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孟律師真工作時說的話讓人不由自主地聽從,跟陳遇說話的語氣卻像等著他反駁,像是陳遇遙遠記憶中,故意招惹喜歡的女孩子的大男生。
被這樣溫柔無限地縱容,即便是陳老板,也很難不得寸進尺:“你不是說追我要先讓我知道我們會結婚嗎?”
“理性和本能是兩回事。”
陳遇不免要感嘆人的劣根性,他喜歡孟廷川沉穩從容的樣子,又自得于能讓孟律師放棄理性,不過陳老板到底良心未泯,認真解釋:“他只想談戀愛,我要找個人穩定過日子。不然不如沒有,我們從一開始就沒可能。”
但人是會變的,一開始或許是,現在可未必。
孟廷川還沒有大度到要為情敵講話,紅燈結束,前方的車一輛一輛開走,他松開剎車緩緩起步:“阿遇,比起你和他的不可能,我更愿意聽到你說青睞我。”
“我當然……”比起愛和喜歡,青睞足夠委婉,似乎沒有那么難以啟齒,但這樣直白地表達情感,對陳遇而言還是有些挑戰性,看了孟廷川三秒他才說出口,“更青睞你。”
孟廷川勾了勾唇,低聲應:“嗯。”
陳遇移開視線看著前方車流,過一會兒又低頭看手機:“對了,回去要拿個快遞。”
“買了什么?”
孟廷川只是隨口問,陳遇不記得自己買的東西也不是一兩回了,這次卻卡了殼:“嗯……精油。”
他轉過來看孟律師的表情,補充:“泡澡用的。”
其實是助眠噴霧,拿回家之后陳遇悄悄試了試,和孟律師一塊兒生活久了,他也稍微能懂一點香,噴霧的香氣非常淡,是干燥暖甜的木質香,聞起來十分柔和。
出發前一晚,陳遇拿著香氛走進衣帽間,行李箱靜靜立在墻邊,里面放了他和孟廷川兩個人的生活用品和換洗的衣物,其他登山需要用的東西另外放在孟律師的包里。
他剛打開行李箱,還沒來得及放,門就被敲了兩下:“阿遇?”
陳遇倉皇地把香氛塞到衣服底下,心跳怦怦的,反應過來之后覺得有點好笑,又不是做賊,就算看見了又怎樣?
只是助眠噴霧。
箱子攤在地上沒有收拾,陳遇走過去開門,孟廷川也在整理東西,襯衣袖口挽起到手肘露出肌肉緊實的小臂,看起來十分隨性,看見衣帽間燈亮著,問他:“在收拾東西?”
“嗯,看看還有沒有什么忘記的。”陳老板面不改色,“怎么了?”
“律所包了車,明天要一起坐包車還是單獨過去?”
陳遇想了想:“律所團建,你是不是一起比較好?”
“都可以。”孟廷川委婉提醒,“一起的話,他們可能會對你有點好奇。”
陳遇想,他天天在咖啡館待著,律所里誰沒見過他,好奇應該也就那樣?
到了第二天才知道,律所另外兩位合伙人都是私家車過去的,只有孟par一個人跟大家一塊兒等包車。每個人都可以帶家屬,經費就放在那里,不用也不能折現,大部分人就算沒對象也會領上親人朋友一塊兒,他們沒見過陳遇,對律所老板和他性別為男的對象果然十分好奇。
他們來得早,人還沒齊,先到的一起坐在咖啡館里等,陳遇給他們免了單,然后躲到制作間去了,等車到了他才脫掉工作衣出來。
孟律當著面給他轉了兩千,陳遇不明所以,孟廷川說:“辛苦陳老板了,咖啡還是我請。”
陳老板直接收錢,今天被人圍觀全是因為他,這錢收得心安理得。他們倆都不暈車,走到最后排坐下,陳遇松了口氣,這位置好,前排往后看不方便,不容易被圍觀。
陳老板的刻板印象中,律所的工作非常嚴肅,他們上班又要求穿正裝,平時看著都成熟理智得不得了,假期一個比一個隨意。
小梅邊上的女孩子懷里抱著一只柯爾鴨,摸著鴨翅膀,一口一個寶寶,還有一個看著二十出頭的男生,戴了頂粉色假發在錄視頻,前面一片歡聲笑語。
陳老板大為震撼:“這在干嘛?”
孟廷川眼中也有些笑意:“昨天群里發紅包,他說搶到最大的戴粉紅色假發來。”
“然后他自己搶到了最大的?”
“嗯。”
這發展確實很有戲劇性,最后一排視野好,陳老板坐著圍觀,等到司機說車要開了,大家才都坐下來。但還是嘰嘰喳喳在聊天,吃零食的吃零食,喝飲料的喝飲料,陳遇仿佛回到了小學春游現場。
手機鈴響起來的時候他都沒注意到,還是孟廷川提醒他的,陳遇看了眼,是寧千金,陳遇沒急著接,先摸出藍牙耳機戴上。
“今天什么好日子啊,陳老板還能發朋友圈?” 寧千金說的是陳遇早上出門時候拍的照片,太陽才剛升起來,花園里的小蔥迎著晨曦,嬌翠欲滴的。
寧千金問他:“今天你家律師生日嗎?”
“沒有,還遠。”陳遇有點奇怪他怎么那么問,說起這個陳遇其實有點慚愧,孟廷川的生日在年底,其實只比他早了三天,他當時不知道,知道的時候已經過了,下一次生日差不多要等整整一年。
“那是什么?”寧千金的聲音有點遠,伴隨吹風機的轟響,“你們認識多少天紀念日,有半年了沒?”
“差不多。”陳遇被他帶著走,反應過來之后笑了一下,“不是,你怎么非要往他那里猜?”
“不然呢,你看看你一共幾條朋友圈。”
陳遇回憶了一下,上一條是他拍的咖啡館柜臺上的日歷,用筆圈出今天,上上條還是結婚照,無法反駁。
不過被人這樣揶揄,他淺淺辯解一句:“早上那是我種的蔥,我今天去爬山。”
寧千金關了吹風機拿起手機,聲音一下清晰起來:“那還是我誤會你了唄?”
“不算誤會,律所的活動,我跟他一塊兒去。”陳遇輕描淡寫地說。
“草。”寧千金猝不及防被秀一臉,“你就嘚瑟吧!那你這兩天都在外面玩了?”
“嗯,明天回去,有事嗎?”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喊你有空的時候來店里轉轉,好多人念叨你呢,我說你結婚了晚上不出門,他們還不信,還有人傳咱倆鬧掰的。”
“你怎么不早說?”陳遇笑意收斂了一點,合伙人鬧掰不是什么好聽的事。
“還說呢,你不知道你這一結婚,我都不好意思晚上喊你了,生怕耽誤你什么好事兒。”
“我有什么事?”陳遇下意識說,說完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哭笑不得,“你真是……今天怎么起那么早?”
“陳老板,我這不是起得早,是還沒睡。”寧千金笑他,“您當都跟您老似的早睡早起呢?”
陳遇很淡定:“年紀大了要養生。”
寧千金跟他一個年紀,過得卻是晝夜顛倒的日子,笑他:“有些人口口聲聲說著年紀大了,不會還是處男吧?”
陳遇下意識往左邊孟廷川那邊看,右手捂著悄悄把耳機拿開,音量霎時小了許多,他才放下心來,也不覺得這是什么需要羞恥的:“是啊。”
他們最近相處挺好的,陳遇并不急,不過想起上次孫云舟的誤會,他委婉地說:“不習慣一起。”
寧千金聽懂了,但是不以為意,心道干睡當然不習慣,干了再睡做舒坦了還有什么不習慣的?說白了還是因為少了點水到渠成的助眠運動。
他忽然想到點什么,嘿嘿一笑:“那你們這次出去,是住一塊兒吧?”
“嗯。”
這個陳遇收拾行李的時候就試探過了,孟律師說律所經費是一人一間房,分開睡的話要額外補錢。
“山上物價高,酒店一晚一千六起步。”
陳遇順勢說:“那還是算了吧。”
現在想想,孟律師應該也是傾向于一起睡的,不然不會提補錢的事。他往邊上看,孟律師也帶著耳機,他用的有線的,只戴了一邊,靠近陳遇的這側沒有戴,這會兒這垂著眼看手機,或許是因為沒有笑,看上去有些冷肅。
耳機里寧千金的聲音傳來,“那你……”
陳遇:“嗯?”
“算了算了。”寧千金吐出口氣,他其實想說好好把握機會的。但轉念一想,他又不是敬事房老太監,管天管地還管朋友兩口子什么時候睡?陳遇覺得可以就行,他瞎操個什么心呢?
“沒事兒,你好好玩。”
他沒事,陳遇卻有事,不過不方便在電話里說,掛了電話,摘下耳機,車上比一開始安靜一些。
陳遇給寧千金發信息,編輯了快一分鐘,發出去沒兩秒又撤回。
寧千金:?
陳遇:沒事
他去以前瀏覽過的視頻評論區翻了翻,發現平時隨處可見的某種小廣告仿佛集體隱身。
瀏覽器上搜索出來的網頁點進去不是不存在就是被提示危險網址。
陳遇有些為難,空坐了一會兒,想起來早年好像收到過不少類似的郵件,登上郵箱千方百計在一堆垃圾郵件里找出來想找的那一封,又發現鏈接早已失效。
陳老板在互聯網上轉了一圈,最后還是回到微信。
寧千金:我看見了
對方撤回一條信息
寧千金:“打錯字了?”
陳遇:沒發錯
陳遇:有嗎
寧千金:11111
寧千金:“包我身上!”
寧千金:你等著
沒一會兒他就發了個壓縮文件過來:人類繁衍計劃
陳遇摁滅手機屏幕,向后靠在椅背上,長長出了口氣。
第32章
上了高速之后,汽車平穩向前行駛,今天大家都起得早,一開始的興奮勁過去之后,困意就上來了,車上漸漸安靜下來,閉眼休息的人越來越多。
陳遇原本還算精神,也打了個呵欠,向后靠在椅背上,盡可能找到個讓自己舒適的姿勢,只是畢竟是坐著,又沒有航空枕,脖子底下空落落的沒什么支撐,時不時就要被自己驚醒,反復幾次才完全睡過去。
醒來的時候他靠在孟廷川肩上,怎么靠過去的陳遇不記得了,現在猶豫繼續睡還是睜開眼。
“醒了?”孟廷川問。
這下不用選了,陳遇直起身,應了一聲,嗓音有點干啞:“還有多久啊?”
“五分鐘,”孟廷川擰開水杯倒了杯水給他,“潤潤嗓子。”
陳遇確實有點渴,接過來喝了,汽車已經開進景區范圍,車窗外一片綠意,車上交談的聲音又多起來。
車停穩之后,大家陸續下去,陳遇和孟廷川走在最末,不知道是因為車上相對封閉,還是這里空氣確實好,他深吸口氣,整個人都清爽起來。
前面有人喊了聲劉par,陳遇看過去,看見劉律和他太太,還有他們的女兒,小姑娘比蕓蕓大幾歲,瘦仃仃的站在媽媽身邊,劉律讓她喊叔叔她就喊叔叔,喊到姨姨的時候,被抗議:“我還沒結婚呢,囡囡叫姐姐。”
小姑娘靦腆地笑:“姐姐。”
聊了幾句,劉太太就帶著女兒走了,劉律跟他們解釋:“我家孩子身體不好,跟她媽媽去坐纜車,我跟你們一塊兒走。”
“哎,辦公室坐久了,我這老腰。”他舒展身體動了動,繼而振臂一呼,“人齊了沒?齊了就走吧!姑娘小伙們。”
天翠山綿延數百里,靠近西府的這一側是出了名的陡,一條山道從古走到今也只是加裝了防護欄,該難走的地方依舊難走。
當然,景區開發那么多年,索道肯定是有的。
孟廷川又問了陳遇一遍要不要乘纜車。畢竟不是誰都愿意在出游的時候耗費那么大的體力去登山,出游本質是為了放松休閑。
“你不用遷就我,我也可以和你一起乘纜車,索道和徒步是不一樣的風景。”
陳遇想,孟律師顯然是傾向于爬山的,他們以后還要在一起生活很多年,總不能次次都是孟廷川遷就他。
“我也想體驗體驗你的自律生活。”陳老板是那么說的。
“山腰也有休息處,可以從那里開始乘纜車,我們先上去,半程應該沒有問題,如果吃不消,剩下部分走索道。”孟律師沒有再勸,打開背包,拿出護膝和折疊杖,給他講解用途,“上山用護膝就行,登山杖主要是下山用。雙杖一開始可能會用不協調,可以在坡度緩的地方先適應適應。”
他說著拿起登山杖平地走了幾步,其實就是跟正常走路差不多,陳遇學著他的節奏適應了一會兒,等他們真正開始專注向上走,已經落后律所其他人許多,走出去十來分鐘才聽到他們的聲音。
前面不遠處是石階的盡頭,有人猜測:“是不是快到了?”
“沒那么快吧?”
又一會兒。
“怎么還有那么長啊?!”
