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萩原研二要拆的炸彈來自于梵天, 因為上面有著梵天特有的標志。
這個臭名昭著的組織隨著首領Mikey的死亡,已經(jīng)徹底分裂,因而生出了更多的事端。
可能是純粹制造恐慌, 讓更多的人因為失去家人朋友而變得痛苦,也可能是為了報復警方。
前者像副首領三途春千夜的風格, 后者是死了兄弟的灰谷蘭能干出來的事。
幸運的是,炸彈數(shù)量雖然不少, 卻并不難拆, 萩原只花了三個小時便拆完了,并作了集中處理。
“這一批搞定啦,累死了。”他摘下防護帽,早已悶出一臉汗,頭發(fā)濕答答地黏在額角。
我給他遞一瓶礦泉水, 他仰頭一口氣灌進了肚子里,猶如一條從干涸之地爬出來的魚。
“拆彈真辛苦啊。”我不由得感慨。
萩原放下空瓶子,單手支著下巴說:“假如這個世界上沒有犯罪就好了。”
這顯然不現(xiàn)實。
比費奧多爾想創(chuàng)造沒有異能力者的世界更加天方夜譚。
“假如沒有犯罪,那警察叔叔你不就失業(yè)了?”我打趣道。
“沒關系喲。”萩原笑著說, “那我就改行,對了,去擺攤賣小橘子最喜歡的蘋果餡鯛魚燒。”
……他的手藝, 嗯, 很一般。
但他很自信。
我忍不住吐槽道:“要是沒人買你的鯛魚燒, 你豈不是要餓死街頭?”
“我的手藝沒那么差吧, 再說了, 小橘子會來買吧?”萩原眨巴著眼睛說, “你不來照顧我的生意嗎?”
他認真的表情仿佛馬上就要轉行去賣鯛魚燒了。
“行吧。”見他這么認真,我也認真地說道, “砸鍋賣鐵也要去照顧你的生意。”
得到肯定的回答,萩原彎起了眉眼。
“我等著呢。”他說。
我們都知道這不可能實現(xiàn),卻仍然從中得到了片刻的平靜。
“肚子餓嗎?”他又說道,“為了感謝小橘子的幫忙,我請你吃壽司。”
我聳了聳肩:“這些炸彈很普通,我壓根就沒幫上你的忙。”
不過壽司還是很想吃的。
“幫上了。”萩原臉上的笑意淡去了,輝映夕陽,看上去十分溫柔,他用很輕卻很堅定的語氣說,“有你在這里,讓我很有安全感,因為小橘子特別靠譜。”
在我二十年人生里,極少被人評價為特別靠譜,一時之間聽得暈暈乎乎。
“我也算是特別靠譜的人嗎?”
“當然。”萩原歪了歪頭,“你救了我三次,還抓了那么多的炸彈犯,幫了警方很大的忙,托你的福,我才能活到現(xiàn)在……小橘子,你是我的英雄。”
——你是我的英雄。
鼻子一酸,我險些掉下眼淚。
只能用力吸了吸,并將臉扭到旁邊,不讓萩原看見。
我也救過蘇格蘭,不止一次地救過,但他從來沒對我說過這樣的話。
“那下次你再遇到麻煩,你盡管聯(lián)系我,反正我現(xiàn)在每天都閑著——”
糟糕,一得意就忘形,把自己的咸魚老底給掀了。
幸好萩原足夠善解人意,他什么也不問,不問我為什么無事可做,也不問我現(xiàn)在感情狀況如何。
“好啊,那我就不客氣了。”
……
晚餐的壽司店是萩原挑的一家價格不菲的店。
蘇格蘭發(fā)來郵件問我什么時候回家吃飯,我想了一下,寫道:【今天和朋友在外面玩,就不回家吃晚飯了。】
很快便收到了他的回復:【好,需要我接你的話提前打電話給我。】
蘇格蘭是個合格的丈夫。
我卻不是個合格的妻子。我甚至藏起了那枚戒指,雖然我也不明白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
“小橘子已經(jīng)成年了,要喝點酒嗎?”萩原問道,“這里有不錯的清酒哦。”
“我要一杯蘇格蘭威士忌,兌蘋果汁和薄荷葉。”頓了頓,我補充道,“抱歉,平時喝習慣了,沒有就算了。”
萩原愣了一下,說:“那我去問問。”
店里只有清酒沒有威士忌那種蒸餾酒,但萩原沒讓我掃興,提議道:“我們出去買吧。”
“算了,這太麻煩了。”
“喝酒要盡興啦。”
萩原是一個樂觀活潑的人,與他相處,我的心情也變得輕松起來。
一路上他都在哼歌,在路過鯛魚燒的攤子時,心領神會地幫我買了兩只鯛魚燒。
“小橘子,過來我和陣平醬這里吧。”
“哈?”我叼著鯛魚燒,抬頭看著面前的男人,“什么意思?”
