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如果我幫不到你
謝桑覺得自己的身體出了毛病, 身上的器官不聽使喚,無論是砰砰亂跳的心還是莫名其妙發紅的臉, 好一通折騰沒找出病因,反倒是把自己給弄睡了,他都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
第二天早上謝桑難得醒的早些,他是被渴醒的,肚子里火燒火燎燥得慌,急需一瓶冰水下肚, 他推門而出。
“哐當——”
一側執勤士兵看見謝桑臉上的驚訝都掩飾不住,他下意識看了眼時間,愣了幾秒后反應過來后趕緊說道早安。
謝桑隨意點頭敷衍了一下后拖著鞋子走下樓,站在樓梯上往下隨意一瞥,他看見了整裝待發的法蘭克, 他身側站著一個高大粗狂的軍雌, 謝桑認得他, 那是法蘭克的副將巴頓, 對方面上的神情顯得有些急切。
法蘭克應該是今日要出席什么重要場合,他身上的穿著服飾比以往更加隆重, 胸前偌大的寶藍色的鉆石項鏈閃著耀眼的光茫,一瞬間就吸引了謝桑的注意。
謝桑生為京都圈中最有名的二世祖,見過的寶貝自然少不了, 家中的藏品隨意拿出一兩件都能為博物館添光加彩的那種。他有一個并不算秘密的愛好,那就是喜愛亮閃閃的寶石, 單單是他家的寶石收藏品就能擺滿一整張墻, 因此他一眼就能確定法蘭克脖子上戴著的這顆寶石項鏈絕非凡品。
這串寶石項鏈竟然整體都是由鉆組成, 閃著銀光的鏈身由數十顆小鉆鑲嵌連成,偌大的藍寶石項鏈以多顆白鉆作為陪襯, 貼在飽滿的胸|肌上勾勒出姣好的形狀,棱形的藍寶石不偏不倚地垂在大|胸中間,隨著呼吸起伏折射微閃的光,瑩潤如同活水,一眼就讓謝桑這個寶石愛好者移不開視線。
可能是謝桑的視線太過灼熱,也可能是法蘭克頭頂長了眼睛,正在看報告的法蘭克忽然抬手打斷了巴頓的話,他抬起眼。謝桑沒想到法蘭克如此敏銳,偷偷摸摸打量的目光來不及收回,視線在空中不期而遇,法蘭克朝謝桑走了過去。
“怎么起得這么早?”
謝桑戀戀不舍地收回了黏在寶石項鏈上的視線,本就口干舌燥的他下意識咽了口口水,他從樓梯上居高臨下走下,神情高冷言簡意賅:“渴了。”
“渴了?”
聞言法蘭克折返到桌前倒了杯水,遞給了走下來的謝桑:“溫度剛好能喝。”
謝桑接過法蘭克手中的水杯,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法蘭克胸前的藍寶石上。偌大的寶石重量不輕,法蘭克每走一步路都會隨之震顫,每次落下時都會在飽滿的胸部上彈上一彈,就像是一條游魚甩了甩尾巴,不輕不重卻格外讓人在意。
白色襯衫是絨布面料,隱隱能看見其下起伏的飽滿肌肉,此刻法蘭克的胸膛仿佛成了成了上好的匣子,大方地將珠寶的魅力展示地淋漓盡致。
謝桑的注意力不知什么時候早已經走偏,被子中的水早已經飲盡了,他卻毫無察覺,他腦中莫名浮現昨晚的情景,鼻尖仿佛還殘留著昨晚蹭過的觸感,肉韌綿軟。
謝桑的臉唰地一下子紅了,手中的杯子被猛地往桌面上一放發出砰的一聲響聲,他像是作則心虛一般語速極快:“你怎么還在這里?”
這話乍一聽像是質問,巴頓瞬間皺起了眉頭,他下意識看向法蘭克,后者像是沒聽見一般毫無反應,沒有絲毫怒氣或是不悅。巴頓咬緊牙,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他看見法蘭克對謝桑的特殊對待,但是每一次都讓他忍不住雙拳發緊。
法蘭克的視線捕捉到謝桑刻意別開的視線和微微發紅的耳朵,他沉靜的眼眸中閃過細碎的光,并未顧左右而言他,他開門見山地回答了謝桑的問題:“因為我在等你。”
不過是慌張間隨口說的一句話,可法蘭克的回答卻讓謝桑驟然一愣,他猛地抬眼對上了法蘭克的眼睛,在那雙湛藍眼底他讀出了毫無遮掩的認真,忽然間他的心臟和昨晚一樣再一次不聽使喚。
謝桑抬手按了按心臟的位置,皺著眉開口:“你等我做什么?”
法蘭克:“聽士兵說昨天你在模擬操作室選擇了賽車比賽……”
法蘭克的話還沒說完,謝桑像是忽然被抓了尾巴的貓渾身的毛都豎起來,直接開口打斷了法蘭克的話:“那又如何,怎么了,連個模擬賽車我他媽的都玩不得了嗎?”
玩賽車像是不務正業的富家公子哥的標配,可是玩歸玩,但是真的想要玩出點成績來也是需要大把的時間精力和難得的天賦。
偶爾拿個第一可能說是放水,但是次次都第一那就是絕對的實力了。可是即使謝桑的賽車實力能夠碾壓業內選手,他仍舊是別人口中不務正業的浪蕩二世祖,他絕不會成為他爸口中的驕傲,那個男人每次提起他臉上的神情就像是看路邊的垃圾。坐在豪車中人根本不在乎垃圾,他眼中唯一能稱得上真情實感的只有厭惡,而即使是這一絲厭惡也是從不過心的。
提起他的時候永遠都是嫌棄厭惡,永遠都是看不上,無論他做什么。
想起了從前,謝桑的臉色變得格外地難看,他像是被觸碰了傷口忽然翻臉,漆黑的眼底死死盯著法蘭克的臉,若是把他比作一只貓,此刻他已經拱起背脊露出尖爪隨時準備進攻,瞬息之間氣氛就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法蘭克沒想到自己一句簡單的話竟然讓情況變成這樣,他開口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問你是不是想玩賽車。”
謝桑冷笑一聲,雙手抱胸往椅背上一靠:“想玩又如何不想玩又如何,難道我說我想玩你就會讓我去玩?!”
“我會。”
兩個字斬釘截鐵,法蘭克的語氣和他臉上的神情都在告訴謝桑他剛剛并非幻聽,他扯了扯嘴角:“你聽清楚了,我剛剛說的是我要出去,要去玩賽車。”
法蘭克點頭:“我聽得很清楚。”
聞言,謝桑的眼中浮出毫不掩飾的狐疑:“你的意思是你同意讓我出去了?”
謝桑可還記得昨天的情景,他不過是在別墅里頭走一走,那些收到法蘭克命令的仆從就提心吊膽、小心翼翼,這些天他沒有離開別墅一步,走到哪里都有蟲跟著,像是怕他一個不注意就會死掉。而現在法蘭克卻說同意他出去玩,甚至還同意他玩賽車。
法蘭克:“這幾天你一直待在這里必然會煩悶,模擬操作室雖然有千余種場景模擬,但終究是假的,剛好這兩天有賽車比賽,剛好去看看散散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謝桑不相信這里頭沒有陷阱,他冷嗤一聲:“法蘭克你|他|媽的又想要做什么?”
法蘭克像是沒有聽出謝桑語氣中的陰陽,仍舊是那副任憑你說什么好話壞話全盤接受的模樣:“我想要你高興一點……”
謝桑當即冷笑一聲,他不等法蘭克說完回懟道:“想我高興一點?你|他|媽的總是跑來橫插一腳多管閑事,這幾天一直關著我,怎么了,現在不打算關著我了,你良心發現了?還是說你|他|媽的嫌我煩……”
謝桑的話忽然頓在口中,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說出這種話,一想到法蘭克是嫌他煩了不想要管他,他心底忽然生出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莫名地讓他的心情糟糕到了極點。
“他媽的你當初為什么要管我!”
法蘭克看著情緒忽然有些失控的謝桑,抿唇道:“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會管你,我只是想要所以就這么做了,謝桑,我并不是想要關著你,我只是怕你繼續尋死……”
謝桑冷笑:“那你現在就不怕我繼續尋死了?”
空氣中仿佛有片刻的沉默,法蘭克看著渾身都豎起尖刺的謝桑緩緩開了口:“……所以我會跟著你,我陪你一起去看賽車。”
“不過謝桑,你真的是想尋死嗎?”
謝桑眼底一震。
法蘭克將謝桑的神情盡收眼底,他眼眸微垂:“雖然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但是你的方法太過極端,如果可以,你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謝桑扯了扯嘴角,他的聲音很低,像是泄了氣:“告訴你有什么用?”
法蘭克靜靜注視著謝桑幾秒后,忽然朝謝桑開口道:“走吧。”
謝桑皺眉:“去哪?”
“去賽車場。”
法蘭克神情不變,沉靜依舊,他朝謝桑伸出了手:“你說我幫不到你,但至少我想讓你高興。”
謝桑再一次聽到了心臟跳動的聲音,只不過這一次比以往的都要大聲劇烈,就他的心臟要破開他的胸膛跳出來一般。
謝桑見過太多嘴上說著一套心里其實想著另一套的人,打著為你好的名頭實際上是想使勁渾身解數踩你一腳,他下意識地就把法蘭克當作從前見過的那些人對待,可是現在他發現法蘭克和他們完全不一樣。
他的關心真心實意。
有很多人在看見路邊流浪貓流浪狗時會突然好心泛濫,他們的心在那一刻被名為“拯救”的高大上光環籠罩,滿心熱血地將流浪貓狗帶回去,說著要給他們一個家,只要乖巧聽話就會有吃有穿。
世界上并非沒有好人,他們沒有嫌棄又臟又臭還一身病的貓兒狗兒,好好地將他們養出一身漂亮皮毛,這些流浪貓狗有了家比起一開始就嬌生慣養的貓主子顯得更加乖巧懂事。得到后失去遠比從未得到要痛苦的多。
可若是這只貓本就是家養子呢?被棄養的他對所有的人都懷著憤恨和忌憚,他不再相信任何人,對那些想要收養他的人他下意識拱起背脊露出尖爪,滿心付出得到的是滿手的抓痕,這樣的他決計會嚇退一種想要給他一個家的人,而等待他的終究是流浪,除非——
除非他遇到一個這樣的人,這個人能看透他兇狠外表下脆弱的內里,不懼怕利爪的傷痛,每一次都毫不猶豫地朝伸出手,溫和包容,耐心十足。
在法蘭克的視線中謝桑抿著唇保持沉默,他沒有握住法蘭克伸向他的手,但是身體卻朝法蘭克的方向走了過去,他的聲音悶悶的:“我自己會走。”
站在一旁見證了所有經過,巴頓虎目一瞪,他著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家長官竟然要拋下重要的會議去陪雄蟲看賽車比賽?
看著法蘭克和謝桑真的要走,巴頓忍不住開了口:“上將,您和陛下今日還要和使臣團一起聚餐商洽事宜,您……”
法蘭克看了巴頓一眼,聲音淡淡:“宴席有陛下在場足夠了,他也該學會獨自面對。”
“可是……”
在法蘭克的視線中,巴頓不情不愿地閉上了嘴巴,他苦著一張臉看著法蘭克和謝桑并肩離開了別墅。
第102章 法蘭克的私心
盟國的使臣團到來總是要一番招待, 考慮到舟車勞頓,宴席設在第二天上午。宴會開始前的十分鐘, 使臣團已然全部就坐,他們上位坐著的是年輕的蟲帝亞瑟,他身側另設一張同樣的椅子,顯然是為法蘭克準備的。奇怪的是一向早到的法蘭克遲遲未來。
“陛下,早就聽聞歐亞聯邦帝國繁華,昨日去了夜市, 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真真是亂花漸欲迷人眼,迷得我們都不知道該看什么了!”
“這繁榮背后可得下大力氣,帝國井井有條,欣欣向榮, 足以見陛下您的用心, 英雄出少年, 陛下年紀輕輕就有了如此大的作為和遠見謀略, 實乃是帝國之幸,百姓之福啊!”
“可不是嘛, 最近多動亂,什么叛軍啊星盜啊猖獗四起,吃了熊心豹子膽連雄蟲都敢抓, 若非歐亞聯邦帝國鼎力相助,怕是得有不少珍貴的雄蟲閣下遭難, 如今我們能夠坐在這里看著歌舞升平, 多虧了陛下英明勇武, 遠見卓識!”
使臣團從落座以來就開始不停地拍馬屁,亞瑟嘴角掛著點虛浮的笑意一一將他們的恭維應下, 面上盡顯皇家風范,看上去每一句話都有回應,但實際上一句話都是只過了耳沒進心,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像面上表現的那般氣定神閑,余光時不時朝著門口望去,很顯然他是在等法蘭克。
使臣團見狀互相對視一眼暗道到底是年輕,沉不住氣也鎮不住場子,口中的恭維一聲沒落,但是除此之外也沒有什么了。一放在不走心的夸,而另一方則是不甚在意的敷衍,此刻他們的目光都在明里暗里望著入口,各懷心思等著法蘭克的到來。
巴頓進門前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姍姍來遲的他一瞬間就成了全場的焦點,那種感覺簡直是如芒在背,他硬著頭皮快步朝為首的亞瑟走去。
等了半天卻不見法蘭克,亞瑟嘴角邊虛浮的笑掛不住,他雙眼微瞇看著匆匆而來的巴頓,面上已然帶了薄怒,巴頓見狀趕緊低聲開口解釋:“陛下,上將有事,今天的宴會來不了。”
“有事來不了?”
亞瑟輕輕出聲,他那雙和法蘭克如出一轍的藍眸盯著巴頓,仿佛要看透他的靈魂,巴頓背上的冷汗唰地一下全冒出來了,他深吸一口氣將法蘭克的原話復述:“上將說,今日的宴會您足夠面對,您也該獨當一面了。”
巴頓垂著頭說完這句話他忍不住閉了閉眼睛,他不敢看亞瑟的臉,要知道他聽見法蘭克說這話的時候都覺得氣。
短短的幾秒鐘仿佛被無限延長,就在巴頓背后的衣服要被冷汗浸透的時候,冷不丁一聲輕笑,他小心翼翼抬眼,就看見亞瑟單手撐著臉嘴角微勾扯出了一個笑,他的聲音很輕,除了巴頓只有他身后沉默不語的影子安塞爾能夠聽見:“哥哥這是在生我的氣,因為什么呢?因為我這三個月沒有完成他布置的作業,還是因為……”
亞瑟的唇畔無聲地張了張,一個幾乎聽不到的音節從他的唇齒之間彈出來,巴頓猛地低下頭,他離得近讀懂了亞瑟的唇語,那未發出的無聲音節赫然是“謝桑”兩個字。
其實法蘭克的話并無問題,盟國的使臣團來朝他身為聯邦最高執行官雖然也能作為東道主迎接,但是一國君王幫其接風設宴更是天大的榮譽,使臣團亦是無話可說。這些年歐亞聯邦不再像前些年那樣蠢蠢欲動不安分,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他打算放手,讓亞瑟學會獨當一面。這些其實法蘭克早就有打算,并非一朝一夕突然冒出的念頭,而這次的使臣團之事正好就是一次歷練。當然了,法蘭克并不是會主動解釋的蟲,而他因為謝桑多次破例,因此亞瑟和巴頓回錯了意也是正常。
法蘭克的缺席著實是在意料之外,使臣團雖然驚詫但是很快就回過神來,他們神色各異,眉來眼去眼神交流一番。身為上位者最在乎的東西莫過于面子,被當眾下了面子,由此可見的歐亞聯邦帝國這對當權者的兄弟之間關系也并非那么融洽,那些謠言并非空穴來風。
心懷鬼胎的使臣心中暗喜,身為朝臣揣摩心思是他們必備的技巧,他們沾沾自喜地以為這是一個切入口,口吻中滿是替亞瑟說話的打抱不平:“兩國邦交事關國之大事,法蘭克上將竟然如此行事,簡直是不把陛下您放在……”
“他如何行事了?”
使臣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亞瑟直接打斷,只見剛亞瑟唇邊毫無笑意,居高臨下看著說話的使臣仿佛眼眸寒涼,他重復了一遍:“你說他如何行事?”
冷不丁被亞瑟的視線嚇到了的使臣將口中斥責的話咽了回去,本能地求生欲望讓他瘋狂搖頭否認,甚至抬手扇了自己兩巴掌:“是臣下說錯話了,喝了酒說話沒過腦,請陛下恕罪,請陛下恕罪。”
使臣還算是聰明,舍得對自己動手,手下沒有留情兩巴掌落下去臉直接就腫了,畢竟是盟國的使臣弄不好會傷了兩國和氣,亞瑟冷哼一聲開口道:“歐亞聯邦不是瑞納金,我不知道你們在瑞納金都怎么做事怎么說話,但是在這兒,別用你們那套陰謀詭計揣測我們兄弟,別以為誰都像你們一樣,家風不正才會滿腦子都是兄弟鬩墻這種丑事。”
心臟看什么都臟!
亞瑟正生著氣,這個沒頭沒腦沒眼力見的家伙還好死不死撞他槍口上來,若不是因為這是瑞納金的使臣團,他早就把蟲拉下去打了!他們以為自己是誰,法蘭克是他哥,他們算哪根蔥竟然敢當著他的面指責他行為不端?!
亞瑟深吸一口氣壓下胸中的怒火,眼不見為凈一般地揮了揮衣袖:“兩國邦交確實是大事,但是若是你們真的在乎這大事,說話前最好動動腦子,管好自己的嘴巴。”
聞言跪在底下的使臣訥訥應是,歐亞帝國的外交部部長見狀掏出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上前做和事佬打哈哈:“陛下,時間差不多了,您看什么時候開始?”
