅舅短的叫喚著。

    還時不時鉆進言堇云懷里,用她稚嫩的聲音道出了許多人的心聲。“小舅君真好看,青兒愛看,青兒喜歡小舅君。”

    謝淵也故逗這個小外甥女,“是嘛,不僅青兒喜歡,舅舅甚喜歡。”

    “那舅舅與青兒,我們一同喜歡小舅君,可好?”

    “嗯,甚好。”

    聽這二人的對話,言堇云淡笑不語,只是伸手護著吳晚青,以防她摔倒。

    吳晚青算是吳鎮遠這一脈的長孫嫡孫女,自然集萬千寵愛于一身,但小姑娘并未因嬌慣而蠻橫無理,看來吳家人也是教子有方。

    加上吳晚青相貌可人,四歲有余的小娃口齒清晰,長像隨吳啟多一些,人也聰明伶俐,也很會討人歡喜,自然就受到了大家的喜愛。

    吳鎮遠只有吳夫人一位發妻,夫妻二人共育有三子。吳啟是長子,二女吳思,已出嫁,次子吳勉,舞勺之年,同辰暮一般大,家里為了讓他早早幫襯吳啟,近來同吳啟習以經商之道。

    吳宅大院里,同住著幾戶吳氏族親,不過非重要事宜,大家并不會聚到一塊兒。

    就如當下的晚膳一樣,吳家主也是出于謝淵夫夫初來乍到,他們一小家陪同便可,若讓大家都來,怕這小兩口會拘束不成。

    桌上坐的只有吳鎮遠夫婦、吳啟夫婦、謝淵夫夫和吳勉,在加上一個到處竄來竄去的吳晚青。

    隸屬商翎城下的一個郡縣是沿海地區,吳啟知謝淵他們要來,早幾日便讓人在那一帶守著,今早漁民上岸,海物還真不少,正巧趕上了。

    吳啟便帶回了一些海蟹和海蝦,還有一些海螺。桌上吳家主讓大家動筷,自家人一同用膳,讓謝淵夫夫無需拘緊。

    吳啟讓兩人多試試那些海物,“這些都是新鮮的海物,今早剛上岸的,我早便讓人在那候著,正好趕上讓二位弟弟嘗嘗鮮。”

    謝淵夫夫對這海物并不陌生,大戶人家的他們自然也吃過的,只是大都與中都,距海岸較遠,海物吃起來并沒有那么新鮮。

    謝淵品嘗了一只剝好的海蝦,肉質飽滿緊實,鮮甜可口,“嗯,勁道,口感極好,云兒你也嘗嘗?”

    言堇云將謝淵方才夾進碗里的海蝦,也夾起品嘗,嚼了幾口連連點頭,“真不錯,姐夫有心了。”

    “合胃口就好,別停筷,也嘗嘗海蟹。”兩人又品嘗起海蟹來,少不了又一頓稱贊,的確較比以前吃的鮮美。

    吳家主端起酒杯,“好物自然得配上好酒,方知絕味。二位賢侄,可會飲酒,同吳某喝上一杯如何?”

    謝淵急忙端起酒杯,怎能讓長輩先敬自己,“理應是賢侄敬您在先,云兒不善飲酒,賢侄陪您。”

    一杯下肚,謝淵同言堇云一同舉杯,“賢侄冒昧前來打擾,感謝世伯一家誠心招待,謝淵感激,敬您二位。”

    “賢侄不善飲酒,以茶代酒,敬二位長輩。”待言堇云說完,兩人一飲而盡,吳鎮遠夫婦隨之。

    吳夫人笑道:“兒媳婦母家親人不常來,你們能來啊,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吳家主附和,“你們世伯母說的對,雖這兒離中都是遠了些,但只要你們能來,不管什么時候,吳家大門永遠為你們敞開。”

    說笑間,謝淵夫夫又舉杯向吳啟夫婦,謝淵道:“姐夫、三姐,今日這膳食費心了,我們也敬您們。”

    “小事一樁,你們若還想吃,多待幾日便是。”吳啟笑答。

    謝瑤也回到,“這能有什么,簡單膳食招待我兄弟,不值一提,多吃點,一路舟車勞頓的,也未必吃一頓安心的,好好用膳,今晚總能好好歇息一番。”謝淵夫夫連連答應。

    這時吳晚青嚷嚷著要吃大海蟹,大人們忙著談論閑話,只有吳勉理她。

    吳勉將吳晚青拉到身邊,兩人開始津津有味的啃著海蟹。吳勉席位就在言堇云邊上,原就食欲見長的人,見他二人吃的香,也想隨同。

    吳勉看出他的用意,扒開蟹殼,指指言堇云,吳晚青便知給言堇云遞上,“小舅君,這只肥美,給,吃吧。”

    言堇云欣慰接過,“我為青兒將這蟹肉取出,給你可好。”

    吳晚青搖頭,將言堇云的手往回推,“青兒自己會吃,這個小舅君吃。”

    稚嫩的嗓音催促言堇云快吃,容不得人婉拒,很快言堇云也加入了他們叔侄的隊伍里,一起啃海蟹。

    謝瑤坐在吳勉旁邊,瞧幾人都愛吃,與吳夫人便不停筷使勁給他們夾。又怕吳勉與吳晚青因是孩子,吃多不易消化,所以大部分都堆進了言堇云的碗里。

    言堇云無奈,但也不好駁了主家人的好意,只能吃下,也是因好吃的,不算為難。

    海蟹啃得差不多了,言堇云剛挖起一筷子米飯,瞧見里面摻雜著一些肉質潔白如竹狀長物,好奇一問,“這是何物?”

    吳勉離得近,嘴里有吃食,含糊不清道:“這個是害蟲。”

    “害蟲?”謝淵夫夫驚愕,言堇云差點丟了手上的筷子。

    吳啟緊忙解釋道:“別聽他的,是海蟲,這是好物,還不易得呢,這物深埋沙土里,沒有經驗的趕海人,還真抓不到它。青兒愛吃,廚娘今日估計又進新鮮貨了,給米飯里悶上了,弟君也嘗嘗,看看口感如何?”

    言堇云吃了第一口,吃到海蟲肉時,口感細膩爽口,還有屬于海蟲獨特的香味,實在是控制不住,接著第二口第三口。

    言堇云邊吃邊點頭,吳家人都樂得看他進食,能引起大家的食欲。

    很快一碗米飯見底,謝瑤又讓人上了一碗。言堇云開始面露難色,但今日的晚膳甚是可胃口,言堇云又硬生生的吃下第二碗。

    晚些散場時,言堇云飽感過盛,謝淵陪他緩緩踱步回房,中間還歇了許久才去沐浴。

    言堇云胃口大增,近來愈發厲害,不過謝淵自當他是真的對那些吃食有食欲罷了。

    一切準備完畢,二人準備就寢時,言堇云突然覺得腹部有所不適。起初他以為是吃撐了導致的,便忍著不發聲。

    直到謝淵發覺他捂著腹部蜷曲時,才知情況不對,“怎么了,不舒服嗎?”

    “無事,你先入睡,我歇歇,一會兒便好。”

    謝淵心急了,“什么叫無事,到底哪兒不適?”

    腹部的痛感越來越強烈,言堇云也不再隱瞞,“腹部疼得厲害。”

    “為何?是飽脹感還未消嗎?”

    言堇云搖頭,“不知。”

    謝淵起身,“你先躺著,忍著點,我讓人去請郎中。”

    言堇云抓住謝淵,“還是別吧,這時吳家人都睡下了,不必再去打擾。”

    “什么叫不必,萬一你有個好歹,三姐才真滅了我不可,聽話。”

    人吩咐下去,吳啟和謝瑤便帶著家中的郎中匆忙趕來,“弟君這是怎么了?剛剛不是還好好的。”謝瑤一臉擔憂。

    “夫人莫急,你先讓讓,給郎中瞧瞧弟君是何因不適。”吳啟拉開謝瑤,郎中為言堇云診脈。

    此時的言堇云已經疼到無力動彈,咬著下唇蜷縮在床上,額上已冒出細汗。

    謝淵坐在床頭,手里拿著帕子替他擦汗。

    郎中替言堇云診脈,一會兒換一只手,眉頭緊皺。

    “怎么樣?”吳啟尋問郎中。

    郎中看向謝淵,“舅公子?可否方便?”

    這種情況,郎中在大戶人家見多了,最近都聽說少夫人母家兄弟攜男君妻前來,現下這個情況,郎中自然明了,這哪是什么男君妻啊。

    自己還是少說點話為好,“公子脈象有異,敢問公子晚膳用了何物?”

