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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1章 陸澤害怕了

    萊茵和陸澤被送到最近的醫院救治。急診室, 值班的內德醫師剛剛查完房回到工位上坐下,水杯端起來還沒喝兩口, 忽然門就被嘩啦一下撞開了,護士匆匆忙忙跑過來口中嚷著什么雄蟲,受傷,流血了,護衛隊等關鍵詞,他咔擦一下就站起來, 一出門。

    嚯!

    軍部護衛隊!

    內德醫生不敢耽誤,跟著護衛隊戰戰兢兢進了病房,一進門就看見了側坐在病床邊陰沉著臉的陸澤。內德醫生慧眼識珠,一眼就認出了陸澤正是雄蟲閣下,他定睛一看, 陸澤胸前星星點點的血跡和他那滿手的鮮血, 差點把他直接送走, 他矢口驚呼:“怎么受了這么嚴重的傷?!雄蟲閣下, 請您快快伸手讓我為您……”

    “傷患是他,不是我。”

    陸澤直接打斷了內德醫生的話, 他眉頭緊鎖,看著一臉怔愣的主任醫生并沒有什么好臉色。

    認錯病患的內德醫生終于意識到陸澤身上的血并不是他的,他是在為身側的雌蟲止血, 內德醫生訥訥應了一聲:“……啊,哦, 好的。”

    內德醫生朝萊茵望去, 視線自然而然落在他們交握的手心, 他開始問診:“這位先生,請把傷口讓我看看!

    聞言萊茵抬眸看了眼眉心緊蹙的陸澤, 后者松開按壓止血的手,解開了手帕,他退后一步方便內德醫生問診治療,但是一雙眼仍舊緊緊盯著萊茵受傷的掌心。

    遮掩傷口的手帕被去掉,內德醫生看到了傷口,憑借著過硬的專業實力他很快確認萊茵的傷口情況,他松了一口氣,抬頭望著萊茵時已經帶上了笑容:“先生,您的傷口并不嚴重,無需縫合,按照雌蟲的復原能力,這種傷口只需要靜養不大動作,3小時內就能恢復。先生請您伸手,我幫您消毒一下纏上紗布就可以了!

    萊茵聞言點頭,他先前對陸澤說的話并非夸大或是虛假,按照雌蟲的恢復能力,這點傷口卻是不算什么。

    內德醫生看著點頭的萊茵,心中舒了一口氣,此刻的他只想把“誤傳軍情”的護士拉過來好好訓斥一番,慌慌張張地說什么雄蟲受傷,流了好多血,還來了軍隊什么的。差點沒把他老命嚇沒了,不過是一位雌蟲先生受了點輕傷,不講究一些的就這點小傷根本用不著上醫院,直接拿條防水膠布纏上,三四個小時后立刻恢復如初。

    內德醫生心里正碎碎念著,忽然身側陡然傳來了陸澤低沉的聲音:“他的身體特殊,恢復能力不比一般軍雌,他的傷口深度超過三厘米,長度達到十厘米,皮肉之下能見到骨頭,這樣的傷口需要縫合!

    內德醫生聞言一愣,看著陸澤訥訥道:“那就縫合。”

    一直沒有說話的萊茵忽然開了口:“雄主,我的恢復能力已經回到從前五分的水平了,這種傷無需縫合!

    陸澤看著萊茵,面上的神情好似不贊同。

    內德醫生看了眼說話的萊茵又看了眼皺著眉頭的陸澤,小心試探開口:“……那就不縫合?”

    片刻后,內德醫生聽到陸澤低沉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傷口是被利器割傷,傷口很深,大概100ml的出血量,應該是劃到了細小靜脈,血液的顏色正常,利器上應該并未沾染藥劑,但是并不能排除是某些慢性毒藥,簡單的消毒并不夠,在此之前需要立刻做一個血液檢測!

    陸澤說著直接抽出一套一次性抽血針管,他取出一副醫用橡膠手套戴上,正要撕開包裝,下一刻他卻像是忽然注意到了什么,手指驟然停頓,將手中的抽血針管遞到了正在愣神的內德醫生手中:“你來!

    陸澤又是一嘴的專業分析,又是一套行云流水的消毒準備動作,內德醫生在一側看著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手中陡然被塞進了抽血針管,他才終于找回了自己的神智,訥訥地應了一聲后,開始按照陸澤的要求抽血。

    護士小心地接過血液樣本送往檢驗室,內德醫生則是在陸澤仿佛化為實質的目光中,拿著消毒水開始為萊茵清理傷口。

    看著內德醫生拿著雙氧水就要往萊茵手中倒,陸澤的眉頭皺的幾乎要夾死蒼蠅,他一把抓住了內德醫生的手腕,他的語氣和他的心情一樣糟糕:“你就是這么消毒的?”

    內德醫生聞言手下意識一抖,抬起眼看向陸澤,小心翼翼的模樣仿佛回到當年第一次被導師盯著上手術臺的學生時代:“那按照閣下的意思該……?”

    陸澤冷聲道:“生理鹽水清洗傷口,擦干后用酒精棉或碘伏擦拭,最后再用繃布包扎,還要配備相應的抗生素,你連這都不懂,老師從前沒教過你嗎,你是怎么畢業的?”

    當年醫學院前十畢業的內德醫生被罵的不敢吱聲。

    他確實學過這些醫學知識,也不可能忘記,但是這些都是處理雄蟲傷口的步驟,對于軍雌,向來就是簡單粗暴,速度快效率高就好,雌蟲的忍痛能力向來很高。內德被陸澤一直盯著,滿腦子就想著快速結束離開,下意識就按照往日里對雌蟲的療法。

    但是這話內德此時此刻無論如何都不敢說出口的,因為顯而易見這位雄蟲閣下已經非常憤怒了,這時候他的辯解那就是火上澆油,他后背都在冒冷汗,止不住地道歉:“抱歉,閣下,我這就仔細處理,請您息怒!

    陸澤看著被罵得成了縮頭鵪鶉的內德,眼中的情緒更甚,下意識地斥責的話語就要出口,忽然衣袖被一股力道不輕不重地拉了拉,他扭頭,就看見萊茵用著另一只完好的手拽著他的袖子朝他笑了笑,陸澤深吸一口氣壓住了自己的怒火,聲音依舊很沉:“還請麻煩您仔細些。”

    內德醫生好似劫后余生一般趕緊點頭,這一次沒有任何錯誤,他拿出了醫學院前十畢業該有的水平,處理好傷口后,他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閣下,先生,傷口已經處理完畢,血液檢測的結果一般在半小時內,等會結果出來后會給二位送來,介于先生特殊的體質,傷口修復的時間可能會比較久,這段時間需要避免大動作,以免傷口開裂,同時避免碰水,以防傷口發炎!

    內德說完醫囑火急火燎地往外走,走到門口又被護衛隊攔住詢問情況,他才終于恢復鎮定,解釋一番后和對著醫藥車的護士一起離開了。

    房間內此刻只有陸澤和萊茵,一坐一站,萊茵坐著,陸澤則是站著,視線一直停留在萊茵受傷的手上,他的臉色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雄主,”萊茵率先打破了沉寂,他起身朝陸澤走去,柔韌的身軀貼上了陸澤的背,用著另一只完好無損的手輕輕攬住了陸澤的腰,他靠在陸澤的肩膀上,聲音輕柔:“您看起來很不高興!

    陸澤沒有說話,他微微垂眸看了眼腰間的手。

    萊茵:“抱歉,讓您今日受驚了,萊茵沒有保護好您。”

    萊茵沒想到自稱為他雄主雄父的布萊德竟然在身上藏了利器,今天早上發生的一切他到現在還后怕,他不干設想要是今早他不在場,要是他的眼睛沒有恢復光明,沒有看見布萊德的偷襲并且及時阻攔,此刻將會是怎樣的一副場面。

    雄主受傷?

    萊茵驟然閉緊了眼,他眉宇間浮現一種名為畏縮的情緒,他打心底地抗拒那樣的設想。

    然而格外沉默的陸澤聽到這話像是忍不住爆發了一般,他忽然握緊了萊茵搭在他腰間的手將他拽向了自己,面對著面,萊茵清楚地看見了陸澤眼底翻滾的情緒,他聽到陸澤格外低沉的聲音:“為什么道歉,受傷的是你!

    陸澤到現在仍舊記得今早發生的場景:他聽到一聲浸透惡意的吼聲,他看見萊茵驟然變色的臉,看到他大步邁來將他猛地朝后一拽,然后他在跌列中扭過頭看見——陷入皮肉的匕首、滴滴落下的鮮血、因為怨恨扭曲的丑陋嘴臉。

    萊茵和陸澤之間的錯位讓扭過頭的陸澤誤以為布萊德的刀扎在了萊茵的胸膛上。布萊德的刀是沖著他的心臟來的,萊茵將他拽開,自己擋了上去。

    那一刻陸澤承認他害怕了。

    他害怕那些小說中的狗血橋段會發生在他們身上——飛身擋刀,一命換命。

    陸澤暗沉的眼眸中翻滾著可怕的情緒,其中不難窺見他深藏于冷靜表面背后的瘋狂,這位理性至上,即使在車禍身亡前仍舊保持著絕對冷靜的醫生罕見地暴露了跌宕的情緒。他是一個冷靜的瘋子,這是陸澤為數不多的朋友給他的中肯的評價,極致的冷靜,極致的瘋狂。

    手腕被掐的有些疼,萊茵卻并不放在心上,迎著陸澤那幾乎割裂成兩半的目光,他柔柔笑了笑:“我很慶幸,受傷的是我不是您!

    陸澤是醫生,醫生的手有多么寶貴萊茵當然知道,若是這一刀劃在陸澤手上,萊茵知道他心里絕對邁不過心里這道坎。

    別說是需要縫合的傷口,陸澤但凡是傷到一點油皮,萊茵都會覺得罪該萬死,傷陸澤的蟲該死,而他沒保護好陸澤,也罪不可恕。

    陸澤看著萊茵神色復雜,許久他像是忽然失去控制一般捏著萊茵的下巴,俯身在他唇上咬了一口,萊茵笑著接受了這個顯得有些粗暴的吻。然而粗魯只是暫時的,萊茵感受到刺痛的唇被輕輕舔舐,像是安撫一般格外地輕柔。

    萊茵伸手抱住了陸澤,沒有絲毫反抗,加深了纏綿,他們相擁交纏,陸澤摟著萊茵將他按上了床,后者則是配合地勾上他的腰。

    然而……

    “碰——”

    安德烈推門而入的時候看見的正是這副即將不能播出的場面,陸澤聽到破門聲立刻扯過被子將懷中的萊茵一裹,旋即目光不善地看向闖入者。

    被裹緊被子是陸澤獨占欲的本能反應,他臉上還有被打斷的不爽,但看清楚來者之后陸澤的聲音帶上了些許驚訝:“安德烈殿下?”

    憑借著身高優勢擋了大半病房門的安德烈反應迅速地將身后的門一拉,擋住了即將進門的下屬,旋即別開眼秉承著非禮勿視的良好禮儀,問了好:“路德閣下。”

    被裹在被子里的萊茵也鉆了出來,他的褲子拉鏈被解開了,上衣被撩到了胸前,此刻尷尬得躲在被子里,艱難地用手整理自己。

    陸澤拍了拍萊茵的腦袋,示意他沒事,隨后起身朝安德烈走去:“安德烈殿下不知道您怎么會來這里?”

    安德烈余光小心地瞥了眼陸澤,發現并沒有什么不該看的,他舒了口氣,強迫自己恢復了往常的冷靜:“我今早去軍部的時候聽到護衛隊報案說是富蟲區E號有蟲鬧事,還說有雄蟲受傷了,那塊地方是您和萊茵的處所,所以就來了,您的傷口處理了嗎?”

    話語間,安德烈的視線已經在陸澤身上掃視一圈,他沒有錯過陸澤胸前衣服上染上的血,但是他也沒有發現陸澤的傷口。

    陸澤朝安德烈微微頷首:“安德烈殿下謝謝您的關心,不過受傷的并非是我,而是萊茵。”

    安德烈的聲音陡然加大了:“萊茵受傷了?!”

    安德烈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他抿唇抱歉,陸澤并不在意,對于安德烈的失禮他沒有責怪,安德烈是萊茵的兄弟兼好友,若是自家兄弟受傷卻無動于衷,陸澤才會感到不悅。

    安德烈眼中難掩擔憂:“萊茵,還好嗎?傷的嚴重嗎?”

    陸澤瞥了眼發出細簌聲響的棉被,示意安德烈自己看,后者得到陸澤的允許,快步走向病床,隨后他就看到了一個躲在被子里的毛茸茸的腦袋。

    安德烈皺眉,伸手想要掀開萊茵的被子,但又害怕扯到他的傷口,只能語氣焦急道:“萊茵,我是安德烈,你傷到了哪里,嚴重嗎?”

    “不,不嚴重……”

    只聽到聲音但是沒看見情況,安德烈不放心,他伸手搭上被子,語氣微沉:“萊茵,我需要掀開你的被子看一眼你的傷口。”

    已經做了提醒,安德烈準備動手掀開被子時,萊茵先一步他出來了,只見他身上的衣服略微有些皺巴巴,他低著頭,像是在害羞。因為萊茵眼睛的關系,安德烈知道他一向不喜歡抬眼,所以一時間也沒想那么多,他立刻注意到萊茵裹著紗布的手。

    安德烈:“手傷了?”

    萊茵嗯了一聲。

    安德烈:“還有其他地方嗎?”

    萊茵搖頭:“沒有,只有手。”

    安德烈松了一口氣,他終于有閑心仔細打量萊茵,出乎他意料的萊茵此刻的狀態非常好,毫不夸張地說,他現在的狀態比安德烈認識他的這二十多年還要好。

    安德烈知道萊茵的身體情況的,自從上次救援后萊茵的身體每況愈下,加納晚宴前他們曾有過一面之緣,那時候的萊茵竟然顯出油盡燈枯之兆,這也是為什么安德烈沒有向蟲帝請命將萊茵剔除在名單之外的原因。

    萊茵早就熬不住了,為他找一個合適的雄主是他僅有的渺茫的希望。

    這些變化從何而來,安德烈心中隱隱有了一個定論,他余光瞥向已然來至萊茵身邊的陸澤,他注意到萊茵下意識依賴陸澤的小動作,他沉毅堅硬的面容上閃過一絲柔軟。

    安德烈看著萊茵和陸澤交握的雙手,下顎棱角分明的線條仿佛都柔軟了些:“沒事就好,真是萬幸,既然無事,軍部很忙,我就先告退了!

    “安德烈!

    一直低著頭的萊茵忽然開了口,被喚名的安德烈腳步一頓,下意識朝萊茵望去,等待他接下來的話,然后他就看見了一雙非常漂亮的眼睛。

    安德烈一直知道萊茵生的很好,據說他精致的樣貌源于那位生他時難產去世的前殿下,當今蟲帝陛下的親弟弟,帝國美姬,舉國上下當之無愧的最美雌蟲。

    尤其是那雙眼睛,像極了那位美麗短命的帝國美姬,只可惜一出生就是瞎的,這雙眼睛死氣沉沉、陰霾遍布,因為這雙眼睛萊茵遭受了許多苦難。

    可現在,安德烈在這雙眼睛中發現了光。

    星星點點的光茫,清晰地映出他的倒影,安德烈呆滯在原地,花了足足三秒時間才反應過來,他快步走到萊茵面前,單膝跪下,伸手在他眼前一晃,反復確認。

    “萊茵,你的眼睛能看見了?!”

    面前銀發金眸的高大軍雌面如沉靜堅毅,他像是有了什么天大的喜事,滿眼都是難以抑制的激動,一股神奇的親切感從萊茵心中涌出,冥冥之中仿佛來自血緣中的奇妙感覺,萊茵抿著唇露出一個笑來,他看著激動不已的安德烈點了點頭:“嗯,我能看見了!

    “能看見了,能看見了!”

    安德烈伸手像是想要觸碰萊茵的眼睛,卻又不敢,最后猛地收回在身側,他起身朝著陸澤深深一鞠躬:“路德閣下,感謝您做的一切,真的很感謝您!”

    陸澤拍了拍安德烈的肩膀,聲音淡淡:“沒什么,我不過做了我應該做的事!

    陸澤和萊茵的視線在空中相會,陸澤伸手摸了摸萊茵的眼角,勾出一抹笑意:“萊茵是我的雌君!

    就因為這個,陸澤對萊茵的所有好都是理所當然,萊茵是他的雌君,他挑的,他救的,也是他親手養的。

    縮在他掌心為他歌唱的小鳥雀。

    陸澤捏了捏萊茵的蹭到他掌心的臉蛋,不再言語,有些東西他們心中知曉,一切早已不言自明。

    那天是個艷陽天,玻璃窗被照的格外明朗,清晰地映出了病床旁陸澤和萊茵的模樣,他們四目對望,眼中只有彼此。

    第082章 陸澤的手在發抖

    安德烈并沒有久留, 正如他所言,軍部的事情非常多, 剛剛將帝國爛了的根塊挖出,雖然表面看似風平浪靜,實則兵荒馬亂,若是不好好處理,只怕是后續會牽扯出一系列麻煩。

    萊茵的血液分析報告很快就出來了,真是萬幸, 布萊德一家子惡毒卻愚蠢,舉刀行刺應該是一時激動做出的沖動之舉,并非蓄謀已久,刺傷萊茵的刀上并沒有抹毒。

    萊茵的傷口已經處理得當,無需在醫院多待, 他跟著陸澤回了別墅。經過早上這么一鬧, 陸澤準備去研究所銷假的打算也是不了了之。

    一路無言, 回到別墅讓萊茵乖乖待在沙發上, 自己徑直去了廚房,F在剛剛到十點,現在準備中飯實在有些早了。

    隔著透明玻璃門, 萊茵看著陸澤撈起袖子,伸手拉開冰箱中取出蔬菜和鮮肉,他拿著刀在案板上切肉的模樣冷靜沉著, 仿佛他此刻并非身在廚房而是在進行一場嚴密謹慎的手術。

    萊茵靜靜地看了一會,他違背了陸澤讓他乖乖坐著的要求, 起身走向了廚房。

    萊茵發現他的雄主似乎有些不對勁。

    廚房內, 陸澤握著削骨刀, 他看著案板上切口不齊、厚度不一的肉片,微微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握著刀的手, 削肉的刀被磨得鋒利,刀尖上閃著微微的寒光,此刻這光影晃動著像是在發抖。

    陸澤面無表情地收緊了握著刀的手,他毫無情緒的臉此刻看起來莫名有些可怕。

    “咔擦——”

    廚房的玻璃門被輕輕推開了,萊茵朝陸澤靠近輕輕貼上了他的背,他像是根本沒有注意到陸澤難看的臉色,他趴在陸澤耳邊柔聲道:“雄主,是要煮粥嗎?”

    陸澤背脊微微繃緊了,他嗯了一聲,握在手中的刀遲遲未曾落下,刀尖上的微光晃動不僅沒停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萊茵趴在陸澤的背后,自然看見了案板上那被切的七零八碎的肉塊,他的雄主非常有條理,無論做什么都是有條不紊,整齊有序,像是這樣胡亂切一氣的情況以前從未出現過。透過這些七零八碎的肉塊,萊茵仿佛看見了陸澤的心。

    雄主的心不穩。

    萊茵眼中閃過一絲心疼,心中越發認定陸澤是被今早的情況嚇到了,只不過嘴上不說罷了。

    萊茵:“雄主,您今日累了,剩下的就讓我來吧。”

    陸澤掀起眼皮看了眼從自己身上退開站在洗手池前擰水龍頭的萊茵,聲音低沉:“回去坐著,你受傷了!

    萊茵晃了晃自己未曾受傷的右手,據理力爭:“雄主,我只傷了一只手,還有一只手是好的,不會有什么影響的。”

    陸澤瞥了拽著他袖子的萊茵一眼,并沒有露出可以商量的模樣:“乖乖等著!

    萊茵抿唇,最后還是聽了陸澤的話,并不插手今日的午飯,當然他也沒有安安靜靜地在外頭坐著,他待在廚房里陪著陸澤,他心中隱隱有一種感覺,他覺得他應該這樣做——這個時候他應該待在陸澤身邊陪著他。

    刀和案板接觸的聲音有規律地響起,一旁早已經下鍋的米也飄出了飯香味。

    萊茵鼻尖微動,毫不吝嗇他的贊揚:“好香!

    聞言陸澤手中的削骨刀微頓,微微偏頭,四目相對,萊茵朝他露出了一個笑容,當然還有一個高高舉起的大拇指:“雄主真是太厲害了,簡直是天選的大廚!

    不過是尋常米飯的香味,連菜都沒放,調料也沒加,這話一看就是彩虹屁,不過腦袋的夸夸,像哄小孩一樣。

    陸澤收回了目光,沒有說話,只不過這一次閃著晃蕩微光的削骨刀倏忽變穩當了,貼著瘦肉的紋理削下一條又一條的精肉。

    肉片被切成碎條,洗好的青菜也被切成了絲,陸澤瞥了眼不遠處的萊茵,將削骨刀洗干凈收放回,他將肉條和菜絲倒進了已經煮熟了的白米粥里頭,加入調味劑,合上鍋蓋,按下烹煮鍵。他洗干凈雙手朝萊茵走去:“這么不去外面等著?”

    萊茵貼到陸澤身邊,自然而然地挽住了他的手臂,眉眼帶笑:“想和雄主待在一起,一刻都不舍得浪費!

    陸澤微微一頓,他看著一臉純真說著情話的萊茵,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

    粥還有半個小時才好,陸澤帶著萊茵回到了客廳的沙發上,他摸著萊茵細軟的發絲,像是將自己的手當成了一把梳子,在萊茵的發絲間穿梭,頭皮被觸摸的感覺很舒服,萊茵瞇著眼睛心滿意足地靠在陸澤懷中,享受著安靜的溫馨。

    直到……

    “今早的事情,沒有什么想問我的嗎?”

    陸澤停下了手中梳理的動作,他像是經歷了一段長時間的思考,朝著萊茵拋出了話題。

    萊茵抬頭,似乎并不意外陸澤會這樣問,他微微直起身來,朝陸澤笑了笑:“我確實心中有很多疑問,您愿意回答嗎?”

    陸澤看著萊茵眼角邊隨著笑意微微浮動的小痣,許久后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問吧!

    他身上本就有著許多秘密,今早布萊德已經捅破了最后一層窗戶紙,萊茵不可能沒有疑問。,比如為什么他和布萊德之間的關系如此僵硬,為什么布萊德會罵他冒牌貨甚至要殺他。

    萊茵仰著頭湊近了些,漂亮剔透的眼眸一瞬不眨地盯著陸澤的雙眼:“您為什么不高興了?”

    本以為會聽見萊茵詢問身份的陸澤冷不丁聽見萊茵的問題,直接怔愣了,他看著萊茵臉上寫滿了出乎意料,他停頓了幾秒,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后,再次問道:“你就想問我這個?”

    萊茵微微搖頭:“我有很多問題想問您,但是我此刻最想問的是這個問題!