看著腫著臉的使臣灰溜溜地縮到角落,亞瑟瞇起眼朝身側的侍從看了一眼,后者收到他的視線悄悄退下。亞瑟抬起倨傲的下巴,臉上揚起一抹合乎禮儀的笑容,仿佛剛剛發怒的并不是他,他起身端起一側侍從送上來的酒杯晃了晃,鮮紅的酒液在被子里晃蕩出好看的波紋,他朗聲道:“各位,各位……”
宴會上所有的蟲的目光都被他吸引,年輕的蟲帝將手中的酒杯舉起,他站在臺上俯視著底下,像是戴上一張完美無缺的面具:“感謝各位不遠萬里來到歐亞聯邦,家國無小事,各位辛苦為國奉獻,實乃國之棟梁,今天的宴會雖然是接風宴但更是對諸位辛勞的贊揚,現在讓我們一起舉杯祝歐亞聯邦和瑞納金帝國友誼常青!”
第一次沒有法蘭克坐鎮,年輕的君王卻毫不怯場,他高舉酒杯雙唇輕抿紅酒后,端著杯子朝下方的使臣團走去,他身上的燙金暗紋在漢白玉造就的臺階上逶迤而過,恍惚間巴頓仿佛在他身上看見了法蘭克的影子。
亞瑟并沒有在宴會上久待,且不提他本就不喜歡這種場合,法蘭克的缺席和那個沒腦子的使臣讓他憋了一肚子氣。他不是瞎子自然看出來此次前來瑞納金帝國的使臣團心懷鬼胎,他不想浪費時間和他們勾心斗角,恩威并施地嚇唬對方一波后把任務擔子交到外交部長頭上后就離開了。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要是外交部長連這么些個蝦兵蟹將都處理不了,那就可以準備收拾包袱下崗了。
……
“你說什么,賽車?”
剛剛在席面上有外蟲在場不好開口,如今方便講話后亞瑟從巴頓的口中問出了法蘭克缺席的理由,他臉上的神情簡直跟生吞了一只大頭蒼蠅無甚區別。
巴頓點頭,他臉上的神情也是同樣地一言難盡,很顯然在他們的印象中賽車場這種地方和法蘭克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亞瑟一口白牙都要咬碎了,此刻在他的心中謝桑禍國殃民的形象徹底板上釘釘,他一把將身上的華服扯開往地上一扔,喊了一聲:“更衣,吾要微服出訪!”
“微服出訪”的亞瑟在半小時后來到了凡爾賽賽車場,門童滿臉笑容說著歡迎詞快步迎上來,還未靠近就被劍鞘擋住,看著一身掩飾不住殺氣的安塞爾他極有眼力見地退后一步保持距離,他看著目標明確往雅間上沖的亞瑟掏出對講機聯系經理。
這邊,亞瑟站在雅間門口深吸一口氣一把推開了門,門口就是一張巨大的屏風,將雅間內的景象遮擋的嚴嚴實實,他心下一驚快步朝里頭走去,看清站在透明弧形觀景臺前的法蘭克他懸著的心終于落下,他喊了一聲:“哥哥!”
察覺有蟲進來的法蘭克聞言扭頭,看見亞瑟和他身后的安塞爾他略微一愣,隨后眉頭蹙起,很顯然,這個時間點亞瑟不應該出現在這里。
亞瑟快步朝法蘭克走去,視線同時朝四周看去,房間里很整潔干凈,并沒有他想象的污糟畫面,亞瑟沒發現謝桑的身影。
“哥哥,你——”
法蘭克看著喘著氣拉著他想要說什么的亞瑟,皺著眉倒了杯水遞給他:“喝完再說。”
亞瑟此刻哪有心情喝水,況且他滿肚子的火也不是一杯水就能解決的,他將水杯隨手一放拉著法蘭克,急急開口:“哥哥,你跟我走。”
說著亞瑟拉著法蘭克就走,但他沒有拉動,他扭過頭就看見法蘭克不動如山,他聽見他說:“去哪里?亞瑟,你不該在這里。”
“那我應該在哪里,宴會廳里頭和那群滿肚子壞水的家伙勾心斗角嗎?!”
亞瑟喊道,他臉上的神情顯得格外委屈,他緊緊地抓著法蘭克的手臂,看起來像是一個害怕被拋棄的孩子,他比謝桑還要小兩歲,是法蘭克抱在懷里養大的,他和法蘭克之間的關系比起普通兄弟更為緊密。
法蘭克下意識皺眉,聲音發冷:“他們欺負你了?”
亞瑟抿著唇,他的哥哥還是和從前一樣好,下意識就維護他生怕他被欺負,可越是這么想著委屈就越發不可收拾:“哥哥,你為什么要把我一個蟲丟在那里?”
亞瑟這話說的實在夸張,這一場接風宴不算仆從侍衛起碼一百多號蟲,其中三分之二都是歐亞聯邦帝國的官員,都是法蘭克帶著亞瑟見過的熟面孔,再怎么說也不至于到孤身一蟲的地步。
法蘭克沉默片刻,看著面露委屈的亞瑟神情有些無奈:“……亞瑟,外交部出席的官員超過三十位,巴頓也在場,你還有一年半就成年了,也該獨自面對了。”
亞瑟捂著耳朵喊道:“我不要,我才不要學會獨當一面,哥哥你難道會離開我嗎,為什么要我學會獨當一面?!”
法蘭克靜靜看著捂著耳朵拒絕接受的亞瑟,對方的抗拒在他意料之中,但是這并不能動搖他的想法:“亞瑟,你是一國君主,帝國最終還是要交到你的手里。”
歐亞聯邦帝國上將專斷妄圖越俎代庖將親弟弟當作傀儡之類的謠言已經傳到了法蘭克這位故事正主的耳朵里,法蘭克相信亞瑟不會聽信這些話,但是蟲心難測,有誰能知道未來的事情呢,況且放權本就是他一直考慮的事。
法蘭克嘆了口氣,轉移了話題:“你為什么不待在宴會上?”
亞瑟撅著嘴,絲毫不見在宴會上把使臣團嚇成軟腳蟹的威風模樣:“他們說哥哥你的壞話,我不想和他們待在一起。”
聞言法蘭克深深看了亞瑟一眼,張了張嘴。
亞瑟率先開口搶先一步,他始終牢記自己來這里的目的:“哥哥,你為什么要來這里,那只雄蟲要求你來的嗎?”
亞瑟口吻中對謝桑的不滿都快要溢出來了,法蘭克靜靜注視著他:“亞瑟,他有名字,他叫謝桑,我來這里是因為我喜歡賽車,還有是我要帶他出來的。”
“我怎么不知道哥哥喜歡賽車?”亞瑟想也不想就開口,言語中帶著狐疑,很顯然他以為法蘭克說的話是在為謝桑找借口開脫,如是想著他對謝桑的感官更差:“他在哪里,這么不見蟲影?”
“他叫謝桑。”
法蘭克糾正了亞瑟對謝桑的稱呼,說完他才回答對方的問題:“他去洗手間了,我在等他。”
法蘭克抬了抬手卷起被亞瑟扯松開的袖子,露出的小臂肌肉線條流暢,無形間散發著魅力:“亞瑟,你要有禮貌,學會尊重對方,還有我剛剛說的話都是真的。”
看著面前從頭到腳都透露著涵養,從哪里看都優秀的挑不出一絲毛病的法蘭克,再想一想有過一面之緣滿嘴粗話的謝桑,亞瑟只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他不明白為什么法蘭克會喜歡謝桑,他這樣想也這樣問了。
“哥哥,你到底喜歡那只雄蟲什么?”
法蘭克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亞瑟,他看著亞瑟低著頭不情不愿地屈服,重新問了一遍問題:“到底為什么喜歡……呃謝桑,他沒有禮貌滿嘴臟話,而且他對哥哥你一點都不好,他就是仗著哥哥你喜歡他就欺負你,他憑什么朝哥哥你撒氣,就憑他的身份對哥哥你說的那些話足夠把他關到大牢幾百遍了!”
亞瑟說著話是咬牙切實,全是真情實感,他并不知道謝桑對法蘭克做的一切,若是他知道謝桑在和法蘭克發生關系那天連褲子都沒提就不買賬,還干出這種混賬事,他怕是得把謝桑拆成一百零八塊骨頭。
法蘭克沉默片刻,開了口:“他不是故意的,他很痛苦,不知道該怎么辦才會變成這樣。”
亞瑟不服氣:“痛苦就能隨便罵蟲了?痛苦就能不講道理了?哥哥,你別幫他說好話了!”
法蘭克:“我關著他攔著他,所以他才會這樣,他的內心柔軟善良……”
“柔軟?善良??”
亞瑟簡直要被氣瘋了,他第一次知道自家哥哥竟然還是個戀愛腦:“哥哥,你到底從哪里得出的這個結論,你不是事事都要求有證據的嗎?我看他的脾氣壞到全帝國都挑不出第二個了!”
就憑亞瑟和謝桑的短短一面,他絲毫想不出柔軟善良和謝桑有什么關系,而且他還從巴頓那里得知謝桑的脾氣很壞,酒店那三天他把能砸的都砸了個遍!
法蘭克:“亞瑟,你看東西太表面了,如果他真的想你說的這么壞,那我問你,這些天照顧他的侍從有哪個受傷了嗎?”
亞瑟被問得一噎:“……這我哪里知道。”
法蘭克垂下眼,纖長濃密的睫毛在他立體的五官上打落陰影,他看起來有些寂寥:“謝桑身邊的蟲沒有一個受傷,從始至終他傷害的都是他自己。”
一個心壞心狠的蟲絕對不會為了不踢傷仆從而拉傷了腿,他也絕對不會在看見被蟲差點被他摔的東西砸到而變了臉色,也不會為跳樓當天那看守不利的士兵求情。就連咒罵,也是那么一句重復來重復去的。都是強裝出來的表象。
法蘭克雙手交叉置于胸前,他抬眼看向對面不明所以的亞瑟:“亞瑟,你們都問我為什么喜歡他,這個問題我答不上來,我只知道面對他我無法放手,我想讓他高興開心。”
法蘭克忽然頓了頓,他身為保護者的形象太久了,這些年學的都是讓自己如何變得無堅不摧,向蟲展現軟弱的一面對于他而言實在太難,他閉了閉眼,嗓音艱澀最終吐出一句很短很短的話:“亞瑟,我也有私心。”
謝桑就是他的私心,這些年以來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學會壓抑本我,可是他錯了,愛欲如野火,不知從何處起,也不知從何處終。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喜歡上謝桑的,是因為窺見雄蟲強裝出來兇狠表象下的脆弱嗎?還是因為那幾乎吞噬靈魂讓蟲震顫的痛苦?不過是一點在意,一點又一點,等他恍然驚覺,野火已然迎風起。漫天大火之后會有春生嗎?
有誰知道?
他們兄弟之間的談話很專注,在他們都沒有發現的角落,去而復返的謝桑靜靜站在屏風之后,厚重的屏風灑落陰影,和墻壁之間恰好形成一個能讓他藏身的的三角區域,他低著頭靠在冰冷的墻壁上,神色莫測,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那里站了多久。
第103章 謝桑抱住了他的腰
“哥哥, 我不明白。”
亞瑟看著法蘭克,他和法蘭克極其相似的藍寶石眼眸中浮現出迷茫。他們足夠優秀, 又手握滔天權勢,只要他們想,勾一勾手指就會有一大把蟲匍匐在他們腳下。
法蘭克抬起手輕輕落在亞瑟的肩膀上,拍了拍,他的視線移向亞瑟身后的安塞爾,這位專屬于陛下的影子騎士始終牢記著自己的使命, 他打敗了無數挑戰者,這些年沒有誰比安塞爾做得更好。法蘭克忽然想起數年前的一件事,宛如影子的騎士和曾經跪地立誓的少年緩緩重合,法蘭克揚起一抹淺淡至極的弧度:“亞瑟,你以后會明白的。”
亞瑟沒有聽出法蘭克話語中的深意, 他心不甘情不愿極其艱難地吐出口中的話:“哥哥, 你要是真的很喜歡他, 你養著他就好了, 皇室不缺豪宅別墅,何必非如此多的心思, 還想著哄他高興。”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亞瑟心中的醋壇子早就打翻了,尤其是當他明白法蘭克正在費盡心思想讓謝桑高興時。他是法蘭克親手養大的, 法蘭克對于他而言是兄長但也像是父親,這也意味著法蘭克對他從來不是一味的寵溺, 他教導他責任, 培養他能力, 關心他的生活起居。法蘭克對亞瑟的好無可挑剔,可是謝桑得到的是他渴望卻沒有得到過的待遇, 無怪乎他心中失衡。
亞瑟咬著牙,一張臉都快要扭曲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說出這些話是多么不情愿:“北城那塊地快建好了,哥哥你拿去用,你讓他住進去,那邊還有些土地沒有利用,隨他建個馬場賽車場什么的都行。”
法蘭克搖了搖頭:“亞瑟,那塊地本來是做什么用的之后依舊不變,合格的君王并不應該以權謀私,況且我從來都沒有打算關著他。”
亞瑟著實覺得謝桑不識好歹,要知道就法蘭克這個條件什么雄蟲得不到,可偏偏就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他右邊眉毛高高抬起,看上去顯得有些盛氣凌人:“這怎么能算是關?誰家犯蟲有這么好的待遇?住附贈賽車場跑馬場的大別墅要是算關押,怕是有一堆蟲巴不得被關一輩子!”
法蘭克:“亞瑟,違背意愿就算住在別墅之中也和牢籠無甚區別,我從來沒想要關著他,這樣做全是不得已,我怕……”
“怕他去死是吧?”亞瑟截住了法蘭克的話,語速極快:“哥哥,我真是不明白為什么會有蟲不好好活著整天想著去死,他不會是有病吧?”
“亞瑟!”
法蘭克眉頭蹙起,語氣加重帶著告誡的意味,亞瑟梗著脖子一副死活不退的模樣,僵持不下間屏風后忽然傳來一聲應答。
“你是醫生嗎,怎么知道我有病?”
法蘭克一愣,他看著從屏風后面走出來的謝桑,他下意識上前一步想要解釋,就被亞瑟搶了先:“我雖然不是醫生,但是我不瞎,就憑你做的事情,你腦子沒病?”
“亞瑟!”
法蘭克眉頭緊鎖加重了聲音,眼底警告分明,說完后他朝著謝桑,眉宇間帶著微不可察地慌亂:“謝桑,你聽我解釋,剛剛并不是你聽到的那樣。”
“哥哥,你向他解釋什么,有什么好解釋的?!”
亞瑟瞪著謝桑,他才看不得法蘭克在他面前低頭,他們的身份地位什么時候需要他們低頭?
法蘭克這一次真的生氣了,他低吼出聲:“亞瑟!”
亞瑟假裝聽不見,漂亮的藍眼睛死死瞪著謝桑,時刻準備迎接他的反擊。然而出乎意料地,謝桑沒有反駁他,也沒有回懟他,他抬頭看向一側阻攔亞瑟的法蘭克,言語間的戾氣不再,表情冷靜,食指指節在觀戰臺的透明玻璃上不輕不重地敲了敲,開口道:“我們再比一次。”
法蘭克一愣,轉瞬就明白了謝桑的意思——中場休息還有十分鐘結束,現在還有機會臨時插車。法蘭克沒有立即回答,上一次謝桑賽車時的模樣至今讓他心有余悸,他不敢冒險。
但是謝桑從來都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他挑眉朝法蘭克抬了抬下巴:“一句話,比還是不比?”
在場的亞瑟也后知后覺意識到謝桑要做什么,心中頓時氣壞了,賽車這種事情多么危險,四輪的起碼還有外殼保護,摩托車那就是肉包鐵,出了什么事情誰負責?謝桑想死難道還想要拉上他哥哥?!
“不行,絕對不行,我哥哥才不會和你一起……”
亞瑟的話還沒有說完,他身側,法蘭克答應的聲音言簡意賅地響起:“比。”
亞瑟瞪大了眼睛,失態地大喊了一聲:“哥哥!這太危險了,誰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思,哥哥你都沒有騎過摩托車!”
聞言謝桑朝亞瑟投去一眼,他唇邊勾起一抹弧度,像極了嘲諷。
“你這是什么眼神!”
亞瑟胸口起伏,大吼一聲,想要抓住謝桑問個清楚時,法蘭克拉開了他緊握他衣袖的手,他的力道不大,但是卻不容拒絕,亞瑟眼睜睜地看著法蘭克朝謝桑走去,他咬緊唇像是終于下定決心大喊一聲:“安塞爾,攔住他們!”
無聲無息藏匿于陰影中的影子隨機而動,雪白的劍光從劍鞘中躍然而出,法蘭克余光一瞥,抽出腰間的劍反手一揮,刀鞘和長劍撞擊發出鋃鐺聲響,亞瑟趕緊大喊:“安塞爾,別傷我哥哥!”
劍光一頓,然而就是這不到半秒的停頓,法蘭克的刀鞘已然抵在了安塞爾的胸口,鑲嵌著金屬底的刀鞘堅硬,若是法蘭克用的不是刀鞘而是真刀,此刻安塞爾已然是生死難料。法蘭克手中微微發力,視線透過安塞爾望向他身后的亞瑟,他的聲音很冷:“亞瑟,若是我用的是真刀,你剛剛那一聲他就已經死了。”
亞瑟僵硬地立在原地,他看清了法蘭克眼底的流露出的情緒,那是失望。他張了張嘴巴,他的神情像是犯了錯的孩子。
法蘭克無心傷蟲,打算收起刀鞘離開,奈何安塞爾唯亞瑟的命令是從,他心中只記得了亞瑟讓他留住法蘭克的命令,他就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滿腦子只剩下完成任務,沒了劍還有手腳可以搏擊。法蘭克看著安塞爾一拳直接朝他面門而來,雙眸微瞇,手中刀鞘陡然翻轉。
“咔嚓——”
胳膊和刀鞘猛地一撞發出讓人牙酸的悶響,可是安塞爾卻像是沒有痛覺一般,五指成爪仍舊朝法蘭克襲去。
一切發生的極快,只在電光火石之間,眼看著安塞爾的手就要碰到法蘭克,亞瑟終于反應過來大喊一聲:“住手!”
像是按下了什么暫停鍵,安塞爾的手在距離法蘭克不到兩厘米的距離停下,后方的亞瑟趕緊上前,與此同時安塞爾重新退回了陰影之中。
“哥哥,你沒事吧!”