    謝淵幫答,“用了一些海物,海蟹用得較多,今日飯食可口,他食量大了些。晚些出現腹脹感,不過近來皆如此,我們踱步行走許久,未見不適,剛沐浴過后便這樣了。”

    郎中摸摸自己的短胡須,點點頭,“那便無大礙,公子是邪寒之軀,許久不入海物,海物多食聚寒,尤其是這海蟹。先讓公子用些山楂丸,緩緩腹部飽脹感。”

    “無需用藥嗎?”想到言堇云見藥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謝淵便無奈。

    “是藥三分毒,少用為好,我且開些驅寒藥物,用于公子濯足即可。不過公子這脈象有異,得過三五日再看看,若實在看不出,還得等上一些時日,應該更明了了。”

    郎中在話令在場的三人都有些不解,但知言堇云無大礙,吳啟夫婦才放心離去。

    郎中則守著言堇云,待他腹痛癥緩解些才離去,臨走時,說了一些謝淵貌似聽懂了又不理解的話。

    “舅公子往后一段時日禁止房事,或許好事將近,但這只是老夫的猜疑,待過些日子吧,自然便明了了,老夫告辭,望切記。”

    ——TBC——

    第五十四章  他(她)來了

    因言堇云的不適,被強制留吳宅大院里三日,謝淵有事要忙,每日與吳啟、吳勉外出,言堇云只能由謝瑤和吳晚青陪著。

    吳晚青即便沒人帶她來,她自己也會吵著要來的,因為言堇云這兒有三只有趣的小玩意兒。

    對吳晚青來說,最有趣還是小福星,因為那兩只雪狼崽只會吃完就睡覺,若是大家歇息時,它們又莫名嚎上一聲,著實不討喜。

    吳晚青對小福星愛不釋手,只要這個小祖宗到來,誰都別想碰小福星。

    謝瑤帶言堇云參觀吳宅大院,吳晚青便牽著小福星在前邊走著。還最愛松開韁繩讓小福星跑走,隨后她再開始從后面追。

    還好兩側都是高墻,小福星自然沿著鵝卵石道一直向前跑,吳晚青就喜歡看它尖叫狂奔的樣子,她便樂呵呵的在后面追,如此反復。

    追不上沒關系,小福星跑累了也會停下來,好奇的四下瞧瞧,用它長長的鼻子在這兒聞聞在那兒拱拱,一會兒悶哼幾下,自己又跑回來找人,這玩意兒養久了也有了一些靈性。

    所以,每日謝瑤同言堇云每到一處,便鬧騰一路,笑聲四溢。

    大院里的吳家族親言堇云也見了一大半,每到一處總寒暄上幾句,也樂此不疲。

    謝瑤忽想起那晚郎中支支吾吾,與謝淵話中有話,郎中不明言,他們夫婦也不好直問。

    謝瑤總感覺兩弟弟有事瞞著自己,趁著現下整日與言堇云待一塊兒,也從旁敲擊一下他。

    “再過幾個月,弟君來國公府便兩年了,時間果真如白駒過隙。淵子這幾年變化很大,長大了,成熟也穩重了,這些弟君功不可沒啊。”

    “姐姐過獎了,郎君的變化離不開姐姐和姐夫的幫襯才對。”

    謝瑤笑道:“所以說,我們是一家人不是,一家人哪有什么幫不幫一說。”

    “是這個理,姐姐說的是。”

    “那弟君為何拿姐姐當外人。”謝瑤直接開門見山。

    言堇云疑惑,“三姐何出此言?”

    “你們二人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那日郎中支支吾吾話里有話,姐姐本不想過問,但是你們這般隱瞞,我實在憂心不已,弟君可愿與姐姐說說,出了什么事情我們也好一起解決。”

    “這……。”言堇云著實為難,他知道謝瑤待他們極好,但這事還得同謝淵商量商量,原也打算不會瞞吳啟夫婦太久。

    看得出言堇云的為難,謝瑤也不再追問,她只想試探一下,來驗證自己的猜想,得到的答案自然也不問了,免得讓言堇云不適。

    “弟君不愿便罷了,走吧,還有一些地方要走呢。”說著拉著言堇云又繼續到處逛去。

    不過言堇云記下了,晚些時候謝淵回來,他便說了此事,“今日三姐問我了,那日郎中的話三姐已經起疑,安之你看……。”

    “云兒不必擔憂,三姐自有分寸,既然他們心有疑慮,我們便告訴他們也無妨。”

    言堇云同意,“安之做主便是。”

    夫夫二人請來吳啟夫婦,將言堇云是雙兒一事全盤托出,還說他們后日便要啟程返回中都。

    吳啟夫婦除了震驚還是震驚,得知兩人這一年來都在準備想要個孩子,卻遲遲不見動靜。言堇云為此憂心忡忡,所以才有了這次南下游玩。

    吳啟夫婦震驚之余,更多的還是理解兩人的不易。

    沒有過多打擾兩人歇息,話說開,也沒什么顧慮的,吳啟夫婦理解二人掩瞞的苦衷,當晚沒呆多久很快便離開了。

    但第二日待晨曦破曉,吳啟夫婦便帶著郎中上門來,看看言堇云恢復情況,不然夫妻二人可不放心放兩弟弟歸去。

    請了脈,郎中還是一副眉頭緊皺的模樣,“如何?”謝瑤問。

    這次郎中看看言堇云,又看看謝淵。謝淵知道郎中人善,替他們有所顧忌,便開口:“這里沒有外人,有什么但說無妨。”

    “公子脈象如舊,還得再等些時日吧。”得了謝淵的話,郎中也不再藏著掖著。

    “究竟如何?我君妻的身體如果長途顛簸何有礙。”謝淵又問。

    聽到這兒,郎中急忙擺手,“萬萬不可,為了公子的身子著想,老夫不建議舅公子這么做。”

    “剛剛依您所言的,再緩些時日,脈象……?是怎么一回事?”言堇云不解。

    “這……,諸位,既然問個底,那老夫就直說了,照公子的脈象老夫暫未診出孕狀的滑脈,但公子脈象奇特,不似此脈細診又相似,或許是月份太淺了,待過些時日再看看。之前之所以閉口不談,只因這初步只是老夫的猜測,因此不建議公子舟車勞頓。”

    言堇云與謝淵驚訝對視,雖然只是郎中初步懷疑,但也足矣滿足兩人對孩子的期待之感。

    吳啟夫婦也面面相覷,昨晚剛剛得知言堇云的身份,今日又是孩子的,二人再次瞠目結舌。

    吳啟最先回神,“老李頭。”叫的是郎中,“此話當真。”

    “方才亦說了,再等些時日,老夫才敢斷定。”

    “好,沒什么事兒您先下去吧。”

    郎中收好藥箱,“是,少爺,老夫告退。”

    郎中走后,謝瑤開始擔憂了,說什么也不放他們走,“既然如此,你二人更不能走了,聽姐姐的,多住幾日,待郎中確定了再說,這事兒馬虎不得,好嗎?”

    吳啟也幫腔,“如今這般,聽你姐的準沒錯,好好呆著,什么也不用擔心,我自會為護你們周全。”

    “多謝,姐姐即便不說,我們也不會走了。”謝淵自然知道,他不會拿言堇云的身體開玩笑,更別說孩子,即便是一絲希望,那也是希望。

    “知道就好,好生養著,這可是天大的喜事。”謝瑤也為他們高興。

    只是那邊的事務要好好安排一番,這事兒來的突然,即便是兩人一直都在等待,但真正來臨時他們還是有些猝不及防。

    直到吳啟夫婦走了,言堇云都還沒回過神,今日謝淵沒有外出,一整日圍著他轉,寸步不離。

    言堇云渾渾噩噩的過了上半日,午后與謝淵兩人坐在廂房小院里,在一顆大桂花樹下依偎而坐。

    曉曦他們給兩人鋪了一張毯子,中間放上一張小茶桌,甜品茶水放了一些。

    言堇云盤腿而坐,雪圓子在他腿上趴著,他一下沒一下輕撫著它的小腦袋,順著他的皮毛。另一只雪團子擠在謝淵腿邊睡得香甜,言堇云偶爾也伸手過去摸摸它。

    雪圓、雪團是兩只雪狼崽的名字,寓意團團圓圓。怎么區分呢?雪圓子吃得多,身子圓滾滾的不愛動。雪團子也喜歡睡懶覺,但餓時總是滿院子找吃的,找不到便到處找人亂叫。

    相處久了,言堇云也挺喜歡這倆小靈物。謝淵看在眼里,本說要送吳晚青的,現下總有點難了,不過,貌似那小丫頭更喜歡那頭豬吧。

    謝淵一手攬著言堇云的肩,“今日怎如此安靜?”

    言堇云側身斜靠在他一側,低著頭看著手下的雪圓子,“安之,他(她)來了。”

    “是,這回總算找著路了。”謝淵還記得言堇云說怕他孩子迷路,找不著他。

    言堇云不免失笑,“安之記性真好,我當玩笑的話,你竟然當真,不過,不知真假,郎中亦說了還未有著落。”

    不管怎么樣,謝淵堅信,“我希望是,也不妄云兒喝了那么多湯藥,當真艱苦,我心中疼惜。”

    言堇云搖搖頭,“能把他(她)招來,再多苦楚我都能吃得,不曾覺得艱辛,安之,我很期待他(她)的到來。”

    謝淵捏捏他的肩臂,“我知道,我亦如此,很期待。”

    可是言堇云也不免想到一事,“倘若是真的,我們就要和家里坦白了嗎?”

    “暫且不說,等回去了,時機成熟便可以,云兒莫怕。”謝淵不想言堇云有太多的顧慮。

    言堇云側頭看他,“向你表明身份那一刻起,我便什么也不怕了,因為我知道,你會同我站在一起的。”

    謝淵亦也低頭看他,“就應該這么想,云兒你總算明智一回。”

    聽到這言堇云又不干了,麻利坐正,“我怎發現,你這人怎揪到他人短處就一直不放呢?是不是方才我要是說錯話,你又要說我腦袋不靈光?”

    “沒有,我哪有。”謝淵憋笑,“我家夫人聰明絕頂,哪來的不靈光之說。”

    言堇云雙手托起腿上的雪圓子,舉著睡眼惺忪的雪圓子,拿它一只前爪直指謝淵面前,“記住你的話,下次再說,雪圓子作證,到時記得撓他一爪,哼。”

    謝淵哈哈樂的不行,上手胡亂在雪圓子頭上一頓揉搓,小狼崽還睡意朦朧。

    他發現,現在的言堇云發生了一些小變化,具體是什么變化,自己還真說不上。

    不過現下對的言堇云有事就說事,不滿就抱怨,還特會記仇,不管多小的事兒,但這些只專對謝淵而已。

    不過謝淵倒也樂在其中,畢竟溫柔鄉里,哪還能細細斟酌、分辨是非呢?