“來爆炸.物處理小組,和我們一起工作。”
“……”
“抱歉,有點冒昧,但是如果你暫時沒找到想做的事,不如來保護我吧。”
“……”
我驚了,萩原說“保護他”的時候,理直氣壯,十分坦然。
“你一個警察,會需要我的保護嗎?”
“需要啊,已經(jīng)被小橘子救了三次了。”
“……做夢也沒想到,我居然會有被人相信的一天。”
大家都把我當成棘手的存在,坂口安吾提防我,森鷗外提防我,太宰治提防我,連蘇格蘭都提防著我。
唯獨萩原相信我,并希望我成為他的同伴,平等的同伴。
“我一直都相信小橘子啊。”萩原垂眸,“以前相信,以后也會相信,因為你是我的英雄。”
轟。
海邊有煙花炸開,一瞬間,照亮了他的眼睛,也照亮了我前方的路。
我聽到了自己心底的聲音。
……答應他吧。
從今往后,要站在正確的一方,就當成是對這份信任的回禮。
我好像也成了正義的伙伴。
“好說,那工資怎么計算——”
我的話音未落,一個小小的身影朝我們跌跌撞撞地走了過來。
萩原的眼神從愜意到驚恐,只用了不到三秒。
“哥哥,姐姐,救救我!”
小女孩臉上掛滿了淚水,小身板劇烈地顫抖著,而她的身上綁滿了炸彈,正中間是紅色的倒計時。
“小朋友,你別動!”萩原冷靜地安撫道,“哥哥馬上就救你。”
倒計時上的數(shù)字不到五分鐘,但眼下我們手上并沒有拆彈工具。
“小橘子,你去旁邊的店里借剪刀、扳手和一字起。”他指揮道,“這個炸彈構造不復雜,我有把握。”
“好,我馬上就回來。”
就在我準備離開時,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
為什么這個小孩會出現(xiàn)在這里呢?
為什么她會向我們求救呢?
“危險!”
我扭過頭,朝萩原大喊道,“快逃!”
小女孩身上的倒計時突然從四分多鐘直接跳成了五秒鐘。
萩原不肯逃。
他在拉扯她身上的炸彈,妄圖直接用手扯掉。
“別怕,有哥哥在。”我聽到他對女孩說。
“快逃啊!”
爆炸聲過后,我看著面前渾身是傷的男人,暗暗地松了一口氣。
最后一刻,我一腳踢飛了女孩,讓她在空中爆炸,才令萩原沒有受致命傷。
很無情,很殘忍,但我也沒有其他辦法。
“萩原,我打了救護車,你休息一下。”
他的表情面如死灰,聲音也很平靜:“小朋友呢?”
“死了。”我看了一眼分散在周圍被炸碎的衣服和人體.組織,說道,“對方用了遙控操作,很明顯是有針對性的。”
“……我沒能救下她。”
“這不是你的錯,對方太狡猾了。”
“我是個警察,卻不能救一個小孩。”
“警察也不是萬能的,”我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把你卷進來了,恐怕這不是針對你,而是針對我。”
“Bingo,津島小姐,哦不,”背后傳來一個笑嘻嘻的聲音,“現(xiàn)在應該叫你諸伏太太。”
這個聲音是——
灰谷蘭!