亞瑟滿臉焦急,他慌張地想要上前查看法蘭克有沒有受傷,卻被法蘭克不著痕跡地拒絕,他倉惶著抬起眼望著法蘭克:“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你受傷,我怕他害你,你能不能不要去,你有沒騎過摩托,我害怕……”
“他摩托騎得很好。”
一側的謝桑冷不丁地開了口,他看著亞瑟的眼神帶著些許嘲弄,見狀亞瑟下意識反駁:“你瞎說,我怎么不知道哥哥會……”
謝桑直接了斷地打斷了亞瑟的話:“你問過他嗎?”
亞瑟:“他是我哥哥,我怎么會不知道……”
亞瑟滿臉想當然的自信,然而他看向法蘭克求證的眼神,在看清法蘭克臉上的神情時一點點消散,他的聲音忽然弱了下去:“哥哥,你原來……會騎摩托嗎?”
法蘭克沒說話,但是他的沉默已然表明了答案。
在法蘭克的沉默和謝桑略帶嘲弄的眼神中,亞瑟倏忽松開了手。他仿佛突然之間變小了,低著頭,他的聲音變得艱澀:“我都不知道……”
賽場上的工作員開始提示比賽馬上開始,謝桑看了仿佛受了重大打擊的亞瑟一眼后抬腳朝外頭走去;一側法蘭克看著頹然失落的亞瑟,伸出的手本想拍一拍亞瑟的肩膀卻不知為何在半路上抽回,他最終還是做了決定——他追上了謝桑。
標志著比賽開始的一聲槍響,數輛摩托宛如炮彈一般射出起跑線,風馳電掣,掀起陣陣狂風,其中最為扎眼的就是法蘭克和謝桑。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他們今天參賽的摩托車和第一次比賽時屬于同一款式,銀色宛如騰云駕霧的白龍,黑色仿佛水中騰躍的蛟蛇,他們死死咬住對方,互不退讓。
謝桑整個身體都緊貼在黑色摩托上,他目視前方,越過一道又一道路線,即使是在彎道也時壓彎加速,沒有絲毫減速的跡象,幾乎達到了人車一體的境界。
這一次他要和法蘭克真真正正比一場,狹路相逢勇者勝,男人之間的感情總是很奇妙,看不順眼干就完了,打一架之后反而成了朋友。高山流水覓知音,是以琴會友以聲訴情,而他今天要和法蘭克來一場以車會友。
玩車的人內心深處都是不安分的,追求刺激,那種失控和掌控的感覺讓他們著迷。這些東西乍一看實在和法蘭克毫無干系,他身居高位,一言一行都遵守規矩,若是放在古代,那就是世家大族養出來的貴公子,莊重沉穩可堪大任,是理想中的偏偏君子。
謝桑第一眼見到法蘭克時曾誤以為他披著虛偽的皮子,全都是裝出來的假正經,后來他發現法蘭克是真正經,真端莊;謝桑自認為和這種人八字犯沖,可是那次的賽車比賽卻又讓他窺見了法蘭克不為人知的一面。
法蘭克似乎一直都在壓抑自己,真正的他到底是什么樣子?
謝桑想,只要痛痛快快比一場,有些東西就不言而明了。
終點的紅旗逐漸進入視野范圍之內,焦灼的比賽已經進入到最后的沖刺階段,他們依舊互不退讓,沙地上摩托快速飛馳過后留下深深的痕跡,謝桑一個加速將法蘭克甩在身后沖進了最后一段賽道——狹窄的只能容納一輛摩托的小道。
勝券在握,胸有成竹。
然而,下一刻——
在觀眾驚呼聲中,謝桑余光后方中闖入了一抹銀色光影,它成幾乎五十度彎曲的角度沿著石壁朝謝桑沖去,狹窄的過道硬生生擠進兩輛摩托,金屬片劃過石壁發出刺眼的火星,謝桑咬牙罵了一句,可是嘴角卻揚起了笑。
觀眾席上的觀眾看的那叫是一個心驚膽戰,提著一顆心就沒有落下去的時候。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只有場上真正玩賽車的蟲才知道今天這場比賽到底有多么厲害。賽場解說員在這精彩的表演之下幾乎語無倫次,他們都屏息凝神地期待著最后的結果。
謝桑□□的摩托終究不是他用慣了的那輛改裝般,頻繁的加速和磨損讓零件開始掉落,他咒罵一聲,眼睜睜看著法蘭克將他甩在身后,他咬緊牙死死握住車把企圖將不停“爆零件”的摩托穩住,發動機隆隆聲中路面上被劃出狹長的痕跡,一個螺絲釘以一種極其恐怖的速度彈飛直接嵌進堅硬的石壁里。
車速雖然在減慢,但是仍舊需要時間。
在觀眾的驚呼聲中,謝桑抬起頭,超過他的銀色摩托忽然調轉車頭朝他駛來,他看見法蘭克朝他伸出手。
謝桑扯了扯嘴角,握住了法蘭克伸向他的手,他腳下一蹬后甩開了失控的黑色摩托,不過是呼吸間他已然穩穩地坐在了法蘭克身后。
終點線就在眼前,法蘭克的車速卻陡然慢了下來,這場比賽本就是為了謝桑,如今謝桑就在他身后,勝敗早已經無所謂了,此刻檢查謝桑有沒有受傷才是首要。
“往前開,別停。”
謝桑的聲音在法蘭克耳邊響起,在他錯愕之際一雙手忽然抱住了他的腰,他的背脊陡然僵硬了。還未待他明白謝桑是什么意思,謝桑的聲音繼續在他耳邊響起,心服口服的喟嘆:“我輸了。”
接下來的一句話讓法蘭克徹底亂了心神,那是一聲很輕很淺的謝謝,散在帶著塵土的風中。
觀戰席上,亞瑟將剛剛驚險一幕的一幕盡收眼底,看見法蘭克和謝桑沒事后他死死握著的手終于松開,他想要朝前走一步,剛邁出一步卻因為腿軟差點踉蹌倒下。
“陛下——”
很低很低的聲音,因為太久未曾說話他的嗓音聽起來很啞,亞瑟摸著發軟的雙腿,看著閃現扶住了他的安塞爾忽然笑了一下,這笑容比哭還難看,他滿眼自嘲:“安塞爾,原來我一點都不了解哥哥。”
第104章 這樣會讓我覺得你很喜歡我
法蘭克和謝桑回到觀戰臺的時候亞瑟已經不在房間里了, 雅間的門敞開著,像是匆匆離開來不及關上, 落荒而逃。
自從謝桑和法蘭克下了賽場他們之間的感覺就發生了變化,仿佛他們同處于一個無形的磁場中,那感覺很微妙,說不上來,但隱隱中卻又讓人覺得重要到無法忽略。
謝桑抬腿跨過門檻,他脖子上掛著一條干凈的毛巾, 幾縷汗濕的頭發黏在脖頸后側,蜿蜒中帶著一種充滿生命力的野氣,就像他這個人,狂野生長,張揚肆意, 下意識地就吸引別人想靠近他。人在自己擅長的地方總是閃閃發光, 謝桑身上有太多閃光點有待發現, 之所以未被挖掘只是因為他的一言一行并不符合他從前所在的圈子對優秀的定義。
豪門深宅, 若是沒有獨當一面、手眼通天的本事,那就該安分守己當一個乖乖聽話的提線木偶, 玩歸玩,但是最后還是得服從安排,這是他們盡情享受應該付出的代價, 可是謝桑偏偏是個硬茬子。
謝桑扯過毛巾隨意擦了擦頭發后隨后丟在一邊,在他身側, 法蘭克的手臂上搭著一條尚未用過的白毛巾, 他并未擦拭身上的汗水, 自下了賽場之后他的視線就再沒有離開謝桑。
法蘭克有很多話想問。
他想問謝桑摩托后駕駛位上謝桑的那個擁抱到底是什么意思。
摩托的速度很快,當時的情況下正常蟲都會為了自身安全抱緊前方的駕駛員, 這是一種失重時下意識的反應,可是那些蟲里頭不包括謝桑。況且,按照謝桑對他的態度,抓住他的手接受他的幫助已經是極大的退讓,按道理來說在謝桑獲救之后他應該做的舉動是大聲喝令停車,可為什么謝桑卻讓他繼續開,別停?
還有那句答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答謝他伸出援手救了他,還是有別的深意?
法蘭克閉了閉眼,他到現在還記得謝桑坐在他背后時說謝謝的語氣,沒有任何的戾氣,毫無成見,真心誠意,就仿佛冰封萬里的原野上忽然飄來了一縷暖風,很輕很柔,但是卻預告了漫長冰雪的消融。一筆勾銷,冰釋前嫌。
法蘭克嘴唇翕張,欲言又止的模樣自然落入了謝桑的眼中,他此刻斜靠在沙發中,剛剛經歷了一場酣暢淋漓的比賽,他渾身都散發著一種蠢蠢欲動的荷爾蒙的氣息,這種味道雖然并非信息素,但是對于雌蟲而言依舊算得上是致命的吸引。
難得見到法蘭克欲言又止猶豫再三的模樣,謝桑抬了抬下巴,他的聲音帶著劇烈運動之后的啞意:“有話就說。”
冷不丁的一聲讓法蘭克下意識一怔,看著面前讓他說話的謝桑,這位亞歐聯邦帝國早已執掌大權多年的執行官生罕見地感到了無措,這種感覺他已經多年未曾體會到,明明面前的雄蟲比他小了十多歲。
法蘭克抿了抿唇,頭一次覺得自己如此猶豫,他斟酌著字句許久開了口:“真的沒有受傷嗎?”
聞言謝桑臉上的神情一僵,他沒想到法蘭克糾結了半天就是要說這句話,他不滿的話剛要脫口而出,下一刻卻忽然頓住,他的臉色有些許難看。
他為什么會有想要追問的想法,法蘭克想說什么關他什么事,他這樣就好像他很在乎法蘭克一樣。
如是想著,謝桑將差點脫口而出的話全部咽了回去,面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撇了撇嘴:“我一開始就說了,我沒事。”
“……好,沒事就好。”
空氣忽然寂靜,一種名為尷尬的情緒仿佛突然涌入。
謝桑等了一會兒后有些受不了,他抓了抓頭發有些煩躁正想要離開,剛剛有了動作對面的法蘭克的眼神就追了過來,看清法蘭克臉上的神情原本耐心告罄的謝桑莫名有了耐心,他重新坐了回去。
“我是想說……”
謝桑嗯了一聲,下巴朝虛空點了點,那模樣像是無聲催促。
法蘭克抿著唇,他口中的話斷了續,變了又變,轉了好幾個彎都沒到點子上:“我想問…賽場上……你為什么伸手抱……你為什么說謝……嗯為什么說輸了。”
謝桑扯了扯嘴角,他向來敢作敢當:“輸了就是輸了,我認。”
法蘭克見狀閉上了嘴,他欲言又止許久后再一次選擇了沉默。
看著法蘭克猶豫又猶豫,斟酌再斟酌,恨不得一句話掰開三塊講的樣子,謝桑心中有些新奇又有些好笑,他正饒有興致地欣賞可法蘭克又閉上了嘴巴,他心道:怎么忽然不會說話了,剛剛在小皇帝面前不是講得很好嗎?說的那些話那么煽情,連他都感動到了。
想起了在門口不經意聽見的對話內容,謝桑唇邊的笑意微斂,他看著法蘭克的眼神變得復雜,怎么說呢,那感覺仿佛第一次來動物園看見大猩猩表演。
法蘭克竟然說他善良?柔軟??傳出去真是笑掉大牙!
他謝桑是誰,他的大名在京都圈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看不上他的人說他是混世魔王,不務正業的二世祖,命好有金湯勺的混混流氓,扶不起的阿斗,扶不上墻的爛泥;羨慕巴結他的人稱他為揮金如土闊少,有錢有顏的豪門少爺,背地里卻咒罵他是個愛玩敢玩不要命的瘋子……
總之以上所有的稱呼都和善良柔軟搭不上邊,法蘭克說他沒有傷害過誰,從始至終傷害的人只有自己。
呵——,把他說的那么高大上,還只傷害自己,這說的是他嗎?睜眼說瞎話,他這個當事人聽了都害臊。
謝桑心中腹誹不停,仿佛有多么不情愿,但是若是此刻他面前有一副鏡子,他就能好好看清楚他此刻臉上的表情有多么傲嬌,他無意識上揚的嘴角壓都壓不住。
謝桑想起他這段時間對法蘭克做的事,每一件事情算起來都是能讓人恨死的程度,若是他們倆的身份互調,換做是法蘭克如此對他,或是有人敢如此對他,謝桑怕是得提刀手刃他,讓他知道什么叫吃不了兜著走。
可是法蘭克不僅沒有發怒生氣,反而……
謝桑抬頭瞥了眼端坐在他面前的法蘭克,下巴無意識地抬高。
這樣看來……法蘭克豈不是愛慘了他?
真是奇怪,法蘭克竟然喜歡他,聽他們的談話,他似乎還喜歡他喜歡的不得了。
難得見到一個真心實意為他好的,上一個就是他媽了,不,他媽的心被分成了好多塊,一半隨著他外公的去世被埋進了墳墓,一大塊撲在心里沒她的丈夫身上,剩下的才是他。真的要算起來,全心全意對他好的,法蘭克竟然是頭一個。
謝桑心里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說不上來是什么,從前無比渴望的東西輕而易舉地就得到了,只不過給他這個東西的對象換了人。
第一個將他裝進心底的不是他媽也不是他爸,竟然是一個渾身肌肉健碩的男人,哦不,法蘭克還算不上人類,他是雌蟲。
奇怪、不解,但是心底的某個角落竟然有種隱隱的……開心?
這樣的想法讓謝桑猛地一怔,他忽然抬起手。
法蘭克正斟酌如何開口繼續話題,忽然看見謝桑伸手敲了自己的腦袋一下,那力道不輕,仿佛是把自己腦袋當成了木頭,他趕緊起身伸手護住了謝桑的頭,大掌虛虛貼在謝桑的頭發上,語氣急切:“這么打自己?頭痛嗎,要叫醫生嗎?”
謝桑的拳頭結結實實敲在了法蘭克的手背上,看著滿臉緊張的法蘭克,他停頓幾秒冷不丁地開了口:“你就這么擔心我?”
法蘭克一愣,旋即他感覺自己的手背被什么溫熱柔軟的東西覆住,垂眸一看,那是謝桑的手掌,他的指尖恰好落在法蘭克挨了他一下后泛紅的地方。
明明只是虛虛地貼著,沒有任何狎|猊的動作,也沒有任何輕浮的暗示,可是法蘭克卻覺得自己的手背燒了起來,好像有火星落在謝桑的指尖,燙的他控制不住地想要收回手。
謝桑感受到指尖下的手顫抖了一瞬,動作太大根本難以忽視,法蘭克的反應格外青澀,就好像是個不諳世事、雙眼清澈的大學生。謝桑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面前的男人明明是個快四十啃嫩草的老牛,哪里有什么清純青澀。
看慣了法蘭克運籌帷幄胸有成足的模樣,謝桑倒是第一次見到他這種模樣,說是不新奇那是不可能的。法蘭克的模樣,讓謝桑莫名地想要逗逗他,他手中微微施加了力氣,滾燙的掌心貼緊了法蘭克的手背,他勾了勾唇道:“法蘭克,你這樣會讓我覺得你很喜歡我。”
謝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問出這個問題,這句話非常自然地從他口中蹦了出來。開弓沒有回頭箭,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謝桑既然問了就沒想要收回來,他心底確實有一個疑惑。
在法蘭克和亞瑟的談話中謝桑聽見了法蘭克說喜歡他,可那又不是法蘭克站在他面前親口對他說的,他對法蘭克喜歡他始終有一種虛幻的感覺。
法蘭克為什么會喜歡他?謝桑身邊圍著的人從沒有少過,有男有女,各種類型什么都有,但是他們都有所圖,當然主要是圖他的錢和他的身份。
其實謝桑的想法實在有些片面,單單是他這張臉就足夠招蜂引蝶,只不過他從未有過靠臉吸引人的想法。從前有個彎成蚊香的富二代時醉酒大著膽子說他美,一句“謝少長得好,那些庸脂俗粉在您面前都黯然失色,”這句都算不上葷段子的話讓他的頭上縫了十八針。
什么長得好,生的美,這些話在謝桑就是變相的侮辱,他又不是夜店里頭靠臉吃飯陪酒賣笑的兔兒爺。謝桑對同性戀的糟糕透頂的感官大約就是從這里開始的,之后偶爾聽見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花花玩意更是讓他干脆連帶厭惡起整個同性戀圈子。
當謝桑在這個誰都不認識的異世界時,當他既無權勢也無錢財任人宰割的時候,當所有與生俱來的優勢全部離他而去時,謝桑的神經就變得格外敏感。法蘭克和他發生關系在謝桑看來就是圖他的身子,把他當作了夜店里隨便玩玩的小寵,他根本就沒想到那是喜歡。
如果喜歡,為什么不說?一開始就挑明不行嗎?