    ——TBC——

    第五十五章  溫馨小居

    謝淵夫夫現下十分小心,即便是一絲期望。他們聽取了郎中的話,留在吳家大院里又小住幾日。

    期間謝淵盡量留在家中陪著他,但大多時候謝淵還是要跟著吳啟在外邊跑,畢竟來都來了,總得跟良師多學益善不是,不然回去了,只能靠書信往來,還耽誤時候。

    言堇云自然支持,即便謝淵要留下陪他,他還不讓呢。

    聽聞最近謝淵又有了新點子,想在沿海地帶,建一家海物處理保存坊。

    想著如何更好的將海物保存起來,他想確保海物的鮮美,從而讓它們出現在自家酒樓的食桌上。

    忙歸忙,但謝淵也不忘,偶爾也會帶著自家君妻到商翎各處去轉悠。

    言堇云來到這商翎城,總不能因為等那還不著調的孩子,就讓言堇云整日窩在吳宅不露面吧,這也欺負人了點。

    謝淵會帶他去看看他們新試建的作坊,夫夫二人再沿海岸線走走,瞧瞧龐大的商船,再欣賞海上落日景觀,一時愜意非常。

    對他們來說,這里的新天地,頗有一番滋味。偶然遇見漁民捕魚,或是老者垂釣,他們也能上前與之攀談一番。

    閑過三日,郎中又來給言堇云請脈。言堇云同郎中坐于桌前,大家圍著他們,屏住呼吸,似乎都在著急的等待著,等待一個不妄期待的結果。

    郎中還是先診了一只手,過了一會兒又換了一只手,大家的視線便一直跟隨他們的動作走。

    安靜片刻,郎中如釋重負,總算是喜上眉肖,“這下準是肯定了。”

    郎中起身退后,向謝淵夫夫行禮、報喜,“恭喜舅公子、言公子,公子您已有一個多月的身孕,恭喜恭喜啊!”

    老郎中也為之高興,差點以為要砸了自己的飯碗,“先前便是月份過小,老夫總擔心誤判,現下好了,恭喜二位公子。”

    言堇云更是喜極而泣,緊緊握住謝淵搭在他肩上的手。雖然已經做好了準備,但聽到確切的肯定,還是激動不已。

    吳啟夫婦見二人如此,也跟著高興,謝瑤甚至還默默落淚,不禁感嘆,“總算是守得云開見月明了。”

    這兩人自成親以后,過得挺煎熬吧?現在做足了準備,還剩長輩們那一關呢,愿弟弟們一切如愿以償吧。

    謝淵在言堇云身旁蹲下,替他抹去臉上的淚滴,輕聲,“回去也算有個交代了。”

    言堇云亦笑著點點頭,老郎中聽著便不樂意了,“舅公子這是要準備返程了?”

    “正是,出來多時,也該要回了。”謝淵看向吳啟,“這邊的事兒還剩一些,加緊兩日便能完工,到時候勞煩姐夫替我盯著,那邊的事兒云兒總放心不下,我們得走了。”

    還沒等吳啟回話,李郎中就反駁到,“萬萬不可啊,言公子現下不能長期舟車勞頓。公子原就體寒,懷上這一胎實屬不易吧,現在月份小,胎象極其不穩,老夫要求舅公子,還是等言公子孕期過了頭三月,再動身。”

    “這……,李郎中,我們坐馬車,緩慢回程也不行嗎?”言堇云問到,出來太久,他真的開始擔心酒樓的事宜。也有可能是因為孕期的原因,他總多慮不已,謝淵自然也照顧他的感受。

    “照現在看來,公子的身體還是不要冒險,老夫會開一些安胎藥,公子記得按時服用,老夫言盡于此,二位公子好好考量。”

    李郎中是吳宅大院的老醫者了,平時主家人都親切的稱呼他為老李頭,在這些方面,他說的話還是有分量的。

    謝淵抬頭看著言堇云,“這樣的話,那邊的事兒不用你操心的,好好在這兒養胎,我陪著你,好嗎?”

    “我們出來太久了。”也不能怪言堇云,從小到大,他還真沒離家這么久過。他是個戀家的人,現在國公府就是他的家,那里還有他要忙活的事兒,讓他怎能安心。

    謝瑤也幫腔,“是啊,都住下吧,好好養胎,這是你們辛辛苦苦才盼來的孩子,決不能有一點閃失。”

    吳啟也輪番上陣勸說,“還是住下吧,這孩子你二人是如何盼來的,期間的艱辛和苦楚不用我們多言,歸程路途遙遠,萬一出點什么事,你二人后悔都來不及,聽姐夫一句勸,留下吧。”

    謝淵見言堇云還是眉頭緊皺,又耐心安撫道:“放心,我讓人去送信,跟家里說我們在這兒忙于生意,他們自然理解。酒樓那兒你更不用操心,各家大掌柜會各盡其職的。”

    在大家的勸說下,言堇云才堪堪點頭。

    老郎中也未急著離去,而是還得叮囑二人各項注意事。

    謝淵可認真了,直接上筆墨紙硯,他要牢牢記下郎中囑咐的注意事項:什么要保持孕夫心情愉悅;盡量滿足孕夫奇奇怪怪的要求;監督孕夫按時服用安胎藥等。

    最重要的是禁止房事,要是謝淵實在是血氣方剛無法自控,記得告知郎中開藥,好給謝淵去去火。

    李郎中直言不諱,謝淵聽得用心,記得也認真,不過言堇云這便聽得面紅耳赤,惹得吳啟夫婦在一旁看著偷樂。

    待李郎中走后,四人圍坐于桌前,謝淵卻向吳啟夫婦提出了一個想法,“姐姐,姐夫,淵兒仔細想想,云兒養胎期間,我不想他被過多打擾。”

    “這是自然,我們知曉的。”吳啟夫婦當然理解,畢竟言堇云雙兒身份還未被他人知道,所以在這府中,一定要幫他們把好關才行。

    “不,二位聽我把話說完,我的意思是,我想帶云兒出去住。”

    言堇云不解的看向謝淵,這估計也是他剛剛才想到的,不然謝淵之前也未曾與他商量。

    吳啟夫婦也不解,在府里住不好嗎?為何還要出去,在這兒他們人生地不熟的。

    “出去?上哪兒去?”謝瑤不同意,“這里住得好好的,現在弟君又有孕在身,別亂折騰,就住在府里,姐姐我好照顧你們。”

    “姐,這里好是好,但畢竟人多口雜,云兒身份現下不便讓人知曉,我再三思慮一番,還是決定搬出去為好。”

    謝淵的話,一時讓謝瑤無言以對,也是,吳宅大院可不止吳鎮遠一脈,還有其他族親在。

    吳啟想想,這么說也有一番道理,故贊同,“依我看這樣也行,看你也是臨時起意,南邊近郊我有一處小院,你們暫且就住那兒吧,那地你從那里去作坊,也近些。”

    “也好,那處離鬧市也不算遠,但院里十分幽靜,是個養胎的好地方,就是離吳宅遠了些。”謝瑤也被迫同意,即便她很想親自照顧自己的弟弟們,但她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一切都敲板定下,第三日,夫夫二人便帶著自家奴仆們搬家了。

    此處名為“棲遲小居”,吳啟口中的小院可不小。新居的風格滿滿是南邊風情的模樣,有小橋流水,假山圓亭,池滿荷花等。

    院里隨處可見的綠植,樹木、果樹眾多,只要地磚不及之處,便是花草綠植之家。

    毫不夸張的說,走進院子,迎面就撲來自然芳土的氣息,這里說成是國公府漪觀園的縮小形也不為過。

    謝淵對此地很滿意,言堇云也很鐘意此處。謝淵故當著吳啟的面,調侃道:“原來富商眼中的小院,竟是如此,云兒,看來我們還得多向姐夫虛心請教,看日后何時才能到達此境界。”

    吳啟哈哈笑道:“你小子,故貧,住著習慣再說吧。”

    幾人樂呵呵著一路參觀,晚些吳啟夫婦在棲遲小居同兩人用了晚膳,方才返回吳宅大院。

    謝淵扶著言堇云朝圓亭方向,踱步消食。夜里,院子里各處竟響起了雜蟲空靈之音,仿佛兩人又置身山林野外,太美妙了。

    言堇云站在圓亭里,放眼底下的池中之物,向身后的人說道:“安之,我很喜歡這里。”

    謝淵由身后摟著他,將人穩穩護在懷中,“是個不錯的居住地,你喜歡就好,說明他(她)亦喜歡。”說著謝淵輕撫上他還平坦的腹部。

    言堇云側頭看他,“何以見得?”

    “你看啊,他(她)很會挑時候,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我們南游時來。說明這孩子定是喜歡這大自然的氣息,若早知道,我們便該早些出來游玩,也免去了我們心心念念這么久。”

    “安之說的實屬歪理。”言堇云甜甜一笑,隨后也沉下心,“但我也信,便是這樣沒錯。”

    謝淵也跟著笑了,“他(她)定是知道我們已等候多時,不忍心見云兒日日這般焦慮,苦湯藥不離口,故是時候該來見見我們了。”

    “嗯!我也堅信。”言堇云抓著謝淵的手,跟著覆在自己的腹部上,“這定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謝淵予一個充滿喜悅的親吻落在言堇云前額處,柔聲告知:“云兒的孩子,自然是好孩子!”

    “安之的孩子,自然也是好孩子!”