    陸澤看著萊茵的眼神中帶著難以言明的復雜,許久開了口:“……你不好奇為什么布萊德叫我冒牌貨嗎?”

    萊茵伸手握住了陸澤的手:“您是我的雄主!

    看著面前滿臉認真說出仿佛“我屬于你”這種堪比頂級情話的萊茵,陸澤仰著頭,閉了閉眼,他緊緊地回握了萊茵的手,修長的手指泛著青白,手背上的青色血管一根根凸起。

    “我知道了!

    萊茵將嘴唇貼上了陸澤的唇,隨后得到了一個綿長溫熱的吻。

    窗外的陽光灑落在沙發上交纏的身影上,喘著氣的雌蟲被輕輕拍著背脊平緩呼吸,靠坐在沙發上正在拍背的男人冷硬的臉龐變得柔和,金絲眼鏡后的眼眸帶著些許難以察覺的縱容和繾綣。

    平緩了呼吸的萊茵揚起頭,順從地讓陸澤的指腹擦去了他泛紅眼角旁沾染的淚珠,他聽見低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萊茵,你想聽一聽我的故事嗎?”

    萊茵點頭,對于陸澤的一切他都汲汲求之。

    陸澤撫摸著萊茵的長發,銀色的長發好像絲綢,又像是不停流動的銀河,將他帶回了從前的記憶,連帶著聲音都有些些許渺茫:“我其實不是路德·布萊德,我名陸澤,光怪陸離的陸,川澤納污的澤,我并不屬于這里。”

    聽到陸澤說他不屬于這里時,萊茵的心臟猛地驟停了一瞬,他抓緊陸澤的手,語氣藏不住的急切:“您說您不屬于這里是什么意思?”

    陸澤摸了摸萊茵的眼睛,唇邊勾出一抹極其淺淡的弧度:“字面意思,半年前我重傷出現被帝國的救援隊救下,然后我就變成了路德·布萊德。萊茵,我占據了貴族頭銜娶了你,但實際上,我是憑空出現來到這里,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和我有關的信息,我是個冒牌貨,我甚至是和你們不同的物種。我不是雄蟲,在我的世界里我是一個男人!

    陸澤注視著萊茵的每一個表情和動作,他等待著萊茵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發現枕邊人竟然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后那種不可置信傷心欲絕的神情,他看著萊茵驟然抓緊了他的手,雙眼泛紅地吐出讓他出乎意料的話。

    “您會離開嗎?”

    萊茵死死抓和陸澤的手,他迫切地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仿佛這個比起陸澤是否是冒牌貨,是否是異類重要得多。

    陸澤深深地看著萊茵,他聽見對方迫切地重復著追問,靜默一瞬后他忽然笑開了,發自內心的笑,毫不遮掩,他將萊茵一把摟進了懷中,揉亂了他的發:“萊茵啊萊茵,你聽了這么多就只想問這個?”

    萊茵被壓緊陸澤的胸膛,鼻尖全是熟悉好聞的味道,這個陪伴著他度過了兩個多月日夜的味道讓他焦躁的神經稍微安定了些,他深吸一口氣,倔強地再次追問著確切的答案。

    “您會離開我嗎?”

    陸澤瞇著眼,在萊茵的臉頰上重重親了一口:“我不會主動離開你!

    陸澤不會去尋找回去的辦法,瀕死之際他出現在了這個奇異的世界,神奇地活下來,他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個會先到來,但是他盡可能地給出自己的承諾,他不會主動離開。

    萊茵敏銳地捕捉到了陸澤未曾說明的潛在意義,他紅了眼睛,攥著陸澤的手像是魔怔一般一字一句道:“您不會離開我的,您不會離開。”

    看著萊茵患得患失的模樣,陸澤心尖微疼,他半開玩笑地摸著萊茵的背脊安撫:“我當然不會離開,萊茵,你就這么相信我,說不定我是騙你的。”

    萊茵唰地一聲抬起眼,盯著陸澤眼中毫無玩笑:“您從不屑于撒謊!

    陸澤一怔。

    萊茵眼眶中淚水積蓄,要掉不掉地蓄滿了雙眼,他倔強的表情中隱隱透露著偏執:“您從沒對我說過謊!

    陸澤:“……”

    許久,陸澤微微嘆了一口氣,將噙著淚水的萊茵抱進懷中:“對,沒騙你,說了我不會離開的,最起碼我不會自愿離開!

    滾燙的液體順著脖頸落下,正說著安慰話語的陸澤頓了頓,他拍了拍懷中微顫的雌蟲,像是哄小孩子一般:“萊茵,意外總是會存在的,不是嗎?”

    因為會失去,所以才會彌足可貴,告誡我們該珍惜當下的每一分每一秒。

    “我想和您一直在一起。”

    發悶的聲音從懷中傳出來,陸澤微微一笑,半哄著道:“會的,會一直在一起!

    “我不會讓您遇到意外,我會保護您,那些想要傷害您的蟲我都會處理!

    陸澤嘴角的弧度更大,像是在聽一個鬧脾氣的小孩子,不過他人類世界的年紀本身也比萊茵大了好幾歲,況且伴侶本身就是該哄該寵的,他順著萊茵的話應道:“對,萊茵很棒很強,今天就保護了我!

    “可是您不高興了!

    陸澤安撫的手一頓,他看著紅著眼睛從自己懷中鉆出來的萊茵,萊茵總是能清楚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情緒,每次都是如此。

    陸澤沒說話,他著實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莫名其妙地回答這個問題就好像他在向萊茵展現自己脆弱的一面。

    他不高興,是因為覺得憤怒,一種對事物脫離了他的掌控,無能為力的憤怒,他生氣不單單是因為萊茵受傷,更多的是后怕,他發現,原來在某種情況下他竟然沒有保護萊茵的能力。

    一向站在前方遮風擋雨充當保護者身份的人忽然陷入了弱勢,變成了被保護者,這樣的落差讓他產生了一種無能為力的脆弱。

    正如陸澤認為的那般,萊茵很了解他,他有很多辦法能從陸澤口中得到他想聽的答案,只不過他一向乖巧聽話,幾乎從未對陸澤耍過小心思。

    萊茵忽然直起身體,柔軟中包裹著堅韌的軀體貼上了陸澤的身軀,他像是海妖一般輕輕吐著氣:“雄主,您為什么突然不高興了?”

    陸澤沒有說話,他的手下意識攬住了萊茵的腰。

    這一舉動讓萊茵更加確信了他的想法是正確的,他朝陸澤仰起頭,輕輕在對方的下巴上落下一吻:“雄主,這樣您會高興一點嗎?”

    以退為進,欲情故縱,這一招萊茵用的很好。

    冰冷鏡片后,陸澤灰色的眼眸陡然一變,漆黑的墨色緩緩在眼中散開。

    萊茵感受到捏著他腰間的手收緊了力道,他再一次獻上了濕濡的唇,這一次他親在了陸澤的唇角,好似蝴蝶輕輕扇動翅膀,撩起無邊的癢:“雄主,這樣您有覺得好過些嗎?”

    金屬皮帶被解開,濕濡溫熱的吻落在陸澤的嘴唇上,他看著萊茵緊閉的雙眼因為羞怯顫抖不停,他的神態中也許有些許緊張但是沒有絲毫恐懼,他吐氣如蘭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暗示:“雄主,萊茵想要您高興起來!

    陸澤的呼吸一重。

    ……

    萊茵很固執,陸澤一直知道,但是今天萊茵讓陸澤體會了一把什么叫做真正的固執。

    懷中的摩擦越發激烈,陸澤額頭上的青筋都憋得暴起幾根,百依百順的雌蟲此刻渾身是汗地朝他一笑,緩緩伸手朝下探去。

    陸澤倒抽了一口氣,額角的汗水底下,他死死咬著牙憋出幾個字:“萊茵,你松手!

    萊茵此刻的情況也并不比陸澤好到哪里去,他喘著氣,眼神卻格外堅定:“雄主您為什么不高興?”

    箭在弦上即將要發卻被堵了回去,那種感覺絕對是要命,陸澤死死咬牙,閉眼,他看著一臉堅定,仿佛在說你要是我告訴我今天就這樣耗著了的萊茵,吐出一口濁氣,惡狠狠地說出了實情:“因為你受傷了。”

    萊茵臉上的神情驟然一頓,手中也因為晃神收了力道:“……什么?”

    陸澤從不屑于撒謊,只要他說的那就是真的。然而萊茵沒有機會求證了,他的行為已經惹怒了陸澤,此刻掙脫了束縛的陸澤決心要給萊茵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

    “雄主您是說……啊呃!”

    陸澤直接一個俯沖,萊茵剩下的話被吞沒到嗚咽中。

    他被翻來覆去,覆去翻來,汗濕的背脊像是撒上了一層油。陸澤這一次沒有手下留情,要知道萊茵所做的一切可是在他的理智上蹦跶。

    想來大家都見過鐵板魷魚的做法,現殺的魷魚被丟在了鐵盤上,滾燙的熱油遇了水,劈里啪啦炸開,然后就是壓板毫不留情地的擠壓,每一次擠壓都會發出刺啦的聲響,像是油花迸濺,爆出美味的香味。反復按壓,撒上孜然椒鹽,香味撲鼻而來,入口Q彈,口齒生津。

    此刻的陸澤倒是不再想他先前是不是不高興了,現在的他只想著怎么好好教育一下挑戰雄主威嚴的雌蟲,當然,萊茵的野辦法也算卓有成效,畢竟他不僅知道了陸澤不高興的原因,還徹底讓陸澤從一個不高興的層次跨到了另一個新的不高興的層次。

    當然,這個層次最好解決,畢竟夫妻嘛,床頭打架床尾和,沒有什么事情是一張床解決不了的,沒有的話就換桌子,當然了,沙發、地板、飄窗,衛生間的瓷磚、還有泳池也是能起到非常好的勸和效果的。

    那天,萊茵的午飯是一碗煮的過于軟和的粥,因為在鍋里悶了太久,大米都煮的有些糊爛。“大廚”禮貌詢問好不好吃時,萊茵埋頭苦吃,他過于寬敞的領口露出密密麻麻的吻痕。

    陸澤滿意地看著腦袋都快埋進飯碗里頭的萊茵,口袋中光腦忽然震動了一下,來信的是安德烈,信息的內容也是言簡意賅,他問陸澤什么時候去拿他的交易報酬。很顯然對于治好了萊茵眼睛的陸澤,安德烈的態度是節節高升,他快馬加鞭率先處理好了費拉德的事情。

    陸澤微微瞇起眼,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點開了星網,只見費拉德的罪孽正在各大媒體上掛著,最新一條就是鮮紅的“畏罪自|殺”四個大字。

    被用了吐真劑的費拉德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部都說了,他的罪名已經公之于眾,自然沒有了存在的必要,他的畏罪自|殺為陸澤的計劃鋪平了道路。

    不僅如此,安德烈還向陸澤提出了邀請,請他成為軍部的專用制藥師,到時候軍部的實驗室和監獄都能隨便他出入,方便他的研究。

    陸澤漫不經心地想,他這位合作伙伴還真是“考慮周到”,煞費苦心想出了個這樣的邀請,應該是害怕他不受控,但是又愛惜他的能力,所以才想著把他放到眼皮子底下看著。

    監獄隨時取用……

    陸澤的視線停在這一行字上,忽然勾出一抹笑容,指尖在聊天框打下“謝謝”兩個字,他回復了安德烈“取貨”的時間和地點后收回了光腦。

    埋頭苦吃的萊茵不知何時已經放下了碗,他看著陸澤嘴邊涼薄的笑容,猶豫許久低聲問道:“雄主,您看見什么了?”

    陸澤瞥了眼他還沒吃完的飯,眉間微微挑起:“好奇?”

    萊茵老實點頭,先前的事情已經讓他學乖了,他可不敢在根陸澤耍心眼,雖然他也不虧:“好奇。”

    迎著萊茵好奇的目光,陸澤朝他伸手,摸了一把他裸|露在外的脖子,捏了捏,不緊不慢:“吃飽了?”

    陸澤的聲音帶著低啞的暗沉,是萊茵不可能不熟悉的暗示,他下意識縮了縮,抱緊了自己的飯碗,朝陸澤露出一個可憐兮兮的表情:“雄主,我還沒吃完!

    陸澤的手直接按上了萊茵的腹部,隔著衣服,滾燙的手掌摸到了微微凸起的弧度:“難道不是吃不下了嗎?”

    萊茵捏著勺子的手一頓,看著陸澤似笑非笑的神情,驟然明白了陸澤話語中另一層意義,整張臉爆紅,他想起了不久前哭著喊著說的話。

    吃不下了。

    陸澤眼中閃過一絲捉弄人后滿意的笑容,他收回了手,將萊茵手中的碗拿走后走向了廚房。他想來不會強人所難,吃太飽撐著胃得不償失,不過,在另一種情況則是另當別論。

    “雄主,您剛剛……”

    萊茵紅著臉低著頭,欲言又止,很顯然還是非常好奇剛剛陸澤受到的消息,乖乖縮在椅子上卻又一臉糾結的模樣,讓陸澤感到好氣又好笑。明明只有這么點膽子,也不知道剛剛怎么會做出那種事情。

    陸澤微微掀起眼皮,大發慈悲地回答了萊茵的問題:“是安德烈的消息,他想要聘用我作為軍部的專門藥劑師!

    萊茵啊了一聲后,知道自己誤解了,飛快地縮了回去,他的動作讓他的領口開得更大,他身上穿的是陸澤的衣服,當時萊茵軟著腿滿心滿眼地就是逃跑,隨便套了一件,根本沒有注意到衣服的問題。

    陸澤眼眸微暗:“還有什么想問的?”

    萊茵乖巧搖頭:“沒了!

    陸澤:“很好!

    椅子嘎吱一聲后,萊茵被橫打撈了起來,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著陸澤抱著它就往樓上走,他攥緊了陸澤的衣服:“雄主,剛剛不是才……”

    做過嗎?

    陸澤腳步未停,步伐穩。骸拔医酉聛硪ボ姴可习,軍部全年無休,所以……”

    萊茵并沒有發現軍部上班和接下來發生的事指尖的關聯,他順著陸澤的話繼續問道:“所以?”

    陸澤一腳踢開了客房的大門,除了夜晚就寢,這間萊茵親手裝好光面鏡的客房一向是陸澤的首選。

    在萊茵帶著些震驚又帶著瑟縮的目光中,陸澤將他往柔軟地大床上一丟,看著在床上滾了一圈后被摔得有些悶的萊茵,他解開了金屬皮帶,唇畔低低吐出兩個字:“出門前,我得先喂飽你。”

    第083章 當初他是一見鐘情

    “萊茵, 你怎么突然申請軍部的崗位?”

    因為身體原因,萊茵被迫退下前線居家修養, 但如今他不僅身體好了眼睛也好了,自然籌劃起了工作。身為雌蟲一整日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反而讓雄主工作養家,實在太不符合蟲族世界的規定。因著陸澤的工作轉到了軍部,萊茵理所當然地將自己的求職報告遞交了軍部的郵箱。

    安德烈本來是不管軍部調員的事情的,但是奈何吉姆是個閑不住的, 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他身為安德烈的副官卻沒有架子,年紀也沒比軍部招進來的新人大多少歲,之間沒代溝,常常能抽出一點閑暇時間和同事們八卦, 吉姆稱之為“打探情報”。

    那日吉姆正值小憩八卦時間, 湊巧在整理資料的申請崗小兵那兒聽到了萊茵的名字, 他本著應該是裝名的好奇心瞅了一眼, 好家伙,還真的是萊茵殿下, 當即就報告了安德烈,而萊茵的申請資料也自然而然轉到了安德烈手中。

    因此就有了現在這副場面。

    安德烈從辦公桌上取出茶葉罐,泡了兩杯茶遞給坐在椅子上的萊茵一杯。

    萊茵也不客氣, 接過杯子喝了一口,語氣平常:“雄主在軍部就職, 我自然不可能去其他地方!

    “……”

    安德烈看著自己手中的清茶, 又瞥了一眼萊茵手中的瓷杯, 確認自己泡的是只加了水的清茶,而不是樓下新開的奶茶店快要膩死蟲的十分糖。

    “想干文職還是去前線?”

    “文職最好, ”萊茵抿了口茶,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不過帝國的毒瘤不是已經肅清了嗎,安生日子還有戰要打?”

    安德烈沒說話,只是低頭又喝了一口茶。

    萊茵瞥了眼在他對面落座的安德烈,他敏銳地發現不對勁的地方:“怎么了,真的有戰事了?”

    安德烈抬頭看了萊茵一眼,視線掃過他尖尖的下巴上被陸澤養出來的弧度,別過了眼,聲音有些沉:“算了,比別管。”

    萊茵皺眉,手中捧著的瓷杯放在桌子上發出咯嗒一聲:“安德烈,你說實話,到底什么了?”

    安德烈沒回答,起身去桌子上拿了公章和萊茵的申請報告,從胸前的口袋中掏出一支筆:“文職是吧,最近醫療部研究崗剛好有空缺!

    說著,安德烈唰唰在申請報告上打了幾個勾,旋即在領導建議那塊寫下“醫療研究部”幾個大字,然而他“研”字還未寫完就被萊茵一把按住了手腕。

    萊茵的臉色發沉,沒有絲毫玩笑的意味,他看著安德烈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安德烈,到底發生什么事情了?你說清楚,否則今天這個字你簽不了。”

    安德烈看著自小就是個犟種倔驢的表弟許久,終于在他的眼神下敗下陣來,沒有誰能在恢復了光明的萊茵眼前撐住幾個回合:“不算戰事,幾個法外之地需要整治,只不過由于整治地污染嚴重,且星盜常常出沒,難免會發生什么意外,若是有……”

    萊茵接過了安德烈未曾說完的話:“若是有我這種治愈精神力高級的軍雌在場,那將會大大降低軍雌死亡的可能性,同時還能大大推進任務的完成速度。”

    安德烈默然,萊茵說的正是他想說的。

    萊茵微微挑眉,他松開了安德烈的手:“不過是隨軍出行,這不是什么難事,甚至還不是上前線打戰,這點事情有什么好猶豫的,半天開不了口,婆婆媽媽的。”

    安德烈眉頭微皺,對萊茵毫不客氣的批評表示不滿:“萊茵,我比你大!

    萊茵往椅背上一考,沒露出絲毫怯懦害怕的模樣:“不過兩個月而已!

    安德烈抿唇,他看著嘴角噙著笑意的萊茵,莫名其妙地覺得看見了陸澤的影子,一樣的欠揍,他深吸一口氣,盯著萊茵開口道:“起碼要去一個月,有可能三個月都回不來。”

    聞言萊茵臉色頓變。

    安德烈將萊茵的表情盡收眼底,這就是他為什么猶豫開不了口的原因,他睨了萊茵一眼:“去這么久,你舍得?”

    兩天前陸澤才到軍部報告,今天萊茵的申請報告就遞上來了,這黏黏糊糊的勁兒,要是讓他們分開一個月可還了得?!

    安德烈自然是不愿意做這棒打鴛鴦的惡蟲,可是他也是真得快走投無路了,要知道蟲帝陛下給他的未婚雄主布置下了這么個棘手的任務,若是完成不了,他們的婚事就得一拖再拖。

    垃圾星窮山惡水,魚龍混雜,刁民眾多,一開始過去必定大刀闊斧,到時候難免要見槍|藥炮|彈,帶精貴的雄主過去是絕跡不可能的,等到釘子戶都鏟除干凈,保證道路安全了,才能讓雄蟲踏足,這也就意味著安德烈得和溫漓分別至少數月。

    這時候安德烈想起了他的最強輔助,表弟萊茵。

    安德烈看著面前已然沒了笑臉的萊茵,心道這可是你自己親自問的,沒誰逼你,他起身拍了拍萊茵的肩膀:“干不干,就一句話,別婆婆媽媽的!

    萊茵掀起眼皮,看著刻意壓平嘴角的安德烈翻了個白眼,他總算是發現了安德烈這是在給自己找難兄難弟,他不說話就這么看著安德烈,眸光微涼。

    安德烈莫名有一種被看穿了的心虛,他摸了摸鼻子,加了個砝碼:“回來之后給你雄主放長假,一個月以上的那種!

    萊茵:“……”

    要不是想著從小受過的禮儀教育,萊茵高低得給安德烈表演一個爆粗口,他雄主來軍部工作軍部可是占了大便宜,還審批放長假?就這點事,他家雄主要是需要假期,軍部還能不批?

    萊茵:“用這威脅我?”

    安德烈瞥了萊茵一眼:“給你也放!

    萊茵簡直是要氣笑了:“我還沒到軍部上班呢,你就開始給我畫餅了?”

    安德烈抿唇,到底是自己理虧,拆散人家甜蜜蜜的夫夫,他摟了摟萊茵的肩膀,頗有些低聲下氣的討好:“幫個忙唄,事成之后分你一個星球!

    聞言,萊茵眼底的薄怒仿佛結了冰凝住了,他倒是沒想到安德烈的手筆如此大,他想到前幾天陸澤曾和他提起過一起旅游的事情,他們的蜜月旅行一直未曾踐行,安德烈的報酬讓萊茵頗為心動。

    面對著萊茵略微懷疑的神情,安德烈再三保證,就差拍胸脯了。他可不是說大話,蟲帝明確說了他們現在治理收復的以后都回變成他們的領地,因此分萊茵一個星球也絕不是空頭支票。

    萊茵睨了眼安德烈,一把拍開自己肩膀上的手:“……都有哪些地方?”

    安德烈見狀知道事情是成了,他立刻從辦公桌上掏出一把厚厚的資料往萊茵眼前一放:“都在這里!

    看了眼面前厚厚的資料,萊茵忽然有一種上當的的感覺。安德烈翻開厚厚的資料,指著計劃中要收復整治的區域:“還記得這個星球嗎,坐標22星系G區,半年前我們前去救援的地方!

    萊茵眼眸微沉,他當然不會忘記,在那此救援活動中軍部被內鬼重創,內外夾擊,死了許多將士,他能力透支幾次瀕死,最后下了戰場也成了廢物,若非雄主出現……

    萊茵看著那塊被戰爭火焰灼傷過的焦土思緒飄散,他身邊的安德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開口道:“這樣想來還真是巧,當年的救援活動路德閣下也是名單中的一員。”

    萊茵驟然回神,音量脫離了控制:“什么?!”

    安德烈眉間顯出驚詫:“你不知道?”

    萊茵想起不久前陸澤和他坦白自己身份時提及的半年前他來到這個世界,受了重傷,腦中千絲萬縷的蛛絲馬跡仿佛在此刻全部對應,他抿緊了唇,手指戳在了那張照片上:“事成之后,這個星球歸我!

    安德烈不明所以,他微皺眉頭:“這個星球雖然從前是旅游景區,但是半年前的救援那此大戰后損失慘重,怕是需要很長的修復期!

    安德烈的意思很明確了,萊茵選這顆星球顯然是虧本買賣,得不償失,他相勸萊茵換一顆。

    萊茵也不解釋,只是雙眼死死地盯著那張照片:“不,就這顆!