失去了弟弟的男人變得極為消瘦,也極為瘋狂。
“原本的目標是炸死你的丈夫,沒想到你會和別的男人幽會,令我搞錯了目標。”灰谷蘭不客氣地嘲諷道,“也對,一個男人怎么能滿足你,以前你和我弟弟交往的時候,還勾引了我呢。”
我應該辯解兩句。
但灰谷蘭的話,大部分卻也是事實。
“我唯一的弟弟死了,我也要讓你品嘗失去家人的滋味。”
“灰谷龍膽的死跟我沒有關系,你不能算在我頭上。”我解釋道,“況且,他是犯罪分子,逃命的過程中遇到危險很正常。”
“你也是犯罪分子,為什么就能過上普通人的生活?”灰谷蘭反問道,“就只有你一個人,不僅順利脫罪,還嫁給了警察,你憑什么過得這么幸福?”
幸福么?
在外人看來,大概是的。
只有置身其中,才知道沒有真正笑過幾次。
“你永遠都別想過上普通人的生活。”這是灰谷蘭最后留給我的話。
我懶得去追他,追上了也沒用。因為這不是灰谷蘭的手筆,而是費奧多爾的風格。
最初灰谷龍膽來找我告別,必然也是被他攛掇的。
他處心積慮希望我重回黑暗的陣營,幫他建立他的理想國。
沒有異能者的世界。
沒有犯罪者的天堂。
“很抱歉,萩原,我不能跟你去爆炸.物處理小組了,雖然我很心動,”我蹲下身體,望著萩原的眼睛說,“但是我會給你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你也看到了,我在哪里都是災難。”
“……你不是災難。”萩原艱難地說,“這是別人的錯,你才是受害者啊。”
“這樣啊,那我更應該去親手結束這一切,等到那時,如果我們都還活著,你再請我吃壽司吧,約定好了哦。”我將自己的帽子戴在了他的臉上,“再見了,警察叔叔。”
“小橘子!”
這天晚上,我做了兩件事。
一件事是聯(lián)系了坂口安吾,答應他回到黑衣組織當臥底。
另一件事是偽造了檢驗證明,我告訴蘇格蘭,我懷孕了。
第112章
在看到異能特務科幫忙偽造的懷孕報告后, 晉升為準爸爸的蘇格蘭很是開心。
他第一時間就把消息告訴了遠在長野的諸伏高明。
諸伏高明是為數(shù)不多知道我們結婚的人,領婚姻屆前他就曾征詢過我的意見,確保我是自愿的。在知道我暫時不打算辦婚禮時, 也表示尊重我的決定。
“景光,照顧好阿橘, 不要總惹她生氣。”諸伏高明在電話里叮囑道。
“拜托,不用高明哥哥說我也知道的~”
我望著趴在沙發(fā)上沒個正形的蘇格蘭, 他翹起了腳, 一晃一晃的,跟小孩一樣。
掛了電話,他興奮地翻過身來,眼睛也變得亮晶晶的。
“……橘醬,你肚子餓不餓?想不想吃蘋果餡的鯛魚燒?”
“我才剛吃過晚飯。”
“你想喝蘋果汁還是西瓜汁?”
“謝謝, 我不渴。”
“那你冷不冷?我去把空調(diào)打開。”
我聽得有些哭笑不得:“這位朋友,現(xiàn)在是春天,溫度適宜,不冷不熱, 請你冷靜一下。”
蘇格蘭扁了扁嘴:“……可是我就是想給你點東西嘛。”
——想給我點東西。
這句話令我心里輕輕一顫。
戀愛腦時期的我和現(xiàn)在的蘇格蘭差不多,看到零食想分給他,看到衣服想買給他, 連看到一朵漂亮的花都想摘給他。
什么都想給他。
可最后我得到了什么呢?
——我得到了平靜的生活, 得到了完整的家庭, 得到了深情的丈夫。
看上去十分光鮮亮麗, 但也只有看上去。
“景光給我彈會兒貝斯吧, 我好久沒聽你彈了。”
仔細一想, 真的是好久。自從三年前我逼死了潛入組織的臥底后,蘇格蘭就沒給我彈過貝斯了。
當初他在牛郎店里的彈奏《一路青森》的曲子, 我偷偷藏在桌子底下吃點心,遙遠的仿佛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好。”
蘇格蘭立刻起身去抱來了貝斯,調(diào)弦試手感,低頭沉思。
“怎么了?”見他發(fā)呆,我催促道,“已經(jīng)忘記怎么彈了嗎?”