    兩人相視而笑,歲月如此靜好,只因有人相伴罷了。

    ——TBC——

    第五十六章  養胎日常

    言堇云在商翎城的養胎生活開始了,除了最小的吳晚青,以及那三只不會說話的小靈物,其他人幾乎都圍著他轉。

    平日里,除了夫夫二人呆一塊時,言堇云身邊沒有其他人,其他時候他的身邊必須有人跟著。

    雖然言堇云現在覺得自己挺好的,懷孕并沒有想象的那么艱難,他能吃能睡,在這里還不用算日子給長輩請安,生活不知有多愜意。

    只是偶爾想自己安靜的呆上一小片刻,也是不能如愿,因為曉曦他們不會讓言堇云落單的,怕他磕著碰著。

    言堇云有時也是挺無奈的,“我莫不是陶泥捏的,你們不用這般小心翼翼。”

    這話言堇云日日說,可大家便是不聽他的,偶有曉曦還會勸勸他,“公子如今是雙身之軀,自然得當心些。”

    “可你們日日這般,我都替你們嫌累的慌,我好歹之前亦是習武之軀,即便懷有身孕,斷不會嬌弱不堪。”

    曉曦忍著笑意,他家公子一直都是要強的性子,“公子自覺得身子爽快那便是最好的,好好養著,把小主子平平安安的生下來,不然大伙兒的心都懸著。”

    言堇云想反駁她,曉曦又繼續道:“公子莫再說這些,讓大家別對您太過謹慎,但您想想,倘若公子或是您肚子里的小主有點閃失,我們這些伺候的,不用主君來罰,我們自個便有所了斷不可。”

    說這些言堇云不愛聽,“好好的,竟說這些做甚,給你們照顧便是。”

    曉曦總算笑出聲,勸解成功,“公子理應如此,您啊,便安心的養著,把您自個養好,把小主也養好,管我們這些人做什么。”

    “我想讓你們多歇著,還有錯不成,郎君說的對,便是我待你們太好了。”

    “公子何錯之有,是我們愛折騰行了吧。”

    “隨你們便是。”言堇云欣慰的笑了,攤上這幾人,言堇云自認是幸運的主子。

    國公府那邊和各處酒樓都回了信,都說讓兩人不必擔憂,一切都挺好。

    只是老太君和大嫂秦氏,總念言堇云念得緊。老太君是想著兩個孫兒在外太久,安不安全,能不能照顧好自己,莫給吳家添太多麻煩,畢竟在人家的地兒,得處處限著。

    而大嫂秦氏念言堇云,是因她已是五個多月的身孕,夫家人已不準她出府,常常呆在府里,王氏還時常不在。謝赟謝恒現在是國公夫人帶的多,秦氏便也少了個說話解悶的人,這讓她時不時便想到了言堇云這個弟君來。

    這也是沒法了,總不能現下便讓言堇云回去,可這是不可能的。

    言堇云在大家的勸說下,如今也安安心心的專心養胎了,現下問他什么最大,那當然是孩子最大,其余的都是次要的。

    棲遲小居,也就謝瑤帶著吳晚青和吳勉,時常光顧,給這幽靜的小院,也算添上一些不清靜的小樂趣。

    棲遲小居后邊還有一片小園林,這便成了那三只小靈物與那一群大小不一孩子們的天下。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吳勉也加入了他們的隊伍,只要得空,吳勉也愛往棲遲小居來,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

    但這孩子值得表揚的一點,就是十分講禮數,不管什么時候來,或是什么時候走,只要言堇云方便,他都會去問安。

    只是近幾日不見人來了,估計不是上學塾就是被他哥抓去當小跟班了。

    此人不來,吳晚青今日也安分了沒有出現,言堇云也總算清靜清靜。但奇怪的是,吳勉和吳晚青若是不來,言堇云總發現一個人做事心不在焉。

    那便是辰暮,好比今日,時常往大門處探頭,就連倒個水都能讓水溢出,有時走路都不注意腳下的雪圓子,踩了人家的尾巴,惹得雪圓子啊嗚直叫喚。

    辰暮緊忙蹲下,抱起它安撫起來,言堇云伸手,“來,我看看,傷到哪了?”

    辰暮將雪圓子放在言堇云腿上,一臉歉意的摸摸它的頭,“抱歉啊雪圓子,怪我沒留意,踩疼你了吧。”

    言堇云查看一下,覺得無礙,對上辰暮的眼神有些疑惑,“辰兒,你有心事?”

    “啊?沒……沒有啊。”

    “沒有?那為何近日做事老是走神?你一向不會如此。”

    辰暮摸摸自己的后頸脖,不好意思,“額……,可能是昨夜沒歇息好,呵呵呵,公子莫怪。”

    言堇云伸手貼上他的額頭,沒有發熱,“既然沒歇好,那你便下去歇歇,讓晨霞來,我就坐在亭子里,去吧?”

    “公子,不用,辰兒無礙,就在這兒陪您。公子?今日青兒小主和吳小公子不來咱們這兒了?”辰暮蹲在他身側,摸著他腿上的雪圓子,他低著頭,言堇云看不清他的臉。

    “不來自是有事了,不來我們也倒清靜些,怎么,同他們瘋玩幾日,就這般依依不舍了。”言堇云好笑的拿手指戳他頭,“那要是咱們回中都了,辰兒不得哭的厲害。”

    言堇云原本也只是玩笑話,沒成想辰暮真的傷神落淚,言堇云嚇了一跳,伸手幫他抹淚,“哎呦,好好的,怎么哭上了?”

    辰暮哽咽道:“公子,辰兒喜歡這里。”

    言堇云點點頭,“我也喜歡啊,只是這兒終歸不是我們的家,還是要回去的。”

    “嗯,辰兒知道,只是會不舍。”

    “天底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言堇云摸了摸平坦的肚子,“以后有機會再來,但得等他(她)大一些,再帶他(她)一起來。”

    辰暮用力的點點頭,“嗯嗯,到時候我們帶小主一起來。”

    辰暮終于笑了,主仆二人又繼續在亭里閑聊,只是言堇云現在還不知道的是,辰暮口中的不舍,可不是物,而是人。

    這日清晨,用過早膳后,謝淵陪他在園子里走著當消食,走到后園林時,隱約聽到里面有打斗的聲音,言堇云一把抓住謝淵的手臂,“不好。”

    謝淵能看出他的緊張,笑道:“莫怕,不是刺客,就算刺客來了,也有我們在,走,去看看就知道了。”

    謝淵拉著言堇云尋聲而至,原是蒼暮和幾名府兵在練武,謝淵笑著向他解釋道:“怕他們生疏了,我讓他們把看家本領練一練,以后每日一早,蒼暮負責監督。”

    “嚇我一跳,你好歹也給我提個醒吧。”言堇云埋怨到。

    謝淵扶他到一旁坐著,看他們比武,看得言堇云手癢癢,自抱怨起來,“我什么時候能再拾起我的劍來,本就不精的劍術,現在都快忘光了。”

    謝淵偷笑,“云兒,劍術重要還是孩子重要?”

    言堇云白他一眼,“沒甚可比的。”摸上自己平坦的腹部,柔慈一笑:“自然是我孩兒重要。”

    “那不得了,你只是選擇了更重要的東西,等孩子生下來,再練吧,也可強身健體,一舉兩得。”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我自然知曉。”

    “你能這么想就好。”

    兩人繼續看著幾人在習武,由方才的二人對打,到現在變成一人對多人打,蒼暮一人對抗四人對打。

    遠處打的熱火朝天,言堇云的目光只落在蒼暮身上,“話說,我們蒼暮也老大不小了,你平日里帶他出去時,多看看他有沒有刻意去留意的姑娘或雙兒。”

    “什么?云兒,你還真會替他著想。”謝淵猝不及防,沒想到言堇云還關心這些。

    “我說過,蒼暮兄弟二人就像是我弟弟,我不為他們著想,還有誰會關心。”

    “是,夫人說的是,不過我看那小子現在還沒有這個心思,莫過多催促他,我自是怕他手中的刀,那小子除了你,六親不認。”

    蒼暮的性子言堇云想來也是一副喜顏于色,“他如今已聽你號令,記得,給他好生留意個好人家。”

    謝淵無奈,但也聽從君妻的嘮叨,“遵命夫人,云兒?我怎么發現你自從有身孕后就愛瞎操心呢?別亂擔心,當心累著。”謝淵湊到他面前,嘿嘿直笑。

    言堇云還摸著他那平坦的腹部,輕笑出聲,“若不是你們天天說,天天護著我,我都快忘了我有身孕這回事兒。”

    “嘖嘖嘖,咱們孩子攤上你這么個爹爹,也真是勇氣可嘉。”

    “怎么?你現在是嫌棄我了。”

    “什么?我哪敢啊,疼你還來不及呢?”