謝桑此刻完全忘記了他原先對同性戀有多深,要是法蘭克一開始就和他挑明,怕是得到的只有怒罵和斷絕關系。此刻他也沒意識到他糾結的竟然不是法蘭克竟然喜歡他而是法蘭克喜歡他卻憋著不說。
法蘭克目光沉沉,藍寶石的眼眸中清晰地映出謝桑的倒影。
面前的雄蟲微微歪著頭,細碎的亮光在他眼底微微蕩漾瀲滟,輕勾的唇角里藏著小心思。他的手貼在自己的手背上,很燙,明明沒什么力道,可是他就是無法抽出手,心甘情愿地被他制服,法蘭克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眼睛時他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眼底的鄭重和認真讓人心驚。一瞬間,冥冥之中謝桑忽然有一個強烈的預感,仿佛法蘭克接下來的話會改變現在所有的一切。
“我的確喜歡你。”
他的眼神熱誠,沉靜宛如海面的眼眸忽然掀起了波瀾,他一瞬不眨地看著謝桑,好像是怕錯過謝桑任何一個微小的表情,他等待著答復。
謝桑被法蘭克的回答打了個措手不及,他本以為法蘭克一直沒有挑明他的喜歡,那么這一次應該也會保持沉默,他問的話雖然有一點試探的意味,但是誰都能聽出玩笑的意味多了些。他沒想到法蘭克會如此認真地回答他的玩笑話,法蘭克望著他的眼神更是讓他莫名地……無法直視。
謝桑一把移開了按著法蘭克的手后唰的一聲站起了身,他沒有回答法蘭克的話,而是繞過法蘭克快步走了幾步。
法蘭克無言沉默,纖長濃密的眼睫垂落遮掩住他眼中的情緒,落了空的手無聲緩慢地收回到兩側,死死握成了拳。
明明早就猜到了也在心底預演了很多次,可是當事情真的發生后心情仍舊是糟糕透頂。
謝桑快走幾步后停下腳步,他抬手壓住了自己的心臟,他的身體又一次出現毛病了,而且這一次的反應比前幾次更加嚴重,他忽然覺得自己拒絕看醫生是一個錯誤。
謝桑深吸一口氣,壓緊了胸膛,他沒有扭頭,而是用著余光瞟了眼法蘭克,后者站在原地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明明他臉上沒有什么劇烈的表情波動,可他看起來卻像是很難過,身側流動的氣息仿佛都變得緩慢沉重,謝桑皺了皺眉,他莫名覺得心里不舒服,調轉方向折返回去。
“兇手抓到了嗎?”
面前忽然多出了一雙運動鞋,故意粗聲的嗓音從頭頂落下,法蘭克抬起眼,他沉浸在情緒中尚未恢復,并沒有理解謝桑說的是什么,他難得地顯出了些笨拙:“……什么?”
謝桑雙手抱胸,一臉我很高冷的模樣,只用余光瞥著法蘭克:“你不是說當初有人…不,有蟲給你下藥嗎?我問你是誰,找到了嗎?”
法蘭克的瞳孔瞬間緊縮成針尖大小,只有他自己知道謝桑這句話對他的意義有多么大。
這句話清楚明白地表明,謝桑相信他了,他們至今之間最大的誤解和矛盾激化點在此徹底解開。
第105章 謝桑:你誰?
法蘭克推開議會廳的大門率先離席, 他剛剛結束了一場大型會議,正要完成接下來的行程安排, 忽然一側的巴頓湊到他耳邊輕聲說了句什么。法蘭克的臉色微變,他瞥了眼巴頓后者在他的視線中面容肅穆地點了點頭,他腳下的方向一轉,旋即掉頭回去,他的方向正是會客室。
一進門法蘭克就看見了正對著門站在窗前的身影,一身雅致典貴的打扮, 手中握著的銀白色權杖彰顯著他不俗的地位,他似乎是一直在專心地等待著法蘭克,幾乎是在法蘭克推門而入的瞬間就抬起了頭,四目相對,他率先開了口:“法蘭克上將, 您來了。”
他的聲音很輕很柔, 不急不徐, 莫名其妙地讓人想要沉迷其中, 身為貴族雄蟲有好相貌又有禮貌的實在不多,法蘭克看著雄蟲唇角溫柔的笑意, 淡淡點頭表示回禮:“普蘭西閣下,久等。”
普蘭西面頰上帶著一抹溫溫柔柔的笑意,周身的氣質頗為文質彬彬, 他看著朝他抱歉的法蘭克,輕輕搖了搖頭, 非常體貼地表示理解:“您真是言重了, 您身為上將一向是夙興夜寐, 事務繁多,您的時間自然是極其寶貴, 我也沒有什么要緊事情要做,等一等又何妨?”
法蘭克點了點頭,普蘭西的溫柔理解并未讓他有太大的反應,他的反應甚至可以說是冷淡,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普蘭西閣下,請坐。”
普蘭西臉上浮起一抹適時的欣喜,他并未坐在法蘭克對面的沙發上,而是選擇和法蘭克坐在同一側,他們之間極其巧妙地隔著一個空位的距離:“很榮幸您同意我的接見,半月前我曾經向您提議要對醫保進行進一步的改良,因為當時您剛剛回國手頭事務繁多,并未詳細商量,感謝您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見我,我已經將計劃書完成。”
說著,普蘭西將自己早已經準備好的計劃書遞上:“醫保改良,主要是考慮到一些底層蟲民生活條件困苦,同為聯邦帝國的子民,身為貴族我們已經享受了優待,也應該為帝國盡一份自己的力量,我略有薄產,身邊也有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我們都會為此番建設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法蘭克上將,我真的很高興您能將我的提議放在心上,真是不甚榮幸!”
法蘭克點了點頭,接過計劃書垂眸翻閱,聲音淡淡:“有心了。”
聞言,普蘭西口中謙遜說了聲都是應該做的,他的視線落在法蘭克的臉上,一瞬不移。在法蘭克看低頭查閱文件時,普蘭西那雙溫溫柔柔的眸子陡然換了一副模樣,他進退有度的目光再難控制地黏在法蘭克的身上,像是貪婪的蛇游走恨不得游走法蘭克全身,那是一種壓抑太久太深幾乎神經質的情感。
欲|望。
法—蘭—克,唇齒摩擦吐出狎猊的音節,舌尖在上顎和下顎間彈跳一瞬,掠過齒縫滑向滑膩的軟肉;法—蘭—克。
簡單的音節重復過無數遍,仿佛已經和他的唇畔,他的肉|體,他的靈魂融合在了一起。
他是法蘭克,他是軍部最耀眼的星,他是最高的執政官,手握生殺大權,高高端坐云端,明明可萬事都不動如山卻滿目悲憫。他锃亮的皮靴在地板上踏過時的聲音那么響亮,那么有條不紊,讓他一瞬間就能分辨出來;他慣常一身白色襯衫,露出的小臂微微凸起的青筋流暢美麗;他收進褲腰中的皮帶勾勒出一道健美瘦削的腰,每逢起身或是彎腰蹦出一小段若隱若現的肌膚,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宛如蟲神最完美的造物。
法蘭克,哦,他的法蘭克。
你生來就屬于最高處,為什么要低下你高貴的頭顱,為什么要去關心那些卑微到了泥土里滿是臟污的臭蟲們,他們根本不配得到你的注視,你的眼神應該落在我的身上,我曾付出無數努力就是為了讓你看我一眼,為此我甚至愿意裝出滿懷同情的模樣對泥地里如草芥的螞蟻們露出笑臉。要知道他們烏黑的手讓我作嘔,他們得到食物是跪拜的樣子格外可笑,他們感激的涕泗橫流的樣子更是可笑之極。
那樣的蟲子怎么能配活著,他們又如何配得上你的關懷和擔憂?
還有那只不知道從哪里來的低賤雄蟲,他憑什么獲得你的垂青,憑什么在你面前大發脾氣卻仍舊活著?
如果誰都不曾得到你該有多好,不要動凡心,就這樣高高掛在天空就好,月亮無比美麗,正是因為無法觸碰求而不得。
普蘭西看著法蘭克的眼神幾乎到了癡迷的地步,視線仿佛化為實質黏上了法蘭克的身體,一寸一寸地描摹著他,若是此刻有別人在場看見他的神情怕是得當場嚇出一身冷汗。就在普蘭西專注癡漢時,他忽然聽到低著頭的法蘭克冷不丁地開口道:“普蘭西閣下,我們上次見面是什么時候?”
“三月十八號晚上七點十五分。”
毫無遲疑的回答,精準到分鐘,法蘭克倏忽合上了計劃書,清脆的啪的一聲在格外安靜的會客室內響起。法蘭克冷冷看著略微慌張的普蘭西,他的視線很冷很靜,在他的視線下普蘭西仿佛渾身都爬滿了蟲子,下意識地就要解釋:“因為我有寫日記的習慣,會把發生過的重要的事情都記錄下來,和您見面自然是大事,所以記得才清楚了些。”
普蘭西確實有寫日記記錄生活的習慣,不過正如他所說,他記錄的事情都是他認為最重要的事情,在那個被上了三把鎖的柜子里是他的日記本,密密麻麻寫滿法蘭克的每一件事情,一同儲存的還有無數張偷拍的照片。
法蘭克看著普蘭西的目光越發的冷,他的憤怒并非只是因為過去的十年間面前的雄蟲曾無孔不入地想要鉆入他的生活,他的憤怒更是因為普蘭西打著愛民的幌子一次又一次地欺騙他,殘忍無情的劊子手偽裝成了救蟲于苦難的天使,何其可笑!
法蘭克冷冷開口,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他的神情更是難以揣測,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能讓人心里百轉千回:“是嗎?您的記性確實不錯。”
三月十八號晚上,正是謝桑誤喝了下了藥的茶和他發生關系的那一天。
聞言普蘭西心中微微一緊,他盡可能地睜大眼不放過一絲一毫法蘭克臉上的表情,可是后者宛如最完美的雕塑,神秘莫測。即使花費了十多年的光景,普蘭西依舊無法看透法蘭克,每當他看見法蘭克的臉時就會禁不住沉溺,幾乎無法動腦思考,他無意識地做出了回答:“謝謝您的夸獎。”
法蘭克收回了視線,當他尚未得知普蘭西做的一切時,他可能還能和他交談幾句,可是當一切見不得天光的陰私都擺在他的面前,普蘭西每一個眼神、每一次呼吸都讓他難以忍受。
法蘭克的手握緊了計劃書,他唰地一下站起身,直接開口送客:“普蘭西閣下請回吧,你的計劃書我收到了。”
普蘭西沒想到此次見面如此快就要結束,他依依不舍企圖多爭取一些和法蘭克獨處的時間,他急急開了口:“法蘭克上將,您不再看看嗎?計劃書沒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了嗎?”
修改?一個不會付諸實踐的計劃書有什么好修改的地方?
法蘭克下顎線條繃緊,他告誡自己此刻還不是收網的時候后終于勉強控制住自己:“今日事務繁忙。”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普蘭西就算是再心不甘情不愿的也不能賴著不走了,否則他辛辛苦苦在法蘭克面前維持十多年的人設就要崩塌,他只能咬緊牙深吸一口氣,逼著自己露出一個溫柔體貼的笑容:“聯邦帝國有您真是大幸,請您一定要好好照顧身體,祝您今日安好。”
法蘭克腳步不停,普蘭西說話間他已經走到了會客室門口伸手拉開了大門,普蘭西臉上的溫柔小意幾乎掛不住,他深吸一口氣維持住體面,在法蘭克眼神無聲的催促中他的腳終于磨磨蹭蹭邁出了會議室的門。
門口等候的巴頓見狀直接上前抬手擋住了普蘭西戀戀不舍回望的神情,他和法蘭克一樣屬于知情蟲。要知道普蘭西對外營造的形象溫柔貼心,非常有風度禮節,貴族雄蟲的毛病他一個都沒有,巴頓曾有過很長的一段時間將他納入法蘭克未來雄主的人選名單中,可是誰曾想!真是知蟲知面不知心啊!!
得到普蘭西做過的那些混賬事情后,巴頓簡直要把一口銀牙咬碎。此刻看到普蘭西朝他露出的笑臉他簡直是要作嘔,想這些年有好多次普蘭西變著法子在他這里打探法蘭克上將的消息,他竟然還真的耳根子一軟說了不少東西,巴頓更是恨急了,但是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因此他只能忍著。
巴頓下巴繃得緊緊的,粗聲粗氣:“抱歉,普蘭西閣下,法蘭克上將找我還有事,我沒有和您聊天的時間。”
毫不留情被下了臉面,一再被拒的普蘭西終于掛不住臉了,他僵硬地擠出一抹笑意:“是我唐突了,巴頓副將身負重任自然事務繁忙,既然沒時間那我就不打擾了。”
巴頓對普蘭西這副惺惺作態的模樣好不感冒,要是他真的有什么感覺那也就是想吐,他面癱似地點了點頭,像是押送犯人一樣將普蘭西送到了大門口:“感謝您的諒解。”
仿佛被轟出來的流浪漢一樣,普蘭西腳下差點站不穩,他抬起頭看著一言不發毫無表示的巴頓,心里咒罵不停,但是臉上仍舊是得體的微笑,一側不明所以的執勤士兵幾乎被他的笑容迷惑了心神,巴頓卻無動于衷已經準備扭頭回去了。
見狀,普蘭西來不及裝出溫潤體貼的模樣,他張口喚道,可是他的聲音卻被身后一聲肆意張揚的聲音全然壓住。
普蘭西綠色的眼瞳一瞬緊縮,他認出了這個聲音。
“巴頓!”
巴頓聽見謝桑的聲音感到有些奇怪,還以為是自己除了幻覺,扭頭看見朝他走來的謝桑時一雙虎目瞪得老大。
蟲神在上,謝桑怎么來這里了?上將允許他出門了??
巴頓面上的震驚來不及掩飾,質疑的話已然頭口而出:“謝桑閣下,上將允許你離開別墅了嗎?”
這話說的充滿歧義,乍一聽搞得謝桑和法蘭克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關系,一整個大瓜,一側執勤的士兵都忍不住豎起了耳朵朝這邊注意。
聞言謝桑皺了皺眉,法蘭克身邊這位副將總是有一種把天聊死讓人不想說話的能力,他本就肚子里憋著氣現在被巴頓這話一激更是沒什么好臉色,他腳步沒停徑直朝大門走去。他身后看護的保鏢軍雌朝著巴頓敬了個軍禮,他察言觀色的本事讓他敏銳地察覺到此刻的氣氛不對,他趕緊趁謝桑還沒有走遠對著巴頓快速簡短地低聲解釋一句:“副將,謝桑閣下待不住,來找法蘭克上將。”
士兵說話匆匆,速度很快,但是在場的蟲都距離不遠,聽得都大差不差,正當吃瓜群眾想要繼續吃瓜時,一側的普蘭西冷不丁地開了口:“巴頓副將,這位是……?”
他唇角帶笑眼睛微彎,他的聲音明明挺柔挺輕聲線更是算不上差,可是莫名其妙地就是讓人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敵意,邁步上臺階的謝桑扭頭,回眸隨意的一瞥讓他看清了說話蟲的模樣。
金色的頭發,綠眼睛,穿的挺騷包。
謝桑無甚表情,對于這個忽然出聲詢問他是誰的雄蟲無甚在意,他想來沒有主動打招呼交朋友的習慣,這樣隨意的一眼已經算多。他正要收回視線,余光卻不經意地掃過了普蘭西的眼睛。
那雙狹長的綠眼睛,像是一汪長滿青苔的湖水,乍一看蒼翠欲滴,不由得讓人心生向往,可是細看卻仿佛藏著無數鬼影,陰森森深不可測。
敵意。
謝桑眉心微皺,他向來不是一個好脾氣好相處的人,聲調冷冷:“你誰?”
毫不顧忌臉面的一句話讓普蘭西所有的話術全部僵在口中,普蘭西靠著心計手段和他貴不可言的地位和身份縱橫多年,何曾吃過這種虧,他當下正要開口反擊,可是謝桑卻已然毫不在意地扭頭走了,他的背影肆意,完全沒有將滿肚子壞水想要給他一個下馬威的普蘭西放在眼里。
看著吃癟的普蘭西,巴頓心里一臉看笑話的模樣,頭一次他覺得謝桑的壞脾氣還算是有點好處,畢竟氣死蟲的本事他可真的是無蟲能及。
兩只雄蟲,一個愛慕上將數十年到瘋癲,一個享受著他家上將的喜愛卻對他家上將愛答不理,巴頓是都沒好感。可是想到普蘭西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情,巴頓忽然覺得謝桑還更順眼些,畢竟他不會表面一套背后又一套。
巴頓看笑話似的瞅了反復化為石塊的普蘭西一眼,他轉身大步朝謝桑追去,徒留下普蘭西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一臉陰狠。
綠色的眼睛仿佛浸了毒液,幽綠陰森的仿佛要滴出來,普蘭西那張溫柔善良的臉龐因為劇烈的情感扭曲,他看著謝桑的背影緩緩吐出一個無聲的字眼。
死——
這該死的家伙,所有奪走法蘭克視線的雄蟲都該死。
第106章 什么強制愛,囚禁的
這里是政|府辦公大樓, 匯集了各個地區的精英,謝桑雖然是第一次來政|府大樓, 但是他卻絲毫不顯得慌亂,他的模樣甚至可以用輕車熟路來形容。
電梯剛好停靠在一樓,謝桑按下按鈕抬腳進門,身后看護的士兵趕緊跟上,電梯外慢了一步的巴頓見狀伸手阻攔,來不及顧及大廳里頭蟲來蟲往大喊一聲:“等等!”
謝桑身側的士兵:“謝桑閣下, 我們等一等巴頓副……呃”
士兵的話沒說完,就看見謝桑伸出手,他的手指并沒有按下開門按鈕延遲關門,反而按下了關門按鍵,猛地連戳五六七八下, 電梯門在巴頓眼前徹底閉上了。
目睹一切的士兵欲言又止:“謝桑閣下, 這里是政府大樓, 有三十多層, 我們并不知道法蘭克上將在哪里,巴頓副將可以帶我們去……”
謝桑徑直打斷了士兵的話:“誰說我來這里是找法蘭克的?”