“不是。”蘇格蘭抓了抓頭發(fā),“不知道彈哪首比較好。”
他笨拙的像剛陷入戀情的毛頭小子,生怕一不小心出錯。
我思考了一下,說:“就彈你第一次彈給我聽的《一路青森》吧,不,不是給我聽,是給那位富婆聽的。”
蘇格蘭無奈地笑了一下,糾正道:“才不是給富婆聽的,就是送給橘醬的曲子。”
他撥了撥弦,流動輕快的音樂從他的指尖流淌出來。
這次他加上了輕哼的歌詞,即使早已成年,他的嗓音依舊保持著一種少年特有的澄澈和羞澀。
我閉上了眼睛,認真地聽著。
眼前浮現(xiàn)出了初見蘇格蘭時的場景。
從試探,到吸引,再到縱容,上頭,下頭,再上頭……
我的情感啟蒙是蘇格蘭,最終也由他穿越人山人海來收尾。
‘要回到黑衣組織臥底,你必須重新得到那位先生的信任。’
坂口安吾的話在我的耳邊回響起。
的確,叛徒想重回一個組織,必須取得首領的首肯。
但黑衣組織的Boss是出了名的疑心病重,更別提我兩次背叛他,哪能那么容易得到信任呢?
況且,光得到Boss的信任還不夠。
我緩緩睜開眼睛,看著正在彈貝斯的蘇格蘭,此刻的他是如此快樂,如此自在。
——我還得讓蘇格蘭對我徹底心死,否則我永遠都沒辦法去臥底。畢竟他總是不放心我,而我只要恢復異能,便會立刻徹底活在Boss的監(jiān)視之中。
這次臥底的任務只有一個,就是抹殺Boss本人。
一首曲子彈完,蘇格蘭眨巴著眼睛問:“好聽嗎?”
以前他從來不會如此直白地詢問,現(xiàn)在倒開始在意膚淺的言語評價了。
“馬馬虎虎吧。”我故意不讓他如愿,“到底是年紀大了,沒有年輕時候彈得好聽了。”
“年輕時候?”蘇格蘭氣鼓鼓地皺眉,“我現(xiàn)在也很年輕啊,才二十七歲。”
我沒吭聲,他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琢磨道:“等洗澡時把胡子全刮了,我看上去就會更年輕了。”
蘇格蘭的胡子是我的死穴,一聽說他要刮胡子,我趕緊開口:“有事好商量,求留下胡子。”
“可是有人嫌棄我不夠年輕了。”他繼續(xù)感慨,然后作勢要去拿剃須刀,“還是刮了吧。”
“你年輕,年輕,諸伏景光全世界最年輕,永遠十八歲。”我攔住了他,問道,“你要不要聽聽我們的小孩?他剛才好像動了。”
“哈?”蘇格蘭哭笑不得地說,“才一個多月,不可能出現(xiàn)胎動的。”
“真的動了,你不聽拉倒。”
雖然蘇格蘭堅定地相信科學,但他還是乖乖地俯身在我的腹部聽了聽。
——當然什么也不會聽到。
“小朋友,只要你平安到來,爸爸媽媽會給你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他對著根本不存在的孩子溫柔地畫餅。
“你要乖乖的,不要讓媽媽太辛苦哦。”
哎。
我聽到了自己心底的嘆息聲。
“景光,其實我——”
其實我根本沒有懷孕,也不可能懷孕。
我的時間都被太宰困在了0.01秒的循環(huán)里。
“其實什么?”蘇格蘭好奇地仰頭。
“其實我……想好了孩子的名字。”
差一點。
差一點我就把真相告訴他了。
幸好在那一瞬間,我強迫自己想起了以往蘇格蘭打著為我好的名義,欺騙我的情誼,將我先后送進組織的地下室和公安的地下室。
那份被欺騙的屈辱不能忘記。
現(xiàn)在輪到我來“為他好了”。
“叫什么?”蘇格蘭對孩子的話題很感興趣。
“諸伏發(fā)財。”
“!!!”蘇格蘭一秒瞪成了豆子眼,然后回過神來,堅決地拒絕了,“不行,孩子長大了會自卑的。”
“發(fā)財怎么就自卑了?”我想了想,那就叫,“諸伏暴富,不,諸伏首富吧,好聽嗎?”