    安德烈還想再說,恰逢萊茵手腕上的光腦發出震動嗡鳴,那是萊茵特意調的鬧鐘,他今天來軍部除了辦理入職申請,還有一間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接陸澤下班。

    手腕的震動像是什么開關,驟然驚醒了萊茵,他起身抬腿就往外走,徒留下身后的安德烈不解地喊他:“還沒看完,你去哪?”

    萊茵腳步不停,已然到了門口,他背對著安德烈晃了晃手腕上的光腦:“資料發我!

    安德烈慢半拍地意識到,此刻的萊茵已經不再是從前上戰場前必須用手一遍一遍觸碰戰場模型、反復確認的瞎子,他已經能夠和尋常蟲一樣用雙眼辨識光腦的消息

    安德烈心中趕快萬千,看著一腳已經跨出門的萊茵,他下意識問了一嘴:“你去哪里?”

    萊茵頭也不回:“接雄主下班!

    被喂了一嘴狗糧的安德烈:“……”

    感慨萬千的安德烈此刻非常后悔自己為什么要多這個嘴。

    ……

    陸澤從實驗室走出打開自己的儲物柜,點開光腦他看見顯示界面上頭一條就是萊茵發來的消息。

    “雄主,我在軍部門口等您,接您下班!

    末尾是一個類似顏表情的符號,萊茵的眼睛好了,光腦也從特殊模式轉為了通用模式,尋常蟲習以為常的東西對他而言都是新奇,偶然間發現顏表情符號,他立刻就活學活用于和陸澤的日常交流中。

    波浪形的顏表情讓人聯想倒撒嬌時拉長的尾音,陸澤勾起唇,將白大褂隨意往椅子上一放,拿著外套就出了門。

    到了樓下,遠遠地陸澤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萊茵,雌蟲背脊筆直,身高腿長,他今日穿的是一件長風衣,腰間黑色皮帶上的金屬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耀眼的光,他僅僅只是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比門口值班的哨兵站的還挺拔。

    陸澤眉眼無意識地舒展,放緩腳步朝萊茵的方向走去,他打算突然出現在萊茵身后逗逗他,然而下一刻像是心有靈犀,夕陽下的雌蟲已然發現了他。

    “雄主!”

    萊茵快步加小跑來到了陸澤面前,他微微喘了口氣,唇邊笑容燦爛,像是在踐行什么承諾:“雄主,我來接您下班了!

    陸澤看著萊茵,他那雙漂亮的銀眸中仿佛藏著星星,不停閃爍著微光,陸澤伸手將萊茵額前因為跑動散下來的一縷碎發別到耳后,低聲道:“嗯,我知道了!

    已經到了下班時間,軍部陸陸續續有蟲打卡離開,此刻萊茵和陸澤就是這必經之路上最吸睛的風景。

    對明里暗里打量的目光視若無睹,萊茵取過陸澤手腕搭著的外套,他牽住了陸澤的手,微微晃了晃,似乎很高興能和陸澤一起并肩而行。

    陸澤眼眸微垂:“高興?”

    萊茵點頭,眉眼雀躍:“很高興!”

    這是他在恢復視力后第一次和陸澤同行,現在的他能徹底向全世界宣告,他身邊的是他的雄主,而不是被動地等待著那些不確定的未知因素,這種感覺和先前陸澤帶他去研究所時是完全不一樣的

    看著唇邊笑容壓不住的萊茵,陸澤手中用了些力氣,毫無防備的萊茵被他帶著擁入了懷中,他俯身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吻。

    四周響起吸氣的聲音,在萊茵略微吃驚的神情中,陸澤抵住萊茵的額頭低聲笑了笑:“我不介意讓你更高興些!

    他的雌君理所當然應該讓其他雌蟲羨慕的。

    ……

    “有話要說?”

    駕駛位上的陸澤忽然出聲,一路上他已經好幾次從反光的玻璃上發現了萊茵朝他這邊瞥來的視線,小動作不斷,欲言又止。

    仿佛忽然被戳中了心事,萊茵擺在膝蓋上亂動的手倏忽僵住了,他啊了一聲,抿著唇低低吐出一句話:“等回家再和您說,好嗎?”

    陸澤眼眸微沉,他沒說話,但是萊茵明顯感覺到車輛行駛的速度變快了,雖然已經很平穩。

    黑色的懸浮車停在了別墅的地下停車|庫,陸澤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他并沒有立刻開口繼續剛剛的話題,反正已經到了別墅,不急于一時。

    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陸澤習慣性地用消毒劑洗凈了手,燒了一壺水,這才看向萊茵,嗓音無波:“說吧。”

    萊茵抿唇,迎著陸澤的目光低下了頭,他有些不敢看陸澤的臉:“我申請了軍部的職位。”

    陸澤沒想到萊茵憋了半天要說的就是這個,他淡淡嗯了一聲:“我并不會限制你的行動,想出去工作就去!

    陸澤不是本土雄蟲,沒有那些迂腐扭曲的思想,他這兒可沒有雌蟲出嫁后必須乖乖待在家里的規矩。

    萊茵雖然預料到了陸澤并不會反對,但是這坦然的態度也著實讓他驚著了,這也讓他對自己接下來要說出的話越發的感到愧疚。

    陸澤看著杵在自己面前低頭不語的萊茵,緩緩瞇起眼,他意識到萊茵的話還沒說完,按照交流的習慣,往往對話后頭說的才是重頭戲:“還有什么沒說?”

    萊茵揪緊了手指:“安德烈需要去幾個附屬星球執行任務,他讓我和他一起去!

    “……”

    空氣中有片刻的寂靜,知道咕嚕嚕的燒水聲打破平靜。

    陸澤:“什么類型的任務?”

    萊茵:“主要是清理污染物,順便應對一下偶爾出現的地頭蛇!

    在陸澤的注視下,萊茵的聲音越發沒有底氣,說實話,他都不相信自己說的話,要去附屬星球常年是灰色地帶,會碰上什么,會不會發生暴亂,這些現在全部都是未知的。如果這任務簡單的話,安德烈也決計不會猶豫再三后朝他開口。

    陸澤閉了閉眼:“要去多久?”

    萊茵的聲音更加小了:“大概一個月!

    陸澤面無表情的臉:“什么時候走?”

    萊茵的聲音幾乎小的要聽不見了:“三天后!

    “……”

    陡然的安靜。

    萊茵湊近了陸澤,輕輕握住他的手,討好似得在他掌心摩挲:“雄主,要是您不想讓我去,我就不去。”

    陸澤看著萊茵,靜默許久后開了口:“為什么想去?”

    萊茵啊了一聲,顯然陸澤的話題跳的有些快了。

    陸澤:“你既然開口問我,就已經表明了你想去,所以你想去的原因是什么?”

    萊茵垂眸,指尖微縮。

    他想去的原因?

    他并不像安德烈,從小接受的教育讓未來繼承者之一的皇子殿下肩負重任,不能放任帝國的子民遭殃,即使是在無名之地。

    讓他想去的首要原因,是他想要得到那個星球——陸澤來到這個異世界第一眼看見的地方。那是他家雄主初入這個異世的地方,那里極有可能藏著某種神秘的紐帶能揭開陸澤如何來又是否會走的奧秘。

    當然這個理由萊茵不想告訴陸澤,任何有可能讓陸澤離開他的概率他都要將其扼死在搖籃之中。

    沉默許久的萊茵想起了安德烈畫的大餅:“安德烈答應給我和您放一個月以上的長假!

    本以為會聽見家國情懷的陸澤:“……就這?”

    萊茵:“還有一大筆錢做報酬!

    陸澤看著萊茵,神色涼涼,很顯然萊茵的回答并不能讓他相信。

    躲不過的萊茵終于妥協,低聲吐出了含蓄的答案:“還有一個星球。”

    陸澤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靜默片刻后開了口:“……還真是大手筆!

    然而他接下來的話冷不丁地讓萊茵汗毛豎起:“這么大手筆,這個任務的危險程度真的如你剛剛說的那么低嗎?”

    意識到自己露陷了的萊茵看著面前很顯然有些生氣的陸澤,選擇了慣常用的撒嬌,他一腳跨坐在陸澤的腰上,討饒一般地親了親陸澤的嘴角。

    沒想到陸澤這次卻沒慣著他,捏著他送上門的嘴唇,眼眸沉沉:“萊茵,躲避可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萊茵望著陸澤隱隱透露著怒氣的眼眸,收起了撒嬌耍賴那一套,在某些方面他真的和陸澤很像,他不笑時冷得像是一塊冰。

    “雄主,血液混著泥沙的味道是苦的!

    “……”

    陸澤靜靜地看著萊茵的雙眼,似乎要將這雙眼中所有的情緒全都辨明,萊茵沒躲沒閃,任憑陸澤打量,他們保持著這個姿勢許久,陸澤終于松開了捏著萊茵下巴的手,他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去吧!

    萊茵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似乎是沒想到事情如此輕松順利:“……雄主?您讓我去了?”

    陸澤點頭,他將跨坐在他身上的萊茵掀倒一邊,倒了一杯水。被推開的萊茵一愣,旋即趕緊貼上了陸澤的手臂,語氣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您生氣了嗎?”

    陸澤端著水杯,看了眼拉著自己手臂的萊茵,聲音聽不出情緒起伏:“怎么了,我生氣了你就不去了嗎?”

    萊茵愣了一愣。

    陸澤看著他這個樣子,破天荒地生出一種想把萊茵捏扁揉圓的想法,他這樣想著也這樣做了。

    臉上的軟肉被重重一捏,萊茵的嘴巴被拉成了一條直線,他看著沒什么表情的陸澤,意識到對方并不是真的真的發怒了。

    萊茵捂著被捏疼的臉,顧不上揉,獲得自由的嘴巴第一時間就是問問題:“雄主,您為什么?”

    陸澤捂住了萊茵的嘴巴,他眼眸深深,像是藏著許多未曾說明的話:“別問。”

    問了,就不想讓你走了。

    陸澤捂著萊茵嘴巴的手微微送了些力道,他看著萊茵那雙明亮干凈的眼眸,恍然間仿佛回到了他們初見的時候。

    灰色的天空上瘦削的身影高懸,鮮血和塵土,痛苦和哀嚎,源源不斷流失的生命力將瀕死的生靈從死亡的邊緣扯回來。

    是了,這才是萊茵。

    這才是第一眼就吸引他的萊茵。

    陸澤緩緩朝萊茵俯身,在他微顫的睫毛中,隔著手背落下了一個吻:“要安全的回來!

    即使會受傷,也要安全地回到他身邊。他是醫生,很厲害的醫生。

    第084章 尾聲

    等待真的是一件很難熬的事情。

    陸澤站在主臥的大床邊, 他的眼下有兩道不甚明顯的青黑,顯然昨夜睡得并不好, 他的視線落一半整齊一半凌亂的床鋪上,凝視許久,忽然伸手摸了摸。

    涼的。

    沒有熱度。

    是了,昨天早上他親自送走的萊茵。

    陸澤的指尖無意識摩挲毫無溫度的枕頭,視線邈遠,尚未梳理的頭發散落額前, 遮住了他的表情,他站在遮擋了光線的陰影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軍部全年無休,但是雄蟲總是受到優待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也無可厚非。一月到了月底, 按照常規, 審查員需要查看職員們的出勤狀況, 本著走個流程的心思, 他查了那名空降到研究部的雄蟲閣下的出勤信息。

    好家伙,可給他驚掉了下巴。

    一片紅勾勾, 不僅出勤全滿,還經常加班,上班時間遠遠超出了正常要求的范圍。

    看到那紅艷艷的加班時長, 審查員簡直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這位雄蟲閣下到底為什么一直加班?是哪個不長眼的讓他加班了嗎?不,不太可能啊, 誰敢讓雄蟲閣下加班?要是累出了什么毛病, 天知道又會傳出什么消息——軍部苛刻雄蟲導致尊敬的閣下連夜就醫?

    審查員如是想著, 腳步不停,飛快地朝陸澤所在的研究部走去。

    辦公室前, 審查員平緩了呼吸,整理了一下著裝后露出一個八顆牙齒的笑臉,他伸手敲了敲門,他側耳傾聽并沒有聽見“請進”的回復,他皺了皺眉頭,提高了些聲量:“路德閣下,您在嗎?”

    無蟲回應。

    怎么回事?

    出勤機器上分明顯示著路德閣下尚未打卡下班,現在也早早過了午休時間,剛剛路過工位的時候并么有看見雄蟲閣下,按道理說他應該就在辦公室。

    難道是睡著了?

    審查員想著握上了門把手,發現被鎖住了,他聲音提高:“路德閣下?您是睡著了嗎?”

    依舊是一片安靜。

    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審查員腦子里閃過一堆加班猝死,體力不支昏倒等念頭,他著急的狂拍門板,大喊:“路德閣下,路德閣下您是不是身體難受,你能聽見我說話嗎?路德閣下?!”

    陸澤從電梯內出來看見的就是這副場景,一個身穿軍裝的雌蟲趴在他的門上急得團團轉,大喊著他的名字,眼見著軍雌退開幾步就要抬腳踹門了,陸澤及時出聲制止了他的行為。

    “我在這里!

    急得要命的審查員冷不丁聽到背后傳來的話語,他猛地扭頭,看見穿著白大褂的陸澤緩步朝他走來從口袋里掏出鑰匙開門,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鬧了個烏龍,他懸著的心落回原處,摸了摸額頭上嚇出來的冷汗:“路德閣下您沒事就好,我還以為您出了什么事情!

    “多謝關心,我沒事!

    陸澤開了門,他的回答禮貌卻極為疏離。

    聽到陸澤的道謝,審查員臉上的神情有些震驚,難得見到脾氣好有禮貌的雄蟲,他對陸澤的感官瞬間上升了好幾個好感度。

    陸澤進了門第一時間就是按了三泵酒精消毒液,他的雙手有些紅,仿佛浸了血,血干了有褪色了。

    他的動作不慌不忙,即使是清理雙手也顯得賞心悅目,審查員看著眼中的贊賞越發抵擋不住,知道陸澤出聲扯回了他的思緒:“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杵在原地的審查員趕緊回神:“我看見您這段時間的出勤情況了!

    陸澤掀起眼皮,看到出勤板塊上全是紅勾,他嗓音淡淡:“我的出勤是有什么問題嗎?”

    審查員趕緊搖頭:“不是,當然不是,您的出勤率非常好,我就是看見您一直加班,怕您身體吃不消,所以……”

    陸澤打斷了審查員接下來的話:“您多慮了,我的身體挺好的!

    審查員一愣,心里暗罵自己不會說話,他趕緊陪笑道:“當然,您的身體自然是很健康的,不過長時間的工作容易造成疲憊,您完全可以下班后去享受生活,娛樂自我,我知道最近商業街正在舉辦大型活動,您可以讓您的雌蟲一起出門逛逛!

    陸澤聞言揉搓的雙手一頓,靜默片刻后他開了口:“我的雌君在這次的出征隊伍名單上!

    審核員此刻都想扇自己巴掌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面前的雄蟲倚靠在桌邊,他臉上分明沒什么表情,但是卻莫名讓蟲感到他低落的情緒,他看起來似乎很孤單。

    此次的出征帶走了軍部一大批骨干,任務的難度可見一斑,誰都不知道出征的這批軍雌會遇見什么,也不會知道他們是否都能平安歸來。

    審核員也不知道此刻該繼續話題,只能干巴巴地說了聲:“也有許多娛樂項目是單蟲款的,比如音樂會,看電影什么的。”

    陸澤微微抬手,他打斷了審核員的話:“謝謝您的好意,不過最近研究部的任務比較重,藥劑正在研發期間,離不開,至于您說的加班問題我會注意的!

    話都說得這個份上了,要是再多嘴就真的是沒眼力見了,審核員訥訥點頭:“好的好的,那閣下您先忙,這就不打擾您了!

    辦公室的門被合上,陸澤從辦公桌上取過一瓶雙氧水后,他扯下了醫用袖套,只見袖口上沾染了幾道斑駁的血跡。

    干涸了的血跡在雙氧水的侵蝕下快速褪去,陸澤眉宇間浮現些許厭惡的神情,他轉身走進了衛生間,白襯衫被脫下丟進了臉盆內,很快就浸透了水。

    陸澤看著逐漸淹沒在臉盆內的白襯衫,無甚表情的臉上忽然扯出了一道弧度。

    少加班,多休息?

    別墅里頭太大也太安靜了,在萊茵走后,陸澤第一次發現原來別墅如此的空曠,明明一切都一如原樣,可他卻仿佛一夜之間忽然變小了。

    下班后沒有熱騰騰的飯菜,沒有一杯特意放溫的清茶,沒有搭在他脖頸間為他放松的手指,沒有暖烘烘的在他腿邊輕蹭的溫度。

    沒有笑容,沒有聲音,偌大的別墅仿佛變成了一個豪華的陵墓。

    每一處仿佛都變成了回憶。

    萊茵痕跡存留最多的主臥成了他唯一愿意待的地方,那里有著萊茵的氣息,聞著熟悉的味道,仿佛他就仍在身邊。

    可是味道會變淡,用一點就少一點。

    萊茵離開的第一個星期,在又一次噩夢驚醒后,陸澤沒有入睡,他驅車來到的軍部大門,刷卡進了研究所大門。

    他不是坐以待斃的人,當心煩意亂的時候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讓自己忙起來。

    陸澤取出一件新的白襯衫換上,他套上防護服重新進入了研究室。

    雌蟲撫慰劑的初品就要完成了,他的工作就要完成了,萊茵什么時候回來呢?

    *****

    偏遠地區根本沒有發達的星網,光腦不起作用,萊茵和陸澤完全處于斷交狀況,已經二十三天了。

    兩天前他們剛剛結束了一場火拼,正如安德烈所料,他們此次一行并不容易,若是沒有向萊茵這般高等級的恢復異能者,怕是得折損不少軍雌。然而,他們的任務并不是打了勝仗就結束了,剩下的清理行動往往繁冗且疲累。因為清理的范圍實在太廣,為了提高效率,萊茵和安德烈分別帶領兩支隊伍,傷勢較重的軍雌留在軍營里看守,其余的再一次探索未曾達到的領域。

    萊茵今天的運氣似乎不太好,這已經是一路上遇到的第三只變異種了。天知道這個星球到底經歷了什么變化,比起上個星期清理的G2218星,這個星球的污染指數簡直翻了七八倍,而在此種情況下活下來的變異鐘的危險程度和難殺程度也是呈幾何數增加。

    “少將,傷員都在這里了!

    萊茵點頭,治愈系的精神力朝著新送來的軍雌擴散,已經出氣多進氣少的軍雌痛吟一聲后呼吸逐漸恢復,很顯然他算是保住了命。

    隨軍的軍醫也是忙的要命,紗布都用完了七八卷,軍醫人手短缺,萊茵這支隊伍中僅僅只有一個軍醫。

    副將看著眼前瘦削的身影,眼睛濕潤了,他摸了一把臉,手上的血和沙土蹭得他的臉更加臟污,他嗓音沙。骸吧賹,都虧有您,要是沒您,兄弟們都不知道……”

    萊茵瞥了眼哽咽的副將,看見腹將手臂上一個老大的豁口,甩過去一個精神力球,打斷了他的感動:“把殺了的變異種切幾段收起來,我們在這里休整半天!

    副將看著自己不再流血的傷口,紅著眼點了點頭,他明白萊茵這是為大局考慮,這顆星球著實詭譎莫測,危險系數極高,受傷的軍雌很多,若是咬牙前行怕是許多士兵都得折在這里。

    副將朝專心致志治療傷員的萊茵鞠了一躬后大步朝外走去,發布原地駐扎的軍令。

    半小時后,看著面前已經脫離了危險期的傷員,萊茵停止了精神力輸送,源源不斷的治愈力讓他有些脫力,起身的時候眼前忽然花了,身形踉蹌一瞬,他趕緊扶住身側的桌子穩住身形。

    “少將!”

    萊茵閉了閉眼壓下眼前的昏花,伸手朝匆匆丟跑來的軍醫揮了揮手:“沒事,就是坐的有些久了,腿麻了!

    這明顯就是假話,長達一個多小時的大范圍精神力輸送,即使是S級雌蟲也撐不住,他們早就有所耳聞,半年前萊茵少將就是因為精神力枯竭被迫退役。

    軍醫紅著眼,扶著萊茵坐下:“少將,您要注意身體。”

    萊茵低低嗯了一聲,他伸手捂住了腹部,剛剛讓他站不穩的不單單只是頭暈,還有一瞬間腹部的刺痛,那種感覺仿佛針|刺,讓他雙腳發軟。

    軍醫注意到了這個細節,著急詢問:“少將,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刺痛僅僅只是一瞬間,萊茵并沒有在意:“沒什么。”

    副將聽見聲響趕緊朝萊茵這邊跑來,看著萊茵扶著椅子面色蒼白,那還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出聲勸道:“少將,您要照顧好自己,你現在是隊伍的主心骨,將士們都指望著您,您可千萬不能倒下去!

    “我心里有數,”萊茵點頭,他知道自己肩上的責任:“天色不早了,夜晚黑下來,怕是更加難熬,多生些火。”

    副將點頭,表示知道了,變異種雖然強悍,但是某些刻在野獸基因中的習性還是改不掉的,他們大多都怕火。

    軍隊的效率向來很高,副將出去沒多久隊伍里就已經扎營生起了火,因為傷員很多,萊茵讓將士們煮了些流食。

    這段日子他們為了省時間,吃的都是壓縮餅干,難得有熱乎乎的食物還加了肉罐頭,將士們打心底里的高興。

    這顆星球的溫差很大,白日極其炎熱,到了夜里冷得刺骨,軍醫搓了搓凍紅的掌心,往火堆中加了些干木棍,火光的熱度烤著凍僵的雙手他舒了口氣,看著已經燒開了的水小心地隔著棉布倒了一杯給身側的萊茵。

    “少將,您在想什么?”

    紅紅的火光晃動著落在萊茵瓷白的臉上,他瘦了很多,下巴上陸澤養出來的弧度消失的無影無蹤,他接過了軍醫遞給他的熱水,喝了一口,沒有說話。

    軍醫也不是第一次跟在萊茵身邊了,這大半個月過來了,他知道萊茵并不是話多的蟲。然而今天的經歷實在太過艱險,即使他是不用上戰場的隨行軍醫,看見擠滿傷員的帳篷,他也知道情況兇險。在這個離家數千光年的地方,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他有種再不說話就會被憋死的沖動,他自顧自說著:“少將,我有些想家了!

    火光帶著暖度,可是心卻格外地涼,軍醫紅了眼,他年紀不大,這是他第一次隨軍出征,也是他第一次如此切實的懂得入伍那天宣誓的誓言的意義。

    我志愿獻身醫學,熱愛帝國,忠于人民,恪守醫德。

    我決心盡全力除病痛,獻忠心,救死扶傷,不辭艱辛,執著追求。

    我宣誓決戰前線,使命必達,誓死不退。

    年輕的雌蟲低著頭,他拼命想要忍住眼中的淚水,壓下喉嚨中的哽咽,可是大滴大滴依舊是順著臉龐落下,他憋得滿臉通紅,下一刻他面前多出了一條白色的手帕:“擦擦。”

    那手帕實在太干凈了,軍醫沒敢伸手拿,他胡亂地拽著衣袖擦了擦臉:“少將,對不起,讓您看笑話了。”

    萊茵搖了搖頭,聲音平靜:“沒什么好笑話的,誰都會想家,誰都會脆弱,流淚不丟臉!