“不行了,休息一會兒吧,腿酸。”
等陳遇也走到那個盡頭才知道原來只是一個轉折處,下面的石階大概是近幾年新鋪的,寬敞好走,過了那個彎道就是真正的古山道了,從山壁上鑿出來的。
窄而厚石階坑坑洼洼,側方生滿了綠色苔蘚,角落總有翠嫩的小草,石縫間偶爾可見細韌草莖。
孟廷川抬手用登山杖撥開不知道從哪里探出來的枝葉:“小心。”
劉律喘著氣給大家鼓勁:“加油啊,全程八百,半程三百呢,堅持堅持,我上次來過,礦泉水五塊錢的地方有個小山洞可以休息一下。”
陳遇凝神去聽,前面果然隱約有擴音器的聲音傳來:“礦泉水五元一瓶五元一瓶。”
山道上相對寬敞的地方會有人擺小攤,賣登山杖、零食飲料太陽鏡,十分鐘前那個小攤泉水還是三塊錢。
劉律他們到了那個小山洞都進去休息了,座位不夠就席地,孟廷川也問陳遇:“要休息嗎?”
剛剛才休息過,陳遇搖頭。
他沒什么登山的經驗,也沒有健身的習慣。不過他這個工作需要站并且作息規律的,體力似乎比律所那些常年坐著還時不時熬夜加班的要好一些。
當然孟律師是例外。
孟廷川時時回頭看顧,見他累了就會停下休息,給他倒一杯水,每次休息時間都不久,在體溫回落之前重新出發。
他們以相對均勻的速度往上走,山道上售賣零食飲料的越來越少,價格也越來越高,再過幾個彎,礦泉水已經賣十塊,陳遇心想不知道山頂的礦泉水是什么價格。
沒想到半山腰的休息點,價格反而比下面低,三塊錢一瓶。
售貨員解釋:“我們這都是索道上來的,山道上的是附近村子里的人自己挑上來賣的,當然越高越貴。”
有人問:“不能從這兒往下運嗎?”
售貨員笑:“我們這兒限購,最多兩瓶,而且,上山容易下山難沒聽過么,別說還挑水。”
這樣一來在下面買了水的人相對平衡了一點兒,畢竟人家也是出了力的。
從這里開始繼續上山的人少了許多,大部分選擇去坐纜車,律所的人基本都選擇拿三百,劉律自己也乘纜車去了。
孟廷川問陳遇:“還走嗎?”
“走。”陳遇點頭,他熱得額頭鼻尖都在冒汗,衣服也濕了,不過精神看著還行,孟廷川擰上杯蓋,沖他伸手:“那走吧,休息久了耗費的體力會更多。”
陳遇拉著他的手借力站起來。
后半段嚴格來說不能叫半段,他們不是要到山頂,而是去酒店,剩下的路其實只有前面一半長。不過更陡了,登山杖徹底成了累贅,孟廷川從包里拿出手套給他。
陳遇覺得孟律師的登山包像是哆啦A夢的口袋,他甚至看見了糖。
孟廷川留意到他的視線,問他:“要嗎?”
陳遇點點頭,孟律師剝了顆糖直接遞到他嘴邊,提醒道:“盡量避免口呼吸,容易口干。”
陳遇看他一眼,低頭吃掉,含含糊糊地問:“吃糖是為了這個嗎?”
柔軟的觸感在手心停留了一瞬,孟廷川看著陳遇微微發白的唇:“還能補充血糖。”
盡管一路上補給沒斷過,負重還都在孟律師身上,到了酒店陳遇也還是累得說不出話,從最后一步階梯踏上來,他就半個人都掛在律師身上了。
孟廷川摟著他的腰,攙住他:“要不要回頭看看走過的路?”
陳遇回頭看了,曲曲折折的山道蜿蜒著沒入山壁,他有點點恐高,剛才一心悶頭往上走,一眼都沒往山道外看,這會兒看著頭暈目眩的,腿都發軟,也不知道是累的還是身體對危險的本能反應。
他閉上眼,轉回來,下巴擱在孟律師肩上喘氣,孟廷川摟著他問:“要泡溫泉嗎?”
陳遇看看天色:“現在?”
“嗯,那邊可以簡單吃點東西,也可以推拿按摩,剛爬完山,放松一下。”
陳遇奇怪:“你們不是團建,怎么都各走各的。”
“明天聚,現在都累。”陳遇想想也是,孟廷川看了眼表,又說:“而且他們應該還沒到。”
“他們不是坐纜車嗎?”陳遇緩過來一點了,從孟律師身上離開,自己站好。
“纜車不是電梯,直上直下的,需要一定的距離。”他指著另一座山峰,“要先到那邊再過來,兩趟,還需要排隊。”
這么一算確實是徒步更快。
酒店套餐里自帶雙人兩個小時的休閑服務,他們定的是豪華景觀房,有單獨的隔間小池。陳老板連洗浴會所都不去的人,這倒是很好地避免了他的尷尬。
但是單獨和孟律師赤f身p裸b體面對面地泡在一個小池子里,抬抬腿就能碰到對方,似乎也沒有好到哪里。
陳遇眼神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孟律師倒是很不客氣的,看完還不忘夸一句:“陳老板身材不錯。”
陳遇整個人都沉進池子里,只留脖子以上在外面:“你在笑話我嗎?”
“不是,確實維持得不錯。”
雖然沒有結實的肌肉,至少也是清清瘦瘦骨肉停勻的。
孟律隨意地靠在池子邊,提醒他:“阿遇,你這樣心肺負擔很大。”
陳遇確實覺得這樣吸氣有點累,猶豫著要不還是出來算了。反正、其實也沒什么不能看的,按摩的師傅就提著一箱子精油來敲門了。
師傅打開箱子,里面除了瓶瓶罐罐的精油還有價目表,看來是不包括在套餐里的額外消費。不過師傅沒推銷,按部就班地在按摩床上鋪好一次性鋪墊,問他們:“誰先來?”
孟廷川喊陳遇:“阿遇,你先。”
陳遇沒推辭,拿浴巾擦了一下身體披上浴袍去按摩床上趴好,但很快他就后悔了。
陳老板從前沒有推拿過,不知道推拿的滋味那么酸爽,師傅經驗老道,知道他們客人大多是爬過山上來的,穴位挑得十分精準。
陳遇咬著牙克制,盡量不讓自己發出奇怪的聲音,師傅看出來了,寬厚地笑笑:“小伙子放松放松,肌肉也需要休息。”
說著在他腳底按了一下,陳遇沒忍住痛呼出聲,往孟廷川的方向看了一眼,孟律師閉目在水里泡著,沒往他這兒看。
陳遇稍稍舒了口氣,慢慢放松下來,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這一覺睡得比車上沉得多,還是孟廷川喊醒的,該吃晚飯了。
他伸了個懶腰舒展身體,有點酸,但可能是按摩的緣故,也可能是沒到最酸的時候,還算可以忍受。
陳遇又躺回去,聲音也懶洋洋的:“超時要加錢嗎?”
孟律說:“已經續了兩個小時。”
陳遇嚇一跳:“我睡了那么久。”
“沒事,明天要早起看日出,就當補晚上的覺。”
“還要看日出啊?”陳老板不太想動彈。孟廷川站在按摩床邊居高臨下地看他,摸摸他的臉,又捏了捏耳垂:“不看也可以。”
大概是休息足了,放在剛上來的時候,陳遇是絕對沒有心思多想的,現在一覺睡醒又有精神了,居然從孟律師的話里品出來一點暗示。
孟律師的表情很正經,他不是很確定。
但既然想到了,陳遇不可避免地思索晚上和孟廷川同床共枕的事,期待之余還有種無法預料結果的焦躁感,悄悄拿出手機開始下載寧千金發過來的壓縮文件,時刻關注著進度,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
孟廷川以為他累了,吃完就領他回房間。除了那次孟律師半夜離開,他們還沒在一張床上睡過,這么共處一室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曖昧。
陳遇干脆進了浴室,然后拿出手機關閉多媒體音量,打開已經保存好的視頻文件。
這樣的視頻,他當年看過許多,離開戒斷所之后也嘗試這看過,一次都沒有看完。
寧千金大約以為他是要學習觀摩,又顧忌他的保守,給他發的其實比當年戒斷所看見的要唯美許多,還有前置劇情,看起來是一對愛侶情難自禁。
但對陳遇而言沒有區別,時隔多年,還是記憶中的感覺,他依舊沒有絲毫沖動,只是覺得作嘔。
屏幕內的兩個人互相愛撫著倒在了床上,漸漸步入正題,陳遇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胃部開始痙攣,他打開盥洗池的水龍頭,手機放在一旁。
視頻依舊無聲播放著,陳遇近乎自虐般地看。
明明是靜音,他卻仿佛可以聽見渾濁的粗喘,聽見似哭非哭仿佛在承受莫大痛苦的呻fpb吟。
鏡頭一切轉成某個角度的特寫,陳遇終于吐了出來。他一手撐在盥洗池邊,一手壓著嗓子,盡力克制。
孟廷川不急不緩地敲了幾下門:“阿遇?”
陳遇沒法回答他,暫時也沒法面對他,掬了一捧水往臉上潑,抬頭時看了眼鏡子,鏡子里的人面無表情,眼睛泛著生理性的紅。
“阿遇。”孟廷川又敲了三下,“應一聲,不然我進來了。”
門只是關著,沒有鎖,陳遇雙手扶著洗手臺,看著鏡子里的人,臉頰上的水匯聚到下巴,然后啪嗒滴落。
陳遇依舊沒有說話。
咔噠,鎖芯轉動的聲音。
陳遇像是忽然回神,去拿手機,卻一下揮到了地上,落在孟廷川跟前,手機是屏幕向下的,孟廷川彎腰撿起來,浴室內瓷磚光滑,屏幕沒有碎。
視頻還在放,孟廷川也看見了,面色不改地按下鎖屏鍵,什么都沒有問,拿了一塊干毛巾,用溫水打濕,然后擰干,替他擦臉。
陳遇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任他擺布。
孟律師的動作很輕,從額頭到眼角,溫柔細致,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肢體接觸。
陳遇起初垂著眼,后來直直盯著他的眼睛,沒有等來對視,孟廷川的視線始終落在陳遇的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
擦完了,他放下毛巾,對陳遇說:“我去再開……”
陳遇拉住他的袖子,不想聽他說下去:“我帶了助眠噴霧。”
孟廷川回頭看著他,表情還算平靜,凝視著陳遇,半晌,輕輕拉開他的手:“阿遇,我想我們需要……”
“不要再開了。”
陳遇又一次打斷他的話,向前跨了一步,雙手摟住孟律師的腰,貼著他脖子,嗓子還有點啞,語氣卻像命令一般不容置疑。
“孟廷川,和我一起睡。”
第33章
孟廷川沒有回答,也沒有退開。他不動,陳遇也不動,就那么僵持了一會兒,孟廷川輕嘆:“阿遇,不要勉強自己。”
“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去建立親密關系,不需要勉強。”
半晌,陳遇才應:“嗯。”
孟律師摸摸他的腦袋,輕聲笑了笑:“好乖。”
陳遇松開他,孟廷川牽起他的手往外走,問他:“要談談嗎?”
“好。”
房間里有休閑沙發,孟廷川直接略過,牽著他往床邊走,他們面對面地盤腿坐在床上,陳遇看著他,手指無意識地在床單上畫圈,孟廷川開門見山:“可以告訴我,你在戒斷所經歷過什么嗎?”
陳遇的表現在孟廷川看來有些矛盾,孟廷川只能歸結于他特殊的經歷。
“你怎么知道我去過戒斷所?”
這一瞬間陳遇想到寧千金,但是寧千金很清楚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不會是他。陳遇不知道他的目光中帶了點防備。
孟律師坦然道:“文書網上有你勝訴的記錄。”
陳遇懵了一下,這答案是他預料之外的,他連有那么個網站存在都不知道,聽起來是從他的官司記錄里推斷出來的。
“那你是……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跟你求婚之前。”
陳遇嗓音艱澀:“你那是在同情我嗎?”
“我不會因為同情跟人結婚。”孟廷川說得非常直白,“我不會犧牲自己的婚姻去拯救另一個人,這很荒謬,你也不需要。”
“我說過很多次,也不介意再重復,陳遇,我和你結婚是因為對你有好感,也知道你合適。”
“是出于利己的目的。”
這話有點不中聽,但陳遇覺得順耳,他放松下來,想了想,從孟律師口中的那條勝訴記錄開始講:“我當時請了一位非常厲害的律師,她跟我說。如果我照她說的做,應該可以勝訴。但是投入和回報可能不成正比,果然虧了。”
孟廷川當時沒有點進記錄細看,陳遇的語氣聽起來并不沉重,他閑聊似地問:“律師姓亓嗎?”
陳遇點點頭,這個姓不多見:“你認識她?”
“不認識,聽說過,她打過很多類似的官司,不過收費似乎不低?”