    言堇云靦腆一笑,“算你識相。”

    兩人有說有笑,互動親密。那幾個大汗淋漓的人也到收場時刻,在遠處朝二人行禮,便匆匆離開此地。

    主子恩愛,大伙自然識相點,不然白跟了那么久。

    不一會兒,福壽和晨霞來了,“少爺,今日是作坊開倉檢驗第一批海物的儲存結果,時辰快到了,咱們該出發了。”

    “好。”謝淵起身,摸著言堇云的頭,一臉寵溺,“晨露還未退盡,莫呆太久,一會兒就回去吧。”

    言堇云拍開他的手,笑道:“知道了,你快去吧。”

    謝淵帶走了福壽,開始了忙碌的一天。而言堇云,在大家的陪同下,又悠哉的度過充實的一日。

    ——TBC——

    第五十七章  不速之客

    春日的傍晚,夕陽如同一位羞澀的女子,溫柔地親吻著大地,仿佛要給這人世間帶來一份靜謐和美好。

    黑云下壓天色漸晚,言堇云同往常一樣,習慣坐在離大門較近的圓亭里,等著謝淵回來。

    可能有事耽擱了,謝淵今日慢了些,曉曦勸他先去用膳,不然餓著自己,也餓著肚子里的孩子。

    言堇云不以為然,繼續等。由開始坐著翹首以盼,到后來又變成站著等,曉曦笑他活像一顆望夫石。

    他還不樂意被如此說,“又拿我打趣,沒個規矩。”

    曉曦自然不怕,他家公子自會耍狠嘴,“公子別瞧了,主君回來又得說您。”

    “誰說我等他呢,是我兒要等父親,我有什么法子。”

    曉曦捂嘴偷笑,他家公子何時變得這般強詞奪理,“是,公子坐下等便是。”

    “不坐了,我站著歇歇腰桿。”

    主仆二人說著話,突然辰暮急匆匆跑來,快到言堇云跟前停下,彎腰扶膝直喘,見他如此,言堇云問道:“為何這般著急?可是你家主君回來了?”

    辰暮努力平息,“公子,我原是幫您到門口盯著,看看主君何時歸來,沒想到卻看見……看見……。”辰暮顫抖的手指著門外。

    “看見什么了?你快快說來,”言堇云著急了,以為謝淵出事了。

    “公子,國公爺和主母夫人來了。”

    “什……什么?”言堇云為之震驚,但很快,也調整了心態,“那還愣著干嘛,快快同我去迎接。”

    言堇云剛趕到,守門的府兵正把人往里請,言堇云立馬上前,跪于二人身前,“兒婿不知父親、母親前來,有失遠迎,堇云拜見父親、拜見母親。”

    國公夫人上前扶他起來,“免了免了,快快起來,將近兩個月未見,讓我好好瞧瞧。”

    國公夫人拉起言堇云的手,左右看看,滿面笑容,“果真還是商翎養人,長肉了,瞧著精神。”

    言堇云跟著笑道:“父親、母親,您們怎么來了,好歹提前通知一聲,我們好有個準備。”

    “吶。”國公夫人朝國公爺努努嘴,“念他的親外孫女,說自從青丫頭出生到現在,他一眼也沒瞧過,便來探探。也順便來看看這商翎,究竟有何魔力,能拴住我倆兒,許久未歸家。”

    言堇云深感歉意,“父親、母親,孩兒們讓您們擔憂了。”

    “那小子這般晚了也不在家嗎?”國公爺問到謝淵。

    言堇云回道:“郎君平日里,這時候早就回了,今日估摸有事給耽擱了。”

    “嗯,那小子做起事來太認真,忙得都不知多留點時間陪陪自己的君妻。”

    “啊,不是的,父親,郎君他只是晚回,這點權衡還是挺好的,兒婿也挺好。”言堇云干笑,這真是趕上時候。

    “他就捏你性子好。”

    言堇云無奈,也不好多說什么,畢竟長輩這是在關心他,只好附和點頭稱是,心道:郎君對不住了,先把長輩安撫住再說吧。

    “光記得說話了,父親、母親,一路舟車勞頓,快快屋里請。”言堇云拉過國公夫人的手,看向國公爺還有些猶豫,糾結片刻,另一只手穿過國公爺的手肘,挽著國公爺、拉著國公夫人進屋去。

    面對兒婿的動作,國公爺和國公夫人稍有愣神,言堇云也不知自己會如此大膽,只覺得該是太久未見雙親的的緣故。

    待兩位長輩落坐,言堇云從晨霞手中接過茶杯,親自為他們奉茶,這時謝淵才匆匆闖進屋來。

    “父親、母親。”都未曾行禮,謝淵便直沖進國公夫人的懷里。“您們怎么來了,兒子正想您們呢?”

    “哼。”國公爺放下茶杯,說著氣話,“滿嘴胡言。”

    “真的,云兒可作證,父親、母親不信我還不信你兒婿了。”謝淵耍賴到。

    逗得國公夫人哈哈大笑,“好好好,我信你,站好來,讓我瞧瞧。”

    謝淵站好,還特意轉了一圈,讓父母好好看看他,國公爺滿意道:“嗯,黑了些。”

    國公夫人上前拍拍他的肩,捏捏他的手臂,“還壯實不少,是這邊的生意不好做嗎?別把自己逼得太緊,累的是自己,還冷落了枕邊人。”

    嗯?什么意思?謝淵心想,于是看向也站在一旁偷笑的言堇云,明了了,“我何時冷落了枕邊人,我心疼他還來不及呢。”

    國公夫人也是逗他的,“我就給你提個醒,讓你別太累。”

    “母親,我不累,忙活的一切都有起色了,再過段時候就好了。”謝淵轉對言堇云,“可用過晚膳了?”

    言堇云搖頭,“未曾。”

    謝淵聽了氣不打一處來,“這都什么時辰了,還不用晚膳。不是早說了嗎?我若是晚回,你就先吃,莫要等我,怎么老是不長記性。”

    “怎么說話呢?在這兒你便是這么待他的?”國公爺不滿自家小兒那么對言堇云說話。

    國公夫人也拉他的手,“干嘛呢你,這般對你君妻。”

    謝淵不是有意對言堇云如此,只是有人不聽話,“不是,父親、母親,別誤會別誤會,云兒他現在餓不得,他身子還未好全,所以我提醒他呢?”

    言堇云見二位長輩那架勢,是護著自己的,但也不能誤會了謝淵,于是幫腔,“是是是,父親、母親,郎君待我好著呢?走吧,我們一塊去用膳。”

    言堇云上前去扶國公爺,謝淵攬著國公夫人,一起往膳堂去,

    國公爺拍拍言堇云的手,“那混小子若欺負你,你直說,老夫來了,今后給你做主。”

    言堇云很欣慰,“父親言重了,郎君待堇云極好的。”

    “你莫要包庇他。”

    “堇云句句當真。”

    國公也才勉強點頭,“兩人本就該要相濡以沫,攜手共進才是。”

    “父親說的是。”

    飯桌上,謝淵給兩位長輩夾菜,“父親、母親,您二人怎會突然想要到商翎來。”

    “來看看你們,順道來看看青丫頭。”國公爺答道。

    “看那小丫頭是主要的才是。”謝淵略帶醋意,“話說這么晚才到,您二人還未去吳宅大院吧,怎知我和云兒住這兒,我可沒在信里提起過吧。”

    國公也眼神犀利,“你當你父親是做什么的,找你易如反掌,還需問路嗎?”

    “嘿嘿嘿,了不起了不起。”謝淵豎起大拇指連連稱贊。

    與父母說話的同時,謝淵也不忘給言堇云碗里布菜,“快點吃,莫要餓著。”

    言堇云也往他碗里夾菜,“你也吃,累一天了,多吃點。”

    國公夫人欣慰的看著兩人的互動,自然高興。只是不滿謝淵催促言堇云用膳,不過言堇云的食量的確長了不少,謝淵堆到他碗里的,很快便吃的所剩無幾。

    國公夫人提醒謝淵,“堇云胃口真好,但你也不能這么催他,讓他慢點吃,當心噎著。”

    “沒事,讓他吃,叫他不長記性。”

    “小子,堇云好心等你回來一同用膳,你別不知好歹。”國公爺也幫腔。

    謝淵還想再說什么,言堇云瞪他,讓他別跟長輩頂嘴,謝淵咕噥:“行,有人撐腰了唄。”

    言堇云招呼兩位長輩吃菜,細心的國公夫人,也發現了桌上全是精心準備的精補氣血的菜肴,有幾樣是后來才加的,但她也覺得兩孩子吃的東西太補了,不像是平常的菜肴。

    但后面她也未曾多想,膳后夫夫二人陪長輩在院里踱步。兩位長輩走在中間,謝淵于國公爺一側,言堇云則在國公夫人一旁攙扶著。

    棲遲小居自言堇云他們入住以來,怕他夜里行路不便,一入夜便掛起滿園燈籠,照得滿園亮堂堂的。

    “是個好地方,吳女婿很會挑住處。”國公爺一路走一路稱贊。

    “的確,也難怪我兒都不想回去,估摸著在這兒給女婿和瑤兒養刁咯,還說想我們,我看啊,如你們父親說的滿口胡言罷了。”國公夫人跟笑道。

    言堇云慚愧,“母親,的確是這邊的事還未完成,待時日一到,自然會回的。”

    國公夫人也是玩笑話,謝淵突然問道:“父親、母親,明日要前往吳宅拜訪嗎?要是太累了先歇息一兩日再說。”

    “哼,不去,我堂堂護國公,不該是他們前來拜我。”國公鎮定自若往前走。

    國公夫人捂嘴偷笑,三人落后一些,謝淵夫夫看向她,國公夫人小聲,“他呀,面子最大。”

    不過言堇云也贊同,“父親堂堂護國公,理應如此。”

    謝淵拉著自己母親和君妻跟上國公爺的步伐,亦笑道:“護國公親臨商翎城,不用多說,姐夫家人絕不會怠慢的,父親且等著看吧。”

    幾人走了一會兒,言堇云心疼長輩一路舟車勞頓,讓他們早些回去歇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細說。