“難聽。”蘇格蘭十分嫌棄,“不要總把孩子的名字和錢扯上關系。”
“那諸伏鯛魚燒?諸伏蘋果?”
“也不要拿食物當名字。”
“食物怎么了?我的名字也是食物啊。”
“你取小朋友的小名,可以用食物,大名就交給我來想吧。”
蘇格蘭直接剝奪了我的冠名權,抱著厚厚的書自己研究了起來,期間還給諸伏高明打了電話,一直聊到對方掛了電話。
第二天一早,蘇格蘭外出購物,買回了一大堆書,一大堆營養(yǎng)品,以及許多孕婦和嬰兒需要用到的物品。
我打開房門,被客廳里堆成小山的東西驚到了。
這個男人心細如塵,連腳下的地毯都被他換成了防滑的款式。
蘇格蘭沒有第一時間收拾屋子,反而席地而坐,手里捧著一本孕婦營養(yǎng)菜譜正在研究。
“警察叔叔,你這樣太夸張了。”
“不夸張。”他微笑著說,“為了家人,怎么樣做都不夸張。”
家人。
對哦,我和他是家人。
兩個原本很早就失去父母的家伙,組成了一個小小的家。
本該是彼此最重要的人,可惜我們之間隔了一個黑衣組織,隔了一個犯罪分子和公安警察的身份阻隔,這么近,又這么遠。
“謝謝。”我抱住了他,吻了吻他的臉頰,“謝謝你,景光。”
說不愧疚是假的。
我利用他對家庭的渴望欺騙了他,現(xiàn)在他多開心,以后就有多痛苦。
原來背負著謊言演戲是這樣的悲傷。
不知道當初蘇格蘭騙我的時候,心情是不是和現(xiàn)在的我一樣。
*
一個月后,我去了趟醫(yī)院,拿到了異能特務科幫忙偽造的墮胎報告。
然后,我來到了太宰治供職的武裝偵探社。
“麻煩叫太宰出來。”我敲開門,對一位橙色頭發(fā)的少年說道。
我記得上次就是他用幻象騙了我的眼睛,使得我被偵探社順利抓住。
“太宰先生……不在。”少年支支吾吾地說。
支吾就說明在。
“如果太宰不在的話,我就去找織田作幫忙了,把你的朋友卷進危險之中,你也樂意嗎?”
話音剛落,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就靠了過來:“哎呀,今天真不是個好日子。”
太宰打著哈欠出來見我:“橘醬,好久不見,你比以前看起來更討厭了。”
“彼此彼此,如果不是你還有點用,我也不會來見你。”我對太宰說道,“幫我解開被封鎖的異能力。”
太宰挑眉:“你這是求人的態(tài)度嗎?”
“……哥哥大人,我的好哥哥,求你了~”
他被我順利惡心到了:“我才不要幫你。”
“我知道你希望我幸福,可是這樣活著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呵呵,我可沒希望討厭的橘醬獲得幸福,你就這樣活著吧。”太宰抬腳離開,“谷崎君,送客~”
“所有人都得到了想要的東西,織田作可以寫小說,森鷗外得到了開業(yè)許可證,太宰你可以活在偵探社,蘇格蘭可以回公安部,連我們的親生父親都順利繼任議員。不幸的人只有我一個,我永遠都活在你們的安排里!”
太宰頓住了腳步。
“津島修治,你這樣對我,和父親大人,和黑衣組織的Boss,和費奧多爾他們有什么不同?”