    軍醫重重嗯了一聲,他看著萊茵目光帶著好奇:“少將,那您也想家嗎?”

    萊茵將手帕放在懷中收好,低低嗯了一聲。

    軍醫驚奇地發現,大半個月來從未笑過的萊茵此刻唇邊竟然浮現了一抹弧度,淺淡的好似曇花一現,他聽到一道低不可聞卻繾綣的聲音:“我也想家。”

    他的家里有他的雄主。

    看著跳動的火光,萊茵將手中的熱水一飲而盡,目光堅定又渺遠:“我們很快就能回家了!

    這是最后一顆星球,半月之后就是歸期。

    ……

    能暫時代替雄蟲信息素的雌蟲撫慰劑正式走出實驗室,軍部招了三批施藥員進行小范圍試用后,初步效果顯示極佳。就目前看來,陸澤的工作算是完成了。

    制作雌蟲撫慰藥劑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不同等級的雌蟲對藥劑是否通用適用,藥劑會不會有成癮性的分線,會不會因為過度使用產生耐藥性等等,都是他要考慮的因素。

    這本就是一個長期的工程,但是在陸澤長達一個多月加班加點高強度、高效率的工作下被奇跡般地有了良好的初期結果。

    身邊是大為驚嘆的訝異和恭賀,陸澤卻并沒有感到絲毫喜悅,浮于表面的禮貌笑容是他能盡力做到的所有。

    陸澤借口還有些工作沒有完成婉拒了慶功宴,獨自回到辦公室,他下意識看向桌子一角上立著的日歷,紅艷艷的叉從綿延,今天是月末的最后一天。

    一個月半月了,萊茵還是沒有回來。

    陸澤拿著馬克筆,看著日歷上代表今天的數字30,鼻尖停頓許久最后還是化了個叉。

    一天結束了。

    陸澤的工作也結束了,他立了大功,軍部的領導也知道了他連續加班快兩月,當即批了他七天小長假,讓他回去好好休息放松。

    數日燈火通明的實驗室此刻一片黑暗,像是一顆不會跳動的心臟。

    陸澤腳步一頓,旋即恢復了正常,電梯已經到了,他走了進去,離開了住了一個多月的研究所大樓。

    他沒有開車回別墅,而是選擇了徒步,像是不想回家刻意在外消磨時光的丈夫,最大的區別是許多丈夫是為了躲避家中等待的妻子,而他則是因為家里空無一人。

    他不打算回別墅,出租房離這里不過半小時的路程。

    夏日的天氣總是多變,中午還是烈日炎炎,到了傍晚天空陰沉沉的像是要落雨,街上沒有什么蟲,偶爾有幾個也是匆匆趕路。

    一聲悶雷乍響,水泥地上的塵埃被豆大的濺起一片,像是簡短又不失禮貌的預告,片刻后潑天的雨水嘩啦啦傾盆而下。

    陸澤站在屋檐下躲雨,細小的水流順著發絲沿著臉頰流入衣領,濕熱,黏糊,讓人心情煩躁。

    天像是破了個大洞,這雨怕是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了。

    陸澤嘖了一聲,從口袋里掏出煙盒,咬在唇邊正想要點燃時,卻發現煙草沾了水已經燒不起來了。他皺起眉頭指尖用力直接捏斷了煙。

    陸澤垂眸,晃動的水坑中一秒映出他的身影,尚未清晰又被接連落下的雨水打花,他別開眼,余光忽然望進了建筑的玻璃窗上,只見玻璃窗中的男人面容冷峻,眼神涼薄,眉宇間似乎縈繞著些許煩躁,沒有絲毫從容不迫、有條不紊的氣度。

    熟悉卻又陌生。

    陸澤掏出煙盒中僅剩的最后一根煙,直接叼在口中嚼了,他原先沒有煙癮,但是這兩個月煙盒和打火機成了他每天必備的物件。

    真是形單影只啊……

    尼古丁苦澀的味道在唇齒之間漫開,陸澤看著濺到皮鞋上的水花,扯了扯唇。

    直到……

    口袋中的光腦發出特殊的提示音,陸澤準確地從轟隆隆的雨聲中捕捉到了那串他特意設置的鈴聲,他掏出光腦,只見停留在一個月之前的聊天框內忽然彈出了一條新消息,發出時間顯示在一分鐘前。

    【雄主,您在軍部嗎?還是在家?】

    聊天框的最上方顯示著正在輸入中…,陸澤點開了光腦的親密模式,下一刻聊天框中就彈出了一條紅色的路線。

    【我立刻來找您!

    筆直的路線,只有短短不到五百米的距離,這五百米的距離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縮短。

    陸澤抬起頭,他看見了傾盆大雨中一個極其熟悉的身影朝他靠近,他一眼就認出了那是萊茵,他快兩個月沒見的雌君。

    “雄主!”

    陸澤看見了一張濕潤的笑臉。他手中握著雨傘,但是沒有撐。他大步邁進了屋檐下,來到了陸澤的身前,柔聲又喚了一遍:“雄主……”

    這一次,陸澤清楚地聽見了萊茵的聲音,他靜靜注視著萊茵。

    萊茵比離開的時候瘦多了,原本合身的軍裝變得寬大,他渾身滴著水,順著過大的領口往下漏。濕漉漉的頭發垂在肩膀上,原先如絲綢一般的長發突兀地短了,變得毛糙。

    精致的小鳥雀吃了苦變成潦草小鳥了。

    陸澤靜靜看著,直到萊茵朝他走近了一步,他做著要抱抱的動作,再一次輕喚陸澤:“雄主,我回來了。”

    萊茵的臉上細小的水流蜿蜒而下,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他的眼睛紅紅的,看著陸澤的模樣像極了流浪許久終于回家的小狗:“雄主,我回到您身邊了,您抱抱我好嗎?”

    陸澤看著一副強忍著淚水、尋求擁抱的萊茵,終于伸出了手,他一把將萊茵擁進了懷中。他用的力氣很大,扣在萊茵肩胛骨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暴起,仿佛要將萊茵揉進骨血,他感受到了萊茵被雨水打濕后冰涼的皮膚,但很快就升起了熱度。

    “雄主……”

    陸澤看著蹭到他脖頸上又親又吻的萊茵,他倒是還記得現在是在外面,伸手捂住了自己被舔的濕熱的脖頸,低聲道:“叫我的名字。”

    萊茵落下的吻被阻擋,他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并不是能讓夫夫肆意親熱的場合,雖然現在下著大雨并沒有蟲。他出走的理智陡然回歸,紅著臉,低聲喊了陸澤的名字:“陸…澤……”

    陸澤仰起透閉了閉眼,喉結控制不住地滑動了兩下,他摟在萊茵腰上的手越發收緊了力道,在萊茵的悶哼中親了親他的耳朵:“嗯,我在!

    兩個月未曾親密,如今忽然聽見陸澤低沉的嗓音,萊茵幾乎要軟了腿,他貼在陸澤身上,恨不得現在立刻瞬移到家。

    陸澤垂眸,這兩個月以來他眼中第一次閃過笑意,他貼在萊茵的耳朵上故意吹了一口氣:“別急。”

    陸澤帶著萊茵去了出租屋,一進門,萊茵就被陸澤抱著腿壓在了門板上。

    落在身上的雨水被摩擦的體溫暖化,萊茵仰著頭喘了口氣,密密麻麻的親吻落在他的耳畔和脖頸,空|虛了快兩個月的身體下意識回應著陸澤。

    萊茵耐不住地哼了一聲,他低下頭和陸澤接吻。

    濕熱的吻伴隨著咬,有些疼,有些麻,像是在訴說著分別兩月的情愫。萊茵沒躲,他從陸澤的吻|咬中品出了陸澤的思念。

    思念是酸苦的,末了才有一點甜。

    陸澤的指尖拂過萊茵凸出的肋骨,眼眸中微微閃過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瘦了!

    背脊接觸到冰冷的玻璃,萊茵抖了抖,他眼眶發紅露出一個笑:“很快就會養回來的!

    濕漉漉的軍裝被剝落,陸澤扶著萊茵的背摸到了一塊不平的凸起,他動作微微一頓,朝那處不平看去,只見萊茵的肩頭有著一塊宛如成年男子掌心大小的傷疤,顏色粉紅,看起來剛剛愈合沒多久。

    看著陸澤緊緊盯著自己的傷口,萊茵伸手摟住了陸澤的脖子,他貼在陸澤的臉頰上親了親,鼻尖蹭著陸澤的臉,像是討好一般低聲道:“雄主,已經好了!

    陸澤閉了閉眼,他其實設想過萊茵會面對什么,但是當他真的看見萊茵的傷口時,曾在夜晚困擾他多次的噩夢仿佛在眼前成真了。

    陸澤忽然伸手猛地將萊茵扣進自己懷中,緊緊地貼著,他的手指摸過萊茵每一寸脊骨,仿佛珍寶失而復得,他的動作很輕很柔,像是怕碰壞了寶貝,那動作即使說是百般珍視千般愛護也不為過。

    通過和陸澤的胸膛,萊茵仿佛感受到了不規則的顫抖。

    像是……

    萊茵伸著手朝陸澤的眼睛摸去,尚未碰到就被一只大手握住了。

    萊茵心中一個猜想漸漸成形,他像是不敢相信的開了口:“雄主,您哭了?”

    “……”

    回應萊茵的是陸澤微微重了些的呼吸聲。

    萊茵另一只沒被控制住的手摸索著想去開沙發邊上的小臺燈,啪嗒一聲,昏暗的燈光在房間中亮起,一只大手蒙住了萊茵的眼睛。

    但只要一瞬也足夠了。

    萊茵僵住不動了,他看見了,他看見了陸澤臉龐上濕潤的水跡,房間里不會下雨,那水跡是什么顯而易見。

    他的雄主哭了。

    那眼淚是為他而流的,因為他受傷了。

    萊茵抿著唇,他想起曾經陸澤對他說過的話,他不喜歡他受傷。萊茵確實安全回來了,但是戰場之上受傷總是必不可免,他終究是食言了。

    萊茵滿心愧疚地譴責自己:“雄主,抱歉,萊茵讓您擔心了!

    “我保證以后絕對不會在有這種情況了,絕對不會,以后我一定都陪在您身邊,您去哪我就去哪……”

    萊茵滿心內疚地說了一堆話和保證,卻沒聽見陸澤的回應。一室寂靜中,他終于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不對勁。

    萊茵覺得壓在他身上的陸澤似乎有些奇怪,蒙著他雙眼的手掌也好似僵住了,他試探地偏了偏頭,就看見陸澤握著他的手腕,露出一種他從未見過的表情。那表情到底表示什么,萊茵說不上來,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其中蘊藏的情感格外復雜。

    “雄主,您怎么了?不舒服嗎?”

    回來路上他們淋了雨,雄蟲總是嬌貴體弱,雖然這個詞用在陸澤身上百分百不合適,但是關心則亂,萊茵以為陸澤淋了雨發了熱。

    見喚了幾聲都沒有反應,萊茵眉頭緊皺,當即伸手就要去摸陸澤的頭,然而他的手腕剛剛動了動就被陸澤扣住了,嚴絲合縫,無法動彈。

    見狀萊茵又驚又喜,趕緊問道:“雄主您沒事吧?您剛剛是怎么了,一句話都不說嚇死我了!

    陸澤緊緊扣著萊茵的手腕,在他疑惑不解地神情中深深看了他一眼:“萊茵,你好像懷孕了!

    在醫學方面,這還是陸澤第一次用了“好像”這個含糊不準的詞。

    聞言萊茵瞪大了眼睛,他反應的夸張程度絲毫不比陸澤輕,他張著嘴巴許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結結巴巴:“……什么?我、懷、懷孕了。”

    陸澤的食指和中指仍舊牢牢扣在萊茵的手腕上,再三確認后對著幾乎不敢呼吸的萊茵點了點頭,他肯定了先前的判斷。

    萊茵摸著平坦的小腹,許久朝陸澤露出一個有些傻氣的笑容:“雄主,我們要有小寶寶了。”

    陸澤看著下意識護著腹部,笑得傻乎乎的萊茵,唰地一聲站起來,撿起地上的衣服就開始往身上套,不明就里的萊茵臉上露出疑惑:“雄主,您這是做什么?”

    濕淋淋的衣服很難穿,陸澤費力套好了褲子,他瞥了眼萊茵:“帶你去醫院!

    萊茵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為什么去醫院?您不喜歡小寶寶嗎?”

    正在撿外套的陸澤聞言一頓,看著滿眼傷心的萊茵著實沒忍住伸手敲了敲他的頭,語氣有些無奈:“想什么呢,是帶你們去做檢查!

    知道自己誤會了的萊茵瞬間轉陰為晴,但是聽見做檢查他又開始露出擔心的神情,拉著陸澤的手問道:“為什么要去做檢查,寶寶哪里有問題嗎?有危險嗎?”

    看著被自己一句話亂了心神的萊茵,陸澤俯身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低聲安慰:“當然不是,從脈象上看寶寶沒有任何問題。”

    萊茵眼角的淚水收了回去:“那為什么要去……?”

    陸澤親了親萊茵的嘴角堵住了他要問的話。

    因為他剛剛進去了。

    因為尚不知道寶寶已經安家的陸澤私闖民宅,他和他未出生的寶寶在爸爸的肚子里打了個招呼。

    因為急著安撫多想的萊茵,陸澤的濕袖子都只套了一邊,他兵荒馬亂地想帶萊茵去醫院檢查,甚至忘記了出租屋里頭有干衣服。直到萊茵提醒,他才避免了一身濕噠噠地出現在醫院的滑稽場面。

    用醫學術語來講,胚胎發育良好,除了母體因為長久未得到信息素灌溉導致胚胎不太活躍,其余無需擔心。

    雌產科醫生說,寶寶很乖,以后出生了應該是個文靜的寶寶。

    與此同時,雌產科醫生再三向陸澤證明他的擔憂是多余的,并且暗示雄父和雌父之間經!跋嘤H相愛”有助于寶寶的發育。

    妙手回春的陸大醫生并不熟稔婦產科知識,萊茵的整個孕期他都是書不離手,生怕錯過什么。得益于此,萊茵的第一胎并沒有遭罪,吃好睡好,他胖了一圈。面對自家親親雌君的抱怨,陸澤的回答就是抱著他全親一遍,無論是鼓起的小腹,還是因為孕期變得瑩潤的大腿,抑或是因為懷孕二次發育的胸脯。他用行動證明自己一點都不嫌棄他胖,不僅不嫌棄,還非常喜歡。

    對于萊茵自以為的胖,陸澤也有自己的想法,他覺得胖這個詞形容萊茵實在是錯誤,孕期萊茵的身材用這八個字最恰當不過——珠圓玉潤,韻味十足。

    經驗豐富的雌產科醫生果然是一語中的,夫夫相親相愛有益于蟲崽的生長發育。

    第二年春末的時候,萊茵和陸澤的家迎來了一位新生命的到來,只不過小少爺并不像醫生預料的那般乖巧文靜,爬樹捉鳥那是樣樣精通,偌大的別墅內叮叮當當這下是再也不復從前的沉寂了,不過那都是后話了。

    第085章 番外之值得就好

    可能是有些大男子主義, 又或是某種不曾說出口的獨占欲作祟。陸澤心底其實并不太喜歡萊茵和安德烈私交過甚,這并不是指他限制萊茵的交往, 而是不想讓萊茵摻和進皇家的骯臟煩心事中。

    他自認為不是一個大方的人,準確而言,他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幼年時萊茵遭遇的悲慘除了那該死的罪魁禍首,皇室也必須承擔起疏忽的責任。

    萊茵心軟善良,安德烈一聲令下就把他帶走了快兩個月, 弄得一身傷回來,幸好肚子里的寶寶一切健康,否則……這事,陸澤現在想來都一陣后怕。

    他不想讓萊茵過多參與剩下的事宜了,起碼在孕期不行。因此萊茵歸家后, 陸澤立刻動用了雄蟲尊貴的特權, 他讓萊茵待在家里安心養胎。天塌下來高個子頂著, 軍部少了他不會出什么大事。

    萊茵本就因為將陸澤拋下兩個月心里有愧, 如今對陸澤更是百依百順,自然乖乖待在家中。

    萊茵回來后發現陸澤消瘦了不少, 詢問后才得知陸澤在他離開之后徹底化身工作狂,竟然研究出了雌蟲撫慰劑,這讓他是又心疼又驕傲, 自那以后陸澤為了帝國做貢獻的“奉獻大好人”形象徹底在萊茵心中生了根。

    當然了,陸澤對于這個榮譽稱號接受坦然, 他并沒有解釋或是糾正自己并非閑的沒事爛好心, 他做事情想來不邀功, 對于他而言做就是做了,無所謂原因, 值得就夠了。

    陸澤本以為他為萊茵做的事情會隨著時間湮沒,并不會得見天日的那一天,然而偶然的一通電話讓一切水落石出。

    安德烈忙得要命,身為主將他有一大堆破爛事情要處理,一個月后才終于有時間喘口氣,第一時間就是給萊茵打了個電話。

    “萊茵你最近怎么樣?蟲蛋還好嗎?”

    安德烈并不在帝國,所在的星球信號不太好,他的背景有較強的雜音,但是這難以掩飾他聲音中的疲憊。

    萊茵擱在腹部的手掌下意識輕輕揉了揉,他肚子里揣了個三個多月的蟲蛋,已經顯懷了,日常的穿著也從軍裝變成了寬松的T恤,先前瘦下去的肉被陸澤養了回來,看起來多了些孕雌的味道。在外吃了苦的小鳥雀被小心捧在了手心,毛糙的羽毛都涂上了一層油,變得漂亮精貴。

    “我挺好的,寶寶也很好。”

    清潤的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和溫柔,讓電話那頭的安德烈不禁感慨:“你雄主對你是真的很好。”

    “那是自然,”萊茵摸著肚子笑著回了一句,一個星期前那位S級冕下不顧阻攔硬是跟著艦隊飛往安德烈所在星球的新聞鬧的是沸沸揚揚,他意有所指道:“你家的也不賴!

    萊茵和安德烈一同出征了兩個月,自然也明白了他為什么著急忙慌要收復整治星球的原因,他半是笑著打趣道:“收尾工作怎么樣了,你的婚禮什么時候辦?今年辦得了嗎?要是晚了,說不定我肚子里的寶寶都出來了,到時候你就成舅舅了。”

    “……”

    電話那頭大概有三秒鐘的安靜,萊茵仿佛想象到安德烈捂著額頭頭疼的模樣,他嘴角的笑容漾開。

    從萊茵口中聽到自己和溫漓的婚禮,莫名讓安德烈有些心理不平衡,要知道他和溫漓認識的時間比萊茵和陸澤還要早一個月,可現在萊茵不僅早早辦好了婚禮,連蟲崽都有了,而他此刻還在為了婚禮當拼命三郎。想到這,安德烈不得不感慨世事難料,誰能想到去年這個時候他們還奔赴前線生死難料,現在都已經安家立業了。

    “快了,今年年末一定能辦下來!

    安德烈說出來的話向來是有把握的,他并沒有說大話,此行清理任務不僅僅對于瑞納金帝國有益,其他盟友國家也是利益享有方,歐亞帝國也展現了他們的誠意,派出了法蘭西上將一同開道。此次的合作是長期任務,其中也包括了鏟除近兩年忽然猖獗的星盜勢力。

    當然這些東西并不適合正在養胎的萊茵,想到萊茵那位笑面虎雄主,安德烈選擇保持緘默。

    萊茵摸著肚子的手停頓,他沒有安德烈話語的可信度,他摸著微微凸起的腹部柔聲道:“寶寶聽見了嗎,舅舅的婚禮今年結束之前一定舉行,到時候帶你去見見世面!

    聽著萊茵輕柔的聲音,遠在偏遠星球的安德烈嘴角也不自覺地露出一個笑容,他低聲順著萊茵的話道:“崽崽,等你出生后舅舅給你個大紅包!

    天知道安德烈在看見萊茵給他發消息說他懷孕兩個月時他有多震驚,要知道出征路途艱苦,毒瘴、毒蟲、變異種……哪一個都不是好對付的,萊茵身為領隊少將,帶著部下幾乎九死一生,現在告訴他原來萊茵一路上還懷著孕!

    安德烈當即叫停了緊急會議,再三確認蟲蛋的健康情況,得到蟲蛋健康的準確答復后才終于緩了口氣。當時情況緊急,不容多說,等到他終于有了時間已經是一個月后了。

    萊茵聞言倒是沒有拒絕,他們都不是缺錢的主,舅舅給侄子送見面禮理所應當。

    安德烈難得有空閑,他簡單關懷了萊茵的近況,又詢問了一些帝國此刻的情況等等,可是不知怎么的,這話題就又跑到了雄主身上。兄弟倆都不是話多的主,可是提及自家雄主,幾乎就只能用滔滔不絕來形容,舌槍唇箭,最后以安德烈甘拜下風結束。

    “萊茵,你家雄主是真的厲害,雌蟲撫慰劑效果極佳,先前的吐真劑也是,帝國有路德閣下實在是大幸。”

    聽到安德烈提起藥劑,萊茵倒是想起了他還有一筆帳沒和安德烈算,他冷哼了一聲:“我倒是一直沒問,你當初為什么要讓我家雄主去軍部,還讓他進審訊室,雄主心慈善良,怎么能進審訊室那種地方,要知道當天雄主回來時臉色難看極了。”

    安德烈移開聽筒,看了眼光腦屏幕上的聯系備注,確認對面說話的的的確確是萊茵后陷入沉默。

    他聽到了什么,路德閣下善良心慈?是他讓路德閣下去軍部的?

    安德烈只覺得自己頭上好大一口鍋,他閉了閉眼覺得有必要為自己洗刷冤屈:“萊茵,最開始時,是路德閣下主動找我的,吐真劑也是他主動提出的!

    “……什么?”

    聽筒中驚訝的聲音讓安德烈皺起了眉,他隱隱覺得有些奇怪,他本以為萊茵身為陸澤的雌君自然知道這些東西:“你不知道嗎?路德閣下他……”

    聽筒中安德烈的聲音似乎漸漸遠去了,萊茵握住光腦許久才回神,光腦的屏幕是已經顯示通話掛斷,萊茵坐在沙發上消化著不久前聽見的真相。

    陸澤主動找上安德烈提供了吐真劑和雌蟲撫慰劑的條件交換費拉德;逼早有反心的貴族兵變這一釜底抽薪的招數也是出自陸澤之手。

    萊茵閉了閉眼,耳畔安德烈耳提面命的囑咐依舊回蕩。

    “萊茵,你家的雄主并不是個好相處的,更不心慈善良,在審訊室時他嘴角帶笑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他很危險,若非軍部將他收入麾下,若非他娶你了,他將被軍部列為高危分子,至今未曾剔除!