士兵撓了撓頭, 他有些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電梯內部的鏡子反射出謝桑眼底的墨色,士兵默默地把嘴巴閉上了。
他身為謝桑的看護,士兵自然記錄了這幾天謝桑一言一行和精神狀態, 這幾天謝桑的情緒著實是變幻莫測,時而振奮時而低落的, 讓蟲無法捉摸。就比如今天下午的時候他一反早上無精打采的模樣跑到健身房里頭瘋狂擼鐵了三個小時!有一小段時間還把門鎖了, 嚇得士兵以為發生了什么糟糕的事情, 連讓管家拿備用鑰匙都來不及,手忙腳亂地就要暴力破門。
好巧不巧地, 門就在這個時候開了。
看著站在門口一身汗濕、面無表情地問他們在做什么的謝桑,一群大動干戈的蟲全都愣了神,還是士兵最先反應過來,硬著頭皮接了句話,一句“謝桑閣下,您要不出去走走”極其順嘴的冒了出來,等到反應過來時為時已晚。
雖然士兵三天前已經收到了法蘭克的命令,告知他不再需要限制謝桑的行動,對方可以離開別墅,但是如果出門必須有蟲陪同,一刻不離。畢竟是自己嘴賤,沒事好端端給自己找事情做,因此小心翼翼又問了一句去哪里,不過謝桑沒回答,他徑直上了樓。
接下來將近一個小時,士兵一直在樓下忐忑不安地等待,終于等到謝桑下樓,他直接懵了。謝桑洗了澡,換了一身整齊干凈的衣服,一看就是用心打扮過的。
士兵看見精心打扮的謝桑心里咯噔一下,大呼大事不妙,雄蟲尋歡作樂的本事仿佛源自基因,士兵以為也要謝桑去那種地方,結結巴巴想著該如何阻攔,拐著彎說了好多話,都被當作了耳旁風,士兵心中追悔莫及,恨不得扇自己幾個嘴巴子。
然而接下來的一切卻出乎他的意料,他們的確出了門,但是謝桑并沒有和他想象中的那樣去尋花問柳,他沒有給出任何想去的地點,看起來似乎真的只是想出來散散心看看風景。一路上,士兵借著反光鏡數次打量后座的謝桑,胸腔里頭上上下下浮動的心終于在半個小時漫無目的的晃蕩之后安穩了些。
考慮到散心的目的,士兵的車速并不快,他試探地開口和謝桑聊天,但主要是他說謝桑聽。他曾聽說司機的一個必備本領就是要能聊天,天南地北什么都聊,他硬著頭皮不斷輸出,盡可能地將自己聽過的、看過的、經歷過的精彩有趣的東西跳出來。只可惜,士兵身為軍雌生活規律又平凡,他并不是網絡上的賣貨能家,也不是口若懸河的陪聊主播,他嘴巴說出來的話像是大夏天沒雨連著曬了數天的禾苗,干巴巴。
直到——
“你很喜歡法蘭克?”
士兵硬著頭皮說了一堆,始終保持沉默的謝桑第一次開口搭腔,他的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起伏,普普通通的一個問題,像是隨意談及,好像是在問今天天氣怎么樣。
士兵一愣,反應過來之后趕緊回答:“我當然喜歡法蘭克上將,怕是沒有蟲會不喜歡上將吧?軍部的那些兄弟們也都超級喜歡法蘭克上將,說是喜歡根本不夠,怕是得用尊敬哩!”
提起法蘭克,剛剛還像是擠牙膏一樣的士兵仿佛忽然變了個蟲,嘴巴里的話不停地往外涌。
“謝桑閣下,您不知道,法蘭克上將可是全民偶像,他……”
士兵一口氣不停說了好久,直到口干舌燥才終于停下來,趁著喘口氣的空當他小心地借著反光鏡偷偷打量謝桑的臉,雄蟲依舊很安靜,只不過這一次和先前左耳進右耳出的模樣似乎有些不一樣。看著反光鏡中雙手抱胸微微后仰的謝桑,不知道為什么士兵覺得謝桑這一次聽得很認真。
“去政|府辦公大樓。”
絕大多數情況下保持安靜的謝桑冷不丁地開口,士兵一愣,旋即,他的視線和謝桑的視線在反光鏡中對上了。在那雙墨色極沉的眼中,士兵莫名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兜著乘客繞了一大圈后終于聽他說出了目的地,這場看似漫無目的散心之旅好像一開始就有一個確切的地點。
謝桑閣下出門是想去……找法蘭克上將吧?
士兵默默地把這句話咽到肚子里,提高了車速。這才有了剛剛發生的那一幕,站在逐漸攀升前往頂樓的電梯內,士兵小心地瞥了眼身前的謝桑。
謝桑雙手插兜,面上一副無所謂不在意的模樣,可是他的雙眼從進電梯的那一刻始終注視著攀升的數字,他看起來就像是著急赴約。
這個樣子怎么看都不像是隨便走走,誰沒事會來辦公大樓散心?謝桑閣下一定是來見法蘭克上將的!
士兵心中的小九九謝桑并不知道,而此刻被謝桑故意拋下的巴頓更是不知道了。
巴頓看著逐漸上升的電梯數字,暗罵了一聲謝桑事精,要知道政|府大樓每天進進出出那么多的蟲,大多數還是未婚的雌蟲,要是謝桑跑了或是和別的雌蟲勾搭上了,那他們上將豈不是得不償失?!
雖然巴頓對謝桑的感官一直不太好,但是想到法蘭克會吃虧,他那是一刻都不能忍,他瞥了眼左右兩側的電梯顯示屏,上頭的數字仍舊居高不下,緩慢下降。政|府大樓總共有三臺電梯,因為樓層數多,此刻又是即將下班的高峰環節,幾乎每層都要停靠,等到電梯到達一樓,謝桑都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如是想著,巴頓在心里低低罵了一句后,認命地朝不遠處的樓梯跑去。
即使算上上輩子,謝桑也從未來過政|府大樓,但是根據他的經驗,一般而言,像政|府大樓這種秩序盡然有序、處處透露階級地位的地方,建筑的規制自然也和等級掛鉤。法蘭克身為聯邦帝國最高執行官的辦公樓自然應該在最高層,至于到底在哪個房間,一般位置最好最豪華最大的那個就是。
出了電梯門,謝桑順著長廊直奔最扎眼的房間而去,房間的門口有士兵在側守候。走得近了,謝桑認出了其中兩個士兵,他們正是那天在圖蘭朵大酒店看管他的士兵。
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謝桑,兩個士兵明顯一愣。
謝桑也不客氣,徑直朝門口走去,直接開口問道:“法蘭克在里面?”
兩個士兵下意識點頭,然后他們就看見謝桑抬了抬下巴,他的模樣看起來顯得倨傲:“讓開。”
兩個士兵回神趕緊阻攔:“謝桑閣下,法蘭克上將現在不方便見您,請您……”
“不方便?”
謝桑本來要敲門的手不知為何頓了頓隨后直接一推。不過這這事情放在謝桑身上倒也合理,畢竟敲門這種禮貌的事情和他的行為舉止相差太大。
來不及阻攔的士兵看到謝桑進了門,趕緊追上前滿頭大汗低聲勸著,希望在謝桑這個祖宗沒有鬧出大動靜之前把他勸走,然而他們的奢望終究還是落空了,謝桑推門而入的行為還是引起了法蘭克的注意。
“誰?”
法蘭克的話音剛落就看見了謝桑的身影,他口中的話語一頓,面上的神情落在對面雌蟲的眼中,后者眉毛一挑,瞬間來了興趣,他扭頭朝著謝桑的方向看去。
喲,好俊的一只雄蟲。
謝桑的視線在四周掃視一圈后,看向了坐在沙發上朝他笑瞇瞇招手的蟲上,對方裸|露的脖頸上露出一道明顯的蟲紋,很顯然他是一只雌蟲,謝桑視線一頓后轉移到了雌蟲的臉上。
一頭招搖的紅發,雌蟲穿的不是軍裝,一件滿鉆的外套西裝讓人眼花繚亂;除了大拇指上偌大的祖母綠寶石戒指,其余四個指頭都各戴了一枚戒指,揮手間叮叮當當,那架勢像是恨不得多長個幾個手指頭。對方的打扮乍一看是個毫無品味暴發戶,還是那種祖上一堆無用地全部拆遷一夜暴富的暴發戶,但事實絕非如此。
謝桑視線落在紅發雌蟲嘴角的笑容上,直覺告訴他對方并非看起來那樣膚淺。
這個渾身上下都寫著我很有錢的紅發雌蟲正是財務部部長伊萊爾,他是法蘭克為數不多有私交的好友。他出身貴族因為身體原因并不能像軍雌那樣上戰場殺敵,但是有足夠的經商頭腦,籠絡蟲心的手段更是信手捏來,因此年紀輕輕就當上了財務部部長。如果說要給法蘭克身邊的蟲排一排位次,那伊萊爾和巴頓就是左右護法,剛好一文一武。
法蘭克看著謝桑,對方的到來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即使三天前他們已經解除誤會,但是他心里下意識的認為謝桑不可能會主動來找他,他看起來有些無措:“你怎么來了?”
說話間法蘭克已經起身朝謝桑走去,這個下意識的反應讓伊萊爾再一次挑眉。
謝桑看了眼坐在對面的伊萊爾,視線落到擺在他們之間的文件上,大致猜到他們剛剛應該是在談事情。謝桑心里明白自己打攪了法蘭克,可說出口的話卻莫名其妙地帶著火星子:“怎么,我不能來?你不歡迎?”
此話一出,不僅法蘭克愣住了,謝桑自己也吃了一驚,因為他剛剛說話的語氣實在怨氣太重。
“喲喲喲,聽起來怨氣不小啊,上將,您這是當了負心漢了?”
調笑的聲音從身側的傳來,謝桑看見紅發雌蟲懶懶斜靠在沙發上一臉看好戲的模樣,一種窘迫的感覺瞬間直燒臉龐。
謝桑抿緊了唇,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來這里,這三天他好像一直都不太正常,尤其是今天,簡直就是被鬼迷了心竅。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來這里。因為什么?
見法蘭克?
怎么可能?!
謝桑想都不想就否定了這個想法,正如他在電梯里頭否認士兵說的那樣。可是事實總是如此奇妙,很多時候想當然否定的東西往往就是真相,每一次的否定都是又一次的肯定。
明晃晃的事實就是,謝桑此刻站在法蘭克的面前。
比這難聽多的話,法蘭克都從謝桑口中聽過,讓他愣神的是謝桑說話的語氣,還有他說話時來不及隱藏的一瞬間的情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謝桑覺得自己成了跳梁小丑,那感覺簡直是糟糕頭頂,他瞪了一眼一側的伊萊爾,咬牙:“眼神不好就閉嘴。”
難得被嗆聲的伊萊爾挑眉:喲吼?脾氣不?!
“我走錯房間了,我才不是來找你的。”
欲蓋彌彰的味道蓋都蓋不住,伊萊爾雙手抱胸,眉毛高高挑起,重復道:“走錯房間了,才不是來找你的,喲喲喲,這才是真的睜眼說瞎話,行政大樓這么大這么多個房間你偏偏就進了這個門,還真是緣分吶!”
門口執勤的士兵又不是瞎子,謝桑這么大個蟲堂而皇之闖進來他們不可能看不見,況且剛剛門口的動靜可不小,一看就是沖著法蘭克來的,偏偏嘴巴里頭沒一句真話。
法蘭克歸國不久,可這幾天鬧出的緋聞新聞是一個比一個火爆,數量堪比過去的總和了!伊萊爾早就有所耳聞,說是法蘭克救了一個雄蟲,金屋藏嬌一般養在家里,好像還搞什么強制愛,囚禁什么之類的,鬧得雄蟲想不開跳樓了。
伊萊爾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打高爾夫,聽到這個新聞差點沒把腰閃了,他楞是聽了三遍才確定自己沒有幻聽。新聞報道里頭說的言辭鑿鑿,有圖有真相,讓伊萊爾簡直懷疑這個世界出了問題,要知道他認識法蘭克數十年了,這個世界上怕是沒有誰比他更了解法蘭克。
心中知道絕無可能,伊萊爾派蟲去查了事情,擺在面前的資料似乎都指向了新聞報道說的就是“真相”。因此今天伊萊爾上門的目的除了公事另一個重要目的就是要一探究竟,他要弄明白這謠言到底為什么如此真!
不理會伊萊爾的陰陽怪氣,謝桑匆匆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要走,法蘭克下意識伸手攔住了謝桑:“等等。”
謝桑反射性地抽手,但沒抽動,他回頭瞪了法蘭克一眼:“你拉我做什么,你不要談事情?”
法蘭克微微一頓,撒了個謊:“……已經談的差不多了。”
剛剛坐下屁|股還沒坐熱的伊萊爾:“……”
伊萊爾簡直要被氣笑了,他瞥了眼朝他眼神示意的法蘭克,心中暗罵一聲見色忘友。此刻,花邊新聞報道中的正主就在他面前拉拉扯扯糾纏不清,伊萊爾忽然有種這世界終于瘋了的感覺。
什么強制愛,這一看就是求而不得!
法蘭克竟然求而不得?!伊萊爾簡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著再一次眼神示意讓他快走的法蘭克,伊萊爾扯了扯唇:“別了,這位閣下您可千萬別走,我走,我這就走。”
說著,伊萊爾朝著法蘭克擠了擠眼睛,意味深長地露出一個笑容,施施然地拿著帽子出了門,臨走前還特別溫馨提醒:“對了,政|府大樓的隔音不錯哦。”
這句話是伊萊爾的報復,只要有眼睛的一看就知道法蘭克和謝桑之間可有的磨,但是他就是故意膈應,誰叫法蘭克見色忘友的,他來這一趟椅子都沒坐熱就被趕走了,還要幫著圓謊!
話音落下時,伊萊爾已然離開了房間,這曖昧又不清不白的話會法蘭克和謝桑帶來什么影響,他們又會怎么想,可這問題就不在伊萊爾的考慮范圍之內了。
第107章 不是對誰都一樣,我只管你
這段時間法蘭克每天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謝桑房間, 看見房間里心照不宣點著照明的小夜燈,他就知道謝桑在等他, 因此,每天睡前去見幫謝桑掖背角成了他雷打不動的習慣。
但是自告白之后,法蘭克已經三天沒回別墅,手頭的事務繁多,每天都有處理不完的事情,回別墅時間只會一天比一天晚, 那樣只會讓謝桑本就堪憂的睡眠質量越發糟糕。因此,法蘭克告訴看護謝桑的士兵他這幾天都宿在辦公樓后就安心工作了,他已經找到了下藥的真兇,剩下的事情自然水到渠成,當然這需要一些時間。
法蘭克沒想到謝桑會來政|府大樓找他, 有些措不及防。
法蘭克看著謝桑, 敏銳地捕捉到了謝桑眼下的兩抹青黑, 他眉間微微皺起, 心道:又失眠了,醫生開的藥沒有效果, 得找個時間再讓謝桑復查一下。
法蘭克并不知道導致謝桑這幾天黑眼圈格外重的罪魁禍首就是他,謝桑房間里的那盞小夜燈連著點了三個晚上,因為沒等到某只會深夜來訪特意調低亮度的雌蟲。
雖然心中暗罵法蘭克見色忘友, 但伊萊爾離開時還是貼心地關上了門,同時還囑咐門口的士兵不要進去打擾, 此刻偌大的辦公室只有謝桑和法蘭克。
“坐一下?”
法蘭克抬手朝謝桑示意后方的沙發, 言語和動作都顯得有些笨拙, 這里是他的辦公室,他在這里接待過很多身居高位的蟲, 舉止向來游刃有余,可謝桑卻是一個例外。
謝桑瞥了眼沙發,最后在沙發上挑了個位置坐下,他特地避開了剛剛伊萊爾靠的位置,低聲開口:“我本來要走的,是你要留我。”
謝桑特地咬重了強調“你要留我”這幾個字,他看起來有些色厲內荏,像是做了壞事心虛地朝人呲牙的小狗。
法蘭克點了點頭,并沒有反駁,他看到謝桑的嘴唇干的有些起皮了,自從他坐下來之后已經舔了嘴唇四次,唇畔被飛快掠過的舌尖濕潤,但很快變得更加干燥,他眉頭微皺。
謝桑看著面前望著他皺著眉頭的法蘭克,誤以為法蘭克是嫌他打攪了他,心情幾乎糟糕透頂,他心里恨恨道:要是法蘭克敢問他為什么來,哪怕只有一句,他立刻掉頭就走!
“你……”
“我不是來找你的!”
法蘭克手中握著從桌子上拿來的半杯水,看著仿佛被踩了尾巴一樣急急否認的謝桑眼眸微沉,沒有說話,他將杯子遞向謝桑,說完了被打斷的話:“喝點水。”
面前的半杯水晃動一瞬后漾開波瀾,仿佛有一瞬的不穩,但很快就被穩穩地握住,恢復了平靜,想到剛剛自己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舉動,謝桑只覺得整張臉都臊得慌,他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本來干的起皮的嘴唇因為用力裂了一個小口子,他嘶了一聲。
下一刻身前陰影晃動,法蘭克蹲在了謝桑的面前,藍寶石一般的眼眸中掠過的情緒來不及捕捉,謝桑的手心一重,那半杯被水落進了他的手中,杯壁似乎還殘留著法蘭克手心的溫度。
“嘴唇流血了,別咬。”
法蘭克的眼神實在奇怪,藍色明明應該是最冷靜的顏色,情緒起伏極小,可是當這沉靜的藍有了溫度,那感覺絲毫不亞于炙熱的紅。莫名其妙地,謝桑想到曾經不知道在那本書上看見的一句話,520攝氏度到980攝氏度的火焰是紅色的,而藍色的火焰可以達到1700攝氏度以上。
跳動的火焰外圍是炙熱的紅,但是溫度最高的焰心確實藍色的,就像法蘭克的眼睛。
謝桑被看得臉上發熱,借著動作掩飾他捧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旋即舌尖一掃嘴唇,卷著細小的血珠子消失在了口中,他的樣子看起來格外的隨意:“真|他|媽的瞎操心。”
法蘭克眉間微皺,視線靜靜落在謝桑嘴角裂開的小口子上。謝桑向來對自己的身體不太愛惜,這點他一直都不贊同:“你需要多補充水分,咬嘴唇不是一個好習慣。”
謝桑把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發出砰的一聲,抱著雙臂往沙發上一靠,雙腿交疊往茶幾上一放,看起來活脫脫就是個惡劣的二世祖:“要你管?!”
一瞬間氣氛就變得劍拔弩張,法蘭克保持著蹲著的姿勢,原本和他平視的謝桑此刻靠在沙發上得居高臨下,他們之間變化微妙。
法蘭克沒說話,他靜靜地看著謝桑仿佛要看穿他的內心,時間仿佛忽然變得格外緩慢,在謝桑幾乎要頂不住的時候開口罵人的時候,法蘭克低低開了口,他朝謝桑發出了邀請。
“要一起吃飯嗎?”