“……沒有人尊重過我的意見。”
但他沒有回過頭。
我看到他的肩膀塌了一點下去,像是無奈地聳了肩。
“解除異能的封禁,那位先生會重新掌握對你的監(jiān)視。”
他沒明說,但我聽懂了他的意思。
活在Boss的監(jiān)視之中,便不能再尋求任何人的幫助,意味著這條暗殺之路上我不會再有幫手。
“沒關系,在我的計劃里,本來就不需要任何幫手。”
太宰終于轉過了身,他不再笑嘻嘻,也沒有悲傷。
他的眼睛里什么也沒有。
“最后,偵探社,請再幫我一個忙。”我朝他們深深地鞠了一躬,“……幫我救我的丈夫。”
第113章
異能力恢復后的第一時間, 我殺傷了太宰。
上一秒他還在跟我說笑,讓我請他喝咖啡,下一秒我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已經(jīng)捅進了他的腹部。
“橘醬……?”他驚愕地看著我。
我朝他抬了抬下巴:“哥哥大人, 這是回報你幫助蘇格蘭抓捕我的謝禮。”
如果不是太宰的幫忙,蘇格蘭是沒法將我抓回公安的。
“太宰!”
在我想捅第二刀的時候, 他的搭檔國木田獨步一個飛踢,踹飛了我手里的匕首。
武裝偵探社的其余人員也進入了警備的狀態(tài)。
谷崎潤一郎扶住了受傷的太宰, 擔憂地問道:“太宰先生, 你沒事吧?”
我不禁嘲諷道:“一個活在垃圾堆里的垃圾,居然也會有被當成寶物的一天。”
……太好了。
太宰終于被同伴珍視了,以前在港口Mafia時,他的部下們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
武裝偵探社這地方真不錯。
由于對方人多勢眾,我當然不能留在這里任人宰割, 于是迅速地從四樓一躍而下,逃到了大街上。
壞要壞的徹底。
我撬開了一家機車店,偷了一輛機車,漫無目的地行駛在公路上。
片刻后, 我的手機響起,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但聲音是熟人。
“人在哪里?”
琴酒的嗓音永遠冰冷低沉。
“哇哦, 好久沒聯(lián)系, 琴酒醬, 我好想你。”
——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
從異能力恢復的那一刻起, Boss對我的監(jiān)視也恢復了。
他必然是看到我捅了太宰, 挑釁了偵探社, 才讓琴酒來找我。
“我正在去杯戶飯店的路上。”
我把地點約在了一家昂貴的飯店,并點了一大堆昂貴的料理。
等到琴酒和伏特加到達這里時, 我已經(jīng)吃到一半了。
“餐費由那個黑胖子付。”我對服務生指了指伏特加。
“你說什么?”伏特加鼻子都氣歪了,氣呼呼地朝我走了過來,“津島,你太囂張了——”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
我手里的水果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只要用力一劃,就能當場送他告老還鄉(xiāng)。
服務生被這架勢嚇得愣住了,琴酒倒是對我們的行為漠不關心,坐在了一把椅子上,從煙盒里摸出了一根香煙,裝逼地點上。
我壓低聲音對伏特加說:“事情鬧大,引起公眾注意的話,你大哥可是不會輕饒了你的。”
在黑衣組織里,暴露身份的成員也會被處理掉。
但我屬于特例。
“你——”伏特加雖然十分不爽,卻也不敢造次,只能忍了下去。
“服務生,我和我叔叔鬧著玩的,因為我是米花大學表演系的學生,看起來我表演的不錯,把你們都唬住了。”我放下水果刀,笑瞇瞇地說,“很好,他答應付賬單了。”
“原來津島小姐是學表演的啊。”服務生松了一口氣,接過了我從伏特加錢包里抽出的銀行卡。
“是的呢。”我看向琴酒,意有所指地說,“不過我馬上就要畢業(yè)了。”
等到服務生離開,伏特加的臉色重新變得難看起來。
“別忘了你現(xiàn)在可是組織的叛徒。”
“注意措辭,我只是叛徒嫌疑人而已。”我喝完最后一口酒說,“如果確定我是叛徒,Boss也不會讓你們來找我了。”
“這是什么?”伏特加撿起了我擱在餐桌上的文件,看了一眼后驚訝地說:“墮……墮胎報告?你的嗎?”