    萊茵抿緊了唇,他都不知道,他竟然不知道……

    他不知道陸澤在背后為他做了這么多。

    陸澤本不用顯露自身的本事,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列入高位分子名單代表著什么萊茵不可能不知道,那意味著一層枷鎖,陸澤將永遠受到暗中監管。

    而這一切僅僅是為了幫他出氣。

    這么多年過去了,他早就忘記了,況且現在他的眼睛也被治好了。

    不值得,真的太不值得了。

    為什么不告訴他?

    推開臥室的門,看著靠坐在沙發上背對著自己的雌蟲,陸澤勾起唇從后面抱住了萊茵,習慣性地摸了摸萊茵微微凸起的腹部。

    “寶寶今天乖嗎,有沒有鬧你?”

    低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溫柔好似流水,低著頭的萊茵余光中看到了沙發邊上陸澤帶來的一束白蘭花,他眼眶倏忽紅了。

    陸澤此刻也意識到萊茵的情緒不對勁。他繞過沙發在萊茵面前蹲下,他看見了萊茵咬著唇噙著淚,眉間褶皺泛起,陸澤輕輕摸了摸萊茵的眼尾,低聲道:“怎么忽然哭了?”

    明明剛剛還好好的,他離開了不到二十分鐘,怎么突然就……?孕雌的情緒起伏有些大,時而高興時而難過,患得患失,但萊茵一直未曾出現這樣的情況,今天這倒是第一次。

    這些天一直書不離手的陸澤總算是學有所用。

    將萊茵抱起讓他面對面坐在自己腿上,陸澤輕輕拍著萊茵微顫的背脊,像是哄小孩一樣,輕聲低語:“萊茵你怎么了?是寶寶鬧你嗎?寶寶不乖等出來之后我好好教訓他,好不好,萊茵要當爸爸了,大度地原諒寶寶好不好?”

    懷孕之后,能飛能跑能跳的萊茵第一次體會到大半夜腿抽筋疼醒。

    肚子里的寶寶現在還只是個蟲蛋,不明不白地背上一口大鍋,萊茵不忍心,搖頭否認,他摸著肚子:“寶寶很乖。”

    陸澤的指腹拂過萊茵的眼角,果不其然感受到了濕潤,他貼在萊茵腹部的掌心輕輕揉了揉表達著歉意,他的動作沒有任何旖旎的色彩,但是因為太輕太柔反倒是引起了一些難以言說的癢意。

    萊茵咬著唇,輕輕哼了一聲,陸澤見狀微微勾起唇,他親了親萊茵的眼睛:“所以是因為什么難過了?”

    萊茵身體發軟,他喘了口氣,像是一只白白嫩嫩但眼睛很紅的兔子:“您為什么不告訴我您是為了我才去的軍部,那些藥劑也是因為我!

    陸澤的動作一頓,他的視線瞥向沙發邊的光腦,當下明白了前因后果:“……你剛剛和安德烈通話了?”

    “嗯,安德烈把一切都告訴我了,雄主您為什么不和我說您為我做了這么多!

    陸澤抹去萊茵眼角的淚水:“沒什么好說的!

    萊茵眼眶紅紅,懷孕之后的情緒卻是變得更加敏感:“可是您不說我怎么會知道您為我付出了這么多?”

    陸澤笑了:“做了一定要說嗎,我做只是因為想做,并不是想要讓你知道才去做!

    他一直是打算獨自處理好這些東西,至于萊茵是否知道他的付出,他不太在意。在他看來,付出并不代表一定要被發現,渴望被發現后得到夸獎和認同是內心缺乏自信心的表現,小孩子才會有的行為。

    萊茵抿唇:“付出不就應該得到回報嗎?您為什么不希望我知道您為我做的一切?”

    陸澤摸著萊茵的腹部,細膩的觸感讓他微微瞇起眼,他糾正了萊茵的誤解:“不是不希望而是覺得沒有一定讓你知道的必要,知道之后會怎么樣?你會因為不知道這些事實就少愛我一點嗎?”

    萊茵搖頭,否定快速急切:“當然不會!”

    “這就行了,”陸澤在萊茵唇上親了一口,他的視線靜靜望進萊茵眼底:“萊茵,我做事情從來都是看值不值得,而不是大家認為的應不應該,萬事隨心,值得就做無需贅言,在我這,你值得!

    萊茵凝噎,淚水撲簌簌就掉了下來,惹得陸澤無奈地繼續哄:“好了好了,怎么又哭上了,以后寶寶一出生就知道他家雌父是個愛哭鬼了,哎呦,不哭了不哭了!

    ……

    得知陸澤為了為自己出氣折磨費拉德,萊茵提出了要去看看的想法,但是這個想法被陸澤果斷拒絕了,理由是孕期見血不利于幼兒發育。

    曾揣著蛋沖鋒陷陣殺變異種的萊茵抗|議表示他和寶寶沒有那么脆弱,但是熟讀醫書的陸澤用專業過硬的實力讓萊茵成功地懷疑自己的想法,最終打消了這個不恰當的念頭。

    面對萊茵的好奇,陸澤向他承諾等蟲崽出生后就滿足他的好奇心,

    軍部的一處特殊監獄中,一張簡單的床板上蜷縮著一個形容枯槁的雌蟲,他披頭散發顯然神志不清,面對著墻壁神神叨叨地念著什么。送飯的獄卒拿著鐵棒在門上一敲,金屬碰撞的聲響瞬間讓雌蟲顫抖起來,在獄卒的呵斥中他像是一條被打怕了的狗一般瑟縮著嗚咽起來。

    “對不起,我該死,對不起,我該死……”

    “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那樣子對他,我不該傷害他,我不該……”

    獄卒搖搖頭,拉開保險窗把手中的壓縮餅干往里頭一丟:“看來是真的瘋了!

    眼前狀若瘋癲的雌蟲正是被皇室對外宣稱畏罪自|殺的費拉德,他被秘密關在這個只能放下一張床的特殊監獄中,胳膊上全是注射藥劑后留下的針孔,當然更多的是他自己抓出來的血痕,看起來格外恐怖。

    不過沒有蟲會憐憫他,這里的獄卒都清楚地知道他做過的惡事,死亡對他而言實在太過仁慈,他這輩子都要在無盡的痛苦中贖罪。

    冰冷的藥劑在燈光下閃著寒光,看見針頭的費拉德滿眼驚恐瘋狂掙扎卻無濟于事,針頭扎進手臂打入藥劑,他渾身像是通了電流一般不停抽搐。

    “求求你讓我死,求、呃、求呃呃,求求你,讓我死呃呃呃!”

    獄卒看著費拉德口角不受控制地流出唾液,極大的痛苦下他罕見地恢復了神智,他艱難地朝獄卒抽搐地伸出手,像是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他滿是血絲的雙眼控制不住地向上翻起。

    “讓、讓我死,我死啊呃呃……!”

    看著空中抽搐顫抖、扭曲宛如雞爪的手,獄卒嘴角勾起譏誚的笑容,手中的鐵棍狠狠揮下,在費拉德痛苦的哀嚎中猛地按下電流的按鈕,聲音冰冷又刺骨:“疼嗎?”

    獄卒死死盯著在電流中顫抖的費拉德,眼眶因為淚水的刺|激發紅,他冷笑地加大了電流:“救你?做夢!不記得了嗎,當初你就是讓那些家伙對我們這樣做的,當時我們也求你,求你放過我們,可是結果是什么樣的?”

    “疼嗎?疼就對了,好好記著,當初我們都是這么疼過來的,這些都是你欠我們的。”

    空氣中一股尿騷味蔓延開,獄卒按下了結束鍵,他冷眼看著半昏迷狀態下意識抽搐的費拉德,扯了扯嘴角,他的雙眼燃燒著仇恨的火焰,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復仇者:“我不會讓你就這樣死掉的,路德閣下發了話,你起碼要活到明年的春天,所以……”

    獄卒抹去因為報仇雪恨落下的淚水,他居高臨下地抽出一針強心劑扎進費拉德的手臂,吐出的話語讓被迫重新清醒的費拉德肝膽欲裂,透過獄卒那雙通紅的眼他仿佛看見無數雙朝他抓來的青白手臂,黑紅的血液中他看見了一張張早已經七竅流血死去多時的臉。

    “好好活在地獄中吧!”

    這是詛咒,來自地獄的報復。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第086章 番外之日記

    【大家好, 我叫萊寶·卡莉斯…啊不對(黑線劃掉)瑞納(黑線劃掉)算了,請原諒我不想寫我的大名, 因為名字實在太長,畢竟我只是一個七歲的蟲崽子,對了“崽子”這個詞是我昨天學會的。

    我有很多名字,小寶貝,小甜心,萊寶, 陸寶寶……咳咳,現在讓我來重新做個自我介紹,大家就叫我萊寶吧,這是我最喜歡的名字,也是我正式的小名。

    你可能會奇怪我怎么懂得“正式”兩個字的, 那當然是因為我是個小天才, 雖然我只有七歲, 我的詞匯量已經達到800個了, 詞匯量這個詞上周三剛剛學過(kuo號補充)。

    現在是晚上八點鐘,雌父給外講完了兒童故事書哄我睡覺覺, 是的,我已經和雌父雄父分房睡了,擁有了屬于自己的小房間, 幼兒園的小朋友里頭我是獨一個,班里的小拉伊昨天還哭著來學校說自己晚上做夢夢到吃冰淇淋, 結果尿床了, 被雌父狠狠捏了一把pi股。

    我就從不尿床, 嗯,從來沒有(點頭肯定), 至少我記憶中是絕對沒有的,至于那些發生在記憶之前的東西,我都不記得,當然不作數啦(這可不是在耍lai,這是就事論事哦)。

    雌父以為我睡著了,實際上我是悄悄裝睡,我點了一盞小臺燈,悄悄告訴你們哦,我等下要去作一件大事情,這個事情可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我用了三個非常,因為老師說重要的事情要說三遍)!

    嘿嘿,今天是我寫日記的第五六七八九十天!】

    床頭燈散發著暖光,小小的身影趴在床上,咬著筆頭寫下日期后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一頭銀色的軟發因為在被子里撲騰變得散亂,像是一個沒有梳理整齊的毛絨球,一手拽著床單,小短腿熟練一蹬后溜下床。

    他穿著拖鞋走了幾步,噠噠的聲音讓他皺起秀氣的眉頭,他把鞋子一丟,光腳踩到了地面上,腳趾被凍得一縮。

    “嘶,好冷!”

    正如日記里寫的那樣,萊寶今天有大事要做,為了今天的計劃他已經等待好久了,他的雌父和雄父每周至少有三天都是早早地哄他睡覺,根據他敏銳的判斷能力,他覺得雌父和雄父之間一定有他不知道的小秘密。

    他今天就要去破解真相!

    萊寶踮著腳輕手輕腳地打開了門,心臟碰砰砰直跳,他咽了好幾口水后終于來到了陸澤和萊茵的主臥。小聲地嘀咕了幾句什么給自己打氣,萊寶踮著腳小心地摸到了門把手,他深吸一口氣打開了門。

    主臥地上都鋪著厚厚的地毯,七歲的小蟲崽有著身形優勢,借著家具的遮掩,小小的身體趴在地上匍匐前進,倒是不太引起注意,尤其是當主臥的兩位主人正在專心致志的忙著辦事的時候。

    萊寶憋著氣正吭哧吭哧爬過一個大沙發,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朝大床上看去,一條厚重的棉被沿著床邊垂下不偏不倚地擋住了他觀察的視線。

    萊寶:河豚生氣jpg.

    雌父說做事情一定不能輕易放棄,他好不容易都爬到這里了,不能因為一條被子放棄。r且他還不知道雌父和雄父的小秘密。

    萊寶繼續往前趴,忽然摸到一塊和毛毯觸感不同的東西,小小的身子被嚇得一頓差點叫出聲,他捂著嘴巴鎮定下來后,借著昏暗的臺燈仔仔細細地端詳手下的東西,半天才認出是一件白色的襯衫,他拍了拍胸口繼續朝前爬。

    然后他摸到了一條褲子。

    還有一條皮帶……

    還有……這是雄父的領帶嗎?

    萊寶瞪大眼睛,心里嘀咕了一句。

    幼兒園的老師說衣服要疊整齊收好,好習慣要從小蟲崽學起,雄父怎么把衣服亂丟?雄父還不如小蟲崽!

    正在萊寶心里嘀嘀咕咕批評陸澤的時候,他聽見了大床上忽地傳來一聲哭聲。

    “雄主……求您…嗚!”

    萊寶:。。

    萊寶瞬間坐直了身體,他認出了這個聲音,是雌父!

    雌父哭了,還是被雄父弄哭的!他在求雄父!

    一瞬間,在幼兒園聽見的那些恐怖的傳聞全部涌入了大腦——有些小蟲崽的雄父很壞會在床上打他的雌父,有些時候還會用上很恐怖的東西,甚至還會打蟲崽。

    這些話是萊茵偷偷聽幼兒園的老師說的,老師說到這個的時候很生氣,也很難過,但是沒有辦法,只能嘆氣說著可憐的孩子。

    萊寶知道老師口中的小蟲崽是誰,是和他同班的耶爾,就算是炎熱的夏天他也總是穿著長袖,大家都說他很奇怪都不和他做朋友,因為他并不像其他小蟲崽那樣吵吵鬧鬧,萊寶對他的第一印象很好。

    當時萊寶并沒有放在心上,在他的世界中,所有家庭都像是他們家一樣美好和諧,雄父根本不可能打雌父,不是他夸張,他的雄父舍不得動雌父一根手指頭!

    但此時此刻,在這個夜深人靜的房間中,他親耳聽見了自家雌父哭著哀求雄父,一瞬間涌入腦海的憤怒讓他控制不住地跳起來,大喊一聲:“壞蛋雄父,放開我雌父!”

    主臥的大床上,陸澤和萊茵正在親密交流著,炙熱的吻落在萊茵的唇角,突然一聲稚嫩的童音突兀地響起。這熟悉的聲音好似清心咒,瞬間讓意亂情迷的萊茵恢復了神智,他下意識推開陸澤就要下床。

    猝不及防被萊茵退開的陸澤看著慌慌張張就要爬起來的萊茵,眼神暗沉,瞇著雙眼望向了一腳踢翻了垃圾桶的搗蛋鬼。

    嘖——

    這場景可真是久違。

    想當初,小蟲崽出生后的那一年中,夜間只要他一哭,萊茵一定會去看他,無論他們當時在做什么事。

    “壞蛋雄父!你為什么要打雌父!放開雌父!”

    想起幾年前并不愉快的往事,陸澤神色發冷,他一把將慌亂地萊茵摟進懷中,看著像是一個小炮彈一樣朝他沖來張牙舞爪要保護萊茵的小家伙,他扯過被子蓋住了幾乎不著寸縷的萊茵。

    雖然并不明白為什么此刻本該睡著的小家伙會出現在自己和陸澤的房間里,他現在也來不及害羞剛剛小家伙到底聽到了什么,他明白小家伙一定是誤會剛剛的場景,才會對陸澤出言不遜,此時最重要的是先解除誤會。

    他想下床抱起萊寶好好解釋一番,以免父子之間的誤會增加,然而扣在腰間的大手格外有力讓他動彈不得,他拍了拍陸澤的手露出討饒似的笑容,然而無濟于事,他只能遠遠地看著小萊寶安慰道:“萊寶,雄父并沒有欺負雌父,我們是額……是在……”

    萊茵絞盡腦汁地搜尋著洽淡的詞語,最后從混亂的大腦中找出了一個勉強適合的詞:“我們是在玩。”

    “玩?”

    萊寶皺著臉,很顯然有不太相信,但是萊茵再三的肯定讓他逐漸消除了懷疑,他睜著一雙清純稚嫩的眼睛,好奇寶寶似地問道:“那雌父您剛剛為什么哭,還要求雄父?”

    聞言,萊茵的臉猛地紅透了。看著那雙充滿了童真的眼睛,一瞬間雌父的責任帶來的愧疚感幾乎將他淹沒,他的行為實在不像是一個合格的雌父。

    看著臊得簡直要找個地洞鉆進去的萊茵,陸澤終于開口,他看著邁著小短腿好幾次要爬上|床卻都失敗的萊寶,聲音低沉:“在雌父回答你問題前,你先告訴我為什么本該在房間里睡覺的你會出現在這里!

    一句話簡直絕殺,好奇寶寶的萊寶瞬間蔫巴了,在陸澤冰涼的視線下,他收回了正扒拉著床單的手指,乖乖站直了身形。

    “對不起,我……”

    他話音未落,陸澤的聲音再一次響起:“現在并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已經打擾了我和你雌父的休息,如果有任何問題或是解釋明天到我的書房來,F在回房間睡覺。”

    還想解釋的萊寶聽完陸澤的話癟起了嘴巴,他自知理虧鬧了烏龍惹得雄父生氣了,一聽到明天要去書房,他可憐巴巴地看向萊茵,希望自家雌父能幫自己說些好話。

    萊茵最受不了的就是萊寶這樣的眼神,被視線攻陷的他立刻拉住陸澤的手臂想說些好話,卻被陸澤一個涼涼的眼神堵住了嘴。

    “立刻回去睡覺,我不想再說第三遍!

    眼見著雌父求情都沒用,萊寶只能垂頭喪氣地往外走,萊茵皺著眉看著小家伙蔫巴巴的背影,借著昏暗的燈光,他看清萊寶沒穿鞋被凍得通紅的腳丫子,他立刻面露心疼:“萊寶,你怎么沒穿鞋?腳冰不冰疼不疼?”

    聞言萊寶扭頭,雌父溫柔擔憂的話語瞬間讓他委屈地癟嘴,眼睛里瞬間冒出一小泡眼淚。陸澤皺眉,看著堅持要脫離他懷抱的萊茵,鼻腔中冒出一股氣,他一把摁住了萊茵,隨手拿起一件外套:“乖乖待著,我去!

    衣服都沒穿,想去哪里?雖然小崽子是他的種,但是畢竟也是雄蟲。

    雖然陸澤并不太想承認,但是他確實吃醋了,萊寶出生后,這世界上唯一一位能讓他產生危機感的雄蟲出現了。

    萊寶沒有等到自家雌父香香軟軟的懷抱,他被陸澤一屁|股撈起來,看著陸澤面無表情的側臉,他一時都忘記了表情管理,這一次他臉上欲哭不哭的小表情全是真情實感。

    完蛋了!

    真的完蛋了!!

    他惹雄父生氣了!

    被陸澤丟在柔軟的兒童床上,萊寶被凍得發紅的小腳丫互相摳著,他低著頭像是冬天里縮著脖子的鵪鶉。

    陸澤站在兒童床邊,居高臨下地將萊寶的小動作盡收眼底,他瞥了眼萊寶正在不停扭動的腳丫子,丟下一句坐好別動后出了門。

    受到命令的萊寶保持著筆直的坐姿,他在幼兒園回答老師問題時都沒有坐的這么筆直。

    房門很快被再一次打開,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后停在他身前,萊寶看著面前筆直的大長腿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只見陸澤拿著一塊熱騰騰的毛巾,在他面前蹲下,濕熱的毛巾裹住了萊寶冰涼的腳丫子。

    “雄父……”

    本以為會得到一頓教訓的萊寶瞬間感動的眼淚汪汪,然而他感動的聲音并沒有喚醒父愛,陸澤瞥了他一眼,再一次說出了讓他膽戰心驚的話語:“明天中午到我書房。”

    正在感動的萊寶一顆心瞬間哇涼哇涼。

    陸澤用熱毛巾給萊寶擦干凈腳,摸了摸溫度確認不再冰涼后,站起身:“現在已經很晚了,你應該睡覺了!

    在陸澤的注視下,萊寶心如死灰地躺進兒童床自己為自己蓋好了被子。當然了,在陸澤這里他的待遇一向如此,他的雄父可并不會給他蓋好被子讀兒童書哄他睡覺。

    陸澤一向覺得萊茵對小崽子有些過于溺愛,可是罕見地在這一方面,一向順從他的萊茵并沒有聽他的話。

    都是第一次當爸爸,育兒經驗都是從零起步,于是乎被雌父光環縈繞的萊茵對于這個問題分毫不讓,反倒是陸澤連連敗退。

    確認小崽子不會再作妖后,陸澤關了燈回到了主臥,一進門迎頭而來的就是萊茵急切的詢問:“雄主,萊寶他怎么樣了,睡了嗎,您有沒有兇他,他腳上有沒有受傷?冷不冷,會不會感冒?”

    “不行,我得親眼看看才行!

    陸澤沉默,他看著慌慌張張整理好自己往外跑的萊茵,長臂一伸將他攬進了懷中,他低沉的嗓音像是夾雜著什么別的情愫:“萊茵,他已經七歲了!

    萊茵皺著眉:“萊寶才七歲,他還小……”

    陸澤俯身堵住了萊茵喋喋不休的唇,他不喜歡從萊茵口中聽到對任何雄蟲的關心和擔憂,即使那只雄蟲是他們年僅七歲的崽子。

    深吻以萊茵的氣喘吁吁為結束,陸澤抵著萊茵的額頭,灰色的眼眸望著萊茵,他在對方淺色的眼底看見了自己的倒影,一個可憐的、委屈到吃孩子醋的父親。

    “萊茵,他不小了。”

    陸澤的撫摸著萊茵的臉頰,低低的嗓音中藏著他都沒有意識到的委屈:“他都已經學會裝睡騙你了!

    聽到關于小家伙的壞話,萊茵下意識皺眉就要反駁,然而陸澤的吻再一次落在他的唇角,打斷了他的話。

    “七年前,他剛剛出生那會兒,他一哭你就毫不留情地丟下我朝他跑去,現在他七歲了,依舊沒變,你看著他眼睛里就沒有我的位置了!

    英俊疏離的眉眼此刻耷拉著,怎么看怎么委屈,萊茵怔愣,他從來沒想過,委屈這個詞語會和陸澤聯系在一起,要知道陸澤向來是強大的。

    脖頸上濕濡的親吻和啃咬讓萊茵下意識縮了縮肩膀,他笑著捧起了陸澤的頭,看清了他眼底的失落和吃味,他忽地笑了:“雄主,您這么會吃萊寶的醋,萊寶是您的雄子呀。”

    陸澤眼眸暗沉,他戳了戳萊茵勾起的嘴角,在他脖子上不輕不重地啃了一口:“雄子也是雄的,你太寵他了。”

    萊茵聞言唇角邊的笑容微微一頓,隨后溫柔化開,他輕輕在陸澤額頭落下一吻:“雄主,我寵萊寶是因為萊寶像您!

    萊茵的手指劃過陸澤的眉眼,樸實的語言在此刻卻堪比動聽的情話:“萊寶的眼睛、鼻子、嘴巴都和您很像,您小時候是不是和萊寶一樣?”

    “怎么可能,他這么皮!

    陸澤的動作驀然一頓,矢口否認后看著朝他笑意盈盈的萊茵,他壓下忍不住翹起的嘴角,低低回了一句:“他倒是希望他更像你一些!

    “哈哈……癢,雄主,很癢吶!