“是很高。”陳遇花光兩年的積蓄還不夠,“但是她讓我三年償清。”
“看起來你對她印象不錯。”
“嗯,她是我接觸的第一個律師。”陳遇看著孟廷川,“所以我覺得律師都是好人。”
孟廷川短促地笑了一聲,搖頭:“阿遇,律師可不都是好人。”
陳老板活到三十多歲,即便當年有這樣線性的認知,現在也不會這樣想,但不妨礙他對律師這職業有好感。
“那你呢?你也不是好人嗎?”
孟律師笑道:“我不是純粹的好人。”
“你有時候確實壞。”這話再說下去要偏題了,陳遇回到孟律師一開始的問題。
“你應該能看出來,很難告,除了剛進去,我幾乎沒有受到什么身體上的傷害,更沒有傷痕。”
“他們后來用的主要是厭惡療法,那個方案是我父親首肯的。”
“他們讓我們聚在一起看、”陳遇不可避免地回想起那些畫面,那種隱隱作嘔的感覺又來了,他說不下去,孟廷川喊他:“阿遇。”
“嗯?”陳遇回神。
“看著我。”
陳遇看向他。即便陳遇沒有明說,孟廷川從他剛才的行為和反應也足以推斷出所謂的厭惡療法是什么,問他:“你排斥性嗎?”
“我不知道,”陳遇搖頭,低頭一下一下揪著床單,又撫平,補充,“我不排斥你。”
孟廷川并不是要探究陳遇的過去,只是想知道困住他的是什么,問清楚了就可以,不必再深入,他主動結束對話:“我知道了,睡吧。”
晚飯前睡過一覺,陳遇不太困,但還是躺好,視頻的沖擊有點大,為了不讓自己瞎想,他在心底專注地數小羊。
孟廷川問他是不是睡不著的時候,他不小心把腦子里想的說出來了:“三百二……”
“什么?”
“能睡著。”
“要開燈嗎?”
“在數羊。”
牛頭不對馬嘴的,孟廷川笑出來,陳遇也覺得有點好笑。但是他擔心孟律師又要說再去開間房一個人睡。之前還能說有些陌生,他們現在的關系是絕對算不上陌生了,陳遇不想度假回去還是分隔兩室。
他們是結婚,不是找合租的室友。
陳老板今晚打定主意就算睜眼到天亮也要跟孟律師躺一塊兒,他從被窩里伸手過去,抓住孟廷川的衣服:“我帶了助眠噴霧。”
“不是精油了?”
陳遇愣了愣,想起來當時隨意扯的謊,有點不好意思:“你怎么知道?”
“你說謊的樣子很可愛。”孟律師從被子底下抓住他的手,“還有,阿遇,你抓的是我的褲子。”
說起來孟律師這身睡衣褲還是他買的,陳遇想要收回手,被孟廷川捏了捏手心:“收在箱子里嗎?”
“嗯。”
“昨晚放的?”
“嗯……”陳遇不明白為什么只是牽手,孟律師也能牽得那么……他不知道怎么形容,總之是不太正經,他想要逃開,迅速抽回手,坐起身:“我去拿。”
孟廷川也跟著起身,手搭在他的肩上:“不需要。”
“有效果更好的助眠方式。”
另一只手落在陳遇的腰間,背后覆上不屬于他的體溫,孟律師低沉的嗓音在他耳畔響起:“今晚我來當你的助眠師,要試試嗎?”
陳遇有一點預感,喉結滾了一下,點頭:“好。”
腰間的手仿佛在彈琴,像是在提醒他注意這里,孟律師的聲音聽著有些漫不經心的:“這種程度的接觸,可以接受嗎?”
“可以。”
輕淺的吻落在頸側:“這樣呢?”
陳遇有一點癢,微微偏過頭躲開,沒有回答。他們親吻過那么多次,又不是次次都只親嘴,沒有衣服遮蓋的地方,孟律師哪里沒碰過?就算是穿著衣服的地方,他隔著衣服也沒少碰。
陳遇說不排斥孟廷川,并不是嘴上說說,他不知道孟律師為什么還要問。
沒有聽到回答,孟律師輕輕在他耳垂咬了一口,催促他:“阿遇。”
陳遇氣息不太穩:“可以。”
細密的吻落下,陳遇按住他的手,孟廷川沒有掙開:“阿遇,你相信我嗎?”
“嗯……”
“交給我。”他的語調低沉和緩,陳遇緩緩松開他的手,孟律師碰了碰他的臉頰,“乖。”
夏日雨夜后的草叢,螢火點點,泛著潮氣,靜謐又充滿了勃發的生命力。
陳遇軟了腰,向后靠在他的肩頭。孟廷川低沉而緩和的嗓音中帶著明顯的愉悅:“助眠服務結束,陳老板還滿意嗎?”
陳老板閉著眼,嘴里說著自己都聽不懂的話,孟廷川也沒聽懂:“困了?”
他笑了笑,扶陳遇躺下,又給他蓋好了被子,往浴室走。
陳遇確實是困了,迷迷糊糊地閉上眼,迷迷瞪瞪睡著了,一會兒又在隱約的水聲中驚醒過來,孟廷川幫他了,他是不是也要幫回去?
但是真的好困,不是單純的疲憊,還有身體和精神的放松。
陳遇在昏沉的睡意中掙扎了許久,浴室的門終于打開,孟廷川走出來,身體重心靠后,步伐有些懶散,手上還拿著陳遇丟在浴室的手機。
他走到床邊,用陳遇的指紋,解鎖,然后把視頻刪了,手機放在床頭充電。
做完這些,孟廷川發現陳遇睜著眼在看他,并沒有動人手機被抓包的心虛,捏捏他的耳垂,化被動為主動:“怎么又醒了,我可白幫你了。”
他的手有點涼,陳老板老臉一紅:“你還沒……不用我幫你嗎?”
孟律師輕哂:“這種事也講究禮尚往來嗎?”
第34章
孟廷川心情很好,俯身在陳遇唇畔落下一吻:“下次吧。”
他繞到另一側,掀開被子上床。陳遇偏頭去看他,身體也轉過來一半,難免靠近了一點,發現孟律師不光手涼,身上也涼。
剛剛他掙扎著醒醒睡睡,對時間沒什么概念,無法以此推測孟律師是自己動手去了還是沖了冷水澡,勉強思考兩秒后因為過度困倦放棄了,他甚至懶得再轉回去,就那么偏著頭睡著了。
還是孟律師熄燈前看了他一眼,給他把腦袋扶正了。
陳遇睜開眼的時候,天才剛亮,這不是他的生物鐘,可能是因為昨天睡得久,睡眠質量又好,他精神非常不錯。
這差不多是一年里氣溫最舒適的幾個月,房間里沒有開空調,被窩外面有一點點涼,但是不冷。
他往被子里縮了縮,感受到另一個人的體溫,忽然想起來,昨晚不是一個人睡的,他偏過頭去看孟廷川,孟律師閉著眼還沒醒,一只手在外面,壓著被子,衣袖差不多落到手肘。
一起住了那么久,他還是頭一次看見孟律師睡著的樣子,陳遇翻身趴在床上,用胳膊撐著自己觀察孟律師的睡顏。
孟廷川不笑的時候有點冷,陳遇從前以為是因為他長了一張正經的臉,現在覺得可能是因為他的眼神。閉著眼的孟律師,眼睛是條彎彎的線,睫毛居然還有一點卷,看起來并不嚴肅,頭發凌亂,一晚上過去下巴還冒了點兒胡茬——添道疤就是武俠小說里落拓刀客的樣子了。
可能因為躺在枕頭的上的緣故,他的喉結沒有那么突出。但還是很明顯,從山根到鼻梁到下巴到喉結,起伏的線條很好看,陳老板鬼使神差地湊近了一點,幼稚地數這一段線條上有幾個峰谷,連孟廷川睜開眼都沒注意到。
然后就被抱住了,抱得非常突然。
孟廷川一只手從他腰下面伸過去,胳膊撐了一下,翻身而起,像是個蓄勢待發的捕獸夾,獵物一落網,他就合上了。
陳遇身材并不壯碩,孟律師又長胳膊長腿的,輕而易舉地把他整個人都圈在懷里,他大概是還有點困,頭埋在陳遇肩窩,閉著眼,嗓音沉沉的:“阿遇。”
陳遇先是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已經動彈不得,被他壓在身fpb下有點喘不上氣,這還是其次,孟廷川的呼吸落在脖子上,他后頸汗毛都豎起來了,逃又逃不開,只能仰頭:“癢。”
剛睡醒的孟律師有一點幼稚,不光沒讓開,還追過來拿下巴蹭他,毛剌剌的,陳遇忍不住笑起來,喊他:“孟廷川。”
孟律師還是沒睜眼,懶懶應了一聲。
“你先起來。”
孟廷川起來了,他支起身,捧著陳遇的臉,起先看他的眼睛,慢慢視線就往下移,滑過鼻梁落在嘴唇上,然后緩緩低頭。
“阿遇……”
“嗯?”
“你有唇珠。”
他親得很輕、很緩,迎合起來也并不吃力,陳遇閉上了眼,沉浸在人生頭一次的早安吻中。
不過這個早安吻沒有持續很久。
“不親了。”
陳遇有些迷茫地睜眼看他,孟廷川意有所指:“再親起不來了。”
他松開桎梏翻身側躺,陳遇往下看了眼,被子擋著,看不出什么,他想起昨晚孟律師幫他助眠。
“要不要我……”
他的話被手機振動聲打斷,孟廷川長臂一伸,從床頭柜拿過手機,看了眼來電人,打開免提扔在兩個人中間,又把手搭回陳遇的后腰。
對面的聲音,陳遇也認識,就是劉律。
“喂,孟par,你們在觀景臺嗎?”一起傳過來的還有喧鬧的人聲,劉律連說了幾聲借過,才稍微安靜了點兒,“哎,人太多了,以后還是要租帳篷去山頂看。”
陳遇才想到,他們好像本來是要去看日出的?他看了眼天色,剛醒的時候還是蒙蒙亮,一通鬧下來,現在已經完全亮了,聽劉律的意思大概是看完回來了。
而他們還躺在床上。
“我們已經回來了。”孟律師說瞎話也面不改色,搭在陳遇腰上的手,一下一下輕撫。
有些人打電話的時候手閑不住,陳遇有時候也會找點事做。但他之前從沒發現孟律師也有這樣的習慣,陳遇懷疑他的是故意的。
昨晚他的睡袍就沒好好穿回去,這會兒也是散的,那么側躺著,上半邊還搭在身上,有那么點衣服的作用,下半邊完全墜在床上,他摸索著去找腰帶。
劉律驚訝:“那么快啊。”
“嗯。”孟廷川應了一聲,在陳遇系上腰帶之前,挑開了上半邊睡袍,熟門熟路地探進去,被陳遇猛地按住。
這個人,大早上的,自己親久了都受不了,卻要來招惹他。
“你們吃過早飯了呀?”
“還沒有。”他牽起陳遇的手,放到唇邊吻了一下,像是致歉,“人太多就先回來了。”
陳遇直接坐起來:“我去收拾行李。”
他起身,先是進浴室,換好衣服出來才開始收拾。就住了一晚,其實也不用怎么整理,就是幾身衣服,洗漱用品一會兒還要用,沒法收。
陳遇打開箱子蹲在地上,側對著孟廷川,衣服下擺收在腰間勒出清瘦的線條——孟廷川剛剛用手丈量過的。
孟廷川的視線上移,落在陳遇頸側,陳老板皮膚很白,鎖骨上方淡淡的紅痕有些突兀——昨晚他留下的。
孟律師的視線坦蕩到有些放肆,陳遇低著頭收拾東西,毫無所覺。
又說了幾句午飯的事,孟廷川掛了電話,喊他:“阿遇。”
“嗯?”陳遇沒有抬頭。
“剛剛想說什么?”
“剛剛、”陳遇動作頓了頓,繼續收拾,“沒什么。”
這種事,當時說也就算了,過了那個時候再提,有點怪。
*
中午的聚餐定在山下的一家農家樂里,在山頂看日出的人基本看完就乘纜車下去了,在酒店的反而都晚,臨近中午才到。
陳遇和孟廷川徒步下山,到得最遲,比約定的時間晚了將近一個小時,孟par被大家起哄勸了不少酒,陳遇試圖擋兩杯,沒想到律所的人比酒吧的還難纏,陳老板一通操作把自己也帶進去了。
他酒量不如孟廷川,喝的又是農家樂的自釀,入口酸酸甜甜,其實度數一點都不低,三杯下去就上臉,面頰紅撲撲的,反應也慢下來。
眾人傻眼了,陳老板和孟par結婚之后,律所里的人對他總有幾分好奇,時間久了。除了那些陳遇自己不太提及的過往,陳老板的經歷就被他們摸得差不多了。比如他在開咖啡店之前還開過酒吧,從前是調酒師。
孟廷川的酒量好,作為他對象,還是個調酒師,那酒量肯定更加不俗,萬萬沒想到三杯就倒。
他們也不是有意要灌人,這下鬧的,忙都把酒收起來了,劉律說:“下午還坐車呢,都別喝了啊。”
他問孟廷川:“沒事吧?”