*****
身為最高執行長的法蘭克自然有自己專屬的用餐廳,能進政|府大樓的廚師自然有兩把刷子,能做很多種菜色當然了速度自然也很快,畢竟辦公大樓不是宴會廳,需要效率。
被招進辦公大樓三年第一次被點名單做一份食譜,廚師心里激動極了,他手腳麻利地讓侍從端著食菜擺盤,他站在一側為能在法蘭克面前露臉發自內心的感到驕傲。
謝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等他回過神來他已經坐在這里。厚重的原木餐桌上擺上一張用來裝飾的白色蕾絲桌布,整整齊齊擺放著八盤菜,有點像國宴里常見的揚州菜色——色香味俱全,但清淡。
“你的腸胃仍舊虛弱,暫時只能吃這些。”
聞言謝桑抬頭,法蘭克拿了公筷夾了一塊排骨放到了他的碗里。
瓷碗碰到瓷盤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謝桑瞥了眼,沒說話,抬手又拿了一個碗盛了一碗湯,冒著熱氣排骨孤零零得待在碗里,逐漸失去溫度。
法蘭克沒有說話,在所有蟲都看不見的地方他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但隨即不動聲色地開始用飯。
這份食譜是法蘭克特地要求的,好消化的事物,少鹽少糖,煮的軟爛。饒是謝桑那條吃過山珍海味的舌頭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況且他已經清淡飲食了許久,今天的菜色比起前段時間算是極好的了。
謝桑從沒有吃的這么健康過,他口味偏重,喜辣,可偏偏弄壞了胃,吃一次辣都會疼好幾天。如是想著,謝桑忽然停下了筷子,他意識到自己的胃病已經快一個月沒有復發了,這種情況簡直稱得上罕見。
一種生活忽然被橫插一腳的感覺。
不知為何,明明腹中還不到三分飽,謝桑卻忽然沒了胃口,他的視線掃過孤零零落在碗里的排骨上,已經涼掉的排骨上凝著一層薄薄的白油,看起來格外的倒胃口。
恐慌感,想要嘔吐,一切陌生的可怕,可分明一切都在變好。
法蘭克時刻關注著謝桑,冷不丁地看見他啪的一聲丟了筷子,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法蘭克不知道謝桑的情緒為什么突然劇烈起伏,腦中快速過了一遍剛剛發生的一切,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剛剛夾到謝桑碗里的那塊排骨。
法蘭克記得謝桑喜歡吃排骨,看護士兵的記錄中謝桑動筷最多的幾樣食物里頭就有排骨,他抿唇開口:“謝桑,抱歉,你不喜歡的話我拿走。”
裹著冷卻油脂的排骨連碗帶盤被端走,可本該滿意的謝桑更不舒服了。
椅子在地板上擦出一聲刺耳的拉痕,謝桑猛地站起了身,他快步朝不遠處的酒柜走去。
見狀法蘭克眼眸一沉,他站起身追上謝桑,及時趕在謝桑打開瓶蓋之前按住了他的手,聲音很低像是提醒又像是告誡:“謝桑,你的胃不能喝酒。”
扣在手腕上的力氣不重,但存在感卻非常強,謝桑看著阻攔他的法蘭克,那種領地被入侵的感覺越發明顯,他咬著牙低喊了一聲:“松開!”
法蘭克很多時候都順著謝桑,但是關于身體健康他卻不會有任何含糊,他眉頭微皺,手中使力輕輕一捏,極其巧妙地讓謝桑無法發力,隨即謝桑的手腕脫力,威士忌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法蘭克的手中。
法蘭克將威士忌放到了謝桑夠不到的地方,低聲道:“謝桑你怎么了?”
謝桑的眼珠因為憤怒變得越發的黑,在法蘭克面前他總是有一種無力感,就像是初入大人世界的小孩,這種感覺讓他非常難受,他咬著牙猛地甩開了法蘭克的手。
“謝桑,你等等。”
身后,法蘭克的腳步聲逐漸靠近,每一聲都像是踩在謝桑的心上,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跑,此刻他的腦中一片混亂,他搶先一步進了門,反手將門反鎖。謝桑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一支煙,他像是一個癮君子急急張口就叼住了煙蒂,伸手往口袋里胡亂摸著打火機。
“咔噠——”
打火機微弱的聲音響起,尼古丁熟悉的味道在口齒之間漫開,卻多了幾分從前感覺不到的刺|激和辛辣,煙霧堪堪鉆進口鼻還沒來得及過肺就散去。在緩緩升起的白煙中,謝桑聽見了有一聲咔噠,只不過這聲音比起打火機可響亮太多了。
金屬的門把手被生生扭斷了撬開,謝桑若有所察地偏頭,裊裊的煙霧之中他看見了兩簇燃燒的火焰,藍色的、高溫的、跳動的火焰。
“謝桑……”
兩簇跳躍的火焰近了也燒得更旺了。
謝桑唇邊的火星被掐滅了,他好像聽見煙頭和皮肉接觸發出刺的一聲,旋即兩只修長的手指夾走了他的煙。
吸了一口的煙被折成兩段落在地上,連煙灰都來不及留下,謝桑終于后知后覺地回過神來,在他面前站著破門而入的法蘭克,他的皮鞋碾過了斷成兩截的香煙,他面上的表情看不出太大的情緒,他低聲開口,仿佛一句極其尋常的建議:“謝桑,吸煙對身體不好。”
不知是哪一個字觸碰到了謝桑的神經,又或是他再一次在法蘭克感受到了弱勢,他徹底被惹怒了,大吼一聲:“法蘭克你知不知道你真|他|媽的很多管閑事啊,你是官當久了習慣管別人了是吧?你|他|媽的對誰都這樣?”
對誰都一樣的好,對誰都熱臉貼他們的冷屁|股?一樣的關心一樣的噓寒問暖,讓他們住進自己的家,記住他們的吃食喜好,告誡他們別抽煙別喝酒,事無巨細面面俱到,到每天該吃幾顆藥丸都爛熟于心?!!
謝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突然暴怒,他只是知道自己現在這么奇怪都是因為法蘭克。謝桑不明白他心里那種說不出的感覺實際上是嫉妒和自卑作祟。
他心底深處渴望得到愛,很多很多的愛,可是經年的空缺讓他變得敏感、自卑、脆弱,以至于他當他發覺法蘭克進入他的生活時第一反應就是憤怒和斥責。因為害怕。
法蘭克攔在門前,高大的身影把門堵了個嚴嚴實實,他背后一盞亮光格外明亮,他隱隱窺探到了謝桑突然反常行為背后不同尋常的氣息。
“不是誰都一樣。”
“我他媽的不想聽你廢話,滾開!”
謝桑正在氣頭上,剛剛說出口的話問出的問題自己都記不得,他皺著眉頭不耐煩地吼了一句就要轉身離開,然而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上前一步擋在門口的法蘭克攔住了去路。
法蘭克指尖微捻,指尖的刺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他雙眼一瞬不眨地望著謝桑,在他的眼底,兩簇火焰燒得越發劇烈,他一字一句的回答清楚地落到了謝桑的耳中:“只有你,謝桑,我只是管你而已。”
第108章 謝桑急了
“你說什么?跑了?”
伊萊爾看著面前沉默的法蘭克, 滿臉的不可置信,回應他的法蘭克無聲的點頭, 向來神態自若的執行長此刻竟然露出了落寞的神情,這讓伊萊爾大受震撼。
法蘭克被拒絕?
法蘭克竟然被拒絕了?!
那可是法蘭克啊!要錢有錢,要權有權,要顏值有顏值,脾氣相貌身家哪一個不是頂配,讓無數雄蟲倒追的法蘭克竟然被拒絕了, 還拒絕了不止一次!
伊萊爾嘴里簡直要噴火了,想到營銷號上對謝桑和法蘭克之間關系漫天揣測的花邊新聞,他心里咯噔一下,打心眼里的不想相信。
“你倒追的他,你送他大別墅豪車外加飛行器, 陪他吃飯還陪他去賽馬, 就這樣還告白了三次, 還每一次都被拒絕了?!”
法蘭克無聲的沉默算是默認。
“哈!”
伊萊爾都要被氣笑了, 他雙手叉腰,鉆石和寶石碰撞發出陣陣聲響:“我說, 法蘭克上將,堂堂帝國聯邦執行長,蟲帝陛下的長兄, 您這是在做什么呢?怎么,聯邦帝國要效仿瑞納金了, 要搞雄蟲至上那一套了?”
想當初法蘭克可是自由黨的頂梁柱, 這些年只要他一出現, 嚷嚷著為雄蟲爭取特權的保守黨甭管上一秒是在嚎叫還是在陰暗爬行,下一秒保管一個個都鴉雀無聲。怎么現在讓雄蟲把臉面扯下來放地上踩呢?聽說還因為這事和小皇帝鬧了矛盾, 蟲神在上,法蘭克不是寵弟狂魔嗎?
“就這么喜歡?”
面對伊萊爾陰陽怪氣的嘲諷,法蘭克沒有反駁,頭頂的燈光落在他的側臉灑下一片陰影,側臉的輪廓分明,顯得他更加落寞了。
看著法蘭克一臉為情所困的可憐模樣,伊萊爾皺眉,滿眼的恨鐵不成鋼,最后還是嘖了一聲快步來到法蘭克面前,一屁|股擠到他身邊坐下:“你和我說說你們之間到底是什么情況,從頭說起,具體點。”
……
一個小時后,聽完了法蘭克講完他和謝桑之間孽緣故事的伊萊爾簡直是無語。法蘭克不愧是法蘭克,無論事情都有條理,他從撿到謝桑那天開始說起,按照時間順序挑了重點有詳有略,包括謝桑幾次自|殺未遂等一系列事情。
在談起謝桑的時候,法蘭克的神情都變得柔和,像是一陣微風吹過了加拉罕湖,湖水泛起點點漣漪,撩動了岸邊的落花。
一臉的深陷其中無可救藥的模樣,伊萊爾翻了個白眼,聽到法蘭克說他管著謝桑吃藥吃飯忌煙忌酒等等,伊萊爾終于忍不住打斷了法蘭克的話:“等等,你派士兵看著他,管他一日三餐,還不讓他碰煙酒,蟲神吶,法蘭克,你這是是追蟲的法子?!你這不是上趕著給他當雌父嗎?!!”
法蘭克:“……我當不了他雌父。”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低,像是被戳到了傷心處。法蘭克的年紀比謝桑大了十幾歲,謝桑曾在怒極的時候罵過他老牛吃嫩草,他看似不在意,實則卻把這句話放進了心底。
法蘭克看著伊萊爾,滿眼認真地計算他和謝桑之間的差距,準確地補了一句:“我只比他大十六歲,十六歲生不了蟲崽,伊萊爾我記得你的生理課及格了。”
伊萊爾簡直無語,他不知道法蘭克為什么忽然和他掰扯十六歲的雌蟲能不能生蟲崽的問題,他翻了個白眼:“法蘭克,現在是掰扯生理課知識的時候嗎?你難道還沒發現問題出在哪里?哪一個雄蟲會找一個還沒有結契就開始瘋狂管管管的雌蟲當伴侶?尤其小年輕,正是愛玩的年紀,你跟個老頭子一樣管七管八,他要是喜歡你就有鬼了!!”
法蘭克:“……”
看著眼神中露出些許迷茫的法蘭克,伊萊爾嘆了口氣,其實法蘭克一身雌父做派他是能理解的,畢竟小皇帝就是他一手帶出來的。雙親早逝,這些年他拉扯著一個襁褓里頭的小崽子長大,又一身責任,沒有享過幾天福被催著長大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和年輕蟲相處。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看上個雄蟲,還是個硬茬子,簡直是老房子著火,想著伊萊爾看著法蘭克的眼神都帶上了疼惜。
伊萊爾的眼神有些奇怪,法蘭克微微皺了皺眉,問道:“那我該怎么做?”
伊萊爾心想終于是問到點子上了,他二郎腿一翹,開始經驗分享會模式:“你當然是應該順著他了,小年輕脾氣燥性子野,你越不讓他做什么他越要做什么,什么管飯管藥忌煙忌酒的那都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你應該……”
“他身體不好。”
一句身體不好,直接讓伊萊爾尚未開始的長篇大論中道崩卒,他一口氣卡在喉嚨里頭不上不下:“你、你,又不是你的身體,你管的那么寬?”
法蘭克:“我會擔心。”
伊萊爾一口氣還沒咽下去,差點個自己憋出病來,還沒說話就聽到法蘭克又補了一句。
“他難受,我這里不舒服。”
莫名開啟了告白模式,明明沒有任何愛的字眼,可是卻一句比一句肉麻,伊萊爾瞥了眼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開始懷疑自己身邊的法蘭克是不是幻覺。
“如果要以他的身體健康為代價,我寧愿他厭惡我。”
冷靜自持的雌蟲上將摸著胸口微斂眉頭神傷的模樣宛如一幅畫,原本扶額心道沒救了的伊萊爾變了神色,玩世不恭的面具被摘下,他的神情格外嚴肅,他看著法蘭克靜默幾秒后開了口:“就這么喜歡?”
棱角分明的下巴繃緊,毫不猶豫地點了點:“喜歡。”
伊萊爾看清了此刻法蘭克的神情,他說著喜歡時嘴角掛著一抹笑意,極其淺淡但是卻毫無遮掩,明明情緒的起伏不大,但是伊萊爾卻覺得他看見了一顆跳動著的滾燙的心。
伊萊爾往沙發上一倒,雙手抱胸:“那我給你出個主意。”
法蘭克看了他一眼,他今天叫伊萊爾過來的目的就是出謀劃策:“你說。”
伊萊爾摸了摸下巴,彈了彈指尖:“你搞個宴會,多請些漂亮雄蟲來,到時候帶著他來就行。”
法蘭克皺眉:“伊萊爾,別把你的個蟲喜好扯進來,你知道我不喜歡那種宴會,況且我在追謝桑,怎么還能和其他雄蟲牽扯不清?”
正直的過了頭并不是什么好事,換個形容詞那就是軸,伊萊爾沒好氣地睨了法蘭克一眼:“上將,我知道你守身如玉忠貞不二了好吧,你以為我找漂亮雄蟲是為我自己啊,你這可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你沒談過戀愛,懂不懂什么叫做競爭焦慮啊?不找幾個雄蟲來證明證明你有多受歡迎,他怎么會吃醋珍惜?”
伊萊爾只見過謝桑一面,關于他和法蘭克之間的故事也是從法蘭克當方面的視角出發,他不好妄下定論,以免有失偏頗,雖然之間了一面,但是據伊萊爾的經驗,他覺得謝桑和法蘭克之間的關系并不像法蘭克認為的那樣只是單方面的死纏爛打。他覺得謝桑對法蘭克也有點感情,若是真的討厭,怎么會變化反復無常?真正的不喜歡,是徹頭徹尾的不在意。
伊萊爾還記得謝桑闖進法蘭克辦公室時看他的眼神,跟捉奸來的一樣,那感覺可不像是法蘭克口中說的不在意和厭惡。
伊萊爾瞥了眼沒什么表示的法蘭克,幽幽開口:“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他為什么反復無常,倒地在不在意你嗎?試一試不就知道了,搞個宴會邀請些雄蟲,你也不用做什么,只要站在那里和他們說幾句話,如果他生氣了就說明他在意,如果不生氣……”
法蘭克下意識皺眉,他潛意識避免謝桑不在意他的情況,他仍舊有些顧忌:“為了這種事情大張旗鼓不太好。”
伊萊爾勾了勾唇,他早就聊到法蘭克這個死腦經會說這樣的話,他攤了攤手:“你不是想抓普蘭西和他的同伙嗎?趁機把他們一起叫來如何,接著宴會玩樂的理由剛好一窩端了,一舉兩得,怎么樣?”
沒聽見法蘭克再提出什么不好的顧慮,伊萊爾知道法蘭克同意了,他站起身抖了抖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閃亮亮的碎鉆在地板上折射出粼粼波光,他至上而下地掃了法蘭克一眼,胸有成足:“時間定在什么時候?”
法蘭克瞥了眼桌子上的日歷又看了眼自己的日程安排。
伊萊爾湊近看了看,滿滿當當的日程安排簡直刺痛他的眼睛,他搖搖頭嘖了一聲:“你是鋼鐵做的嗎,都不用休息?這什么,聯邦軍校學生的開學典禮?什么活動需要一整個上午,發言致辭?你要說什么,講歷史嗎?領導什么的過來攀談拒絕就行了,每年翻來覆去就是那么幾句,最重要的一句就是學校沒錢了,我管財務的到時候我給他們打錢就行。”
法蘭克:“……”
聯邦軍校的開學典禮致辭發言是他每年都有的慣常形成,發言時間二十分鐘,剩下的其他形成主要是在領導的帶領下參觀學校以及談談資金,伊萊爾的話沒有任何毛病,堪稱一陣見血。
“得了,我看后天就挺不錯的,”伊萊爾伸手在日歷上彈了彈,徑直定下了宴會日期,說完還瞥了法蘭克一眼:“懂不懂什么叫做及時行樂,難怪跟不上小年輕的節奏。”
原本還想要拒絕的法蘭克閉上了嘴,他想到了自己和謝桑相差十多歲的年齡差,雖然他的年紀在蟲族二百多歲的平均壽命中還遠不到中年,但一句老牛吃嫩草成了他心底的一道坎。
“請帖我等回去后擬好發你,你看看沒問題就發出去。”
伊萊爾站起身,唇角勾著一抹看好戲的笑,他已經能想象宴會當天的場面。這是法蘭克第一次以玩樂為名舉行的宴會,他的年紀早已經到了結契年齡,早早就有一堆雄蟲虎視眈眈。法蘭克對自己的定位實在是太不準確,遠遠低估了自己的受歡迎程度。只要他往那里一站,就像是聞到肉味的狗一擁而上,到時候謝桑的心思不就全部水落石出了?