    陸澤親了親笑得發顫的萊茵,將他抱緊蹭了蹭他的臉,勾起了唇。

    真是神奇,萊茵一句話他就被哄好了。

    *****

    好吧,我總算是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了代價,今天雄父把我抓住了,我猜應該是為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我真是太聰明了,果然猜得沒錯。

    雄父和雌父可不一樣,雌父總是笑得很好看很溫柔,身上有一股香香的味道,雄父的話,雖然我也很喜歡雄父啦,但是我有點害怕他。不是說聰明的小孩子都知道家里雖不能惹嗎?在我們家就是不能惹雄父,我覺得雌父也怕雄父,天底下會有蟲不怕我的雄父嗎?他可是會突然變出一本書當作家庭作業的!冷酷無情的雄父。▌澋簦

    救命,雄父今天臉上都沒有笑容,他看起來好兇(黑線劃掉),不能說雄父兇,因為雌父會生氣,要是雌父生氣了,那可就真的完蛋了,雄父會把我的pi股揍開花!

    嗚嗚,為什么雌父不過來救我?

    雌父壞壞,明明我昨天是聽見你哭才沖進去的,我一心想著救你,你卻讓我在雄父這里自生自滅!

    萊寶咬著筆頭,一張白嫩嫩的小臉都要皺成包子了,書桌后的陸澤掀起眼皮,朝著不遠處沙發上一直不停動來動去的萊寶看去,小崽子不知道在干什么,仿佛屁|股被火烤一樣。

    “萊寶……”

    被點名的萊寶趕緊把手里的東西往身后的沙發里頭一塞,揚起一張笑臉:“雄父,您叫我!

    萊寶的笑臉殺可是征服了無數蟲的秘密法寶,只不過他的秘密法寶在陸澤這里大打折扣,陸澤并沒有揭穿萊寶藏東西的小動作,他朝他招了招手:“過來!

    萊寶邁著小短腿吧嗒吧嗒跑過去,乖巧站好,一口軟軟的小奶音:“雄父我來啦!

    陸澤食指點了點書桌上簡化卡通版的生理常識:“這本書兩周看完!

    一臉笑容的萊寶幾乎維持不住臉上的神情,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足足有他三個指頭厚的書瞪大眼睛:“看、看完?”

    陸澤點頭,語氣稀松平常,像是不知道自己的要求有多么殘忍:“對,看完!

    萊寶真的要哭了,他正在做最后的垂死掙扎:“可是雄父,我為什么要看這本書?”

    陸澤對萊寶欲哭的表情向來是免疫極高,畢竟是自己的種,裝哭和真哭的區別他還是分的出來的:“你不是好奇我和你雌父每天晚上在做什么嗎?這本書里頭有答案。”

    聞言,欲哭無淚的萊寶瞬間來了興趣,他踮著腳將書抱進了懷里,對著陸澤無甚溫度的目光禮貌道謝:“謝謝雄父!

    陸澤嗯了一聲。

    萊寶本以為自己要因為昨晚的事情被陸澤批評,沒想到不僅沒被批評還得到了意外之喜,他邁著小短腿吧嗒吧嗒就跑出去了,甚至忘記了自己藏在沙發里的東西。

    陸澤看著歡快跑走的萊寶,起身從沙發中翻出了他剛剛藏起來的東西,是一本日記本。

    陸澤微微挑眉,他倒是沒想到小崽子還有寫日記的習慣,他指尖隨意翻開一頁,恰巧落在萊寶寫的筆記上。

    歪歪曲曲的字跡像是蚯蚓,還時不時有些括號黑線,陸澤唇角的弧度微斂,他的目光落在“雄父壞蛋”這幾個格外突出碩大的黑字上,手指頓了一下后,朝前翻去。

    獨屬于小孩子特大號字體,冷不丁地冒出幾個拼音還夾雜錯別字,陸澤心里默默將給萊寶找書老師的事情提上日程。

    雖然對于一個七歲的小孩子來說能寫日記已經算不錯,但是陸澤遠遠高于一般水平。

    ……

    萊寶抱著書本吧嗒吧嗒回到房間,把書放在自己的小書桌上,迫不及待地尋找答案,他心底隱隱有一種好像忘記了什么東西的感覺,他撓了撓頭并沒在意,很快就將心底這點奇怪的感覺拋擲腦后,趴在書上聚精會神地看起來。

    他實在太過專注,手肘一不小心碰到了書桌旁的書本,一疊書本嘩啦啦掉在地上,萊寶跳下椅子撿起書本,散亂的書本中他忽然發現一個極其眼熟的本子,他眨了眨眼睛,終于想起自己忘記了什么東西。

    萊寶叫了一聲,他猛地跳了起來:“我的日記本!”

    “不對不對!”

    正要撿起日記本的萊寶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他差點就碰到日記本的手“咻”地一聲縮回來,不敢相信的看著地上的本子小聲嘀咕:“我的日記本明明被我落在了雄父的書房,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發顫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掀開日記本的封面,萊寶看清了紙張上熟悉的字體,那上面的的確確是他寫的字,可是他的日記本不應該在書房嗎?

    他不是把日記本塞進沙發的縫隙中了嗎?

    萊寶一頁又一頁翻過日記本,直到翻到最后一頁,本該記錄今天秘密的紙張上空無一字。他看著空白的紙,呆住了。

    幾秒之后,萊寶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忽然瞪大眼睛,大喊一聲:“糟糕!”

    空蕩的房間內稚嫩的聲音回蕩,萊寶捂住了嘴巴,滿臉的懊惱:“救命,我拿成雌父日記本了!”

    當萊寶正冥思苦想該如何把自家雌父的日記本拿回來時,他的隔壁,已經完成了工作的陸澤站起身,他的視線微微落在書桌上他看了一眼就合起來的日記本上,靜默片刻后重新拿起了日記。

    倚著窗,陸澤單手松了松領帶,另一只手隨意一翻,不知看到了什么,他漫不經心的目光一頓,正在扯領帶的手也收了回來。

    只見薄薄的紙張上有幾行簡短的筆跡,是與蟲崽截然不同的漂亮字體。

    陸澤一眼就認出了這字跡屬于誰,七年間,這熟悉的字跡伴隨著他生活的方方面面,邀請函、信件、萊寶的成績單等等。

    只不過這本日記中的字略顯青澀,但是即便如此也能看出其中凌厲的筆鋒,獨成一片風骨。

    【今天是離開雄主的第二十八天,好想念雄主,不知道雄主現在怎么樣,吃的好嗎,睡得好嗎,雄主他會……想我嗎?】

    末尾“會想我嗎”這幾個字下筆極輕,像是怕驚擾了什么,又怕打破什么,陸澤的指腹緩緩摩挲著書頁,這樣一句話已經足夠讓他明確這筆跡寫于七年前的遠征,那歷時將近兩個月卻被萊茵輕飄飄揭過的過去。

    陸澤往后翻了一頁。

    【這是最后一個星球,應該很快就能回家了,F在帝星是幾點,雄主在做什么呢?】

    【這個星球溫差極大,下了好幾天的雨,木頭全部潮了,生不起火,現在帝星應該是夏天了,主臥的床單應該換成夏涼被,不知道雄主會不會覺得熱,雄主獨自在家能照顧好自己嗎?晚上的時候他躺在床上會想什么?】

    ……

    【今天是三十五天(劃掉)今天是離開雄主的第三十六天了,在這個星球的第十二天,又有蟲死了,被變異種傷了的軍雌又增加了一倍,藥劑快用完了,援兵還沒到,不能再往里頭走了。雄主我好想您!

    看到這里,陸澤往后翻頁的手指驟然一頓,他的視線下意識停留在“死”和“傷”這類刺眼的字上,末尾那句想念突兀又直白,像和先前疑問式的詢問截然不同。

    陸澤閉了閉眼,靜默一瞬后他抬手翻頁。

    【第三十八天,我想您了!

    【四十天了,還需要多久?】

    【四十三,好像快點回去。】

    【想回家——】

    一道突兀的劃痕,萊茵越發凌亂的筆跡戛然而止,像是被突然打斷劃下了休止符。

    紙張被扯破留下的殘頁,然后是接連數頁的空白。陸澤冰冷鏡片后的眼眸微沉,緊繃著臉,即使知道事情的結果,縱使已經過去了七年之久,在看到那道戛然而止的突兀劃痕時,陸澤的心仍舊是咯噔了一下。

    陸澤一頁一頁地翻過紙張,不放過任何一處痕跡,大片的空白之后,忽然一句極其簡短的話撞入了陸澤的眼底。

    【我有寶寶了!

    這就是這本日記的終章,和先前語境截然不同的奇妙轉折。思念的酸苦、對未知的擔憂、還有死亡和傷痛的陰霾,在這一句極其簡單的話徹底變了味道。

    血腥和硝煙的味道煙消云散,變成了冒著甜蜜的泡泡水。

    看著這短短的一句話,陸澤許久未曾移開視線,他閉了閉眼,指腹撫摸著泛黃的封面,像是通過粗糙的封面和七年前的萊茵隔著虛空互相觸碰。

    這本日記中藏著那些日子里無言的思念,一張張、一頁頁,匯成了涓涓細流。萊茵的思念不像一場盛大的雨,而是春日中長久的潮濕,催的萬物生芽。

    “雄主?”

    熟悉溫柔的聲音,像是從記憶深處傳來,撥開層層迷障準確無誤地傳進了陸澤的耳中。

    站在窗前的陸澤聞聲扭頭,隔著數十步的距離他看見萊茵一步步朝他走來,春日午后的陽光灑落暖意,將嘴角勾著繾綣笑意的萊茵暈開在一片金光中。

    溫暖且明亮,耀眼又美麗。

    陸澤伸手將貼近懷中的萊茵緊緊擁住,在萊茵略微詫異的神情中,輕柔溫熱的吻落在了他的唇畔上,撫摸著萊茵眼角的小痣,時隔七年的問題終于得到了回應。

    “萊茵,我也很想你,每一天都想!

    耳畔的低語深情德宛如告白,萊茵微紅了臉,七年的時間并沒有在他臉上留下歲月滄桑的痕跡,反倒是越發顯得韻味悠長。

    萊茵不知道為什么陸澤突然一改常態說起了情話,但是這并不妨礙他心中小鹿亂撞,他摟著陸澤的脖頸親了回去,他眼角眉梢縈滿了幸福的滋味:“我也是每一天都在想您,每一天都在愛您!

    陸澤看著懷中眉眼溫軟笑意繾綣的萊茵,無聲地收緊了手臂,像是護著什么珍貴的寶貝。

    很顯然萊茵并沒有明白他剛剛說的話的意思,但是這又有什么關系?

    七年已過萊茵現在就在他身邊,他們肌膚相貼不分彼此,低聲輕訴心里的愛意,這就足夠了。下一個七年他們會在一起,下下個也依舊如此,他們還有下下下個七年,他們一生都會在一起,直到生命的盡頭。

    到時候陸澤還能繼續對萊茵說著他的喜歡,而萊茵則同樣回以一個輕柔的吻。

    窗外的春光亙古長存,融融春意,那干涸土壤中的種子早就長成了蒼天大樹,每一次樹葉的聲響都是心動,爬墻生長的白色野玫瑰生生不息,有一朵曾棲息誰的耳際,見證過交握的雙手步入晚宴的殿堂,被小心翼翼地夾入了書頁。

    愛欲如攀枝藤蔓,纏繞滋生;愛意似春日暖陽,喚萬物生發,二者誰誰更勝一籌?愛情的情態千千萬萬,萬變不離其宗,愛就夠了。

    第087章 開局一張床

    裝扮雅致的房間內擺放著一張大床, 柔軟潔白的紗幔掩映中幾聲壓不住的悶哼響起,一只手胡亂地朝空中揮舞, 似乎想要抓住什么。白色的紗幔被扯住,纏繞上泛著異常粉紅的手臂,人影晃動,模糊的話語從炙熱滾燙的唇齒中溢出,迷蒙,沙啞, 仿佛帶著無盡的誘惑。

    不堪重負的紗幔被牽扯地搖搖欲墜,床榻邊忽然一抹燙金的衣角一晃而過,長臂探入,將那抽搐滾燙的手臂從紗幔中的束縛中剝離。

    “怎么樣了?”

    問話的正是亞歐帝國的最高執行者法蘭克上將,他一身燙金的軍裝坐在床榻邊, 將紗幔間的風光擋住大半, 那不時從床榻間飄出的臉紅心跳的低吟對他而言仿佛無物, 他沉靜的眼眸注視著站在一側嗅著茶杯的醫生。

    這位醫生頭發已經半白, 額前的褶皺和那雙清明犀利的雙眼仿佛彰顯著歲月積淀的睿智,他拿著茶杯, 仔細辨認殘余的茶水,他的臉色越發的嚴峻。只見他鼻尖翕動,眼中厲色一閃, 旋即大駭,他對著法蘭克急切道:“上將, 這毒可不是一般的春|毒, 這可是大害!”

    手掌下壓住的手臂一刻沒有停止掙扎, 即使隔著被單,法蘭克也能感受到那滾燙的熱度, 他沉靜的眉眼蹙起。

    醫生滿臉驚駭,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眼看著法蘭克,語速又急又快:“上將,此毒名為顛鸞,藥性極強,此藥在十年前曾流行于黑市用以對待烈性的雌蟲奴隸,因為有成癮性的危險,貽害無窮,早已被收集銷毀后明令禁止,這十年間從未再次出現,怎么會……”

    法蘭克看著醫生,言簡意賅直奔主題:“該如何解除藥性?”

    聽到紗幔中越發痛苦的低|吟,醫生自然知曉事情的緊急,然而他卻無能為力,他搖了搖頭咬著牙吐出一句話:“此毒唯一的解法就是尋一位雄蟲閣下來……”

    “尋雄蟲作甚,找個雌蟲就行了!

    粗獷的嗓音帶著些疑惑,在醫生的不遠處站著一位滿身腱子肉的雌蟲,他軍裝上的勛章表明了他高級將領的身份。

    法蘭克的眉頭陡然一皺:“巴頓!

    醫生訝異的目光猛然看向紗幔層層的縫隙,猛然意識到中了春毒的竟然是一位雄蟲閣下。

    名為巴頓的將領在法蘭克的低斥中閉上嘴,紗幔中傳出的粗重呼吸聲在偌大的房間中格外清晰,聽得他心中一陣火意,他硬著頭皮開口:“上將,屬下這就去找幾個漂亮雌蟲來。”

    巴頓身為法蘭克的得力副將,做事向來是雷厲風行,說話間已然走出幾大步,然而身后法蘭克的命令讓他停下腳步:“回來!

    抽搐的次數越發多了,滾燙的熱度仿佛按住了一塊燒紅了的碳,法蘭克閉了閉眼,像是下定了決心他揮了揮手:“巴頓,帶醫生出去!

    聞言巴頓滿臉不解地看向法蘭克,他看見法蘭克垂下眼眸間閃過的猶豫和決然,他像是意識到什么猛地瞪大眼:“上將,您難道是想?!”

    巴頓大步幾步上前想要阻攔,他眼中全是不解,他不明白,明明只要找幾個雌蟲過來就能解決謝桑的春|毒,何至于要法蘭克親自上場:“上將,您無需……”

    “那杯茶本來是該我喝的!

    巴頓口中的話戛然而止,垂落的紗幔間他看見法蘭克朝他斜斜投來一眼,眼底流露出的威嚴不可抗拒。原先站在床榻邊的醫生秉承著非禮勿視的良好品行,早已經知情識趣地退開數步,巴頓咬了咬牙最后看了一眼晃動的紗幔,他帶著醫生離開了房間。

    是誰?到底是誰竟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謀害上將?!安保隊的蛋子真|他|媽是安逸太久了,得讓他去緊緊皮了!

    沉悶的腳步聲在大門閉合后徹底消失,法蘭克的視線落在床榻上抽搐的雄蟲上,雄蟲的臉上此刻泛著詭異的紅,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像是被卡住了喉嚨,額前的碎發早已經被汗水打濕,一縷一縷地黏在臉上,他看起來像是要被燒死了。

    無法控制的顫抖的手指因為脫水發皺,胡亂晃動著抓住了燙金的衣角,法蘭克看著眼前拽著他衣角青筋暴起的手,靜默一瞬后,抬手解開了扣到脖頸之上的第一顆扣子。

    ……

    昂起的脖頸露出漂亮的曲線,繃得極緊的脖頸上喉結控制不住地滾動,一聲從咽喉深處壓不住的輕聲溢出了嘴唇。

    金色徽章搖晃的光一閃又一閃,敞開的軍裝下是流暢的線條,飽滿的胸肌在天花板的水晶等下閃著瑩潤的光,越發的冷白。

    法蘭克的身材比例很好,九頭身,肩寬腿長,得天獨厚的基因優勢加上后期的鍛煉,他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是實打實的,塊壘分明,健美但不夸張,唯一的例外就是胸前格外的飽滿。

    冷白皮、大胸肌、人魚線,腰細腿長,腹肌八塊,簡直是古希臘最完美的雕塑,讓人忍不住想要親手觸摸這件完美的藝術品。

    然而,此刻這件仿佛上帝最完美的造物正在被暴殄天物般地破壞,緊貼著他胸前的頭顱急切地聳動,像是小狗一樣不知該如何發泄,難受得只能用著牙齒不停廝磨。

    胸前的疼痛不斷,忽然一股強烈的刺痛傳來,法蘭克的身形驟然一緊,他垂眸看著埋首在自己胸前的雄蟲,他閉了閉眼,終究是沒有伸手推開他,修長有力的手指輕輕拍了拍雄蟲的背脊,像是笨拙的安撫。

    雄蟲咬的很狠,血從他的下巴上滴下來。

    雄蟲身體滾燙的熱度居高不下,他燒紅的眼睛渙散著失去了焦距,像是一只被砍了腦袋的雞,跌跌撞撞,他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憑借本能。

    熱!

    好熱!

    像是活生生吞下了一壺滾燙的水,五臟六腑都要被燒穿了,疼痛、燥意仿佛生于血液之中,快速涌遍全身,幾乎活活將人逼瘋。

    燒熱得睜不開眼睛,謝桑眼前模糊一片,燒成漿糊的大腦早已經宕機,他想要喊叫,喉嚨卻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拼盡全力的嘶聲大吼落在唇邊只剩下了微不可聞的低|吟。

    為什么這么熱?

    好難受……

    謝桑渾身抽搐著,就在他恨不得被一拳揍昏了過去時,有什么溫涼的東西靠近了他。宛如久旱逢甘霖,他像是瀕死之際抓住生機的落難者手腳并用地抓住了能緩解他燥熱的來源。

    像是一塊水頭極足,質地細膩的羊脂玉,軟中裹著硬,珠串冷玉,環佩鳴響。謝桑手腳并用,死死抓住這塊救急的冷石,將燒紅的臉頰貼了上去。

    陰燒的火一旦顯出燎原之勢,其勢頭不可擋,唯有一場盛大的雨才能撲滅一切。

    簡單的熱傳導只能起到短暫的安撫,熱意排山倒海般涌來,再次將謝桑淹沒,來勢洶洶更加劇烈。

    他胡亂地蹭著,發不出聲音的嘴張開,一口又一口的落下。急切卻青澀,他像是一只被骨頭迷得團團轉卻夠不著的可憐小狗。

    直到——

    “唔……”

    一聲藏著痛苦的低|吟落入謝桑的耳中,好似暈頭轉向的森林里忽然響起的鈴鐺聲,清晰地破開了迷霧,謝桑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涌入了一處地方。

    腦中像是燎了一片原,刻在基因中的原始本能在此刻肆意發揮。

    法蘭克緊繃的背脊忽然一頓,他忍耐的臉龐上滴滴汗水滑落,皺緊的眉頭,繃緊的下顎和以及失去了血色的嘴唇都表明這他正在忍受著巨大的疼痛。

    他身上的人青澀又莽撞,毫無章法。

    身體里亂竄的蠻力仿佛終于找到了發泄口,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地朝外涌出,來時迅猛,爆發快,去時也快。

    法蘭克緊握的手背青筋暴起,緊繃的肌肉線條上的冷汗閃著細碎的光。

    身體上的疼痛因為劇烈快速的碰撞麻木,他略微發抖的手臂撐著床榻想要坐直身體,然而下一刻,身體里的摩擦讓已然消退的熱潮再度涌起。法蘭克的身體驟然一頓,好似大海般沉靜的藍色眼眸失了平靜,不受控制地晃動一瞬后,他不可置信地低下頭。

    一只滾燙的手翻轉了他的身體。

    紗幔再一次搖晃起來,不過這一次晃動的更加劇烈,白紗之間隱隱窺見身軀重疊晃動,直到許久后才堪堪暫歇。

    法蘭克仰躺在柔軟凌亂的床鋪間,修長漂亮脖頸間三個牙印錯落不一,被吸吮出的紅腫。他仰著頭藍色的眼眸微微渙散,映出身前被迫曲起的長腿,他的大腿內側幾個牙印鮮明。

    多久了?

    快結束了嗎?

    身體沒有一處不是疼痛的,法蘭克躺在床上思緒逐漸飄散,他沒有注意到身前一直不停的身影已然停下有些時間了。

    那雙迷蒙半閉的桃花眼不知何時恢復了清明,在看清眼前的場景和猛然涌現不可置信,隨后逐漸泛起了毫不掩飾的厭惡。

    “呃——”

    被過度啃咬的脖頸突然被大力扣住,窒息感迫使法蘭克恍惚的思緒回歸,他重新聚焦的藍色眼眸中映出了面前雄蟲倒影,他看清了對方的神情,那是濃烈的無法掩飾的厭惡。

    他聽見他說:

    “法蘭克,你可真|他|媽的惡心!”

    第088章 敢做不敢當?

    他們貼的很近, 呼吸間能聞到他們之間的味道,那是混合了他們體味和生物在繁衍時特有的味道。

    謝?粗丝瘫凰麎涸谏硐碌姆ㄌm克, 整日嚴肅板正的軍裝此刻敞開,腿上的軍褲只套了一條腿,還要掉不掉的落在腳踝處,他失去了往日高高在上的莊重。聽見謝桑罵他惡心時,他沉靜宛如藍寶石的眼中傷痛一閃而過,但很快他就再一次恢復了無懈可擊的冷靜。若非他蒼白的唇色, 楞是誰都想不到此刻的他正處在深度標記后的虛弱中。

    他脖頸被謝桑大力扣著,吐字頗為費力:“醒了,身體可還有哪里不舒服?”

    法蘭克不問還好,一問謝桑身上因為震驚暫時忽略的急熱再一次涌現,謝桑并非三歲小孩, 身體如此異常的情況結合此情此景, 他不可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情況。

    謝桑手中用力, 眼中厭惡難擋:“法蘭克, 你可真|他|媽虛偽,給我下了藥還在這惺惺作態。”

    咽喉上的力道仿佛要將他的骨頭捏碎, 法蘭克控制不住地皺緊眉頭,他的面皮開始漲紅,他想說話卻無能為力, 嘴唇翕張卻只有無意義的氣音。

    謝桑漆黑的眼底映照出法蘭克因為窒息露出痛苦的臉,對方的情緒波動不算大, 竟然連這種時候都比其他人冷靜, 謝桑冷笑一聲, 心道:整日掛著這樣一張虛偽的皮,仿佛萬物不入眼, 面具掛久了是摘不下來了嗎?