孟廷川搖頭,攬著陳遇問他:“還好嗎?”
“還好。”
劉律看他不像太好,提議:“我們還要再住一晚,明天乘觀光船走水路回去,讓項宏送你們吧?”
律所的車,確實比包車更舒適,孟廷川應下。
陳遇說還好的時候其實真的還好,并不難受。但是這酒不光上頭快,后勁兒也不小,吃完飯他已經腳下發飄了。
孟廷川扶他在駕駛座后面坐好,又給他系上安全帶,陳遇乖乖地任他擺布。孟廷川捏捏他的耳垂,失笑:“你這個酒量,還要給我擋酒。”
陳遇酒量不好,也知道自己不能喝,他認識的酒多,什么瓶子能喝多少心里都有數,一向都很注意,最多喝到微醺,像今天這樣有些難受是很少有的。
他暈乎乎地抓住孟廷川的手,他此刻體溫很高,孟律師身上涼涼的,抓在手里很舒服,陳遇側過腦袋貼了貼,還不忘解釋:“我不要徒步,就不會遲到了。”
“不怪你,我早該發現你恐高乘不了纜車的。”今天早上時間有些來不及,孟廷川就提議要乘纜車,到了上車點才發現陳遇似乎恐高。
孟廷川沒有抽手,還替他涼了涼另一側臉頰,“而且,歸根結底是因為早上起晚了。”
至于為什么起晚了,這肯定不是一個人的責任。
“那也不能讓你一個人喝。” 陳遇仰頭靠在車椅上,閉著眼呢喃,“不能讓你吃虧。”
“所以就要跟我一起吃虧?”
但是陳遇已經完全進入思維閉環模式,說的話牛頭不對馬嘴:“回去我也要幫你。”
孟廷川這才理解他的意思,原來不是說不能在外人面前吃虧,而是在說兩個人之間的事,在說禮尚往來,哭笑不得。
“那我等著。”
陳遇又好像能聽懂他的話了,重復:“那你等著。”
項宏還在遠處抽煙,孟廷川看了一眼,收回視線,低頭親了親他:“你不用急著給我回報,更不用擔心我吃虧。”
陳遇茫然地抬頭,他的眼神迷蒙柔軟,很讓人心動,讓壞人心動。
孟律師就心動了,正了正衣領,耐心解釋:“阿遇,你要知道。
他的手指滑過陳遇的眉眼,落在嘴唇上,按了一下,“我在你身上投入的,將來都會連本帶利討回來。”
第35章
度假回家之后,陳老板兩天沒有出門,全身肌肉酸痛,每次下樓梯都像在受刑,寧千金從他回來就開始喊他去酒吧,陳遇三次都沒應。
“我這兩天連咖啡館都沒去。”
“你還沒好呢?”寧千金咋舌,“不是,你們玩得是有多猛啊?”
“也還好,平時鍛煉太少了。”
“陳老板,一把年紀了,悠著點。”
陳遇不以為意:“習慣就好了。”
“剛開葷,就是不一樣啊。”
陳遇:?
陳遇終于意識到他們聊的不是一個話題:“我說爬山。”
寧千金輕咳兩聲:“哦哦爬山啊,爬山是累……那我又不是喊你來打工,你來晃一圈就好。”
“那明天。”
“你今天有事兒?”
“不想開車。”
“你家律師呢?”
“忙,每天晚上都在加班。”
寧千金想了想:“那我一會兒來接你,晚上再給你送回去,我這兩天在搬家,住我爸媽那兒,晚上有門禁,正好送你。”
“那也行。”
今天孟律師也在書房加班,陳遇跟他打了個招呼,吃過晚飯就跟寧千金去酒吧。
這會兒雖然天已經黑了,但還沒到酒吧里最熱鬧的時候,門口擺著幾只大箱子,有工作人員正在往里頭搬,經理在一旁看著,看見陳遇過來打了聲招呼:“陳老板。”
陳遇點點頭,指著那幾只箱子:“這干嘛呢?”
“寧老板沒跟您說?店里在重新裝修。”
寧千金提過,他說的是稍微改改,把儲物間打通放出來加幾張游戲桌,不用大動,具體陳遇也沒問,反正他如今是只拿分紅不管經營的。
經理說:“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軟裝弄好就能開放,您要去看看嗎?”
聽他這意思,寧千金顯然是在這里下了功夫弄了點花樣,來都來了,陳遇就繞到后面去看了眼。
為了不影響酒吧正常營業,裝修區域暫時用石膏板隔開。
儲藏室原本用來放啤酒這些消耗量大但是價格不高的酒水飲料,現在另外租了個倉庫,這里就空出來,砸掉一面墻和外面打通,看起來還挺寬敞。整體裝修風格跟外面同中有異,帶著點復古的味道,三面墻有一面是到頂的格子柜,那邊工作人員已經拆了箱子,原來里面都是書。
這些書有些年頭了,紙張都泛著黃。但是保存得還不錯,應該是用來填充柜子的。
陳遇隨口問:“上哪兒弄的那么些舊書?”
“圖書館清庫存,寧老板打包買回來的。”
他們說話間寧千金也停好車進來了,寧大老板排場大,進來員工都跟他問好,他隨手把車鑰匙扔在吧臺那兒,往儲藏室來,見到陳遇非常浮夸地抱了他一下,帶著一身不同于孟律師的浮華花香。
陳遇想到他之前說的有人傳他倆鬧掰的話,強忍著沒有躲開。
寧千金等了幾秒沒被推開還有點詫異,明白過來后笑得不行,也沒再折騰他,陳遇一向不習慣跟人太親近。
寧老板環視一周看了眼初步裝修完成的儲藏室,說起自己的改裝計劃:“我準備這里弄長桌玩游戲,現在不是狼人殺什么的很流行嗎?”
他指著柜子:“那邊放書和酒,墻上貼報紙做復古風,你覺得怎么樣?”
陳遇大致想了想:“不錯。”
“那到時候你跟孟律過來玩啊。”寧千金拍拍他的肩:“走了走了,過兩天弄完了再來看,現在灰大。”
因為儲藏室的墻被敲掉,陳遇原先常坐的角落卡座也不角落了,他隨便找了個遠離舞池的散臺坐下。這里離吧臺近,今天值班的是Bobby,看見他就問:“陳哥來點什么?”
陳遇說:“蘇打水。”
邊上一圈人,大半都是熟客,聽了都在笑。寧千金也說:“不是,你喝不了Whiskey好歹來杯生啤,蘇打水……”
“前幾天剛喝醉過,不喝了。”
寧千金是知道陳遇的,他愛惜自己的臉,陳遇愛惜身體,稀奇道:“你還能喝醉呢?”
表演的樂隊還沒來,音響里暫時放著重搖滾,陳老板欣賞不來,強烈的節奏感帶得他話都快不會說了。他雙手按了按耳朵,解釋:“農家樂,自釀,不知道度數,喝得急了。”
寧千金更加意外了:“你還有喝得急的時候。”
音樂不知道被誰切成了慢搖,陳遇松了口氣:“我們徒步下山遲到了,他們起哄勸酒,我擋了兩杯。”
“那你這是為愛獻身啊。”寧千金酸溜溜地說,“這要被灌酒的是我,你肯定不會給我擋。”
陳遇解釋:“我不清楚他能喝多少,沒見他喝醉過。”
“那反正肯定比你好。”
陳遇無法反駁,寧千金又說:“你家律師是什么天仙下凡啊能把你迷成這樣?”
“你不是見過么?”
“我是見過……”也承認確實是長得還行,但是看好友一頭栽進去,寧老板還是有點不樂意,他是陳遇的朋友,總是希望他是付出少而回報多的那個。
陳遇聽出來他的未盡之意,為孟律師說了句話:“他對我挺好的。”
這話空洞虛浮,沒什么說服力,寧千金始終記得之前在酒吧,孟律師避開了親吻,陳遇也知道多半是這個事。但他又不好說他們回去就親了,而且天天親。
他思索片刻:“你是不是還沒有去過我們家?”
今天寧千金接他,也是他走到小區門口的。
寧千金陰陽怪氣:“我沒去過怪誰呢?”
陳遇說他陰陽怪氣,寧千金哼了一聲。
“今天先去認個門,以后再正式請你。”
寧千金看了眼時間,拿鑰匙送他,汽車駛入小區,開到樓下,客廳的燈光亮著。
“你家律師在家里加班啊。”
陳遇看了眼,樓上書房也有燈光:“嗯,他在樓上,客廳給我留的燈。”
停好車,寧千金跟著陳遇進去,陳遇家里跟他想的有點不一樣,陳老板從前是個斷舍離達人,有用的東西斟酌著買,無用的東西絕對不買。
寧千金去過他以前的居所,小小一間出租房陳遇住了很多年都是說走就能走的狀態,簡潔得像賓館。
現在家里也還是整潔,但是可以看見很多沒有必要的小東西,花瓶、果盤,漂亮的水杯,和沙發不是同種風格的抱枕,窗簾扎帶上還有個哆啦A夢。
寧千金忽然覺得自己的認知有點膚淺,結婚和談戀愛不一樣,不管陳遇和孟廷川之間誰付出得更多,至少陳遇現在的生活狀態非常不錯,比他們認識以來的任何時候都要好,他有家了。
柔和的燈光下,陳遇給他倒水,問他要什么形狀的杯子,寧千金居然有點想哭。
樓梯那邊有腳步聲,他們一起回頭看過去,孟律師穿著拖鞋下來,對上陳遇的視線:“回來了。”
陳遇把水杯放在茶幾上,喊他:“廷川。”
孟廷川腳步頓了頓,往他這走過來:“你喝酒了?”
“沒有,為什么那么說?”
“你從前不那么叫我。”
陳遇答非所問:“寧千金說我們感情不好。”
任勞任怨送他回家差點為他們愛情落淚的寧千金:??
“我什么時候說的,你告黑狀呢?”
他頂多就是心里想想,想的也不是他們感情不好,是孟律師不上心。
孟律川笑了笑,順著陳遇說:“我們感情很好。”
陳遇也笑起來:“嗯。”
“行行行,我是壞人,我要來拆散你們的王母娘娘。”寧千金沒眼看,在陳遇肩上輕輕一推,推到孟廷川懷里,“孟律,你家大寶貝我給你送回來了,我走了啊?”
他說著,自己轉身往外走,還帶上了門:“不用送了。”
很快外面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陳遇和孟廷川在客廳里站了一會兒,問他:“你工作忙完了?”
“工作永遠忙不完,不急。”孟廷川在他的上臂捏了捏,“今天感覺好一些了嗎?”
“好多了。”
其實也沒好太多,胳膊上還行,腿上和腰腹部還是酸得厲害,徒步上山之后有溫泉有按摩師,下山回來只有孟廷川這個不知道是在占便宜還是在推拿的半吊子助眠師。
他太天真了,剛回來那天因為喝多了,車上睡過一覺,睡醒到家已經開始肌肉酸痛了。第二天痛得差點起不來床,孟律師說要給他按按,幫他緩解一下,陳遇想著他戶外運動的經驗多,就同意了。
他哪里能想到孟律師的按摩是那種要被掃黃大隊抓起來的一條龍服務。他甚至還有專門的推拿精油,說是那天泡溫泉的時候從按摩師手里買的。
明明是躺著被服務的那個,陳遇卻覺得他像是個被把玩的文玩核桃。孟律師給他涂了一層護理油,然后上上下下地摸透了。
……
陳遇想起來還心有余悸,寧千金說得對,年紀大了,這方面是要悠著點。
酸就酸吧,他當年練習調酒的時候每天胳膊痛到抬不起來第二天還是要繼續,時間久了就習慣了。
這種程度最多一周就好了。
“好了?”孟廷川挑眉,“那先還點利息。”
陳遇那天喝多了,但是沒有完全斷片,斷斷續續的還能想起來點東西,比如孟律師說要連本帶利還的那句話,當時聽不懂,后來就琢磨過來味了。
他沒想欠債不還,對性也沒那么避諱,禮尚往來也是應該的。但是孟律師那句連本帶利在前,他有點緊張,磕磕巴巴地問:“怎、怎么還?”
孟律師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最后牽起他的左手,捏著掌心,摩挲手背。
“用手還。”
第36章
從旅行回來陳遇和孟廷川就是一起睡的,他們甚至沒有為此交談過什么,自然而然地躺在一張床上,陳遇把之前在書房看過的催眠效果不錯的外國小說帶到了臥室。
他原本想著,萬一睡不著的話,可以拿來催眠,不過一次都沒用過,今天才算是派上了用場——用來發呆的時候裝模作樣。
孟廷川在浴室里洗漱,陳遇在他之前洗漱好,躺在床上思索今晚還利息的事,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上面還戴著他們的婚戒,是不是摘掉比較好?
隨即又想,也不一定要用左手,相關記憶不是很多,他有點想不起來自己動手的時候用的兩只手還是一只手,不過以防萬一,他還是把戒指暫時摘了。
浴室里水聲不知道什么時候停的,接著浴室門打開,孟廷川走出來,往陳遇這兒看了眼,問他:“還要看書嗎?”