    就算言堇云不心疼父母,謝淵也該心疼自己君妻。父母突然到來還真讓兩人猝不及防,謝淵不在,言堇云定是受驚了。

    平日里,這時候言堇云也該歇下了,畢竟他現在可不是一人之身。

    這兩位不速之客,徹底打亂了夫夫倆的生活軌跡,他們對接下來的日子得該從長計議了。

    ——TBC——

    第五十八章  坦白

    棲遲小居的早晨,陽光穿過院子里高聳的樹梢,照亮了這一片小天地,清風徐來,院子里又開始彌漫著清新的花香與泥土的芬芳。

    謝淵夫夫同自家父母剛剛用過早膳,準備又在院子里走一圈,昨夜天晚,都不曾看清多少。

    不過,正如謝淵所言,國公爺到此,棲遲小居可怎還安靜。這不,吳啟夫婦領著吳晚青就來了,同行的還有吳家主及其夫人。

    國公爺見了親家,自然樂呵呵的上前迎接,哪還有昨晚那般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只外的護國公形象。

    謝瑤一進屋就開始抱怨,父母難得都到家門口了,只是為了來看弟弟的,謝瑤想著就堵著一口氣。

    國公夫人不緊不慢,拉過吳晚青,笑道:“瞧瞧,你母親都這么大個人了,還吃你小舅舅的醋呢。”

    吳晚青自是不太懂,剛剛在馬車里,父母說要帶她去見外翁和外祖母。所以當國公夫人來抱她時,她也乖乖聽話不哭鬧。

    國公夫人把吳晚青抱到腿上,“來,給外祖母瞧瞧,青丫頭,我是你外祖母,你出生時才那么一點點大,現在呀,都長這么大了,我的乖孫。”

    吳晚青懂事的喊了聲外祖母,惹得國公夫人抱緊她,左右搖晃,愛不釋手。

    謝瑤吃癟,國公夫人心思都在吳晚青身上了,吳啟笑著捏捏她的肩,以示安慰。

    另一邊與吳家主聊著正開心的國公爺,也注意到吳晚青,便也朝她招招手。

    吳晚青不為所動,謝瑤動動她,指國公爺,“那是青兒的外翁,外翁還沒見過青兒呢?去吧,外翁喊你了。”

    國公夫人也把人放下,“找你外翁去吧。”

    吳晚青也不懼怕,開心的向國公爺跑去,嘴里一直喊著外翁,國公爺穩穩抱住他的小外孫,高興的合不攏嘴。

    這日,大家都留在棲遲小居,把酒暢談、小說孫兒家事,大談國之昌運等。吳啟和謝淵也未外出,就陪著一大家子在此歡鬧。

    直到夜晚來襲,吳家人才堪堪離去。臨走前,吳家主說什么也要國公爺抽空去一趟吳宅大院,難得親家遠道而來,哪有不開門迎接的道理。

    國公爺也是連連答應,自然要去,不過得緩兩日,畢竟今日喝夠本了。

    第三日,國公爺的確如約而至,登門拜訪吳宅大院,吳家主領著吳氏族人親自迎接,那畢竟是當朝護國公啊。

    登門拜訪過后,吳家主和吳啟夫婦也曾邀請國公爺與夫人住在吳宅大院,或是吳家主在外給安排的大宅子,畢竟棲遲小居太小了,給國公爺住著不合身份。

    但被國公爺婉拒了,棲遲小居挺好,幺子與他君妻都在那兒,就不動了,過不了多久,他們便也就動身回中都了。

    謝淵夫夫聽父母說很快便回去,還得帶上他們一起回,這下兩人便坐不住了。言堇云頭三月還未滿,斷斷不能為了隱瞞而讓他去冒險。

    如今國公爺在這兒盯著,也很難再找借口,說哪處還有未完成的事兒,國公爺心里跟明鏡似的,無事便同謝淵在作坊里溜達,還想蒙他、笑話。

    思來想去,夫夫二人經商議,提前告知父母也無妨。

    在決定向父母坦白時,言堇云十分擔憂,想著國公爺會不會因此大怒,國公夫人會不會因此怪罪。但謝淵向他保證,言堇云有孕在身,國公爺不會拿他怎么樣,至于自己,不管了,大不了挨上一頓打。

    今日晚膳過后,謝淵夫夫沒有出去踱步,而是讓父母坐于堂屋,二人還親自給父母端茶。

    夫夫二人一臉嚴肅的神情,不免引來國公夫人的打趣,“你二人近日孝順的很,怎的,便是要求我們別帶你們走。”

    國公爺也幫腔道:“這邊若是無事,便今早啟程,在外頭不知想家,白了老太君念你們念得緊。”

    二人沒有回話,只是見一切準備就緒,在父母詫異的目光中,夫夫二人紛紛跪于長輩跟前。

    原本謝淵不許言堇云跟著跪,他如今身子嬌,但言堇云執意,他也無法。

    “你們這兩孩子,好好的,這是做甚?快快起來。”國公夫人欲上前攙扶。

    被謝淵抬手制止了,謝淵一臉鎮定自若,抬頭對上二人,“父親、母親,我們有兩件事,可分一好一壞,思來想去不該瞞著父母,現想向您們坦白,父親、母親當要先聽哪一個?”

    見兩人緊握著手,這事定是非同小可,國公爺也板起臉來,“有什么便直言,老夫在這兒,壞消息是什么?且話來聽聽。”

    這次到言堇云直接給二人磕上頭,“父親、母親,壞消息便是,堇云乃雙兒之身,自小便隱瞞自己的身份。后嫁入國公府,一直欺瞞長輩,理應不該,父母若要責罰,望父母責罰堇云一人便是,郎君起初并不知情的。”

    此話一出,堂屋里寂靜的可怕。

    “荒唐。”國公爺很平靜的脫口而出,他并沒有像言堇云所想的勃然大怒,不過在國公爺的認知里,謝淵是好男風的,這……。

    “謝淵,你說說。”國公爺很少直呼謝淵大名。

    “父親,孩兒成親后便已知云兒身份,這樁婚事是君上促成的,出于種種原因我們并未聲張。但如今,父親、母親也能看得出,我二人恩愛有加,孩兒并未在意云兒身份,只要他這個人罷了。”

    “嗯,堇云兒婿,此事右丞相何知?”

    “父親不知,府中除了堇云二位母親與兄長,無人知我身份。”

    國公爺點點頭,心想,若是右丞相知曉,早知君上將自家雙兒許配在一個好男風之人,也會極力反對的,原是和自己一樣,也被蒙在鼓里。

    “老夫現下且不追究堇云為何隱瞞身份,此事待回中都我們再從長計議。”

    國公夫人點頭認同,不過她方才還聽有好消息,故問道:“還有好消息是何事?”

    謝淵夫夫面面相覷,總算笑逐顏開,謝淵搶先,“母親,云兒他有了身孕。”

    “什么?”國公爺同夫人異口同聲,神情極為震驚。

    “你二人簡直胡鬧,這是篤定有了孩子,拿你們沒辦法是吧,真不知說你們什么好。”國公無奈搖頭。

    “呀喲,還跪著做什么?快起來。”國公夫人總算回神,上前去扶起言堇云,扶他到一旁坐著。“胡鬧歸胡鬧,母親不管這些的,真有了?”

    言堇云對上國公夫人,甜甜一笑,“兩個多月了。”

    國公夫人蹲在他身前,激動的舉著顫顫巍巍的手,想觸摸言堇云那依舊平坦的腹部,最后還是選擇抓住他的雙手。

    “天啊,你們……。”國公夫人說不出責備的話來,不知是喜極而泣,還是心疼孩子們,含著淚反復揉搓著言堇云的手,“雙兒不易受孕的,孩子,你定是受苦了吧。”

    謝淵始終跪著,目光一直落在一旁兩人身上,國公爺輕咳兩聲,“你還想跪多久,跟我出去,有話問你。”

    謝淵麻溜爬起來跟上,出門前還未忘記給國公夫人提個醒,“母親,莫要為難他。”

    兩人未曾搭理他,都沉浸在孩子的話題里,見國公夫人蹲久了不忍心,言堇云讓她上坐,“母親,您坐下說。”

    國公夫人落座,依舊拉著言堇云的手,拉著他便詢問,有沒有好好看郎中?孩子好不好?他有沒有出現不適?謝淵和下人有沒有好好照顧他們?問了許多問題,滿滿都是對言堇云對孩子的關心,早已把言堇云為何隱瞞雙兒身份拋之腦后。

    而謝淵這邊,父子兩人一前一后站在廊道下,國公爺一臉嚴肅,“你是我兒子,瞞了這么久,現在能向我們坦白,想必你已有萬全之策。”

    “兒子慚愧,是想到了計策,但不是萬全的。”

    “你也清楚,這件事非大非小,國公府與丞相府還好說,關鍵是上面那位。”國公爺向高處抱拳行禮。

    謝淵自然知曉,“兒子明白,兒子現在不想那么多,眼下父親這算是接受了我們的事兒、接受云兒的身份了?”