    謝桑手中的力道越發的大,有那么一瞬間他真的起了殺死法蘭克的念頭。

    又是這種眼神。

    他討厭這樣的眼神。

    虛偽,假正經,海納百川一般的包容。

    那雙湛藍的眼眸明明映出了他的身影,可卻好似根本不曾看見他。

    明明此刻是他在上,可是為什么還用這樣的眼神看他?!

    謝桑雙眼赤紅,心底瘋狂叫囂著想要撕碎法蘭克臉上的面具。他只恨自己心里太蠢,聽見那些風言風語后竟然還不敢置信地跑去詢問答案,傻乎乎地將自己送上門,喝下了下了藥的茶水。

    謝桑死死閉上眼,千般滋味涌上心頭最后都變成了被欺騙的憤怒。

    不過是一點小恩小惠,他竟然蠢到真的相信了對方。

    “真是下|賤啊……”

    眼前的事實已經赤|裸裸地告訴謝桑,那些謠言根本不是空穴來風。

    欸,你說偏殿住著的雄蟲到底是個什么身份?他竟然能住進上將的府邸,吃穿用度還和上將同一個待遇。

    噓,小聲點,那位是上將撿回來的,身份不明,無家可回,上將心好可憐他才把他留下的。

    只是可憐?我看有貓膩!咱們上將的年紀也不小了,身邊早該添一位雄蟲作伴,到時候生幾個小少爺,府邸可就熱鬧了。不過,那位看著年紀還挺小,不知道成年了沒。

    陪伴上將?那位怕是不夠格,上將的眼光可高得很。我們家上將身為天子長兄,聯邦上將,身居高位手握權勢,想求娶他的雄蟲多得數不過來,自薦枕席的也大有蟲在,上將可不是尋常雌蟲,困守在雄蟲身邊蹉跎一生。

    那,上將這么把那位帶回來了?

    依我看,上將的年紀畢竟不小了,偶爾想玩玩也是難免,那位沒有國籍沒有身份還沒有家,無權無勢無能,就是一張臉格外漂亮,上將將他撿來玩玩也算是他的福氣,要知道有多少雄蟲仰慕上將,他……

    謝桑到現在還記得他路過花園一角聽見這些閑言碎語時的心情,那些侍從口中隨意地提及他,那種仿佛施恩一般的語氣讓他心中不可遏制地涌出怒火。

    養來玩玩。

    看他可憐。

    是他的福氣。

    他們的語氣滿不在意,仿佛謝桑就是一件隨手丟棄的垃圾。年少敏感,是自尊心最強的時候,一句無心的話,一個偏頗的眼神,一個巴掌,一聲斥責都會讓少年豎起滿身的刺,一旦受了傷,就會不管不顧扎得人鮮血淋漓。

    法蘭克所遭受的就是最好的證據。

    謝桑死死掐住了法蘭克的脖頸,他通紅的眼睛宛如野獸一般,他氣瘋了,口不擇言,一股腦地將生平知道的所有尖酸刻薄和侮辱的話語全部吼出:“你都已經饑渴到這種程度了嗎?這么想被上?”

    窒息的感覺讓法蘭克渾身緊繃掙扎,控制不住地顫抖抽搐,身體本能的反應卻讓體內蠕動的越發厲害。

    謝桑倒抽一口氣,他不可置信地垂眸。

    他們本就連得很緊,法蘭克每一次輕微的顫抖和抽搐對于謝桑而言都是強烈的感官體驗,進也不是,退也不行,謝桑咬著牙額頭上的汗水低落,他惡狠狠地瞪著法蘭克:“真是下|賤,咬的這么緊,你等這一天很久了吧?”

    強烈的刺|激讓謝桑死死咬牙:“所以才會給我下藥,你選我,因為我無處可去最好拿捏,你可以隨時拍拍屁|股走人,你一定覺得像我這樣的人跟路邊的野貓野狗沒什么區別,給點吃的喝的不用費什么力氣養著,能隨時解決你的需求,還不用負責?”

    說著謝桑紅著眼笑了,嘴角的弧度明明是上揚的,可是卻比哭的還難看:“你是什么時候開始謀劃的,從見面的時候就在想了嗎?你是不是在想,啊,我救了他還給他吃的住的,他一定會滿心感激地將我當作恩人,施點小恩小惠,帶他出去走走玩玩,那他自然就會上鉤了,慢慢地就會離不開?虧我還他媽的以為你是要和我當朋友,沒想到竟然是為了這個!”

    “不——”

    沙啞的話語要是咬碎了骨頭,法蘭克捆在身后的雙手不知何時掙脫了,冷白的手腕肌膚上的一道刺眼的紅,他覆上了謝桑握在他脖頸上的手。

    像是被燙到一般,謝桑猛地抽回了手:“別他媽碰我!”

    脖頸間重新涌入的新鮮空氣讓法蘭克控制不住地大口呼吸,冷氣的刺|激讓他咳得撕心裂肺,眼淚都流了出來,胸膛起伏不定,飽滿的弧度顫顫,青紫仍舊滲血的牙印越發的刺眼。他氣都還沒喘勻就伸手去夠謝桑的手。

    “啪——”

    謝桑冷眼看著狼狽不堪的法蘭克,一把揮開了他的手,他沒想到這種情況下法蘭克竟然還想招惹他,他眼底涌出癲狂的神色:“法蘭克,你太小瞧我了,我可不是那種能隨意玩玩的家伙,你他媽的不是想被上嗎?好啊,我成全你!

    謝桑雙目赤紅,雙手毫無章法地又扯又掐。法蘭克的身體無疑是健美的,標準的男性身材,和女人細膩柔軟的身體完全不一樣。

    堅硬地像是握住了一塊石頭,可偏偏手感很好,硬中帶著柔,仿佛也不是那么難以忍受。

    謝桑忽然想起從前那些狐朋狗友說的話,京都圈內有頭有臉的二世祖總是臭味相投地聚在一起,酒囊飯袋之徒的話題無聊又乏味,聊天的話題如果不是誰誰得了全球限量的跑車,那就是昨夜的妞有多帶勁。

    追求刺|激的二世祖向來是葷素不忌,女人玩膩了就試試男人,出力的當多了就當省力的,謝桑還記得有一個他們中有一個白面無須的小子姓陳,他說女人和男人的滋味可是天差地別,要是碰上一個精品,那可是天大的好事,他說的時候還瞇著眼伸出舌頭在唇邊細細舔過一圈,仿佛回味無窮。

    謝桑向來對這種話題不感興趣,他雖然是個草包二世祖,一身銅臭味,但是和脂粉堆里頭的家伙還是玩不到一起的。

    謝桑忍著心底涌起的作嘔般的不適,手指經過的的地方留下道道刺目的痕跡,他一字一句從牙關中吐出羞辱的話語:“法蘭克上將,我的手勁怎么樣,能滿足你嗎?”

    法蘭克喉嚨間刺痛的癢意尚未止住,胸前突然傳來一陣撕扯的疼痛,他被激得倒抽一口氣,撐著手臂要起身,然而謝桑的動作更快。

    “!。 

    那雙藍色眼眸重如同大海般無波的平靜一點點碎裂,微光晃動,法蘭克梗著脖子,一根根青筋暴起。

    高級雌蟲的防御機制很強,宛如身披盔甲的戰士,沒有雄蟲的信息素,他們無法敞開自己。純粹的搏斗原始且殘酷,對于雌蟲而言,得不到雄蟲信|息素的情|事是一場恐怖的折磨。

    謝桑全憑蠻力,每一次都用盡全力,他發泄著他的憤怒,那模樣仿佛要弄死法蘭克。真真正正的浴血奮戰。

    飽|滿被大力揉|捏成各種形狀,拽著扯著,每一次都帶動著傷口的刺痛,可是這些比起一次又一次撕裂的疼痛都不算什么。

    謝桑咬著牙,他一點都不好受,只覺得這檔子事情根本不像那些狐朋狗友口中說的妙不可言,身體里的燥|熱已經不像最初那樣不可忍受。他本想就此作罷,不自我折磨,垂眸時瞥見了身下緊閉雙眼的法蘭克,心里莫名其妙的有股火氣蹭蹭蹭往上竄,他咬著牙一把捏住了法蘭克的下巴,惡狠狠道:“怎么了?不舒服嗎?小爺伺候得上將不滿意嗎?”

    說來真是奇怪,謝桑第一次看見法蘭克的眼睛是就心生不爽,他一直不喜歡法蘭克的眼神,可現在那雙眼眸如他所愿地閉上了,他卻更加煩躁了。

    “睜開眼!”

    謝桑怒氣沖沖的低吼中,法蘭克睜開了眼睛,他看著謝桑朝他冷冷勾起嘴角,當這他的面將他的腿彎折成一個不雅的弧度,謝桑在那雙沉靜的眼底看見自己扭曲的面容,他忽地又生了氣:“法蘭克上將不喜歡嗎?這不是你處心積慮求過來的嗎?”

    修長有力的手反抓著床沿,手背上的青筋像是即將暴起的預兆,可下一刻卻像是突然泄了氣一般松了。他靜靜看著面前比自己小了好多歲的青年,沉靜的眼底是海納百川式的包容,開口的一瞬間,他仿佛根本不是躺在凌亂的床褥間忍受磋磨嗟,而是站在熒幕前講臺上面對無數攝像機的聯邦上將。

    “謝桑……”

    法蘭克的聲音很啞,謝桑先前的大力鎖喉傷到了他的喉嚨。

    謝桑粗聲粗氣,話語間仍舊是冷嘲熱諷:“怎么了,法蘭克上將想要換個姿勢嗎?”

    法蘭克并沒有被折辱后的憤怒和羞愧,他靜靜地看著發泄脾氣的謝桑:“你的藥性差不多已經解了!

    謝桑嘴角勾起惡意的弧度:“那法蘭克上將滿足了嗎?”

    這話說的實在太過諷刺,但凡是有眼睛的都不會覺得法蘭克在這場情|事里得到了享受。

    法蘭克沒有說話,他只是靜靜地看著謝桑,他徹底確認謝桑已經脫離了危險,他撐起身子,單手扣住了謝桑的胳膊。

    謝桑皺起眉頭想要掙脫,可是軍雌上將的力氣哪里是他能抵抗的,他滿臉怒氣地瞪了法蘭克一眼,口中仍舊是不管不顧:“怎么,上將這是想要自己動了?”

    法蘭克:“……”

    他反手以絕對的力量將謝桑反壓在了床上。

    相連的部位緩緩抽離,鮮血混著亂七八糟的東西一片落得狼藉,法蘭克眉心微微蹙起,但是卻沒有絲毫猶豫。

    謝桑看著仿佛游刃有余的法蘭克,自尊心再一次受損,他眼角譏誚:“怎么了,法蘭克上將吃完了就要拍拍屁|股走了?好不容易得來的,不好好享用一番嗎?”

    法蘭克起身的動作微頓,他沒有回頭看床榻上的謝桑,單單聽謝桑講話,他就已經能夠想象出他臉上的神情是何模樣,他靜默片刻后,開了口:“我沒有隨身攜帶春|藥的習慣。”

    謝桑一愣。

    氣血上頭,口不擇言時,謝桑說過很多沒過腦子的話,而其中有一句就是罵法蘭克蓄謀已久下藥害他。

    謝桑說了很多話,他自己都不記得,法蘭克卻都記著,但這么多話中,法蘭克只反駁了謝桑這一句。

    仿佛被凌|虐過的健美軀體帶著一股殘損的美感,法蘭克撿起被謝桑隨手丟在地上的軍褲套上,又拿過放在一側得的整齊的外套穿好。謝;剡^神從床上坐起來,他臉上的譏誚更深:“法蘭克,你|他|媽的這是敢做不敢當?”

    聞言法蘭克身形緊繃,正在系紐扣的手指猛然用力,兩顆金色的紐扣斷了線掉在地上,他像是沒忍住一般猛地扭頭看了謝桑一眼,那眼神中仿佛藏著千言萬語。

    “你不是想走嗎?趕緊滾,被他媽的在這里礙眼!”

    法蘭克眼底映出謝桑嘲諷的目光,那眼神和從前那種漫不經心的調笑絕然不同,他像是再難維持穩重,連掉在地上的紐扣都沒來得及撿起來,抓著松散的領口快步推門而出。

    第089章 當他是棒子?

    波蘭圖大酒店。

    “刺啦刺啦——”

    緊閉的房門前執勤的士兵聽到屋內傳來的劈里啪啦的聲音, 面上露出煩惱又無奈的神色。

    砸東西的聲響已經持續半個多小時了。自從三天前法蘭克上將離開后,這個房間內就沒有安生的時候, 能砸的不能砸的都被砸了個精光,桌椅茶杯什么的換了好幾輪。饒是知道雄蟲向來脾氣不小,兩名士兵也不禁對房間內的這位雄蟲閣下的臭脾氣感到咂舌。

    一直折磨神經的刺耳碎裂聲忽然戛然而止,兩名士兵互相對視一眼,其中一位面露擔憂:“要不要進去看看?”

    另一名尚未回答,就聽見身后緊閉的房門被唰地一聲拉開, 他們心里一緊趕緊回頭,下意識地抬手阻攔:“謝桑閣下,您不能出去!

    謝桑看著擋在身前的雌蟲士兵,視線落在兩名士兵條不自覺按在腰間手|槍上的白手套上,滿臉陰郁的眼神中陰影憧憧, 他的聲音又低又。骸皾L開!”

    面對謝桑幾乎暴怒的低吼, 執勤士兵沒有退縮, 他們奉命在這里看守謝桑, 無論他要求什么、摔了多少東西,發了多大的脾氣, 他們不得干涉插手,他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不允許謝桑離開這個房間。

    士兵:“謝桑閣下, 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吩咐我們, 我們會……”

    謝桑直接打斷了他的廢話:“我要出去。”

    士兵搖頭, 面露為難:“這個要求恕我們無法滿足!

    謝桑一句廢話都不想多說, 他雙眸陰郁徑直朝外走。

    士兵再次上前擋在他的身前,一而再再而三被攔住了去路, 謝桑猛地踢了一腳身側的大門,金屬大門撞到墻上發出一聲巨響,他睨著士兵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句話:“聾了嗎?我他媽說讓你們滾開!”

    士兵寸步不讓地擋在謝桑面前,眼中閃過數種情緒,他想起了巴頓副將對他們的命令——如果對方執意要離開,某些情況下他們甚至可以使用非常手段。

    如是想著,士兵緊扣著槍支的手越發收緊,看著不管不顧就要闖出去的謝桑,唰地一下從槍套中掏出了手槍,他目光凜然,聲音響亮:“請您回到房間中!

    黑洞洞的槍支帶著無形的壓力,謝桑眼中陰郁更沉,他嗤笑一聲:“怎么了,法蘭克他媽的難道還想要囚禁我?”

    聯邦上將,蟲帝陛下的胞兄的大名就這樣被毫無尊重的從謝?谥忻摽诙觯罩鴺尩氖勘o了手指,他死死地盯著謝桑的眼睛,再次重復:“謝桑閣下,請您回去!

    謝桑冷眼看著面前咬緊牙關擋在他身前的士兵,根本沒有被對方的氣勢嚇到,他冷不丁地出聲:“你的槍沒解保險,也沒上膛,就憑這也想要威脅我?”

    士兵本以為自己掏出槍謝桑就會被嚇得乖乖回去,沒想到謝桑不僅沒露出絲毫懼怕的神情,甚至還看出了他是裝腔作勢,士兵咬著牙當這謝桑的面解開了保險將槍上膛,清脆的聲音宛如火星,緊張的氛圍好似一觸即發。

    “請您回去。”

    謝桑面無表情地看著咬牙出聲的士兵,沒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黑洞洞的槍口距離他胸口不到十厘米,可是他卻好似沒看見一般,眼睛都沒有眨一下:“讓法蘭克來見我。”

    士兵咬緊牙,忍住后退的沖動:“請您回去!

    謝桑置若罔聞,繼續上前一步,他的胸口直接頂住了槍口:“讓法蘭克來見我!

    士兵咬牙應下:“我會向上級報告!

    聞言謝桑終于不再上前,一雙極黑的眼眸注視著士兵:“立刻就去!

    迎著他的目光舉著槍的士兵咬了咬牙心中做出決定后,朝身側驚呆了的同伴吼了一聲:“還快去通知副將!”

    “哦哦,我這就去!”

    被點名的士兵如夢初醒,丟下一句話后拔腿就跑,謝桑見狀終于退回房間之內。

    只見房間中一片狼藉,今早剛剛換了的家具擺設全部被砸了個精光,花瓶中的清水流了一地,鮮花被丟在了地上散落一地花瓣,桌子上的瓷杯茶具更是被粉碎性的毀滅,送來的午飯一口未動打翻一地,偌大的地方幾乎就沒有能落腳的地方。

    士兵收回了視線,他看著終于返回房中的謝桑收回了手槍,在謝?床灰姷牡胤剿鲋鴫Ρ诜住了發軟的膝蓋。

    蟲神在上,他剛剛竟然對一位雄蟲閣下拔槍了!雖然這是巴頓副將的命令,即使他的槍里根本就沒有子彈,但他還是嚇得雙腿發軟。

    士兵使勁捶著自己不聽使喚的腿,他從未見過哪位雄蟲閣下如此膽大,心中連連叫苦恨不得自己當下就出現在前線殺敵,要知道他第一次上戰場時都沒有剛剛那么驚慌無措。

    房間中謝桑坐在唯一幸免遇難的床榻邊,他低著頭,漆黑的眼底強烈的情緒翻滾著,宛如雷雨中黑浪滔天的大海。

    自從那日他中了春|藥后和法蘭克搞在一起后已經過去三天了。

    謝桑本以為法蘭克回來找他,畢竟是費盡心思連下藥這種腌臜手段都想出來了,他不信法蘭克會輕易放棄。虛假的面具都被他扯下,按道理暴露了真嘴臉的法蘭克自然會物盡其用,說不定還會干出趁他睡覺時摸進他房間繼續未完成的下作事?墒侵x桑當晚睜眼到天明也沒有等到偷摸闖入的“不速之客”。

    法蘭克真的如謝桑說要求的那樣滾了,謝桑不信邪,可是守了三天都沒有見到法蘭克的他終于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法蘭克沒那么在乎他。

    這都是什么事?法蘭克給他下藥把他搞到手了食髓知味真|他|媽拍拍屁|股走了?干事的毫不在乎提起褲子就不認人了,他一個受害者反倒在這里胡思亂想?

    那他算什么?用完就丟的棒子嗎?

    法蘭克以為他是他隨手養的小寵嗎,心情好想起來的時候就過來看看他,要是忙了就將能拋擲腦后的玩物?

    “呵——”

    坐在床邊頭顱低垂的謝桑忽然發出一聲冷笑,一腳將一側已經翻倒的垃圾桶踢飛:“真|他|媽的操蛋!”

    垃圾桶飛到一側的墻壁上發出劇烈的撞擊聲,把屋外膽戰心驚等待著的士兵嚇得一跳,他趕緊跨進房門往里頭望去,就見的坐在床邊的謝桑目光陰鷙,他敏銳地捕捉倒窺探的視線,他抬頭望去。

    四目相對,一抹白影在空中飛過,徑直朝著士兵而來,士兵趕緊退開一步,那白影落在距離他一米遠的位置炸開一陣霹靂響聲,士兵定睛一看,發現是個碎了一半的陶瓷娃娃。

    應該是擺放在床頭柜的裝飾品,白色的瓷娃娃因為大力碎了大半,圓滾滾的臉蛋也只剩下一半,白胖的臉頰旁似乎沾了點殷紅。

    士兵正要細看時,忽然一聲低吼打斷了他的思緒。

    “滾!”

    士兵退出門檻后合上門,退回原位,心中祈禱著自己的同伴趕緊回來。

    床榻邊,謝桑胸口起伏不定,他站起身想要做些什么發泄心中的怒氣,能砸的能扔的早就都被他砸了個遍,他只能幾步走到變形扭曲的垃圾桶前再次補上幾腳。

    金屬撞擊的聲音一聲更比一聲大,直到垃圾桶凄慘的變成一堆廢鐵后,謝桑才收回了腳,但是他心中的郁氣仍舊沒有緩和,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雖然謝桑往日也是個狗脾氣,但是他今天格外地暴躁。因為昨晚又一次沒抓到法蘭克的他做了個夢,在夢里他成功抓到了這個心懷鬼胎的不速之客,他質問他譏笑他,想撕下法蘭克虛偽的面皮,想看他惱羞成怒再無矜貴驕傲的模樣。

    他不記得最后他有沒有成功看見自己想看到的,他只記得他們最后又莫名其妙地滾上了床,當他醒來的時候,腿間的異樣讓他瞬間陰云密布。

    今早第一聲炸裂就來自浴室的鏡子,貼在瓷磚上的鏡子碎成蛛網模樣,蛛網中心的碎痕幾乎連片的渣子,像是被誰用拳頭重擊數次成了如今這個凄慘的模樣,幾道斑駁的血痕早已經凝干了。

    謝桑垂在身側的右手發狠地往墻上錘了一拳,白墻上立刻留下了斑駁的血痕,他手背上的尺骨破了皮,手掌上破了個豁口,正滴著血,這毫無保留的一拳扯到了他手臂的老傷,他臉色一變捂住了胳膊,低聲咒罵:“媽的,他媽的!”

    一地狼藉中謝桑捂著胳膊咬牙挺過一陣錐心刺骨的疼痛,三日未曾好好進食的身體撐不住他如此糟蹋,踉蹌地歪倒,他下意識伸手一撐,手掌不偏不倚地按上碎瓷片,當下見了血。

    謝桑坐在地板上抬起手,面無表情地將嵌入手心的瓷片扯出,鮮血從血肉模糊的傷口快速涌出,滴滴答答順著指縫落下,在打翻一地的水中一圈圈暈開。

    晃動的血水中映出謝桑的臉,狼狽可憐,一個隨時能被拋之腦后、什么都做不了的可憐蟲。謝桑要緊了牙一掌打花了血水,濺起的血水在他蒼白的側臉留在一道斑駁,顯得他漆黑的眼越發陰鷙恐怖,半紅的清水徹底變成了一灘紅水。

    謝桑咬著牙捂著胳膊,被精心治療的傷口再一次崩裂,豆大的汗水掛在他的額頭上,他扯了扯嘴角:“真|他|媽的賤,他不過是隨手撿了條狗,你|他|媽的還真伸著舌頭上去舔了?他沒來你還做了夢,你|他|媽的缺愛嗎?指頭縫里灑下點小恩小惠還讓你惦記上了?”

    “謝桑啊,你不是最會玩了嗎?你不是只是想玩玩嗎?”

    偌大的房間將他的話顯得越發空洞,隨后是一陣死寂,被攪渾的血水重新恢復平靜清楚地將謝桑此刻的模樣投入他的眼底,謝桑扯起的嘴角陡然一垮。

    他不是本來就很討厭法蘭克的嗎?也沒有想著真心和他做朋友,他不過是覺得新奇,覺得好玩,想著反正他一時半會也沒想到要去哪才留在這里的嗎?