“不然是你的?”我撐著下巴說,“我和蘇格蘭威士忌搞出了一條人命,可我不希望他出生,于是今天去把他做掉了。”
文件是偽造的,但為了以防蘇格蘭或是黑衣組織事后去醫(yī)院查監(jiān)控,監(jiān)控里的錄像也都偽造好了。
“那你為什么不早點回組織?”
涉及異能力的部分,我不必和伏特加解釋,于是說道:“為了報復蘇格蘭,他讓我吃了大苦,我可不能輕易地放過他。”
正在這時,垂眸看著手機的琴酒說道:“津島,Boss讓你將蘇格蘭叫出來。”
“沒有問題。”我拿出了手機,撥通了蘇格蘭的電話。
那頭很快接通了,我大方地開了免提,防止琴酒和伏特加聽不清楚。
“橘醬,我買到了限量款的星空羊羹,”蘇格蘭的聲音聽上去十分興奮,都帶著翹翹的尾音,“我還給寶寶買了口水巾,印了蘋果的圖案,寶寶肯定會像媽媽一樣喜歡蘋果。”
“買櫻花圖案的比較合適,他應該像爸爸一樣正直勇敢。”我無視了伏特加作嘔的表情,繼續(xù)說道,“對了,我有禮物送給你,你來月見碼頭接我一下。”
月見碼頭是琴酒指定的地點,地理位置不算偏僻,不會引起蘇格蘭的懷疑。但按照黑衣組織的尿性,他們絕對會提前清場。
如果我想得到Boss的信任,重返黑衣組織,機會只有這一次。
蘇格蘭對我的話沒有絲毫懷疑,終日平靜安穩(wěn)的生活,滋潤到他忘記了我原本的身份。
我和琴酒,和灰谷兄弟一樣,都是犯罪分子。
……
他出現(xiàn)的時候是傍晚時分,夕陽灑在海面上,霞光萬里,波光粼粼。
我站在橋上,看著那個俊美的男人跑著向我而來,心里很輕地嘆了一口氣。
他是蘇格蘭威士忌。
他是公安警察。
他是諸伏景光。
他是我的丈夫。
他的命運與我相連,扯出了亂七八糟的軌跡。
這一刻,看著他明晃晃的笑容,我又想起了與他還有波本同行的那段歡快的時光。
故事的開頭總是極具溫柔。
結尾卻要無法原諒的仇恨來書寫。
“這里的夕陽真美呀。”蘇格蘭摸了摸我的頭發(fā),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個小物件,“今天路過寺廟,去給你買了這個。”
——是一枚安產(chǎn)御守。
為了那個不存在的孩子,他費盡了心思去期待。
我伸手扯了扯他的臉頰,以此向Boss證明這不是易了容的替身,是真正的蘇格蘭。
“景光,”我微笑著說,“我也有禮物送給你。”
在接過那份文件,看到上面的內(nèi)容時,他那明晃晃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眉梢上揚著,嘴角卻本能地耷了下去,眼里的歡喜尚未褪去,震驚又涌上來,形成了一個極其復雜的搞笑的表情。
“……為什么?”
質(zhì)問聲從男人的嗓子里打著顫吐出來,像哽咽。
從我的角度看過去,他藍色的眼睛也變得潮潮的。
“和你共度的每一天,都是為了在等這一刻。我原本早就想回組織了,但是我不想放過你,你背叛了我兩次,一次將我送進組織的監(jiān)獄,一次將我送進公安的監(jiān)獄,黑衣組織全員罪犯,為什么你只不放過我!你囚.禁伏特加不香嗎?”