*****
果然不出伊萊爾所料,法蘭克舉辦宴會的事情一經發出就引發了極大的反應,貴族圈子里直接炸開了鍋,因為時間實在匆忙,七七八八的猜測什么都有,許多在外度假的雄蟲得到消息連夜飛回,風塵仆仆。
與此同時,謝桑也得知了法蘭克要開party的消息,網絡時代信息傳播的速度飛快,如此重大的消息自然引發了極大熱度。
【什么!你說什么!是再說一遍!!法蘭克上將竟然邀請雄蟲參加宴會,蟲神在上,二十多位雄蟲閣下啊,這是什么饕餮盛宴嗎?!(流口水)這就是首席執行長的幸福嗎???(暴風哭泣)】
【當然是真的,據說有內部消息已經統計出雄蟲閣下的名單了!】
【哇哇哇,活得久就是有好處,法蘭克上將竟然要舉辦宴會!還邀請了這么多的未婚雄蟲,這是要做什么?這是要做什么啊!普蘭西閣下是第一位欸!啊啊啊,我當年磕的CP終于要成真了嗎!】
【樓上好評!!普蘭西閣下超級溫柔超級漂亮,而且他超級超級超級喜歡法蘭克上將哦,每一次他看上將的眼神都讓蟲恨不得溺斃,簡直是太寵了!(ps有圖為證)】
謝桑一口白牙都要咬碎了,漆黑的眼底掠過有圖為證幾個大字后點即放大,數十張照片彈出,為首就是一張法蘭克和普蘭西的合照。其實說是合照并不準確,只是一張抓拍的照片,鏡頭里法蘭克正在演講,看背景是開學典禮致辭,臺下坐著的雄蟲凝望著臺上正在發言的法蘭克,碧綠的眼眸中是藏不住的炙熱情感。
謝桑瞇起眼,他覺得普蘭西有些眼熟,看著那雙清晰倒映著法蘭克身影的綠眼睛,他腦中忽然閃過幾個片段。
綠眼睛,雄蟲……
是政|府大樓門口遇見的那只蟲!
謝桑皺了皺鼻子,那個家伙給他的感覺非常不好。他磨了磨牙,往下翻了翻,看著一堆喊著我愛的CP是真的的網友,冷不丁地發出一聲嗤笑后把光腦啪嗒往桌子上一扣,但不過放下了不到三秒又冷笑著拿起光腦開始瘋狂刷。
一側看護的士兵被心里咯噔一聲,他就看著謝桑抱著光腦一會兒冷笑,一會兒咬牙的,心里那叫是一個忽上忽下,他小心翼翼地上前開口道:“謝桑閣下,午飯時間到了。”
謝桑此刻滿肚子的氣,他刷了一個多小時的帖子,全都是法蘭克和各式各樣的雄蟲搭配的CP,而其中呼聲最高的就是那個叫普蘭西的雄蟲,聽見士兵的話他眼睛都沒抬一下,冷笑一聲擠出一句硬邦邦的話:“我不餓。”
看著忽然鬧了脾氣不吃飯的謝桑,士兵心中叫苦,勸道:“謝桑閣下,您怎么能不吃飯呢,您脾胃虛弱,您要是胃疼了法蘭克上將會擔心的。”
聞言謝桑唰地一聲抬起頭,手中的光腦啪嗒一聲被拍在桌子上:“呵,他擔心我,我看他此刻怕是樂不思蜀吧?!”
什么喜歡,什么只對你這樣,都是放屁!說謊都不打草稿,前腳剛剛對他說什么只管他只對他這樣,后腳就開始舉辦宴會了,還邀請一堆未婚雄蟲!見異思遷,水性楊花,法蘭克這當他是什么?!閑暇時消遣的玩物嗎?!
士兵:“怎么會呢,法蘭克上將一直都很關心您的身體,每天都會詢問您的近況。”
謝桑冷笑:“真|他|媽的難為他還有時間關心我,我可真得感謝他百忙之中抽出時間想想我吃沒吃飯吃沒吃藥的,舉辦宴會他媽的不是得花大把大把時間?”
怒氣沖沖的一句話難掩酸溜,士兵不理解謝桑突如其來的怒氣到底是因為什么,謝桑說的話也讓他奇怪:“什么宴會,謝桑閣下,您到底在說什么?上將事務繁忙,都沒來不及回來休息,哪里有時間開宴會?”
謝桑扯了扯嘴皮,一臉地嘲諷:“對啊,事務繁忙,忙的雙腳不沾地,忙到夜不歸宿,忙著準備和雄蟲玩呢!”
真|他|媽玩他,玩他媽的!
謝桑越想越氣,心里不停涌上來一種奇怪的感覺,酸酸澀澀說不出是什么東西,讓他格外煩躁,他一腳踹翻了凳子,
木頭凳子在地上翻轉了幾下到底發出一聲悶響。木頭凳子是實心的,毫發無損,可謝桑穿的是居家的拖鞋,軟底軟皮,這么一踢那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疼得他眼淚都出來了。
士兵見狀趕緊上前詢問:“謝桑閣下,您沒事吧,需要叫醫生嗎?要通知上將嗎?”
謝桑捂著腳,都說十指連心,腳趾頭也是指頭,這一腳踢得結結實實,鉆心的疼,他咬著牙低吼:“通知個屁,他哪有時間啊,我他媽的何德何能,可別耽誤他開宴會了!”
法蘭克他媽的都夜不歸宿樂不思蜀了,哪有時間管他?!
謝桑咬著牙,推開了想要攙扶他的士兵,抓著光腦一瘸一拐走了。
士兵打開光腦正要通知法蘭克,忽然一個新聞彈出,碩大的新聞標題寫著“最高執行長法蘭克上將宴請二十余位雄蟲閣下”,他終于后知后覺地明白謝桑反常的原因,他抬起頭,謝桑一瘸一拐的背影恰巧消失在樓梯拐角處,莫名其妙地,士兵腦子里蹦出了一句話。
謝桑急了。
第109章 他媽的挖法蘭克墻角?!
“為什么要連夜買新聞發頭條?”
伊萊爾被法蘭克一條短訊急匆匆地召到了跟前, 剛一進門打招呼的笑容還沒完全揚起,就被法蘭克一句堪稱質問的話碎在了臉上。
雖然法蘭克最終選擇采用伊萊爾的計謀, 但是心中認仍舊有所顧忌。宴會是臨時舉行,法蘭克并不想大張旗鼓,連請帖都是悄然派送。沒想到第今早八點,宴會倒計時五小時,星網爆出了他即將舉行宴會,受邀賓客都是正值華年尚未婚配的雄蟲。
一堆帖子宛如雨后春筍同時爆出, 瞬間引發了討論,熱火朝天的,短短的一個小時,法蘭克宴請雄蟲好事將近諸如此類的話語“霸榜”星際網絡各大新聞小報。看到漫天飛舞的新聞,法蘭克當即嗅到了不正常的味道, 立刻派蟲去壓新聞輿論熱度, 一頓操作下來發現竟然是伊萊爾折騰的幺蛾子。
伊萊爾低頭看了眼自己菜踏進門檻一步的腳, 心想現在退回去轉身離開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真的覺得法蘭克戀愛腦后智商下降,他這么明顯的激將法他都沒看出來?
伊萊爾心里無語, 翻了個白眼:“我這都是為你好,得讓他知道你到底多受歡迎,才會有危機感啊。”
法蘭克眉間褶皺深深:“你這樣做會讓謝桑對我產生誤會。”
伊萊爾真的服了, 他真的有些不想管這個戀愛腦了,沒事瞎操心什么, 忙活了大半天沒半點好處反而惹得一身騷。
他砸了一堆錢又是買新聞頭條又是引熱點的, 還特地選擇在宴會當天發布消息, 又出錢又出力的為的就是讓謝桑體會一波法蘭克的魅力,營造危機感。他本想讓謝桑著急, 現在謝桑急不急他不知道,法蘭克急了他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伊萊爾心中吐槽,冷不丁地看見法蘭克站起來朝他這邊走去,他眼睛一瞪雙手護在胸前做出防御姿態,大喊:“欸欸欸,法蘭克你做什么,不至于吧,我都是為你好你還要揍我啊?”
法蘭克聞言腳步一頓,他瞥了眼如臨大敵的伊萊爾,那眼神仿佛在說想什么呢,就你這身板挨得住我一拳頭?
伊萊爾見狀訕訕放下手,正要說話,法蘭克已經徑直越過了他朝門口走去,伊萊爾一愣趕緊喊了一聲:“你去哪?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法蘭克腳步不停:“我去找謝桑說清楚。”
伊萊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不能去!”
法蘭克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伊萊爾,皺眉低聲道:“讓開,時間來不及了。”
伊萊爾咬牙:“你現在去說清楚,你真的是就要被吃的死死的再無翻盤的機會了!你難道不想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歡你嗎?”
聞言法蘭克眉頭微皺,他靜靜地看著伊萊爾的眼睛開了口:“伊萊爾,我當然想知道謝桑是不是喜歡我,但這不是競爭也不是戰場,沒有輸贏,我也不需要逆風翻盤。”
伊萊爾一怔,心里想說法蘭克傻,又傻又軸,死心眼認死理,可是同時他心底又有另一個聲音響起,那個聲音在說:對,這才是法蘭克,法蘭克就是這樣,直來直往干凈純粹,不屑于任何勾心斗角的陰謀詭計。
伊萊爾看著仍舊一身工作打扮模樣的法蘭克嘆了口氣,妥協道:“我知道了,你別去,我去,你不是還要抓普蘭西嗎?”
法蘭克聞言瞥了眼伊萊爾。
伊萊爾讀懂了法蘭克眼神里的意思,他氣笑了:“你這什么眼神,放心,我一定幫你完美解決,堅決維護你在他心中的忠貞形象,我保證宴會開始前一定把他全須全尾地帶到你面前!”
法蘭克看著伊萊爾沒點頭,順著法蘭克的視線伊萊爾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胸前。
伊萊爾今天的打扮絕對算得上騷包,碎鉆貼滿的西裝里頭一件酒紅色深V襯衫,領口都要開到肚臍眼了,稍微一個彎腰胸前風光一覽無余。
法蘭克的視線落在伊萊爾若隱若現的胸前,淡淡出聲:“扣子系好。”
扣子系好。
伊萊爾翻了個白眼,心中暗道不解風情的老古板,難怪追不到雄蟲,雖然心里吐槽但是伊萊爾手上還是老老實實地系了三顆扣子,沒好氣道:“行了吧?”
法蘭克:“全部扣上。”
伊萊爾:“……”
生平第一次領子全系上了,伊萊爾不習慣地扯了扯領口:“這些行了吧?”
法蘭克點了點頭,抬了抬下巴算是表示勉強可以,伊萊爾翻了個白眼,轉身出門前丟下一句話扳回一局:“宴會沒多久就要開始,你趕緊收拾收拾,可別一身軍裝,顯老!”
*****
“伊萊爾公爵,您真是許久沒來了!”
看著滿臉笑容的管家,伊萊爾微微一笑,朝著上前迎接他的管家寒暄幾聲,在侍從的簇擁下進了門。法蘭克的別墅對于伊萊爾而言那是輕車熟路,他也不著急不說自己到來的目的,悠閑的模樣就好像是閑來無事突發奇想過來逛逛。
伊萊爾進門的動靜不小,尤其是今天他還特地為宴會配備了新買的豪華飛行器。一進門,他就看見了假裝不在意朝他這邊投來目光的謝桑,很顯然,對方應該是誤以為法蘭克回來了,真是個美麗的誤會,計謀得逞的伊萊爾抬手抵在唇邊輕輕一咳,調整好狀態迎了上去。
“謝桑閣下,日安,不知您是否記得我,伊萊爾,我們曾在政|府大樓有過一面之緣。”
本以為是法蘭克回來了,沒想到碰上個自來熟一上來就要來個吻手禮的伊萊爾,謝桑臉色難看,他后仰,語氣不好:“不認識。”
謝桑的速度很快,根本沒給伊萊爾機會,看著自己落空的手伊萊爾微微一笑,他挺起背,泰然自若:“伊萊爾,我們曾在法蘭克辦公室見過的,當時我們正在談事情,您就進來了。”
謝桑抬了抬下巴,他當然記得伊萊爾,畢竟當時伊萊爾可是嘴賤地說了不少陰陽怪氣的話,還說什么政|府大樓隔音效果很好之類的話,他對伊萊爾并沒有什么好影響,更何況他現在心情非常糟糕。
謝桑扯了扯嘴角:“我不記得了。”
伊萊爾看著謝桑的臭臉,再一次吐槽法蘭克眼光不行,面上卻分毫不顯:“沒關系,我記得您足夠了,請允許我向您自我介紹一番,我是財務部部長,尤蒂奇家族現任公爵,聯邦帝國最富有的家族,名下別墅豪車眾多,帝國眾多的娛樂設施諸如賽車場馬場高爾夫球場等等都在我名下……”
謝桑皺眉,他覺得伊萊爾簡直是莫名其妙,他不想浪費時間聽他廢話,直接打斷:“停停停,誰想聽你說這些,我可沒時間!”
被打斷的伊萊爾:“……”
真是沒有禮貌,把天聊死的的好苗子,在某種程度上,他和法蘭克倒是絕配。
伊萊爾深呼吸一次,嘴角揚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直奔主題:“聽說謝桑閣下拒絕了法蘭克的告白。”
聞言謝桑的視線陡然變得銳利,唰地一下落在了伊萊爾的臉上:“你怎么知道?”
伊萊爾微微一笑,也不避諱:“法蘭克算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間說說心里話很正常不是嗎?”
謝桑挑眉:“所以你這個朋友現在是來為他打抱不平了?”
伊萊爾伸出手指晃了晃,拋出了一個新的話題:“您喜歡逛花園嗎?我剛剛進來的時候發現這花園有些小,讓您住在這里真是有些委屈了。”
謝桑皺眉,他覺得伊萊爾的話有些奇怪,上面哪句話聽起來都不像是打抱不平。
伊萊爾:“尤蒂奇家族財力雄厚,建幾個賽車場不算什么問題,如果您想我也可以在附近為您圈出一塊地,用來建賽車場和馬場怎么樣?”
伊萊爾說著話的時候胸有成足,他甚至不用拿出什么保證,他身上那些閃閃發光的鉆石就是最好的證明。
謝桑不耐煩皺眉,他一向不喜歡和拐著說話:“你到底想要說什么?”
見狀,伊萊爾嘴角勾著的笑容越發曖昧誘惑,他忽然湊近彎腰拉近了他和謝桑的距離,身上的碎鉆和耳邊的藍寶石遙相呼應,指尖輕輕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暗示意味極濃:“要不和我試一試?”
“刺啦——”
“碰——!”
椅子發出一聲刺耳的摩擦后轟然倒地,謝桑跳開了兩米,漆黑的眼珠子顫動,他看著伊萊爾目光先是震驚旋即是抑制不住地厭惡:“你|他|媽的!”
伊萊爾早有準備,見狀果斷退后躲開了謝桑的拳頭,他笑著搖擺雙手打著哈哈:“謝桑閣下,您這樣我可就很傷心了。”
謝桑氣得胸口起伏,他猛地擦拭被伊萊爾碰過的肩膀,仿佛那上面黏上了什么臟東西,口中咒罵:“他媽的死基佬,傷心?我他媽的讓你死心!”
伊萊爾見狀,眉毛高高挑起,口中卻狀若委屈:“謝桑閣下,我不過是喜歡您,想給您更好的生活,法蘭克可以給您的我都可以加倍給您,房子車子場子,您想要什么只要開口,我有的是錢。”
謝桑狠狠等著伊萊爾,如果目光有實質,剛剛的十秒鐘伊萊爾已經在謝桑的目光下死了不止八百遍了:“誰他媽要你的臭錢!真|他|媽的惡心死了!!”
謝桑的反應有些過激了,伊萊爾剛剛只是往謝桑肩膀上不輕不重地劃了一下,還是隔著衣物的,他和謝桑之間至始至終保持著距離,零肌膚接觸。
不過,謝桑這反應看起來可一點都不像玩心甚重的年輕雄蟲,就沖他被調戲后惱羞成怒的小模樣,伊萊爾一眼斷定謝桑和法蘭克一樣,純的要命,他勾了勾唇終于在謝桑身上找到勉勉強強讓他滿意的點。
伊萊爾:“您為什么嫌棄我的錢,錢可不臭,沒錢怎么住大房子開大車子?您和我在一起,我立刻就能給您換更大的房子。”
謝桑簡直要反胃了,只覺得今天倒霉透頂,他咬著牙:“你|他|媽的不是法蘭克的朋友嗎?你就是這樣為朋友打抱不平的?挖他的墻腳??!”
伊萊爾指尖繞著一縷散落的頭發,漫不經心地勾了勾:“是朋友,但是誰說朋友就不能挖墻腳了,畢竟自己最重要,朋友什么的到哪里都有。”
謝桑氣得發抖,他舉起了拳頭:“你|他|媽的真是個混蛋!”
伊萊爾眼瞳一縮,謝桑的速度超出了他的預期,他敏捷的動作根本就不像是雄蟲能有的,他腹部結結實實挨了一記。
“呃——”
伊萊爾捂著肚子,咬緊牙,默默在心里記上一筆,法蘭克這次欠他大了!
謝桑看著捂著肚子跪在地上的伊萊爾,嗤笑一聲:“廢物,別他媽的惹你爺爺,有幾個臭錢了不起啊!”
伊萊爾閉了閉眼,忍著腹部的疼痛抬起頭,嘴角掛著惡劣的笑容:“怎么,我的錢臭,法蘭克的錢就香了?”
謝桑冷笑:“就你還配和法蘭克比?”
伊萊爾捂著肚子顫顫巍巍地站起了,心想終于說到點子上了,他靠在沙發上喘了口氣:“你住在這里就心安理得?都是雌蟲都是玩,有什么不一樣的?你又不吃虧。”
謝桑的嘴巴比腦子快,反駁的話已經脫口而出:“就是不一樣!他和你們不一樣!”
魚兒終于咬鉤。
伊萊爾扯了扯嘴皮,乘勝追擊:“他和我們哪里不一樣了?”