    如果最初就是玩笑的心思,為什么他現在會如此的憤怒,除了被欺騙的憤怒外竟然還有一絲不甘?他在不甘什么?

    他討厭法蘭克,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就討厭,尤其討厭他的一雙眼睛。

    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的眼神,居高臨下仿佛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的模樣,就好像他是一個廢物垃圾,路邊看一眼都嫌臟的臭狗屎,那眼神和他爸,還有他爸安排在他身邊當了八年助理的私生子一摸一樣!

    他怎么就又栽了?他是什么很賤的人嗎?摔了一次跟頭學不乖,摔了兩次頭破血流了也沒長教訓,現在竟然又摔了。

    “哈——”

    謝桑笑著,卻眼眶通紅地落了眼淚:“謝桑啊謝桑,你真的打得一手爛牌,王炸開局,卻走到山窮水盡,什么都沒有了!

    從前他至少還有錢,現在他真的一無所有,在這里他是個沒有身份的幽靈,他吃的用的住的都是法蘭克給的,從前京都圈內人人羨慕的二世祖成了寄人籬下的落水狗。

    沒了錢,還丟了命。

    他,謝桑,京都圈內出了名的二世祖,家里錢多到燒的慌,吃喝玩樂的公子哥里頭哪一個都認識他,都說他命好。有句話說人生三大喜事,升官發財死老婆,那對于二世祖而言,就得改為升官發財死爸爸,而最后一個最重要。謝桑惹人羨慕不單單是因為他家錢多,更是因為他家沒有污糟的一大家子人,也不用為了繼承家產兄弟姐妹反目成仇。

    他爹媽就他一個獨苗苗,家產的繼承權非他莫屬,誰來都搶不走。那么多的家產,只要不賭不犯法,買車買房買馬場都是灑灑水的小事,就算是燒錢的二世祖也是幾輩子都花不完。

    他媽是名門小姐,外公一輩子就這么一個閨女,打下大片江山都為她做了嫁妝,早早地做了打算招了個上門女婿。他爸雖然是窮小子出身,但也不是吃素的,做的生意有模有樣的,老人家年紀大了,看著他爸有手段放心地收了手,打算趁駕鶴西去之前多陪閨女。

    可是誰知天意弄人,閨女生產這天路上出了車禍,醫院急救室搶救著老的,另一頭接生著小的,于是乎,謝桑出生那天就成了他外公的忌日。

    謝桑從未吹過生日蠟燭。他生日的那天他會受到禮物,但是家里卻冷冷清清的,氣氛沉重。

    在他滿臉羨慕地問出這個問題時,溫婉了一輩子的名門小姐生平第一次當眾哭得失了態。那年他六歲,自那以后他就知道了他的生日在家里是個禁忌。

    他媽生他的時候傷了身體,又因為思念他外公常常是以淚洗面,哭哭啼啼的女人只會惹得男人厭煩,嬌弱名貴的花朵沒了保護罩只會快速枯萎,他媽在他十歲那年離開了他,離開的時候最后一個愿望就是再看一眼他在外應酬的爹,那天是他爹的生日。

    謝桑記得那天下的雨很大很大,他感受著懷中的身體一點點失去溫度,他溫柔善良的母親臨死之前還死死地門口,口中詢問著時間,她說不想把他爹的生日變成她的忌日。

    為了讓媽媽走的心安,謝桑第一次撒了謊,他說已經過了十二點了,說完這句話他媽就在他懷中斷了氣。那一年謝桑他的生日他收到了媽媽生前托秘書準備好的生日蛋糕和禮物。

    生日蛋糕是奶油味的,是他最喜歡的藍色,還有巧克力,很甜很甜,那天他第一次覺得原來甜極了也會覺得苦。

    之后每一年,他都會收到不重樣的禮物,那是他母親生前為他做的一件事,另一件事就是將她名下所有的私產都轉到了他的名下。

    謝桑一夜之間成了京都財富榜上年紀最小的富豪,當時圈子里一片嘩然,一直贊譽他爹媽是模仿夫妻的人滿肚子的猜疑推測,沸沸揚揚地鬧了好一陣子。

    當時謝桑不明白他媽的深意,后來等他懂了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他母親做了一輩子的名門閨秀,前三十年一直是父親手中的掌上明珠,她并不是蠢也不是傻,她只是太善良,從不想到用那些骯臟的伎倆去推測她的枕邊人。十年時間讓她看清楚了許多,但是真相對于她來說可能太過殘酷,她下意識回避了一切,直到臨死前終于做了一件不那么戀愛腦的事。

    謝桑始終記得身體一點點冰冷下去的感覺,自那以后,他對讓他媽死不瞑目的爹就有了成見。沒有了母親在一旁溫柔的勸導和督促,一心逆反的小子對著老子豎起了渾身尖刺。

    他想要看他爹痛哭流涕追悔莫及,看他爹在他媽墳前心如死灰。

    可是沒有,一絲都沒有。

    他爹在媒體前在親朋好友前都曾為他媽流過淚,可是當謝桑每次提起媽媽時他并未在他爹臉上看到一絲痛苦或是懷念。從未。

    謝桑曾嘗試過許多辦法,找過許多借口,他想要證明他爹這種行為是合理的,可能是因為他媽的離世對他爸的打擊太大了,可能是因為他爸在他面前要顧及臉面,可能是因為他不太理解大人的世界……

    謝桑自顧自地為他爸找了一個又一個的借口,十歲到十六歲,六年間他也曾學著媽媽教導的那樣做個懂事有禮的好孩子,但是他發現無論他做什么,他爸落在他身上的眼神沒有一絲溫度。當他把全市擊劍獎杯捧到他爸眼前的時候,他爸連看都沒看一眼,揮揮手像是在趕走一只蒼蠅。

    六年的時間,他在一次次嘗試中終于明白了一個事實——他爸不愛他。

    為什么?

    在一次又一次的揮手之后,謝桑徹底變了,他成為了京都圈內最出名的二世祖,什么刺|激,什么驚險,他就嘗試哪個。

    賽馬、賽車、跑酷、機車……

    他變得吊兒郎當,玩世不恭,他不再乖乖做個好孩子,他放縱自己,迷失自己,他心底還是守著最后一絲底線,那底線是為他媽媽留的,他不玩|女|人也不犯法。但除此之外,該玩玩不該玩的,他都玩了個遍,他成了有名的紈绔子弟,“名聲”幾乎可以和他爹媲美,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借著放縱激怒他爹。

    可能最開始的時候是有的吧,但是當他一次又一次看見他爹眼底那種仿佛他是街邊狗屎垃圾不堪入目的眼神時,他徹底跌倒了,泥潭的水很冰很冷,沒有人拉他一把他爬不上來,他再也爬不起來了,沒有人會拉他。

    那天是他的二十二歲生日,那天狐朋狗友照例約他喝酒,他去了但沒喝酒,去是因為無聊,沒喝酒是因為他要回家去收媽媽給他的禮物。他不想太早回家,因為他有些害怕,別墅里頭太空了,和他的心一樣。

    那天他從狐朋狗友半看笑話的眼中得知了他爹有一個私生子,那私生子他很眼熟,大他兩歲,是他爹去年安排在他身邊的助理,說是為了幫他早日熟悉公司事物特地找的高材生。

    在大型認親的直播視頻中,他看見他不茍言笑的爹滿臉慈愛,原來他不是天生不愛笑,只是區別對待罷了。

    宛如迎頭一擊,將他砸了個頭破血流,謝桑死死盯著他爹滿眼驕傲攬著的私生子,直到雙目赤紅得幾乎滴下血來。

    他媽的,那私生子大他兩歲!

    他可以忍受他爹不愛他,但是他不能忍受他爹不愛他媽。

    飆車去現場路上的時候,他滿腦子想著的都是殺人,他要殺了那個私生子,殺了他當小三的媽,最重要的是要殺了他那個該死的爹。

    那個溫婉的女人為了他爹付出了所有,傾盡一生,死前還想著見他一面,可是他爹竟然給他搞了一出“鳳凰男臥薪嘗膽”的故事,那該死的私生子要是今年不到十二歲,他可能都不會要殺人,可是那私生子他媽的比他還大兩歲!

    所以他爹早早就在外面有了女人,他媽不過是他爹的一塊跳板,那外公的車禍,媽媽體弱多病早亡是不是都是他那個該死的爹弄得陰謀?

    蛛絲馬跡仿佛連成了串,細思極恐,仇恨和恐懼如同毒蟲鉆進他的腦子啃食他的腦髓。風馳電掣,□□的摩托車飆出了火星子,他混沌了十二年的大腦從未如此清楚明確——他要殺了那個老狗逼。

    可是他死了,就在趕去酒宴的路上一輛貨車撞飛了他。

    他在最不該死的時候死了,在親手了結那群趴在他媽身上吸血的臭蟲前,他死了。

    第090章 謝桑怎么了?

    東郊軍營大帳。

    “上將, 已經查清了,那日進出過別墅總共有八十七蟲, 從廚房一路到您的書房,其中能接觸到您飲食用度的共計十二名,現在全都關在牢內審問!

    法蘭克嗯了一聲,他面前擺著的是這個月各地送上來的報告,歐亞帝國上將,聯邦最高執行官向來事務繁忙, 此次和瑞納金帝國聯手營救雄蟲的活動耽擱了國內的事務,現下得爭分奪秒補齊。

    法蘭克將看好的報告放到一側,抽出一份新的報告,開了口卻并未抬眼:“都問出什么了?”

    巴頓眉宇間閃過一抹壓不住的燥氣,這差事他沒辦好, 足足三天都沒審問出什么有用的東西來, 心里自責難當:“屬下失職, 尚未問出實情!

    想起熬了三天大夜拿到的那堆寫滿了諸如私房錢藏在哪里, 或是誰和誰搞在一起這種廢話的筆錄,巴頓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急地他嘴角長得燎泡:“上將,這些家伙滿嘴謊話,要不就是說些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混淆視聽, 關于藥的是一句都沒有!也不知道是給誰賣命的,嘴巴竟然如此硬!”

    聞言, 法蘭克瀏覽報告的視線一頓, 他抬起頭看向怒氣沖沖的巴頓緩緩開了口:“把他們都放了。”

    “什、什么?!”

    巴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再三確認法蘭克并非說笑后急急忙忙開口:“上將您身邊混進來這么多不明不白的家伙,他們的手伸如此長, 這一次敢給您下藥,保不準下一次會做什么,您就如此輕易地將他們都放了?!”

    法蘭克點頭,聲音淡淡:“放了。”

    “上將!”

    巴頓忍不住叫了一聲,他跟在法蘭克身邊已經快八年了,自詡對他家長官還算了解,法蘭克的命令他至少還是能估摸出十之一二,可是這次的命令著實讓他猜不透。巴頓像是忽然想到什么,面色古怪地看了眼法蘭克,小心翼翼的試探地道:“上將,您這是前天發熱把腦袋燒壞了嗎?”

    法蘭克:“……”

    自從那天從謝桑房間里離開后沒多久法蘭克就發了熱,軍雌的身體素質向來是一等一的好,幾年都不可能會有一次頭疼腦熱,自從七年前在戰場上重傷后高燒以后,這是法蘭克頭一次發熱,雖然并無大礙,可也把巴頓嚇得半死,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慌慌張張得鬧了一夜。

    法蘭克靜默片刻,刻意忽略了巴頓剛剛的話,轉回了正題:“巴頓,你的審訊能力是一等一的,能在你手下熬三天的,要么就是真的不知情,要么就是打死也不會開口,你留著他們沒用!

    巴頓聽到法蘭克夸他頗為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一張古銅色的黑臉微微發紅,他眼中帶著疑惑:“那上將打算如何,真就這樣放過他們嗎?”

    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并不是巴頓的行事風格,但是就這樣把辛辛苦苦抓來的嫌疑蟲都放了,他心里一千個不愿意。

    巴頓的不情愿全寫在臉上,法蘭克一眼了然,他搖了搖頭道:“你把他們放了,就說已經找到了下藥的兇手,好好監視他們接下來的一舉一動,到時候誰無辜誰有罪自然明了!

    “上將英明,屬下這就去!”

    巴頓聞言眼前一亮,他想通了其中門道,看著法蘭克的眼神充滿敬佩,就見法蘭克已經從重新拿起沒看完的報告,他知趣地不做打擾,行了個軍禮,腳下生風出了營帳。

    營帳門口執勤的士兵看見了巴頓立刻問好:“副將好!”

    巴頓停下腳步,目光掃過營帳周圍森嚴的守衛,這次的下藥事件讓他狠狠地長了個心眼,調到法蘭克身邊的守衛多了一倍不止,他滿意地點點頭,軟硬皆施地囑咐了兩句后正要離開,手腕上的光腦忽然一陣嗡鳴,他定睛一看,臉上頓時烏云密布。

    一側的士兵不知發生了什么,小心詢問,就見巴頓低低咒罵一聲后大步離開了。

    巴頓走到一處相對僻靜的角落,接通電話后就是一頓輸出:“又出什么事了?不是說了,屋子里的東西隨便他砸,送去的東西不吃絕食也隨他,只要他死不了就行嗎?”

    電話那頭是巴頓安排看守謝桑的士兵,一開口就是大事不好了,這三天每次接到電話的第一句開場白都是這句話,巴頓耳朵都要磨出繭子來了。

    巴頓對謝桑的感官簡直是稱得上糟糕透頂,三日前上將制止他找雌蟲替謝桑解藥,他無奈只能遵守命令,他在門口守著,直到天亮才看見上將衣衫不整地從里頭出來。

    一身掩飾不住的傷痕,巴頓的鼻子很靈,他當即就聞出了法蘭克身上的血腥味,那味道很濃,根本掩飾不住。巴頓跟在法蘭克身邊出生入死多年,從未見過法蘭克如此狼狽,而讓他受傷的不是兇殘的變異種,不是嗜血的星盜,不過是一個一無是處的雄蟲而已。而這個雄蟲的命,還是他們上將親手救回來的!

    “這是又要做什么?!”

    電話那頭的士兵被嚇得差點沒握住光腦,他瘋狂搖頭:“副將,這次是真的出大事了,他一大早起來把東西砸光了不說,還硬要出去,吵著要見法蘭克上將!”

    巴頓咬牙:“見個屁!上將日理萬機,是他想就見的?你跟他說,要是他叫他不要沒事找事,安安生生待著,別他媽的舒舒服服的酒店不住,到時候把他丟監獄里去!看他還敢不敢想一出是一出!”

    巴頓是拿槍握棍練兵的大老粗,在他這兒照顧就是給口飯吃餓不死就成了,他對謝桑心中怨氣十足,實質性的傷害不能做,嚇一嚇總歸是行的。他家上將的眼神一向很好,目光如炬,銳不可當,偏偏碰上那檔子事就給水泥糊了眼,他得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雄蟲緊緊皮,好好磨磨性子,到時候不怕他不對他家上將百依百順。

    士兵急得要死:“副將這招沒用,他根本就不怕嚇的,都掏槍了!”

    “什么?!”

    巴頓聞言大吼一聲,把路過巡邏的士兵嚇了一大跳,他揮揮手示意對方快走,捂著嘴巴對著電話里低吼道:“你們朝他開槍了?他受傷了,難道他…死了?”

    一口大鍋從天而降,士兵嚇得要死趕緊解釋:“沒,我們哪敢啊,謝桑閣下吵著要見出門,我們不讓,他就硬闖,槍都掏出來了他也不怕直挺挺往外走,說到讓他見上將才安生下來。副將您快想想辦法吧,這樣下去可怎么辦啊!”

    巴頓聽著光腦中哀嚎地跟哭喪一樣的聲音,只覺得血壓飆升,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他心里清楚,要是謝桑真的出了什么問題,那絕對是件大事。這事他做不了主,只能去找法蘭克,他朝光腦那頭丟下一句從牙縫中擠出來的“等我消息”后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巴頓捂著脹痛的額頭一腳踢飛了腳邊的石子,拇指重重摁了幾下太陽穴后低低咒罵著重新朝法蘭克的大帳走去。

    門口執勤的士兵見到突然折返的巴頓心中不解,還沒詢問就見著他黑著一張臉急匆匆就要往里頭闖,趕緊趕緊出聲提醒:“副將,您現在不能進去!

    一肚子氣的巴頓突然被攔住,他眉頭一皺:“我為什么不能進?讓開,我找上將有急事!”

    他話音未落眼前忽然閃過一抹白光,巴頓瞳孔緊縮后退一步,只見一道半出鞘的長劍擋在他面前,執劍的雌蟲一身銀白色騎士服,劍鞘上的徽紋讓他的身份不言自明——皇家騎士團。

    巴頓撇頭看向驚魂未定的士兵:“陛下在里面?”

    士兵趕緊點頭,巴頓見狀朝執劍守在門口的雌蟲行禮道歉:“不知陛下大駕光臨,是巴頓魯莽冒犯,還請騎士讓我進去,我有急事向上將匯報。”

    攔在門口的長劍沒有絲毫移動,就像執劍的主人一樣不動如山,皇家騎士團向來只聽命于陛下,巴頓臉色一僵,盯著守在門口的騎士咬緊了牙。

    ……

    主帳內,法蘭克看著沒打聲招呼突然出現的年輕君王神情嚴肅,坐在他對面和他有五分相似的雄蟲赫然是他的親弟弟,歐亞聯邦的統治者亞瑟·阿凱提斯。

    帝王出行那是大事,起碼得三支護衛隊陪同,可是偷偷溜出宮的亞瑟身邊只帶了一個騎士,這也是讓法蘭克皺眉的原因,言語中全然是不贊同:“陛下,您的安全是大事,您不應該罔顧自身安危隨心行事!

    亞瑟靠在椅子上雙腿交叉,煞有介事地嘆了口氣:“哥哥也知道我出宮一趟很麻煩,準備這準備那的,那昨日為何要爽約?哥哥沒來看我,我這不就出來只能偷偷溜出來了?”

    法蘭克沉默了,他自知理虧,昨天他因為發熱昏睡,被前來匯報的巴頓發現慌慌張張叫來了醫生,等他醒來時已經錯過和亞瑟約定的時間。

    “抱歉!

    聞言亞瑟立刻收起了哀怨的表情,笑瞇瞇地眨了眨眼,一副非常大度的模樣:“哥哥無需道歉,不過下次去宮里的時候你要多陪我幾天!

    湊到法蘭克身邊的雄蟲笑眼彎彎,他比法蘭克小了十多歲,是法蘭克看著長大的,學會說話的第一句不是雌父也不是雄父,而是哥哥。

    從窩在法蘭克懷中咬著手指的嬰兒到抱著法蘭克的小腿搖晃的小蟲崽,再到現在已經成為能獨當一面的帝國君王,法蘭克是他最親近也最信任的蟲。

    在他們的雄父,也就是上一任蟲帝突發疾病暴斃時,是法蘭克把無知懵懂的他推上了王位,用一身鐵血殺氣為他守住了搖搖欲墜的王位。十年征戰,聯邦帝國越發穩固,法蘭克鐵血將軍的威名更是無蟲不知無蟲不曉。

    法蘭克用行動讓一個又一個甚囂塵上的謠言不攻自破。沒有兄弟鬩墻的慘狀,也沒有狼子野心的攝政王和傀儡皇帝,他花了十年時間讓亞瑟穩穩地坐在皇位之上,也讓那些蠢蠢欲動的藩國如百年前一般再一次歸順。

    這樣好的哥哥,為什么老有臭蟲想著挑撥他們之間的關系呢?

    亞瑟垂眸擋住眼中閃過的寒光,再次抬眼時他嘴角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甜蜜:“哥哥,不是說過了嗎,沒有外蟲的時候,你不用叫我陛下,我是你弟弟,親弟弟吶~”

    看著面前笑著撒嬌的弟弟,法蘭克內心忽然一軟,皇宮無聊苦悶,他又常常外出,一年到頭來能陪亞瑟的時間少得可憐,他緩緩伸出手略微僵硬地朝亞瑟探去,后者見狀自然而然地低下頭。

    手下的頭發柔軟,兄弟半年未見的些許疏離在熟悉的動作里徹底消散,法蘭克無意識勾起嘴角,他點頭答應了亞瑟的要求:“好,我會常進宮,但是下次不許偷溜出宮了,你要知道你是陛下,你的安危很重要……”

    亞瑟聽著法蘭克的教訓,捧著臉雙眼亮晶晶,眼底沒有絲毫惱意,仿佛此刻法蘭克并不是在教訓他而是在夸他。

    法蘭克一眼就看出了亞瑟雖然口中說知錯了但是心底并沒有當回事,他面露無奈,換了個話題:“最近功課做的如何,罷今日我隨你入宮,你把這個月批的奏折給我看看!

    亞瑟的笑臉突然垮掉,見狀法蘭克眉頭一挑:“沒做?”

    眼看就是好一番教育,亞瑟腳底抹油趕緊往營帳口跑去:“哥哥,我今日偷偷溜出宮,要是被侍從知道了他們怕是要急死了,我先回去了,哥哥你忙,明日,不后日在來看我也不遲!”

    法蘭克:“……”

    現在倒是知道偷溜出宮不對了,法蘭克搖搖頭,微垂的嘴角掩不住的寵溺。

    亞瑟一把掀開簾布,心中慶幸自己又躲過一劫,抬眼一看發現自己騎士手執長劍擋在門口,他不解地開了口:“安塞爾,你拿劍做什么?巴頓副將怎么也在這里?”

    法蘭克聞言抬起頭朝門口望去,就見巴頓一臉焦急地等在門口欲言又止,法蘭克斂起唇角起身朝外走去:“怎么了?”

    巴頓在營帳外等候期間光腦的震動就沒停過,他心里又氣又慌,此刻見了法蘭克差點激動哭了,張口就道:“上將,謝桑閣下他……”

    法蘭克鎮定自若的神情忽然一變:“他怎么了?”

    一時間所有蟲的目光都集中在巴頓身上,好巧不巧巴頓手里的光腦又開始嗡鳴,他嚇得雙手一抖不僅碰到了接通鍵,好死不死地就弄成了外放,士兵急得團團轉的聲音瞬間在法蘭克他們耳邊響起:“巴頓副將,上將來了嗎,真的要出大事了!謝桑閣下他……”

    巴頓手忙腳亂關閉外放,拿著光腦正要說話,一只手已然將光腦從他手中拿了過去。巴頓心里大叫不好,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法蘭克接通電話,不知那邊說了什么,法蘭克的臉倏忽間難看到了極致。

    “告訴他,我二十分鐘內到!

    法蘭克大步離去,飛舞的衣擺掀起一股氣流,巴頓見狀趕緊跟在身后。默默看完了全程的亞瑟看著他們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開了口:“謝!w下?雄蟲嗎?”

    這個姓氏,他從未聽說過。他哥哥身邊什么時候有了雄蟲,還能一句話就讓他方寸大亂?

    “有趣,有趣……”亞瑟拍了拍手掌,朝著身后存在感極低宛如影子一般的雌蟲道:“走,安塞爾,我們也去看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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