陳遇本來也沒看,搖搖頭,把書放在床頭柜上。
孟廷川就關了燈,只留下角落里一盞夜燈,照到這邊,只能說不是全黑。陳遇奇怪:“為什么要關燈?”
“氛圍好。”
黑得幾乎什么都看不見,有什么氛圍的,倒是可以少點羞恥感。
隨即陳遇想到,他那些令人作嘔的記憶大多是視覺相關。但其實孟律師幫他的時候,他沒有一點其他的雜念,他的所見所感、所思所想都只有孟廷川。
有那樣荒謬的經歷在,陳遇幾乎是強迫自己去輸入去形成正確的觀念,告訴自己這是理所當然、水到渠成的事,并不骯臟。但認知和感受是割裂的,孟律師顯然是在帶他適應。
孟廷川靠著靠枕半躺,抱他坐到自己腿上:“這樣可以嗎?”
陳老板那么大年紀還是頭一次坐男人腿上,或許不算坐。但這顯然也不是跪,有點奇怪的姿勢。他畢竟是來還利息的,債主說了算,他適應了一下,點頭:“可以。”
“那可以開始了。”
陳遇心想為什么孟律師幫他的時候那么自然而然水到渠成,輪到他就像是打黑工還高f利p貸,不光摸黑打工,上崗前還要打個卡?
陳老板多少年沒給人打過工了。何況是這種初次涉及的業務,他很有自知之明地提前知會:“我技術沒有你好。”
孟廷川抬手捏了一下他的耳垂:“不需要技術,知道是你就夠了。”
別人的身體,到底是不一樣的,陳遇做足了心里準備,覆手上去的時候還是顫了一下,虛虛握著,緊張到手心麻木失去知覺,一時間分不清他們誰的體溫更高。
他一動不動,孟律師喟嘆,又像是提醒:“阿遇……”
陳遇、陳遇手緊了一下:“我、”
“噓。”孟律師抓著他的手腕,活動起來。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松開手的,陳遇意識到之后,動作就慢了下來,孟廷川嗓音啞得幾乎只剩個氣音:“阿遇,你在折磨我嗎?”
陳遇將心比心,也覺得這時候停下來挺過分的,只好繼續勞動。但是孟律師的閾值似乎有點高,陳老板帶傷上崗,工作時間久了手還是有點酸的。
他想起了讓調酒師絕望的拉莫斯金菲士,用商量的語氣說:“你能不能、快一點?”
孟律師也很好說話:“那你叫我一聲。”
“什么?”陳遇不明所以。
“喊我名字。”孟廷川再次握住他的手,陳遇不用自己使力,比剛才快得多了,就是感覺掌心要起火,孟律師的呼吸落在耳畔:“阿遇,喊我。”
“廷、廷川……”
大約因為川是陰平調,陳遇喊起來總是有個拖長的尾音,聽起來有點軟。腰間的手掐得陳遇有點痛:“再喊一聲。”
“廷川。”
“廷川,廷川……”
陳遇不知道自己喊了多少聲,一切靜止,孟廷川下巴抵著他的肩,房間里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和心跳聲。
明明剛才享受服務的是孟律師,陳遇卻也像是跟他一同經歷了起落,到最后都沒有反應過來,呆了半晌才收回手,去摸自己的臉,被孟廷川半路攔下,笑他:“也不嫌臟。”
孟廷川用干凈的手自己去摸他的臉,摸到一點微涼的液體,愣了一下:“弄到臉上了?”
“嗯。”陳遇剛才也沉浸,也沒有想到他會這么遠,角度又那么巧,沒什么防備。
“抱歉。”孟廷川道歉,陳遇搖搖頭,不是很在意,抽了張濕巾擦掉。
陳老板打完了夜工,第二天下午又久違地去了咖啡館,算上旅行的時間一共四天沒來,但對陳遇而言確實算久違。
小嵐夸張地說:“老板你可算來啦,你再不來,我要忘了你長什么樣子了。”
“是嗎?”陳遇笑笑,“那還記得紅包怎么收嗎?”
小嵐立刻顧不上抒情了,拿出手機,還不忘提醒其他人:“快點快點,老板要發紅包。”
“每個人都有。”陳遇沒有在群里發,拉出員工組私發的,“春日出游資金。”
這紅包比不上春節的旅行資金。但是夠吃頓好的,夠在景湖邊玩一天,小嵐眉開眼笑地說吉祥話:“老板你真好,和孟律天長地久發大財啊。”
說完就催他快換工作服:“快來拍視頻。”
陳遇不在幾天,小嵐失去了流量密碼,她嚴肅地說:“沒有你,視頻人氣都降了,今天必須多拍幾個備用。”
場景小嵐已經提前規劃好,陳遇只需要聽嵐導演吩咐就行。萱萱負責拍攝,每次拍一段他都要看看回放,看著看著,忽然看了一眼陳遇,放下相機說稍等,往后面更衣室跑去。
小嵐正在擺弄從隔壁花店拿回來的干花,回頭看她一眼:“干什么去這是?”
陳遇笑了笑:“挺好的,比剛來的時候活潑多了。”
小嵐自豪地說:“那是,你也不看看誰帶的。”
“當然,主要還是老板人好。”小嵐夸完自己夸陳遇,她剛來的時候也沒比萱萱好多少,她們經歷有些相似,她家里還更加不依不饒,當年追到西府市天天在咖啡館鬧,最后是陳遇給了五萬塊錢把人打發走的。
萱萱拿著一個小瓷盒子從更衣室出來:“現在蚊子多了,我去中醫館配的藥,治蚊子包很管用的,老板你試試。”
這天氣是開始有蚊子了,但陳遇暫時沒覺得哪里癢,看萱萱也不像是要把這小盒子送給他預防,而是拿來現用的。
還是小嵐先明白過來的,憋著笑提醒他:“老板你,脖子,耳朵下面。”
陳遇抬手摸了摸:“這里?”
“不是,左邊的,對,后面一點。”
陳遇想起來了,好像是某只孟姓的人形大蚊子咬的,昨晚陳遇催他的時候。這個位置照鏡子看不見,如果不是今天拍視頻,正常社交狀態一般也看不見。
陳老板面不改色地從萱萱手里接過小瓷盒子,沾了點茶色的膏,在耳后涂抹開,然后把藥還回去,對萱萱說謝謝。
萱萱其實已經有點從他和小嵐的神色中看出來一點端倪,窘迫得滿臉發紅,接下來都躲在鏡頭后面悶聲不響,只顧著拍。
兩塊相機電池都用完,視頻才拍得差不多,小嵐心滿意足地宣布收工:“這下可以用很久了。”
“對了,”陳遇想起來,“代工廠那邊今天發消息過來了。流水線生產快,應該明后天就能發到,先放在店鋪里賣賣看,你們的商品櫥窗可準備得怎么樣,我看那些網店好像也要請人設計的?”
“我已經找人弄好了。”
“多少錢,我給你轉。”
“不用啦,不是很多。”小嵐擺手,“而且我跟萱萱可是要拿分成的人,這點投資算什么?”
悶了一下午的萱萱也忍不住問他:“老板,怎么定價啊?”
“代工費都是一樣的,主要還是看原料。”
“那就是跟店里這些耳掛包差不多?”小嵐問,“那店里現在這些呢?”
現在店里也有耳掛咖啡,都是他們店里員工磨好了手動裝的,不算費力,但比起流水線,多多少少要耗點人力。
陳遇有點想法,不過他自認對年輕的消費者心理把握不如她們,詢問:“這些走精品或者定制路線,你們覺得怎么樣?”
“可以呀!”小嵐說,“手工的就是貴一點嘛。”
萱萱說:“其實我們也可以請人設計一點周邊放在店里賣的。”
他們討論了一陣,店里換班的人陸陸續續來了,咖啡店的排班時間有重疊,小嵐他們還要一個小時才下班,她看了眼天色:“今天孟律師不在嗎?”
陳老板最早是白天在咖啡館晚上去酒吧,后來白天晚上都在咖啡館,和孟律師結婚之后就跟他一塊兒朝九晚五了。
只有孟律師不在的時候,他才會晚一點。
“嗯,”陳遇看看時間,“今天晚一點,他有事。”
今天孟律師有一些必須要在律所加的班,陳遇點了雙人份的外賣,到了之后提著上樓。律所今天挺熱鬧,旅行之后陳遇跟他們熟絡許多,一路上打了不少招呼。
走到孟par辦公室問,陳遇敲了敲門,孟律師說:“稍等。”
陳遇有點奇怪,他一般上來,要是沒人在,孟廷川會直接叫他進去,不過今天也沒有等很久,門后有腳步聲響起,接著門就開了。
孟律師接過他的餐盒放在一旁,然后抓住他的雙手按在頭頂,陳老板身后貼著門,覺得自己像是自投羅網的獵物。
孟律師這樣禁錮著他,卻沒有急著做什么,手指點了點他的唇:“今天有沒有吃糖?”
陳遇沒有吃糖,他那么多天不在,店里的糖早就吃完了。但他不說,看著孟廷川,孟律師輕笑:“我嘗嘗。”
他有模有樣地認真品鑒了一番,最后得出結論:“是阿遇的味道。”
第37章
陳遇被他逗笑,想推他一下,手被按著動不了,只好輕輕抬腿,膝蓋蹭過孟廷川的腿:“吃飯,一會兒涼了。”
結果手沒松開,腿又被夾住了,孟廷川低頭輕嗅,聞到一點咖啡味,陳老板幾乎不用香水。但是每次從店里出來,身上都有苦澀溫柔的醇香。
“阿遇好香。”
陳遇被他的頭發、他的呼吸、他的嘴唇弄得好癢,揚起脖子試圖躲避:“你別、別弄我脖子。今天店里小姑娘都看見了。”
“小嵐?”孟廷川只認識小嵐。
“不是,另一、個叫、叫萱萱。”喉結被含住,陳老板一句話說得像是卡了帶的播放器,孟律師好心地給他留了點喘息的空間,拉開一點距離,問他:“成年沒有?”
“成年了。”
孟廷川不問了,繼續他的餐前點心,陳老板也無話可說。
孟律師今天要加班的時間不算久,就兩個小時。但他們出來就開了一輛車,陳遇要是跟他一塊兒下班,再買菜,再回家做飯,他們吃上飯都九點了,不如點外賣來在律所吃。
吃完陳老板也沒走,孟律哄小孩一樣給了他一本連環畫,他坐在窗邊看書陪人加班,還沒看完孟廷川就說可以走了。
陳遇意猶未盡地放下畫冊,孟廷川問他:“放這下次來看,還是帶回家繼續?”
“放這吧,我明天來。”
“嗯,”孟律師簡單收拾了一下要帶回家的東西,對陳遇說,“你后面有兩束花,帶回家插花瓶。”
陳遇回頭看:“你什么時候買的?”
他仔細回想,上午孟廷川不在律所,中午回來跟他吃了午飯他們才一起來的,之后就沒見他下樓過。
“律所里換花,托小梅帶的。”
家里花瓶多,換花也是個不小的工程,他們通常一起動手,花束里要是有玫瑰之類的,孟律師會主動修枝插花,今天的花都不帶刺,他就去刷花瓶了。
陳遇把客廳的電視打開,他和孟廷川都不太看電視,家里電視用得少,這會兒都在客廳就用一用,打開正好是農業頻道,他也沒調,水聲混著電視的背景音,熱鬧又安寧。
“阿遇。”孟廷川喊他。
“怎么了?”陳遇說完抬頭看見一條胳膊橫在自己面前,衣袖掉到手腕,袖口上沾了點水,他放下花,給孟律師把衣袖挽上去,挽到手肘上方,挽不動了。
孟律師非常注重身材管理,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這么抬著手,胳膊都是硬邦邦的,陳遇捏了一把。
孟廷川放下手里刷好的花瓶,換了一只放在水池里,提醒他:“阿遇,你這樣摸,是可以算f性p騷b擾的。”
陳遇被他唬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我們結婚了。”
“是。”孟廷川笑了笑,把另一只手也遞給他,“所以你可以多行使你作為伴侶的權利。”
陳遇給他挽好袖子,把花從花束里拆出來,略微修了修枝,一朵一朵插f入花瓶,忽然想起來,花園還沒收拾。
第一次來看房的時候他就想過要好好把花園利用起來,結果都快四月份了。除了一箱子蔥蒜韭菜,什么都沒種,花園里依舊一片荒蕪。
早知道這樣不如一開始就按孟律師說的請專人來打理。
孟廷川的工作還沒有處理完,陳遇就沒喊他,等他上樓之后,自己去雜物間把之前植樹節買的東西都拿出來,都是種植相關的。除了鐵鍬花灑園藝剪,還有椰磚蛭石營養土之類的。有些已經拆好了,有些還是快遞的樣子。
陳遇一直覺得自己不算懶,收拾花園的事他竟然不知不覺居然拖了那么久。
他以前也從來不覺得雜物間有存在的必要,不需要的東西直接處理掉,需要的東西就放到該放的地方去,現在卻有那么多東西放著在落灰。
陳遇不知道是自己的居所讓他肆無忌憚地拖延,還是結婚讓他墮落。
他先把沒拆的快遞拆了,不需要的箱子袋子打包放到花園門口,白天物業的人會上門來取。
接下來開始整理花園,花園鋪了地磚,地磚上擺著幾只種植箱,看得出來原本種植箱里是有花的,不過常年無人打理只剩些枯枝了,只有一只箱子里泛著綠意——是陳老板的蔥蒜韭菜。
種植箱里的土不知從前就這樣還是風吹日曬久了,板結到發硬,看起來不像是能種東西的樣子,陳遇準備全部處理一下,要先鏟出來一半,拌上買回來的土再裝回去。
剛整理出來的種植工具里有好幾個小鐵鍬,都是短柄的,唯一的長柄是個贈品,不太牢靠,陳遇把鐵鍬頭踩進堅硬的土塊里,胳膊用力壓了一下,土沒鏟出來,木質的柄直接從靠近鐵鍬頭的部位斷裂開,木屑紛飛。
金屬的鐵鍬頭帶著一截柄留在種植箱內,陳遇手上只剩根光桿子,一下沒了支撐點,他失去平衡踉蹌了一步才站穩,身上的肌肉又開始發酸了。
陳遇扔開手上的木棍,站在原地緩了口氣,蹲下去拔園藝箱里的鐵鍬,他剛剛用力踩了兩下,鐵鍬完全沒入泥土,留在外面的部分只剩下連接木柄的圈口,還十分粗糙,不太好借力。
陳老板有點生氣,因為這個鐵鍬的品控,又覺得有點好笑,搖搖頭,回頭在工具箱里翻園藝手套,準備戴上手套再試試。不過他還沒有嘗試,先聽到了開窗的聲音,抬頭一看,樓上書房的窗戶開了,孟廷川在看他。
“在整理花園?”