    “哼,狡詐小兒,擺你父親一道。”國公爺大袖往身后一甩,“你若像你大哥二哥,為父現在便命人拉你出去,軍棍侍候再說,罰你個遇事不及時上報之罪。”

    謝淵聽著頓時喜笑顏開,“那得謝天謝地,我不是您的將士。”

    “但你是我兒。”

    “是,兒子知錯,請父親責罰。”

    謝淵側著頭,假意向國公爺行禮,國公爺回頭,父子倆正對相視而笑。

    國公爺一手帶點力道拍上謝淵的肩膀,“小子,你也要當父親了。”

    國公爺不是征戰就是在軍營忙于軍政務,一直自覺虧待了小兒。自知他喜好男風,也便知謝淵這一脈不要便罷了,沒想到,事事無常。

    “兒子自會努力的。”國公爺滿意的拍拍他的肩,點了點頭。

    “往后多了一份責任。”

    “兒子自會權衡。”

    “你知道就好。”

    父子倆負手而立,站在夜色下,不知又說了什么,惹得兩人直發笑,至于其他的,往后再議吧。

    ——TBC——

    第五十九章  告別

    言堇云這下總算徹底清楚,為什么謝淵做事總是這般肆無忌憚了。

    原因他不怕事,哪怕做錯了也有人兜著,因為國公府、因為家、因為父母、因為這些都給了他足夠的愛,才讓他如此無畏懼。

    兩位長輩自知言堇云的身份后,并未再過多細問,一切往常,只是現在待他更多的是小心翼翼,怕傷了他,也怕傷了孩子。

    在得知言堇云胎象不穩,鐵定不能隨他們一同回去,頭三月得繼續留在商翎養胎。

    這下兩位長輩也干脆不走了,也同他們留下。

    國公爺還揚言,幫謝崢照看一個多月的軍營,現在該讓他還了。

    國公夫人說什么也不走了,就算國公爺軍務急需,那就讓國公爺自己先行回去,她得留下照顧言堇云。

    這兩孩子都是新手,她不放心謝淵和那些個半大的、未脫稚氣的奴仆能照顧好懷有身孕的言堇云。

    也的確,言堇云雖然一直食欲很好,但吃得多,也容易積食,時常飯后都要走上好幾圈,才好受些。

    但自從被國公夫人掌控后,言堇云只能按國公夫人的要求來,現在是少食,但是可以多吃幾頓,定不會餓著他。

    每每孕夫進食時,國公夫人總把謝淵趕一邊去,也不讓他夾菜,怕他又催孕夫多食。

    果真幾日過后,言堇云的膳后飽脹感消失了,不過飯后偶爾也會走走,只當消閑消閑時日。

    謝淵見自家君妻好受些也高興,“要是早知這方法,云兒也不會難受那些時日。”

    國公夫人假意指責他照顧不周,“起初還不讓我跟著留下,就知你們這些小娃如何懂這些,凡事得多聽取過來人的經驗不是。”

    謝淵嘿嘿直樂,認了這頓責,“是是,母親說的對,孩兒日后當跟母親好好請教,把云兒和肚子里的孩子照顧好。”

    “去去去。”國公夫人笑著推他遠離言堇云,“你志在外頭,你君妻我給你守著。”

    謝淵又繞到一側,扶著言堇云,“母親此言差矣,如今任何事都不能與我君妻相比,我要自己守著。”

    國公夫人也不再逗他,樂呵呵的,“瞧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

    言堇云滿臉掛著柔美的笑意,每日聽著大家因無事硬要拌的嘴,悠然而生的幸運之意。

    還記得前幾日,國公爺剛見到那兩只雪狼崽時,為之驚訝,還道出他年輕隨父親征戰塞外時,也曾救過一只通體潔白如雪的雪狼,只是當時它受了傷。

    當時他所在的小隊受困,有人耐不住饑餓,想殺了雪狼食之,但由于不能生火,國公爺才從將士的刀下救了它。

    將雪狼放走數日,奇妙的事發生了,后來他們脫困時,路過一處懸崖,無路可走之時,竟看到了那只雪狼,雪狼帶他們走了一條不知名的崖壁,他們方能平安歸來。

    所以說,雪狼是通人性的靈物,謝淵他們竟然養了兩只。雖然現在的雪狼崽還沒有那威猛的模樣,但軟乎乎、乖巧的樣子也十分討人喜,國公爺也不例外被吸引了。

    國公爺難得清閑,時常帶著吳晚青,同那群小奴仆,再加上三只小靈物,頓時把小園林鬧得熱火朝天。

    父母都在這兒,謝瑤跑棲遲小居也勤了些。每當這時,國公夫人和言堇云也會出現在園林里,謝瑤見老父親能同那些孩子鬧到一塊兒,也是欣慰。

    “難得見父親如此開懷,在我印象中,堂堂護國公總是一副斂容屏氣的威嚴模樣。”

    國公夫人點頭應和,“只有不見那些那事兒,離得遠遠的,你父親才敢這么悠閑自得,不然他斷是閑不住的。”

    “父親戎馬一生,得閑時,不妨多出來走走,定是極好的。”

    “也是。”

    “所以父親、母親留下是明智的選擇,這功勞得記弟君頭上。”謝瑤笑道。

    言堇云急忙擺手否認,他哪敢邀功,“不不不,三姐說的不對,應當記功的人不是我。”言堇云摸上自己的腹部,“是他(她)。”

    “是是是,這是我們家的大功臣。”國公夫人笑得合不攏嘴。

    轉眼,言堇云的身孕已滿三個月,大家都算著日子,一早謝瑤便帶著府里的李郎中來到棲遲小居。

    郎中說言堇云現在的胎象較穩了,他們可以返程了,但路上要注意孕夫的情況,一旦出現不適,記得要停一停,待孕夫狀況好了再走。

    國公爺思慮一番,“既然如此,也不急于一時。”

    謝淵擔心國公爺的軍務,“營區那邊,父親還能再留?”

    “老夫說能便能,且等我兒婿與孫兒完全適應這長途跋涉,我等才能安心歸去。”

    國公夫人也同意,“那就等堇云月份再大些,行路時也不至于提心吊膽的。”

    謝淵點頭,“那便這般定了。”

    為了安全起見,保證言堇云和孩子都平安的情況下,國公爺又決定在棲遲小居小住一月,直到孕夫的胎兒滿四個月,他們才動身。

    臨行前一晚,一切都準備完畢,言堇云早早便躺在床上,卻遲遲無法入睡,只能起身再走走。

    此時已是五月下旬,他穿著一件單薄的、未束帶的里衣,站在廊道上,看看這短暫生活了兩月有余的小院,縱有千言萬語,也道不出對此處不舍之情。

    現下突想將眼盡之所處,把它們裝在眼里,通通帶走。

    初夏的晚風輕拂,此時繁星點點,月光如水,照映著這處寧靜的小院,讓人心生向往。

    飄起的晚風,撫過那屹立于廊道上的人兒,只要注意力集中一點,便可以看見他那微聳的下腹。

    謝淵擔心他身子薄,好幾次叫他趕緊進屋來,被喊的人仍然不為所動。

    謝淵出來,立于孕夫身側,攬著他,“知你不舍,我亦如此,日后總有機會再來,畢竟咱們還有生意在此”

    “嗯,我自然知曉,作坊那邊都安排好了吧?”

    “是,都安排好了,一切正常運作,新選的掌事是個會管事兒的,姐夫也會幫忙照看的,放心吧。”

    “那就好。”

    “青丫頭今日把小福星領走了?”謝淵今日歸來時已不見那頭豬的身影。

    “是,安之你是沒瞧見那壯烈的景象,小福星剛走那會兒,福澤他們可是連哭了半日都不見停的。”言堇云一想到那場景,就覺得好笑,但笑著笑著也覺得難過起來,畢竟小福星跟著他們生活一段時間的,感情不淺呢。

    謝淵聽著皺眉,“這群人現在快無法無天了。”

    言堇云輕笑,“他們也是少有的真情實感罷了,說實話,我也舍不得小福星,只是我現在無法顧及其他了,因為我有了他(她)。”言堇云指指自己的肚子。

    謝淵心滿意足,“還有我。”

    言堇云回以笑,頭斜靠在謝淵肩頭,“是,還有你。”

    原是小福星這段時日長太快了,加之吳晚青甚是喜愛。經過大家的討論,小福星已不適合裝在竹籠里隨他們長途跋涉,對它不好,對馬車隊也不好。

    它叫聲十分尖銳,怕打擾到言堇云更不好。

    所以最后的結果,就是讓小福星繼續留在商翎,吳勉和吳晚青也承諾會好好照看它。

    晨曦微露,天邊泛起一抹魚白肚,離別的思緒已慢慢涌上心頭。

    巳時,大家準備完畢,即將啟程,吳鎮遠攜一家子前來送行。

    棲遲小居大門前,大家依依不舍,謝瑤掩面哭泣,這可是自她出嫁以來,同父母、弟弟相處最長久的一次,真的不是一句不舍就能道完的分離。

    蒼暮把兩個竹籠子又綁在馬車尾部,雪狼崽們大了一點,便把它們分開來裝。籠子還是那兩個,只是里面少了小福星的身影。

    福澤、晨霞與辰暮,看著蒼暮的動作,瞬間淚目,放聲大哭。原本言堇云還強忍著鎮定自若,但那邊的哭聲震耳,離別的傷感氣氛頓時低下。

    謝淵氣得將那群不分時宜的人通通趕上馬車,并命他們閉嘴,再敢出聲,那兩只雪狼也得送人,三人識相的閉上嘴。

    辰暮掀開馬車帷幔,正對上吳勉欲言又止的神情,但直到辰暮放下帷幔,兩人終究還是相望無言。

    這邊國公爺與吳家主道別,感謝親家這一段時日的關照。謝淵也同吳啟夫婦告別,感謝他們這幾個月的關心、包容和照顧。

    此時國公夫人與言堇云已泣不成聲,謝瑤則安慰道:“待我侄兒出生時,女兒再回去看看你們,走吧,路上注意些弟君的情況。”

    國公夫人連連答應道:“唉唉,母親走了,你們也要好好的,保重。”

    “保重,保重。”眾人互道。

    送父母、弟弟們上了馬車,看著馬車隊搖晃遠去,謝瑤始終瞻望,舉著手依舊在搖。

    吳晚青扯了扯吳勉的衣袖,“小叔叔同母親一樣,臉都哭花了?”