謝桑頓住了,心底那股奇怪的感覺又開始作祟,他咬著牙半響只嘟囔地重復了一遍就是不一樣。
咬鉤的魚兒牙齒很尖,但是腦子不太聰明,沒開竅,需要上次當長長記性。
伊萊爾笑了,笑得時候扯到了疼痛的腹部,惹得他咳嗽幾聲:“謝桑閣下,我們來打個賭,我有辦法讓您知道哪里不一樣,不過您得和我走一趟。”
謝桑瞥了眼伊萊爾,潛意識告訴他面前這個自稱是法蘭克朋友的家伙滿肚子壞水,他嗤笑一聲:“跟你走?憑什么。”
伊萊爾朝謝桑挑釁一笑:“怎么,謝桑閣下是怕了嗎?”
謝桑看了眼挨了自己一拳頭到現在都直不起來腰的伊萊爾嗤笑一聲:“怕你?一個拳頭都扛不住的菜雞!”
伊萊爾此刻不僅要肚子疼心臟感覺也要開始疼了,被氣的,他心里罵了八百遍自己真是欠的慌沒事給自己找事:“……所以,謝桑閣下到底敢不敢賭?”
激將法雖然拙劣,但是對于男人來說往往最有用,果不其然伊萊爾話音剛落,謝桑就開了口:“你|他|媽的小看誰?賭!”
伊萊爾捂著唇咳嗽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計謀得逞的笑。面前的謝桑莫名打了個噴嚏,他皺了皺鼻子,看著倒在沙發上裝死的伊萊爾嘲諷道:“怎么,爬不起來了?也他媽的就個嘴巴厲害。”
“去把飛行器開出來。”
收到命令的士兵點頭應是,伊萊爾抬了抬手,身后帶來的侍從趕緊上來扶他,謝桑見狀再次嘲諷一聲:“菜雞廢物。”
他們一起朝門口走去。
伊萊爾皺了皺眉,剛剛一直坐著所以沒注意,謝桑的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走得有些慢還有點拐,伊萊爾心中納悶:上次他見謝桑的時候沒發現他腳有問題啊。
“謝桑閣下,您的腳怎么了?”
聞言謝桑腳步一頓,他臉色發臭,頭也沒回徑直上了飛行器:“關你屁事!還賭不賭了?!”
好心喂狗,他純純大冤種,伊萊爾翻了個白眼,捂著抽疼的腹部閉上嘴,在侍從的攙扶下跟著上了飛行器。
此行目標:宴會大廳。
第110章 扯開自欺欺人的紗
謝桑看著此刻面前富麗堂皇的高大建筑, 一眼就認出了這是新聞照片上今日法蘭克宴請二十位雄蟲的地方,他偏頭看向伊萊爾, 后者對他露出一個笑容,狀若毫不知情的模樣,那模樣似乎在詢問為什么他停步不前:“謝桑閣下,怎么了?”
謝桑看著面前瞇著眼睛仿佛笑面虎的伊萊爾,直覺告訴他對方居心叵測,他冷聲道:“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
伊萊爾面不改色, 唇角笑容的弧度都沒有變化:“當然是因為賭注。”
賭一賭你到底喜不喜歡法蘭克,賭一賭你能不能看清自己的心。
這場宴會排場盛大,門口迎賓的服務生都訓練有素,一身黑色的燕尾服西裝,剪裁有度的白色襯衫打底。謝桑垂眸瞥了眼自己的打扮, 一身黑色休閑服, 腳上踩著運動鞋, 他出來的匆忙, 也根本想不到伊萊爾會帶他來這里,此刻他站在富麗堂皇的建筑前, 就像是誤入一個不屬于他圈子的大學生。
跨過這扇門,一切似乎都會變得截然不同。
看著止步不前、陷入沉默的謝桑,伊萊爾微微偏了偏頭, 額頭的碎發悄然落下一縷,讓他更添一分玩世不恭的氣質, 他再次使出了激將法:“怎么, 謝桑閣下害怕了, 不敢賭了?都到了這一步,謝桑閣下難道要臨陣脫逃嗎?”
聞言謝桑抬起眼, 漆黑的眼眸中浮現嘲諷的笑意,他扯了扯嘴皮,仿佛聽見了天大的笑話:“我害怕?”
黑色休閑服外套上的拉鏈一被拉而下,像是垃圾一般被丟在地上,謝桑伸手胡亂地抓了幾把頭發,自然下垂的頭發被梳向后面,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他斜了一側的伊萊爾一眼,單手插兜,漆黑的眼底是裝不出來的富貴氣,他就站在那里,泰然自若,不見絲毫慌張。
氣質是一個很神奇的東西,俗話說人靠衣裝馬靠鞍,可是那都是外在,與生俱來的氣質總是能讓人脫穎而出。
謝桑身材比例極好,天生的衣架子,就算只是一件簡約白色的T恤,在他身上也硬生生被穿出了幾分時尚感,再配上他那張極其優越的臉和桀驁不馴好像誰都不在意的眼神,伊萊爾不得不承認,謝桑確實有把法蘭克迷成智障的資本。
此次宴會憑邀請函入場,門口迎賓的服務員見到謝桑,第一眼被他“隨意灑脫”的服裝震驚,正要說此次宴會需要儀容儀表審核,一抬頭就被捕獲心神。無他,面前的雄蟲實在太過俊美,根本不需要過多的矯飾,他站在那里就足夠萬眾矚目。
謝桑看著面前呆滯的服務員,不耐放地皺眉喊了一聲:“喂!”
回過神來的服務員趕緊低下頭借著假動作擦了擦嘴角,隨后滿面笑容地抬起頭,聲音嬌柔:“閣下,請出示您的邀請函。”
謝桑冷聲:“沒有。”
服務員:“……啊?”
感受到謝桑的煩躁,服務員有些瑟縮,他大腦轉得飛快趕緊給謝桑找補:“閣下,您的意思是您忘帶邀請函或是丟了邀請函嗎?”
謝桑不耐煩地再次重復:“我說沒有。”
服務員:“……啊?!”
身后趕來的伊萊爾見狀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他本以為謝桑這種暴脾氣會硬闖宴會,沒想到他竟然乖乖站在門口回答服務員的問題,雖然他的臉色臭的要命,伊萊爾上前幾步朝有些不知所措的服務員示意:“這位閣下是和我一起來的。”
服務員當然認識伊萊爾他畢恭畢敬地彎腰行禮后讓行,并送上了祝福:“伊萊爾公爵,祝您和這位閣下玩得高興。”
被誤會了,伊萊爾想說什么,但是看著一側臭著臉的謝桑他放棄了解釋的想法,他還記得自己剛剛肚子上挨了的一拳。
伊萊爾伸手攔住了往一樓大廳走的謝桑,朝他示意另一側更為隱秘的長廊:“謝桑閣下,我們要去的是這里。”
謝桑冷眼看著伊萊爾,似乎想看清楚對方葫蘆里到底買什么藥,后者也不慌,朝他笑了笑:“謝桑閣下,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公爵,您難道還怕我會對您做什么嗎?”
謝桑嗤笑一聲,走向了伊萊爾手指的方向。
伊萊爾帶著謝桑去了一個角落里的卡座,僻靜隱蔽,不受打擾,伊萊爾選的地方實在巧妙,在這里幾乎能看清楚大廳里所有的景象,除了前來送酒的服務生以外,幾乎不會有其他蟲來這里。
伊萊爾施施然在沙發上坐下,極其自然地朝對面的沙發一指:“謝桑閣下,請坐吧。”
謝桑看著懶懶靠在沙發上仿佛沒骨頭的伊萊爾,語氣中的不耐煩幾乎壓不住:“賭什么?怎么賭?”
伊拉爾的視線掃過不遠處正在舉杯交談的二十位雄蟲,神情悠然,他從茶幾上挑了一杯酒呷了一口:“謝桑閣下請耐心些,賭注開始之前您不妨先看看那邊。”
神神叨叨的不知道搞什么鬼,謝桑低低咒罵一句,扭頭看向伊萊爾手指的地方,那里二十多名盛裝打扮的男人正端著杯子,臉上堆著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假笑,在他們中間謝桑看見了熟悉的面孔,謝桑冷笑了一聲。
綠眼睛,法蘭克星網上呼聲最高的CP配偶。
“普蘭西閣下,您今天可真是帥氣極了,這顆藍鉆是您今年剛拍的吧?海瀾之心,是這個名字吧?”
“普蘭西閣下,早知道您來了我們就不來湊著這個熱鬧了,這場上有誰能比得過您啊,誰不知道您法蘭克上將對您一直是另眼相看。”
“哎呦呦,普蘭西閣下許久不見您還是如此魅力四射,別說雌蟲,就連我一個雄蟲看見您都要走不動路,等會兒法蘭克上將登場目光不全都被您吸走了,真是羨慕嫉妒吶!”
無論是虛偽的贊美、商業吹捧還是酸話,普蘭西全都來者不拒,暗潮涌動間他巋然不動,滿眼的勢在必得,他臉上始終掛著一抹標準的合乎禮儀的笑容,一句話應對所有,他說,各位過贊了。
都說眼不見心不煩,謝桑不僅見了,還親眼見了,他莫名其妙地看普蘭西格外不爽。
一只只求|偶的公孔雀。
伊萊爾將謝桑神情盡收眼底,他勾了勾唇:“謝桑閣下,您好奇他們在說什么嗎?”
謝桑扭頭,看見伊萊爾端著一杯香檳看著他似笑非笑,他隨手從茶幾上抄起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他擦了擦嘴,嗤笑一聲:“誰好奇,一群小丑。”
伊萊爾被謝桑這豪邁飲酒的模樣嚇到了,謝桑的胃不好喝不得酒,這是要是讓法蘭克知道了,不知道他會做什么,伊萊爾想著心虛地朝著四周看了一圈,隨后趕緊開口:“謝桑閣下,小心喝醉了酒,到時候可怎么賭?”
“呵——”
謝桑嗤笑一聲,不以為意。
喝醉?他混不吝的綽號里有一個就是千杯不醉。
伊萊爾見狀就知道謝桑沒把自己說的話聽進去,面對著這樣一個祖宗,他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腦子飛速轉動想著該說些什么勸阻,忽然宴會廳中的音樂一變,優雅的舒緩鋼琴曲變成了熱烈的進行曲,禮花砰的一聲彩帶繽紛落下。
所有視線一瞬間集中在二樓樓梯上緩步而下的身影上,他一身尊貴典雅的華服,一向被梳得板正的頭發此刻被解開散落在身后,墜著細碎的鉆石裝飾物,象征著權勢和地位的皇冠鑲嵌著偌大的寶石,寶藍色的眼眸輕輕掃過一眾,在他出現的那一瞬間全場的空氣仿佛都開始沸騰,空氣中幾乎能感受到那種克制不住蠢蠢欲動的無形張力。
謝桑抬手端起酒杯,從伊萊爾的角度,他看見了謝桑遞到唇邊的酒杯中空空如也,很顯然,雄蟲忘記自己剛剛已經喝完了這杯酒。
伊萊爾雙手抱胸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他看著仿佛行走在聚光燈之下的法蘭克,他不信謝桑不心動,就法蘭克這腰細腿長的模樣,迷不死他!
讓他看看什么叫做帝國瑰寶的魅力,法蘭克可從來都不是沒蟲要。小年輕沒經事,得有點危機感被刺|激刺|激才會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喜歡什么。
法蘭克沒有看見伊萊爾,也沒有看見伊萊爾保證帶到宴會中的謝桑。
二十位雄蟲仿佛求偶期的公孔雀,原本還能維持你爭我搶地湊到了法蘭克的身邊,盡可能地想要博得他的注意力。
“法蘭克上將今天的您真是太美了,如太陽一般的魅力不可方物,耀眼的讓我簡直睜不開眼,世界上任何東西在您眼前都會忍不住自慚形愧……”
“法蘭克上將,請您看看我,只要一眼我就會為您獻上靈魂!”
“法蘭克上將……”
在一種互不謙讓推搡失態的雄蟲中,一捧嬌艷欲滴的鳶尾花遞到了法蘭克眼前,抬眸,普蘭西滿眼柔情,他和那些狼狽得爭先搶后的雄蟲形成了鮮明對比:“上將,日安。”
眼前的一幕幕刺痛雙眼,謝桑面無表情地看著給法蘭克送花的普蘭西,普蘭西恰巧擋住了他的視線,從他這個角度看去,只能看見普蘭西的背影,他看不到法蘭克倒地收沒收下那束花。
伊萊爾見狀挑眉,打算再添一把火,他悠悠然地開口道:“謝桑閣下,您看有這些雄蟲多么喜歡法蘭克啊,要知道法蘭克可是一直很受歡迎,只要他肯開口,那求婚的婚書怕是絡繹不絕,能擺滿一桌子……”
“碰——”
茶幾上的酒水因為大力震顫,細腳高腳杯發出一聲震顫的悲鳴后忽然斷裂,只余下一個杯托立在茶幾之上。伊萊爾瞪大了眼,他倒是沒想到謝桑的醋勁這么大,他咽了咽口水接著把剩下的戲演完:“謝桑閣下,您這是怎么了?”
謝桑抬眼,漆黑的眼珠中藏著一股狠勁:“你|他|媽的在玩我?不是說賭嗎?讓我看這些做什么?!”
伊萊爾勾唇:“謝桑閣下,您為什么生氣?”
謝桑幾乎從牙齒縫里頭擠出聲音,他看著面前似笑非笑從頭到尾都在耍他玩的伊萊爾,額頭青筋蹦起:“你|他|媽的扯什么別的!”
伊萊爾注視著謝桑的眼睛,不躲不避:“賭局早就開始了,結果也已經明朗,”
謝桑漆黑的眼珠死死盯著伊萊爾,他沖上來一把拽住了伊萊爾的領子,仿佛下一刻他的拳頭就要砸在他的臉上:“你|他|媽的在說什么鬼話!”
伊萊爾沒露出一點兒怯意,看著謝桑的神情仿佛一只在甕中的鱉:“謝桑閣下,我想賭局的結果已經很清楚了,現在您還不知道法蘭克和其他雌蟲有什么不一樣了嗎?”
在謝桑震顫的眼眸中,伊萊爾像是宣判命運的法官一般,扯開了那層自欺欺人的紗:“你很生氣,因為你喜歡法蘭克。”
……
漆黑的眼珠子仿佛被冰凍,顫抖一瞬后僵住了,伊萊爾見狀趁機將自己從謝桑手中解救出來,拉開了距離,他像是一只滑不溜秋的魚逃得很快,等謝桑回過神來時他已然走出了隱蔽的卡座,來到了聚光燈下。
“法蘭克,你這身打扮可真精神,惹得一眾雄蟲閣下都心動不已啊!”
伊萊爾手持一杯香檳朝被一眾雄蟲圍得水泄不通的法蘭克舉杯朗聲道,他這一聲吸引了法蘭克的目光,將法蘭克從被普蘭西獻花的尷尬境地中解救出來。
伊萊爾身為財政部部長,年紀輕輕家財萬貫,風流浪蕩,可是到現在也仍舊未曾定下伴侶,在場不少的雄蟲雖然都是為法蘭克慕名而來,但是競爭激烈,相比之下伊萊爾也不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想通了這些彎彎繞繞,許多雄蟲也朝著伊萊爾大獻殷勤,瞬間幫法蘭克分擔了火力。
“伊萊爾公爵您真是風流倜儻……”
伊萊爾和法蘭克不一樣,他來者不拒,對于這種場合他得心應手,幾句不走心的漂亮話就把不少雄蟲迷得團團轉,伊萊爾露出目眩神迷的笑容幾聲借過成功穿過了一堆花孔雀來到了法蘭克身邊。
“他呢?”
法蘭克的直接讓伊萊爾忍不住想要翻白眼,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循著方向看去法蘭克看見了謝桑,他一身簡單的打扮和宴會大廳格格不入,他站在角落里看起來孤零零的。
法蘭克皺眉,當即就要朝謝桑走去,然而伊萊爾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圖,他伸手一拉,低聲提醒:“法蘭克,注意場合。”
參加宴會的賓客目的都大同小異,此刻法蘭克和伊萊爾成了宴會的中心,所有的賓客都朝著他們的方向用來,來來往往的賓客擋住了謝桑的身影,法蘭克眉心褶皺深深。
最后一眼,他看見謝桑從一側路過的服務員盤中拿了一杯酒。
新一波賓客前來敬酒握手,法蘭克被絆住了手腳,等他按照禮儀寒暄幾句再一次朝謝桑的方向看去時,卻不見人影。
法蘭克皺眉,下意識就要過去看看。
伊萊爾舉杯,一邊和面前敬酒的貴族公爵寒暄敷衍,一邊借著喝酒的動作低聲問道:“怎么了?”
法蘭克:“謝桑不見了。”
“不見了?”
伊萊爾扭頭順著法蘭克的視線望去,果然剛剛追出卡座的謝桑不在了,他不甚在意地挑了挑眉:“應該是回卡座了,別太擔心。”
法蘭克:“他拿了酒。”
清晰地看到法蘭克眼中的不贊同和擔憂,伊萊爾滿眼的恨鐵不成鋼:“都說了,沒有年輕蟲喜歡被管東管西。”
法蘭克聞言一頓,陷入沉默。
伊萊爾以為他是擔心謝桑跑了,他開口道:“放心,我幫你試探過了,他在意你,只不過是需要點刺激開開竅。法蘭克,你必須讓他知道他和你之間的落差,他害怕了才會珍惜。”
聞言,法蘭克臉色瞬間變了。
伊萊爾并沒有對謝桑解釋今天的宴會只是一場試探真心的局,法蘭克當即不再猶豫徑直朝謝桑的方向走去,在他身后,根本無法阻攔的伊萊爾瞪大眼。
眾目睽睽之下,法蘭克大步朝角落卡座的方向走去,細碎的鉆石在他身上折射出耀眼的光。
伊萊爾扶額,他甚至來不及出聲喊住法蘭克,要知道法蘭克這一跑會讓他們之前設計的一切都前功盡棄。
輸的一塌糊涂。
伊萊爾一臉認命地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安撫面前不明就里的賓客轉身去追法蘭克。
法蘭克站在卡座門口,循著他的視線望去,一片空蕩,只剩下案臺上三只空了的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