“嗯,”陳遇站起身,“吵到你了?”
“沒有。”
陳遇要干活,院子里開了燈,很亮,孟廷川一眼就看清全貌,看見那半截鐵鍬,和扔在一旁的木棍大致猜到怎么回事了,叮囑他:“你別動,我現在下來。”
他下來得很快,書房的燈都沒有關,走到花園邊的臺階,陳遇已經給他放好了另一雙拖鞋,院子里現在都是土,踩了帶進屋會很難清掃。
孟廷川換好鞋,看著光禿禿的院子,問他:“要種花嗎?”
“你喜歡花嗎?”陳遇對在院子里種菜有種別樣的執念,花不花的無所謂,孟廷川喜歡的話,種一點也可以,“種什么?”
孟廷川戴上陳遇原本自己要戴的園藝手套,一角踏在種植箱的邊緣,俯身握住鐵鍬圈口,陳遇沒見他怎么用力,就f拔p出b來了:“薔薇科多刺不好打理,百合怎么樣?”
“好。”
陳老板看著那鐵鍬,看看自己的手,頭一次懷疑自己,好歹也是成年男性,差距有那么大嗎?
“還有什么要做的嗎?”
“把種植箱里的土鏟出來換成新買的。”
“我來吧,你泡椰磚。”孟廷川比陳遇更寶貝他的手。但是陳老板急需證明自己,找回自信:“一起吧。”
孟律師隨意地握住他的手,有些輕慢地捏了捏手心:“阿遇,你應該知道,你還欠著債。”
陳遇當然知道自己還欠著債。但不明白他現在說這個干什么,就算還債也不能天天來啊。孟律師說:“債主希望你好好保護這雙還債的手。”
想到昨晚摸黑打工的經歷,陳老板臉又紅了,沒再反駁,去拆椰磚兌水。說是泡椰磚,要做的也不僅僅是加水,還有按比例配上別的土,再加點兒肥料攪和均勻,也挺費力。
等孟廷川把幾只箱子里的土都清出來堆在一旁,陳遇這邊的椰磚還沒處理完,他舒展了一下身體,活動活動脖子:“不弄了,明天再來。”
院子也不想收拾了,反正今晚不下雨。
他們一起洗手、換鞋,孟廷川說:“我今天要晚一點,你先睡,不用等我。”
陳遇點頭,沒應。
雖然孟律師說不用等,陳遇還是想等他一起,洗完澡躺著刷視頻——之前帶回臥室的那本書太催眠了。
他刷到一個3d拉花非常精巧的視頻,點進主頁去看,這個主播有好多類似的視頻,每一杯咖啡上的小動物都栩栩如生,陳遇一一看過去,發現都只有成果展示沒有過程。
他留了一條評論,繼續看視頻,過一會兒看見有提示說他的留言被回復。但是再點進去就看不見了,連帶他的留言也不見了。
陳遇有些困惑,摸索著給那位主播發了條私信,再看看時間,已經十一點出頭。
該睡覺了,但是孟律師還沒回來。明明以前都自己睡的,兩個人一塊兒睡了沒幾天,今天孟廷川不在他居然還有點不習慣。
陳遇放下手機躺了一會兒,開始胡思亂想,孟廷川不會又睡客臥去了吧?他坐起來,決定出去倒杯水。
多媒體廳的吧臺上就有水壺,這個角度能看見書房的門開著,但是燈已經關了。
陳遇的視線落在客臥緊閉的門上,猶豫著要不要過去看看,忽然聽到樓上有點響動,他抬頭看了眼,往樓上走去,然后看見孟律師半夜在健身房擼鐵?
陳遇站在門口,一時無言,孟廷川看見他,有些意外:“還沒睡?”
“怎么大晚上來健身。”
“這幾天忙,沒時間鍛煉。”
陳遇沒有健身的習慣,不太理解,但表示尊重。孟廷川在平舉,陳遇試著提了一下他腳邊的啞鈴,沒有他想象中那么重,可以揮幾下。不過像孟律師這樣平舉他肯定做不到。
孟廷川問他:“要試試嗎?”
陳遇搖頭:“我洗過澡了。”
孟廷川也不勉強,放下手里的器材,拿過水壺喝水,他仰著頭,一滴水珠順著他滾動的喉結一路下滑,隱入黑色的背心。
陳遇忽然也有點渴,偏開頭,看了眼時間,耳畔卻還是隱隱的咕咚咕咚的水聲:“你還要繼續嗎?”
孟廷川放下水杯,用一塊大方巾擦了擦汗:“還有一節,不過可以停了。”
陳遇奇怪,孟律師是個制定計劃一定會完成的人,既然只差一點,為什么不完成?孟廷川問他:“阿遇,要抱一下嗎?”
“啊?”陳遇更加不明所以,但是孟律師已經張開雙臂在等他了,他猶猶豫豫靠近一步,“抱吧?”
孟廷川矮f下p身托著他,把他整個人提都起來了。陳遇萬萬沒想到孟律師的抱是這種抱法,下意識喊他的名字,摟住他的脖子,心跳咚咚的。
“嗯。”孟廷川應了一聲,笑著安撫他,“不會摔的。”
但是對大部分成年人來說,這種被人抱著雙腳離地的感覺非常陌生。陳遇不知道自己的緊張就是來源于此,還是因為,此刻抱著他的人是孟廷川。
孟廷川剛運動完,身上熱烘烘的,雖然擦過汗了,仿佛還泛著潮氣,他現在的樣子,實在不像是穿著西裝上法庭的律師。
孟律師抱著他,走到電燈開關邊上,停下腳步提醒他:“阿遇,關燈。”
陳遇伸出一只手去關燈,另一只手依舊緊緊圈著他,半點不敢放松,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更是連腿都用上了。
這個姿勢,他比孟廷川高出一截,孟廷川停下腳步,托著他的手捏了一把:“阿遇,你那么緊張,我看不見了。”
他笑的時候,陳遇能感受到他的胸腔振動,想拉遠一點距離又擔心影響他的平衡,不太敢動,只能盡力壓低身形,給他留出視野,不過身上還是僵僵的,遠遠沒有他的語氣軟:“放我下來吧,我不習慣。”
“那是我的錯。”孟律師嘴上這樣說,絲毫沒有要放他下去的意思,“怪我沒有給你習慣的機會。”
一路走到臥室,走到床邊,孟廷川才把人放下,宣布:“今日健身目標完成,感謝陳先生配合。”
第38章
臥室只留了一盞夜燈,看得出來陳遇應該是準備睡了的,孟廷川碰碰他的額頭:“晚安。”
陳遇本來確實睡意很足,被他弄得一點都不困了,不光不困,還非常亢奮,再一看時間,都快要十二點了,嚴重違反了陳老板的養生作息。放在從前,他已經要打開白噪開始強制催眠,現在倒是不急著睡,仰躺著自下而上地看眼前的人:“睡不著了。”
“那需要助眠服務嗎?”孟律師說話的時候從上到下看了他一眼,陳遇曲起一條腿,沒說話。
孟廷川又俯身把人抱起來,這次陳遇主動伸手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從床上起來的緣故,孟廷川抱他的高度比剛才低一些,這一點點微妙的差距,讓陳老板感受到他的獨家助眠師、他的大債主,好像也需要他打工還債。
浴缸放滿水需要三十分鐘,他們從浴室里出來是一個多小時后的事。陳遇是被孟廷川從浴缸里撈出來的,橫抱著,像一尾出水的魚,光溜溜裹了一塊大浴巾,擦干了塞進被窩里。
出來的時候他心里還是惦記著事的,一沾枕頭就睡過去了,第二天醒過來才意識到,他什么都沒穿。
將近八點,比他平時醒得晚一點,孟律師也沒醒,窗簾留了一層,陽光能透進來,但不會太過明亮。
陳老板估量了各種因素,悄悄掀開被子的一角,準備去拿衣服,他還沒下床,就聽到孟律師說:“衣服放在床尾凳上,昨晚拿過來的時候你睡著了。”
孟廷川的聲音還帶著些困倦,他們一起睡之后,陳遇才知道孟律師確實睡眠不大好。和他不一樣,孟廷川是覺淺,很容易醒,沒有睡足的時候也會賴床,不過不會太久,一般五分鐘之內就起來了。
于是陳遇又躺回去,準備等孟廷川出去他再起來。
十分鐘之后,孟廷川還躺著,陳遇有些疑惑地喊了他一聲:“廷川?”
孟廷川睜開眼,撈過身旁的人,原本是想親一下,發現手感有點不對,他頓了頓:“你還沒穿衣服?”
溫馨的早安吻一下就變了味,陳遇窘迫地卷了被子后退:“你又睡著了?”
“嗯。”孟律師帶著濃濃的倦意,“昨晚接了個跨國電話。”
陳遇依稀想起來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兒,躺下之后孟律師又中途出去過,這工作掙得多,也夠遭罪的,暫時顧不上什么衣服不衣服了,問他:“那還睡嗎?”
“不睡了。”孟廷川坐起來,調侃他,“我再不出去,有人要在被窩里藏一天了。”
那倒也不會,他要是真躺著,陳遇大概會起來去準備早飯,上一頓已經是十三四個小時之前了,中途還那么大消耗。
陳遇應了一聲,繼續卷著被子看他起來。
他也說不上來是什么心理,昨晚明明已經坦誠相見過了,不是黑黢黢的,是亮著燈的坦誠相見,孟律師忽然跟他講起了禮尚往來,陳遇被他帶著,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得清清楚楚,該碰的不該碰的都摸得明明白白。
孟律師下腹右邊人魚線內側有顆痣,堅韌緊實的肌肉手感很好,發力緊繃的時候有些硬,陳遇失神地想,難怪可以那么輕而易舉地抱他起來。
陳老板半途反悔想賴賬了,孟律師就把人放在浴缸里自己收息,陳遇掀開被子看了眼。果然身上到處都是痕跡,他自己能看見的,上到鎖骨下方,下到腰側……不知道脖子上有沒有。
陳遇不太能想起來了,被水溫柔地包裹著,肌膚相貼,分不清那是孟廷川的溫度還是水的溫度,他們一起呼吸一起心跳,一起縱情……
陳老板揉了把臉,收回思緒。在孟廷川進浴室之后,也快速穿衣服起來,跟著進去。孟律師剛刷完牙,手上拿著牙刷,從鏡子里看他一眼,讓出個身位。
陳遇看看鏡子,脖子上果然也有點,不過不是很明顯,比起身上,孟律師還是收著力的。
刷完牙,陳遇擠了一點剃須泡沫在手心,覺得這泡沫有點像奶泡,擺弄兩下,依稀捏出來一只兔子的形狀,獻寶似的給孟廷川看。
有點幼稚,孟律師沒嫌棄他,臉湊過來,陳遇就把兔子糊他臉上了,自己捏了第二只,捏著捏著想起來昨晚看見的拉花視頻,總覺得有點說不上來的違和感。
“怎么了?”