    吳勉將她抱起,“小叔叔沒哭,風大,吹的。”

    “哦,那青兒幫小叔叔吹,辰兒哥哥說,眼睛不適就吹吹,吹了就會好的。”

    聽了此話,吳勉眼眶更紅了,“好,謝謝你青兒。”

    ——TBC——

    第六十章  遇上對的人

    謝淵夫夫時隔幾個月再回到沁雅軒,心境著實變化不少。出去時,言堇云郁郁寡歡、惶惶不安,如今歸來,已是得償所愿。

    “終于回來了,此次南游真像一場夢。”言堇云坐在外間的貴妃榻上,感嘆道。

    謝淵同他落座,覆上他的手,“如何是夢,夢是虛無縹緲的,但我們此行是實實在在的,不然云兒腹中何來一個鬧心的。”

    言堇云抬起另一手撫摸自己的腹部,“我就是打個比方,安之偏要與我較真,再說,我孩兒才不是個鬧心的,這一路瞧著可乖巧了,都不曾鬧我。”

    “是是是,云兒說的是,如今回來,你也算安心,不然總惦記著你的酒樓。”

    “即便開了,就要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般,妥善經營,看他日益壯大,怎能在它成長時,當了甩手掌柜,這與拋棄自己孩子有何不同。”

    謝淵竟無言以對,如今人家大道理小道理都占,量你還不能與之爭辯,說重了,懷著孩子的人性情多變,不得跟你鬧起來。

    “對,云兒說的極對,待為夫歇息幾日,便馬不停蹄前去走一趟,每處都走一趟,這下你可滿意。”

    言堇云含羞一笑,“貧嘴。”他聽不得謝淵自稱為夫,即便他已經為眼前這個人孕育了孩子。

    謝淵隨他樂而樂,稍稍坐片刻,便扶他進內室歇息去。

    回到國公府的第三日,一路顛簸大家也算休整好。國公爺便借口說,他們一家子也有一段時日未見,命大家晚些時候在府中一聚。

    地點便定在鳳棲齋,考慮到今晚要宣布的事兒,事關重大,怕老太君受驚過度,并把地點定在此處。

    老太君、國公爺和國公夫人,早早便于主位上坐著,等待他們的孩子、孫兒們的到來。

    待所有人陸陸續續如時而至,就秦氏由于行動不便,姍姍來遲。她如今已是八個月余的孕婦,大腹高聳,每走一步,總讓人替她提心吊膽的。

    原本大家就不許她再亂走,可秦氏一聽弟弟們都回來了,說什么也得來看看。

    全家人都到齊,起初大家敘敘舊,先用膳,待看適宜之時,讓下人把謝恒謝赟帶下去玩,國公爺才開始正式公布了這次聚集的目的。

    言堇云知道這一日終會來臨,他低著頭,知道大家此時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謝淵緊握他的手,以此鼓勵他勇敢以對。

    出乎意料的是,大家都如國公爺同國公夫人一樣,雖震驚言堇云的身份,但大多的注意還是集中在言堇云已有四月有余的身孕上。

    “事已至此,這事兒看來也是件喜事兒,何以憂?”謝崢率先表態。

    “大哥所言極是,弟君自入國公府,自是謝家人,至于他身份如何,淵子認他,他便是國公府的少君。如今能身懷謝氏后人,何不為之喜?”謝源也認同道。

    “我謝氏一族,還怕護不住一個雙兒,一個孩子,讓人聽了去,那簡直就是笑話。”謝崢越說越亢奮。

    謝源也附和,“就是,二位弟弟莫擔憂,天塌下來大哥二哥給你們頂著。”

    就在大家一言我一語的談論言堇云和孩子時,一直沉默不言的老太君,突然起身朝門外走去,大家叫她不得應,袁嬤嬤上前攙扶著。

    “老太君,您要上何處?”

    老太君指指外頭,袁嬤嬤同她出去。

    膳堂內除了謝崢陪秦氏還坐著,其余人都起身跟著老太君走出去,老太君在門前廊道上,忽然跪地,雙手合十祈禱。

    不知老太君為何這般,當她一跪,身后的一家子也紛紛跪下,除了言堇云,謝淵不讓他跪。

    袁嬤嬤亦跪老太君身側,與她同祈。

    只見老太君仰天直言,“天佑我謝氏,天佑我孫兒!我謝氏萬代定能支葉碩茂、家業昌盛;皇天在上,吾皇圣明,定不會追責我孫,愿皇天保佑,敬獻一拜!”隨后叩首。

    大家隨同于老太君身后,默不作聲,待袁嬤嬤扶老太君起身后,老太君返回直尋言堇云。

    “堇云孫婿,太母的好孫兒。”將言堇云拉上前來。

    老太君抓住他的手拍拍,一會兒又撫摸他的臉,慈祥的笑道:“身份之事,太母不追究,人生在世,難言有得、苦衷由命。太母認你,絕不是由著孩子,你也莫怕,天塌下來,有護國公府的屋脊頂著,傷不到你。”

    言堇云由商翎歸來,越近家門口就越不安,因為他不知道大家是否真的會接受他,畢竟欺瞞大家那么久。

    雖表面并未言明,在謝淵面前也不過多袒露,怕他擔憂。

    欺騙是最難討原諒的一種做法,偏偏言堇云做了。為此,臨近中都這幾日,言堇云整夜整夜都沒歇好。

    這些天的擔憂,能得到大家的諒解,與老太君的極力維護,瞬間煙消云散。

    言堇云默聲落淚,只知點頭回應,在大家的勸說下,老太君才攜眾人回膳堂。

    此時秦氏在謝崢的攙扶下,也站起來等他們進屋。老太君抬眼見了人,瞬間喜上眉梢,“大孫媳也有了,我們小孫婿也懷上了,哎呦,這是祖上積德,咱們家這是好事成雙,雙喜臨門啊。”

    老太君樂呵呵的,原本謝淵他們歸家,一家子整整齊齊,本就是件高興的事兒,沒想到,又給她來個措手不及的好消息,老太君有生之年樂呵的事兒不少,但這件定是終身難忘的。

    膳食原就用的差不多了,大家由膳堂轉移到廳堂。謝淵夫夫拿凳子坐在老太君身旁,沒辦法,誰讓老太君一直拉著言堇云的手不放。

    國公爺鄭重地,“堇云兒婿的事兒,大家都已知曉,既然大家無異議,日后就該知道怎么做。堇云安心在府中養胎,國公府自有法子平了此事兒。”

    夫夫二人連連點頭,如今大家都是統一陣營,他們又對國公府有著滿滿的信任,自然沒什么可怕的。

    老太君也點頭應和,“不怕啊,話說你們膽子太大了,有了身孕怎躲在商翎不回家呢?瑤兒那歡脫勁能照顧好孫婿和我的曾孫嗎?為何不早歸來?”

    這時國公夫人接話,“母親莫錯怪了孩子們,堇云兒婿是到了商翎才被診出孕身的,起初他腹中胎兒胎象不太穩,瑤兒府中的李郎中不讓他們長途跋涉,這不等月份大了些才能動身嘛。”

    大家聽了還真是倒吸一口涼氣,王氏自當感同身受,“那弟君現下如何?莫像我懷赟兒時,頭三月亦是如此,還食欲不佳,吃什么吐什么,弟君你這是要遭罪了呀。”

    不料國公夫人卻笑出聲,“你弟君倒比你好,至少肚子里的那位不犯渾,他倒是好胃口。”

    “哦,這還真是難得。”

    “好好好,不遭罪就好。”老太君對上秦氏,問道:“大孫媳,府中的郎中近日都為你請安胎脈吧,你月份大了,少走動些,當心累著。明日 你給郎中露個底,讓他去給你弟君看看,這一路顛簸歸來,得好好瞧瞧。”

    秦氏連連答應,還稱自己無礙,定親自帶郎中去沁雅軒,還能親自指導言堇云如何養胎呢?說得大家樂呵好一陣。

    接著,老太君又吩咐國公夫人,入夏了,炎熱已經開始來臨了,府里的去暑事宜要安排上了。

    如今府里有兩位嬌身之人,事事得親力親為,為他們先行考慮。

    秦氏再過不久便要臨盆了,言堇云在過不久便顯腹了,衣物都要重新裁剪準備著。

    國公夫人聽著皺眉,這一樁樁一件件她不是沒想到,只是她剛回來,是得趕緊準備來著。

    老太君故笑她,“讓你偷懶,在商翎躲著偷閑了吧,若不是孫婿有孕,你留那兒照顧,不然啊,我得治你不顧家的罪不可。”

    老太君即刻又轉向國公爺,假意不滿道:“你二人自顧去尋子,扔下這么一大家子給我這個老太婆。二孫媳不熟帶那倆小潑皮,時常都鬧到我這兒,她還要往外跑。”老太君指向王氏。

    “大孫媳眼看月份要足了,東西還未準備齊全,府里事事得找我,我這把老骨頭竟還能頂著。若是你們再不回,我都尋思自個尋去商翎,趕你們回來不可。”

    “是,兒子知錯,日后少犯便是。”國公爺了解老太君,自先認個錯吧。

    老太君又笑了,“但這只是在我還不知曉的情況下,如今我小孫兒給了我那么大的驚喜,那做這一切也是值得的,便就一往不究了哈哈哈~!”

    眾人哈哈同樂。

    謝淵夫夫二人卻默不作聲,細聽著一家人絮絮叨叨,你一言我一語,兩人只能一會兒對視無語,一會相視而笑。

    對言堇云來說,一切都不太真實,他所擔心的一丁點都沒有碰上。

    只能說,這是遇上了對的人。一個充滿愛的家,也會把這份情感撒滿每個人的身上。

    從這一刻起,言堇云可以堂堂正正直面國公府的每一個人,他再也無需遮遮掩掩、無需拘束、無需畏懼。畢竟,這是家人給予他的權利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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