“沒事。”陳遇搖頭,“昨晚看見有個視頻拉花不錯。”
他們一塊兒收拾了一下花園,過午才到老銀樓斜街,店里不太忙,陳遇做了幾單外賣,給一位客人拉了對交頸的天鵝就閑下來了。
他想起來昨晚上的視頻,拿給小嵐看,問她為什么評論不見了。
小嵐笑他:“老板你說什么了,被人拉黑還是刪評了?”
“我問他細節是怎么做到那么精細的,后面還看見一條回復說你也可以……等我點進去看已經沒了。”
“哪個主播啊?”
“你給我關注的。”陳遇打開手機,小嵐湊過來看了一眼,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他啊。”
“怎么了?”
“老板你取關吧,他這兩天翻車了,根本不是咖啡師!是甜品師。”
陳遇不明所以,小嵐解釋:“你不是說別人給你回復看不見了嗎?他應該是說了奶油的事。”
“奶油?”陳遇忽然明白違和感來源于哪里了,那視頻里的奶泡質感有些不一樣,“他用的不是奶泡是奶油?”
小嵐點頭:“你沒看他都不放過程的嗎?濾鏡還那么重。”
陳老板感受到了互聯網的套路:“這樣也行啊?”
奶油和奶泡的穩定性完全不一樣,店里也有不少單品是加奶油的,一般就是裱花袋擠一點,像這樣裱好了裝飾再放到咖啡上也算是個創意。不過是投機取巧的創意,這和拉花是兩回事。
陳遇沒什么興趣了,小嵐倒是說:“老板,你要是想交流學習,我看下個月不是有個比賽嗎?”
陳遇看過來,小嵐就找出信息給他看,近倒是近,就在西府。但是跟他開咖啡店之前參加過的比賽差不多。
他一開始是在酒吧里接觸的咖啡,調酒師調的也不光是酒,飲料也要做,客人要喝咖啡,當然也做,后來就慢慢入了這行。
不同于調酒,這方面他沒有師傅領,全靠跟人交流、自學,早前參加過很多類似的活動,這次的比賽也依舊是傳統的平面拉花,沒有他最近特別感興趣的3d項目。
陳遇搖頭:“算了。”
有這個時間,不如把家里花園整理一下,明天還要去趟大學城,林教授知道他在開墾花園,說他那邊還有點有機肥,叫他們過去拿,順便在家里吃個飯。
黃女士姐妹三個出國旅行去了,最近朋友圈都是旅行照。蕓蕓他們周末才來,家里這幾天就他一個人,陳遇跟孟廷川過去沒買太多東西,林教授不會開車,他們先去學校接人。
林教授確實是種植經驗豐富,聽到他說要自己重新配土,給了不少指導意見,核心是土壤需要養護,有機肥比無機肥好,他們種藥材,品質好的都是用有機肥的。
走之前他從院子里拎回來挺大一只編織袋:“我看你們花園挺大,土質也不行,要好好養養,這些發酵過了,可以直接用。”
“這里不一定夠,不夠的話再來要,還有一批在發酵,現在天熱了發酵也快。”
陳遇點頭道謝,伸手就要去接,孟廷川在他之前接過來了,陳遇沒放心上,等到了家里,他先下車去拿那一袋子有機肥,孟廷川又喊住他了:“我來吧。”
陳遇有點奇怪:“很沉嗎?”
“不沉。”孟廷川有點好笑地看著他,“你不知道有機肥是什么嗎?”
這一下陳遇臉都綠了:“可以不用嗎?”
孟廷川回憶了一番:“應該是兔子糞。”
陳遇又松了口氣,他聽說食草動物的糞便都不會太臭,又發酵過了,應該還好。孟廷川說:“不想用就放著吧,或者我來也可以。”
陳遇搖搖頭:“那還是用吧,林老師不是說這個可以養土嗎?”
話是這樣說,真到了要用的時候,陳遇還是有點下不去手,園藝手套戴好,小鏟子拿好,解開袋子又退縮了,看看孟律師:“要不還是你來吧?”
他這樣反復無常的,孟律師都笑了。
陳遇也有點不好意思,這是他從前絕對不會做的事,或許是因為拿回來的時候孟廷川都沒有讓他沾手,他難免要有意無意地試探,這大概就是得寸進尺。
不管是什么關系,相處起來總要有些分寸,不能因為孟廷川的縱容,就把臟的臭的都扔給他,這未免太不公平。
他搖搖頭:“還是我……”
陳遇一退縮,孟廷川卻又抓住他的手腕:“阿遇。”
“嗯?”
“你可以理直氣壯一點。”
陳遇困惑地看他,理直氣壯地使喚他鏟兔子糞?
“什么事都可以。”孟廷川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用跟我客氣,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做,想要我做的也都可以跟我說。”
“要是擔心我吃虧,不如喊句好聽的。”見陳遇還有些猶豫,孟廷川捏著他的手腕,神態輕佻地提醒他,“前天晚上那樣。”
陳遇為方才的得寸進尺感到抱歉,有心要哄孟律師開心,但是前天晚上……那晚那么混亂,他一時間都想不起來孟廷川說的哪個。
廷川他近來常喊的,其他的哪一個光天化日之下陳遇都說不出口。哪怕他們是獨棟,院子里說話沒有外人也不行。
他都不知道為什么孟律師看起來那么正經,某些時候卻能那么壞,孟律師的說法是,這都是利息:“你見過哪個放貸的有良心嫌利息多?”
陳遇無話可說,甚至想喊他早點把本金收走算了。
陳老板自認也算摸爬滾打過,對著外人一向是八風不動臉皮三尺厚,偏偏到了孟廷川這里,總是放不開。好聽的話,喊是喊不出來了,不過可以說一句。
他往院子外面看了一眼,確定沒有人,另辟蹊徑,仰頭在碰了碰孟律師的嘴角,又低頭說:“喜歡你。”
陳老板人生頭一遭的告白,雖然很輕,雖然主語含糊過去了,孟廷川也還是聽明白了,一時沒有反應,陳遇以為他沒聽見,又抬頭看他。
“嗯,我聽見了。”孟廷川輕緩又鄭重地回應他,“我也喜歡你。”
陳遇心跳很快,明明他們親吻過,那樣肌膚相親過,為什么說起這樣的話來,他還是這樣緊張?
嗓子干到說不出話了,他只能點頭回應。
“你看起來需要物理降溫。”孟廷川輕笑著,捏了捏他的耳垂,入手有些發燙,從脖子側方摩挲到后頸,也不知道是在給他降溫還是升溫。
陳遇臉更熱了。
“阿遇,你這樣、”孟廷川頓了頓,思考著措辭,“純情,我會忍不住要欺負你。”
第39章
一整個周末,陳遇基本都耗在花園里了,這實在是個大工程,拌土換土有孟律師一塊兒,后面陳遇就沒再要他插手了。
他把之前自己買的菜種子,按照說明該泡的泡好,該種的種上,孟律師說要種百合,陳遇打電話問了隔壁花店的老板,她說有,但陳遇沒在店里見過。
老板說:“我有花房啊,不光百合,球種的還有郁金香、晚香玉、馬蹄蓮,你要想種玫瑰,我那兒也有樁。”
“不種玫瑰。”陳遇想了想,“百合這些可以種在一個箱子里嗎?”
“不行,百合跟郁金香的休眠期就不一樣,最好還是分開,植物都有自己的生長習性,耐旱的耐旱,喜水的喜水,不過能開花的除了蘭花大多都喜歡陽光,放在院子里養是不錯的。”
陳遇算了算種植箱的數量:“那就一種一箱。”
“箱子的尺寸呢?”
“稍等,我看看。”工具箱里就有卷尺,陳遇量了給她報,“長八十,寬四十。”
“好,還有別的嗎?”
“先這些吧。”
“行,那是我拿店里你來取,還是你直接到花房看看?”
照陳老板的性子,那當然是怎么方便怎么來,但是花老板說:“我花房里好東西多呢,你要自己過去看看,我還能給你搭點兒別的。”
陳遇不是很感興趣,她又說:“哎,我給你說實話吧,花房是我爸爸在打理,這兩天我媽住院了,他去照顧,我一個人也忙不過來,你自己到花房挖還快點兒。”
她都那么說了,好歹也是多年的鄰居,陳遇說:“那我自己去看看吧。”
掛了電話,陳遇把院子收拾清掃了一遍,上樓洗澡換了身衣服才去書房,書房門虛掩著。
他問過孟廷川為什么總是不關門,孟律師說:“希望你可以隨時進來。”
陳遇就沒敲門,輕輕推開門走進去。
孟律師在打電話,他說的是英文,陳遇當年學英語的時候基本就是啞巴英語,看得懂的未必聽得懂,到如今還能靠聽辨認的更是寥寥無幾,只斷斷續續聽出來,什么我今天明天的。
不過孟律師說英語的時候,聲音很特別,陳老板不懂什么腔調,只是覺得有種沉靜、克制感,他的表情也是嚴肅的,但是看向陳遇的時候笑了一下。
陳遇忍不住向他走過去,孟律師一只手拿著手機,一只手拉著陳遇坐下,在他腿上。
他的手按在陳遇腰間,電話還沒有掛,陳遇能聽見電話那頭的老外嘰嘰呱呱地說著他聽不懂的話,孟律師偶爾應兩句。
這樣坐著有點累,陳遇漸漸垮了腰,放松下來,靠在孟律師的臂彎里,以仰視的角度看他,看著他說了一個問句。然后在對面長達半分鐘的回答間低頭碰了碰他。
陳遇整個人都繃直了,睜大眼看著他,有種在別人眼皮子底下親密的錯覺。他想要起來,但是被腰間的手緊緊箍住,他甚至不敢呼吸,更不敢大動,只好罷休,那么僵僵地在他懷里坐著。
孟廷川嘴角翹起,無聲地喊他:“阿遇。”
陳遇想起了那天他在花園里說的話:阿遇,你這樣純情,我會忍不住想要欺負你。
他確實欺負了。
腰際的手挑開衣服下擺伸了進去,然后向上游走,陳遇無暇再關注他們的對話,漸漸無法控制自己的呼吸,忽然猛地顫了一下,像是離了水的魚,在案板上甩尾蹦跶。
他按住孟廷川的手,一手撐在桌面,雙腳踩在地上。無論如何也要起來,孟廷川卻掛了電話,手機扔在桌面往前滑了一段距離才停下。
孟律師也站起來,再坐下,陳遇不知道怎么又到他腿上去了,這次是面對面的,跨坐。
這個姿勢就更難受了,除了孟律師的腿,陳遇找不到別的支撐點,手也只能抓住他的衣襟,孟律師吻得很兇,手上也重,陳遇有一點疼,推了他一下,孟廷川停下來,額頭抵著他,低低的喊:“阿遇。”
“嗯……”
孟廷川牽起他的手,吻了一下:“幫我。”
陳遇沒反應過來,孟廷川引著他向下,又說了一遍:“幫我。”
書房里的燈光專門設計過,模擬的自然光。既不昏暗也不刺眼,就是像晴朗的白天自然散射入室內的光線。
白天……
陳遇抬頭看他,看他的表情,看他眼底的自己,鬼使神差地按下皮帶扣,他聽到咔噠一聲輕響,還有孟律師的輕笑,接著是拉鏈摩擦的聲音。
陳遇自己穿了休閑褲,棉繩解起來比皮帶更容易。孟律師不像他猶猶豫豫的,直接上手,陳遇呼吸窒了一瞬,被他帶著也覆手上去,然后一發不可收拾。
衣擺被高高掀起,孟律師的襯衣解了大半扣子,帶著體溫的液體打在他的腹肌上,陳遇有些失神,過一會兒他也沾了一手。
孟廷川抽了幾張紙過來,簡單善后,陳遇靠著他的肩,好久都沒有說出話來。
“你怎么、”怎么能在書房里……但是他也沒什么底氣,他自己也沒好到哪里去,孟廷川一開口他就跟著走。
放縱過后,孟律師的嗓子也有些啞,摟著他的腰溫存:“阿遇,我要出差。”
陳遇愣了一下,抬頭看他:“要去多久啊。”
“現在還不確定,到那邊才知道。”
陳遇沉默片刻,他守著咖啡館尚且要偶爾出去,孟廷川的工作要出差實在是很正常,他有心里準備。但是為什么偏偏是現在,陳遇不是很能接受:“所以剛剛是在告別嗎?”
“不,剛剛是情難自禁。”孟廷川又低頭碰了碰他的唇,輕嘆,“阿遇,你太誘人了。”
陳遇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孟廷川安撫地碰了碰他的發頂:“最晚一周,順利的話可以提前回來。”
“去哪里啊?”
“燕城,明早的機票。”
陳遇又一次抬頭,搭著孟律師的肩:“那么急?”
“嗯,臨時出差都是這樣。”
“燕城,冷空氣是不是在那兒呢?”
陳遇這段時間開墾花園要播種,比較關注天氣,天氣預報說,過幾天會有強冷空氣來襲,強到什么程度呢?燕城清明在下雪。
不過林教授說沒事,西府不會冷到那種程度,最多下幾天雨,植物播種之后下雨是好事。陳遇就沒在意,但是眼下孟廷川要去燕城,那這強冷空氣就和他們有些關系了。
“是比這邊要冷一些。”孟廷川回答。
“那我跟你一塊兒收拾行李。”陳遇從孟律師腿上下來,撿起落在椅子邊的褲子穿上。
說是一起收拾,最后成了陳遇一手包圓,孟律師只在一邊看著。家里四只行李箱,最大的和最小的是陳遇的。大箱子搬家用,小箱子出門用。
如今購物哪里都方便,有錢什么都能買,他自己出門一向能精簡就精簡。但輪到孟廷川,陳遇看什么都覺得需要,需要且必要,光鞋子就裝了三雙換洗的。
燕城天氣冷,孟廷川又說可能要一周,衣服也沒少收拾,他們上次爬山時用的行李箱眼看要裝不下,陳遇把東西拿出來換成自己最大的那只。
他在收拾東西,孟廷川在看他,陳老板的腰線實在是很好看,也很敏感,應該說,陳遇敏感的不止是腰。
孟律師視線在他身上游動,耳朵,喉結,看不見的鎖骨……尤其是縱情過后,像株含羞草,碰一碰哪里都要卷起來。
陳遇忽然回身:“對了,香水要帶嗎?”
他說話的時候抬頭看過來,目光灼灼的,大約沒意識到自己問得多違心。但孟廷川覺得自己如果回一句要,陳老板大概這幾天都要睡不好了。
“不帶香水。”孟律師搖頭,把剛剛在書房解開的襯衣頂扣扣回去了,掃一眼行李箱,仿佛剛才看得多專注,“這樣就可以。”
陳遇也看了眼,覺得可能不光是可以,還有點多。但東西都是他放進去的,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減,起身把選擇權交給孟廷川:“你看看什么不需要的拿出來?”
“不用,很周到。”
陳遇又問他:“現金準備了嗎?”
“錢夾里還有差不多一千。”
“那……”陳遇忽然頓住,“我是不是話太多了?”
他有點不好意思,孟廷川那么大個人,出差也不是頭一遭,哪里用得著他這樣事無巨細地問?
但是就像他不會嫌棄孟律師一手包辦他的出行,孟廷川也不會覺得他事多,搖頭:“阿遇,如果被你這樣操心還要嫌事多,我未免有些不識好歹。”
陳遇眼中漾開笑意:“那明天我送你去機場?”
“太早了,你睡吧,項宏會來接。”
第二天陳遇還是醒了,孟廷川還在換衣服,有點意外:“吵醒你了?”
孟廷川大概自己覺淺,每天起床都很注意,大部分時候都起得比陳遇早也沒吵醒過他,今天是他心里惦記著,到時間就醒了。
“沒有,我想送你。”
他送孟廷川到樓下,項宏還沒有來,陳遇看了眼天色:“要吃個早飯再走嗎?”
“不了,”孟廷川摸摸他的臉,“阿遇,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啊?”陳遇愣愣地看他,沒想到他會這樣說,他快速設想了一下和孟廷川一塊兒走的可行性,他明天有安排。但也不是不能變動,孟廷川的提議,他實在有點心動,“那我……”
“抱歉,”孟律師道歉,又解釋,“我沒有要捆綁你的意思,我只是、不想跟你分開。”
“我知道。”既然孟律師先反口了,陳遇也找回理智,“明天有個比賽要來借場地,說是有直播,可以順便做宣傳,我在的話效果會好一點。”
陳遇穿著他們剛認識不久打第一個視頻電話時同一套格子睡衣,扣子規規矩矩地系到頂,孟廷川在他領口以上的地方留痕會克制許多,一晚上過去,書房里留下的紅痕已經幾乎看不見。
孟廷川垂下眼,喊他:“阿遇。”
陳遇這次明白了,主動摟著他送上一個吻,一直到外面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才分開,孟律師擦過他的嘴角:“等我電話。”
“嗯。”
孟廷川沒有要他送出門,陳遇坐在客廳,看著天一點一點亮起來,將近一個小時之后,接到了孟律師的信息:登機了
陳遇回復:平安
離平時起床的時間還有一會兒,他也沒再睡,收拾收拾去店里,孟延川的航班時間早,到燕城也不過十點,這會兒陳遇正忙,回了消息沒再看。
他早上說明天有個比賽要借場地,就是小嵐之前提過的比賽,有一個環節是選三家咖啡館,讓路人來點單再評分。
另外兩家是喝不喝咖啡的人都知道的大型連鎖店。雖然單間店鋪來說,他們咖啡館營業額不低。但是知名度來說,實在是碰瓷了,這個機會挺難得。
參賽的人多,場地也需要稍微布置一下,最重要的是要在鏡頭能拍到的角角落落,打上他們自己的廣告。
等他稍微閑下來問孟律師午飯安排,孟廷川又到下午才回,陳遇就知道他很忙了,晚上沒有主動找他,把下午從花房挖來的球種都移到種植箱里,花店老板送的綠植也放到合適位置,再給花瓶換水。
等他處理完家里的植物,開始坐下來拆快遞,孟律師的電話來了。
陳遇接起來,孟廷川先是喊了他一聲,聽到他這邊的動靜,問他:“你在拆快遞嗎?”
“嗯,”陳遇開了免提,把手機放在一旁,“你呢?工作完了?”
“工作沒完,不過回酒店了。”
“晚飯呢?”
“吃過了。”
陳遇聽到房卡開門的聲音,孟廷川進門插卡通電:“我明天應該也有快遞要到。”
“好,我去拿。”
似乎就沒有什么要說的了,但是誰都不想掛電話,沉默一秒之后,他們同時開口。
“阿遇……”
“我、”
孟廷川笑了笑:“我沒事,你說。”
陳遇也笑了笑,緩緩說:“我今天去花房拿了一批球種,已經種下去了,四只箱子。”
“嗯,辛苦阿遇。”
“花老板送了幾盆綠植,我在書房放了一盆綠蘿。”
“好。”
“花老板說,綠蘿好養,不用曬太陽。”
書房里書多,不太開窗,窗簾都是常年拉著的。
陳老板不是話多的人,更不會跟人分享這些無用的小事。但是對面的人是孟律師,如果他在家,這些事他會知道,他不在家,陳遇也想讓他知道。
孟廷川聽他說著,時不時應一聲。
陳遇絮絮叨叨地說完了,問他:“你在干什么?”
“看文件。”
“出差還要加班啊?”
“出差才更要加班。”
早點加完可以回去,陳遇聽懂了他的意思:“那我不打擾你了。”
“不打擾。”
他一副不想掛電話的樣子,陳遇其實也不想掛:“可是很晚了。”
“放著吧,我等你睡了掛。”
陳遇在店里聽到阿奇問過小嵐為什么昨晚掛電話,小嵐說睡著忘記充電了,陳遇才知道現在的小情侶連麥睡覺都是日常。
知道歸知道,他是沒想過跟孟律師那么黏糊的。
“但是我要去洗澡了。”陳遇笑著,不知道是因為人不在跟前放得開了,還是給某個黑心律師帶壞了,故意問他,“孟律,你要聽著嗎?”
孟律師面不改色:“我不能聽嗎?”
第40章
“你……”陳遇敗下陣來,他實在是沒有孟律師那樣的定力,難得掌握一次主動權,卻把自己弄得進退兩難。
照理說電話又不是視頻,洗澡也無非是水聲,他們睡一張床,共用一個浴室,平時也沒少聽,隔著電話,怎么就那么、讓人臉紅呢?
萬一孟廷川再叫他做什么奇怪的事……陳遇知道孟廷川做得出來,他也真的會聽。
他這個反應,孟律師笑了一聲,像是保證:“不會叫你做什么,你可以把手機放在外面,就當……我在等你。”
這個說法讓人心動,陳遇也狠不下心來拒絕,拿著手機進去,開了免提放在洗手臺邊,孟廷川聽到他這邊的動靜,笑了笑:“阿遇,你帶我進浴室了嗎?”
這說法有點奇妙,但是好像也不算錯,陳遇讓自己盡量不要多想,應了聲,孟律師又問:“那我——可以跟你一起洗嗎?”
“你不是說不會……”
“只是跟你一起,不做什么。”孟律師又一次保證,解釋,“節約時間,洗完繼續加班。”
他這樣說,陳遇有種他們共處一室的錯覺,他把手機放到淋浴區的置物架上。
“阿遇,我要開淋浴器了。”
陳遇聽到了水聲,他也打開了淋浴器,溫熱的水流從花灑里落下,電話里外的水聲仿佛重疊。
“我們的沐浴露是一樣的味道。”
陳遇拿過浴球去擠沐浴露,聞到了清爽的檸檬味。確實是一樣的,是陳遇原本常用的,普普通通超市買的,家里放著家庭裝,孟廷川帶的是旅行裝。
“是上次用的嗎?”
上次……他們只有一次共浴的經歷,陳遇感覺水溫有點太高了。
“阿遇,你看起來有點熱。”
陳遇側頭去看被他放在置物架上的手機,屏幕上有水霧,有細小的水珠,但是沒有任何畫面。
“阿遇,需要我幫你嗎?”
“幫我。”
“閉眼,我在你身后。”
“廷川……”
大概水溫真的太高了,陳遇全身都是紅的,孟律師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陳遇跟著他觸碰自己,耳垂、喉結、鎖骨,再向下,陳遇顫了顫。
“昨天在書房,是因為碰了這里嗎?”
陳遇仿佛又回到了昨天下午,半躺在他懷里,任他為所欲為,陳遇克制著呼吸,控訴他:“你怎么能在跟別人打電話的時候……”
“我的錯,”孟律師低笑著,承認錯誤,“我不該在打電話的時候,欺負你。”
那么現在又是在做什么呢?
“廷川……”陳遇失神地喊。
“我在。”孟律師的聲音隱在水聲中,像是克制、像是嘆息,“阿遇,我在。”
通話還在繼續,他半晌沒說話,孟律師也保持緘默,沒有打擾他,過了好一會兒,陳遇才又從水聲中聽到他的聲音:“阿遇,你洗完了嗎?”
“洗完了。”
“嗯,我也洗完了。”孟廷川的聲音清晰了很多,應該是關掉了淋浴器。
陳遇也關了淋浴器,取過浴巾擦干身體穿好衣服,腳下有點飄。
他一開始的擔憂真是一點都不多余,他既了解孟廷川,也了解他自己,他知道只要他退一步,孟廷川就會得寸進尺,也知道自己會選擇放縱沉淪。
但還是有點羞,他把手機從置物架上取下來:“我要刷牙了。”
他本意是想說,刷牙不方便拿著手機,孟律師卻只是應了一聲,像是沒領會他的意思:“阿遇,我可以看看你嗎?”
都到這個地步了,視頻和語音通話區別不大,但是他們打的又不是微信語音。陳遇提醒他:“我們在打電話。”
“電話也可以視訊,你看看屏幕。”陳遇看了眼,果然有個視頻的標志,他點了一下,很快接通。
屏幕里只有半截下巴,再往下是喉結。然后是穿著浴袍但是沒有系腰帶的上半身,很快鏡頭前出現了一只手,接著暗了一下,大概是孟律師在調整視角。
過一會兒陳遇就看見他的臉了。
孟廷川放好手機,慢條斯理地系上腰帶,陳遇看著屏幕,等他系好了才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他也需要調整視角,浴室里沒有支架,放低了視野又很奇怪,最后他找到一個刁鉆的位置——水龍頭上。
手機放在水龍頭開關上,靠著后面的墻,鏡頭是仰視的狀態,這個角度差不多剛好,他也能看見屏幕。
陳遇慢慢松開手,手機沒掉下來,他開始刷牙潔面。
孟廷川還洗了頭發,用毛巾擦到半干之后預告:“阿遇,我要開始吹頭發了。”
陳遇原本閉著眼,聞言忍不住去看他,這一睜眼,潔面泡沫不小心弄進了眼睛里,他立即閉眼,下意識打開水龍頭,忘記手機還在上面。
手機就是這么掉進洗手池里的。
水龍頭里水在嘩嘩地流,眼睛被刺激得發痛流淚,水池底的手機還在發出聲音,孟律師問他怎么了。
陳老板手忙腳亂地不知道該先沖眼睛還是先撈手機,等到混亂過去,眼睛有點泛紅,手機通話倒是依舊正常,屏幕也沒有失靈。但他還記得之前那個維修師傅說的話,手機進水要立刻關機。
“剛手機掉水里了。我先關機,一會兒換個手機跟你說。”
顧不上孟律師回應,陳遇匆匆按了關機鍵,看手機完全黑下來,他才松了口氣,找出之前一直放著備用的舊手機。
舊手機的插卡口在電池下方,和現在智能機的小卡槽不一樣,這兩個卡槽都是標準卡的大小。一個插著舊的sim卡,一個插著他之前比著標準卡從一張廢棄的會員卡上剪下來的卡托。
卡托中間有個洞,正好是新卡的大小,陳遇把新卡放進卡托再一塊兒插進卡槽、安上電池,合上后蓋,忽然覺得這場面有點眼熟。
怎么每次孟律師一出差,他的手機就要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