“那幾年我是怎么度過的呢?沒有人來看我,也沒有人來救我。我對著墻壁說話,都聽不到回聲,這一切都是誰造成的呢?既然你讓我如此破防,那我也要讓你同等痛苦。”
“諸伏警官,你知道一個多月的胎兒長什么樣子嗎?”我掀開寬大的風衣,從懷里拿出一個透明的袋子。
里面是血肉模糊的人體組織。
打開袋子,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飄了出來。
我將那枚安產(chǎn)御守塞了進去,然后遞給他。
“拿著吧,你心心念念的孩子,就是還沒長出什么形狀,你拿回去用福爾馬林泡著,可以做一個標本紀念紀念。”
蘇格蘭沒接,他顯然無法消化這樣瘋狂的事情。
“……橘醬,愚人節(jié)早就過了,你別這樣。”
他試圖從我臉上找到開玩笑的痕跡,但是我全程都在笑,微笑,冷笑,嘲諷的笑,就是沒在開玩笑。
他臉上最后的些許理智也在分崩離析。
“如果不想要小朋友,你何必……”他說不下去了。
“我要他自然是為了報復你,連同這場可笑的婚姻,這么小的戒指,也好意思拿來求婚。”
我摘下無名指上的戒指,在蘇格蘭的眼前,毫不猶豫地扔進了海里。
“蘇格蘭威士忌,不,現(xiàn)在應該叫你諸伏警官,我以前的確中意你,否則我不會為了你違背組織的命令,但你一直利用我,你比琴酒基安蒂黑麥威士忌那些貨色更讓我惡心。”
我爽了,這次是一下子把討厭的東西都罵了。
“既然你不要這玩意,”我將那袋人體組織也扔進了海里,“那我就用它喂魚了。”
蘇格蘭再也無法忍受,咬牙切齒道:“你要報復我,也不該用這樣褻瀆生命的方式……”
他的身體微微一顫,但他沒有躲。
——我捅傷了他。
我覺得很好笑,吐槽道:“用什么方式輪得到你安排?”
我正準備補第二刀,竊聽器里傳來了琴酒的聲音。
“用槍。”
槍比刀的殺傷力更強。
Boss給我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殺死蘇格蘭。
“遵命。”我從口袋里掏出了伏特加交給我的槍,毫不客氣地扣下了扳機。
砰。
第一槍打中了蘇格蘭的胸腔。
他身手一向敏捷,但因為受到了刀傷,又遭遇了巨大的打擊,這次沒能避開。
……可能萬念俱灰,也不想躲了。
“這是肺的位置。”
砰砰。
第二槍和第三槍,分別擊中了他的脾和胃。
“接下來是膽,你的膽應該比較大吧。”
“到肝了。”
“你的小腸。”
蘇格蘭被我打成了篩子。
五臟六腑都受了嚴重的槍傷,他奄奄一息地背靠在橋上,目光死死地盯著我。
——他仍然不愿相信我會反水。
“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是你活該。好了,最后一發(fā)是心臟,下去陪你的孩子吧。”我撥了撥手.槍,“有什么遺言嗎?”
“瞄準頭部。”琴酒突然說道。
頭頂傳來了直升機的轟鳴。
我抬頭望去,看到了直升機上黑衣組織的成員。
“好。”我抬起槍口,對準了蘇格蘭的頭部。
砰——
槍聲響起。
屬于諸伏景光的一生,在逢魔時分狼狽地畫下了句號。
他猶如一只斷線的風箏,墜入了海中。
而他最后留給我的遺言是:“橘醬,對不起。”
“蠢貨,說對不起的有用的話,那我也跟你說聲對不起咯。”
地上是他遺落的盒子。
盒子打翻了,摔出一塊深藍色的羊羹,亮晶晶的,像星空一樣美麗。
我撿起來,啃了一口。
……味道很甜。
蘇格蘭的眼光向來不差,如果我沒有恢復異能力,大概率現(xiàn)在我們就在二樓的陽臺上,一起品嘗初夏時節(jié)的點心。
我看向前方,那里是無盡的道路,伸向黑暗的遠方。
黑衣組織,這次我能回去了。
第114章
在我重新回到黑衣組織的第三天,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Boss考慮要給我一個正式的代號。
原本他挑的是個叫夏多內(nèi)的葡萄酒名,酒廠里的女性成員多半以葡萄酒命名, 男性成員則多是烈酒命名。
但我堅決拒絕了夏內(nèi)多,不然就擺爛不干。
Boss問我本人的想法, 我思索片刻,說我想要蘇格蘭威士忌這個名字。
——對叛徒念念不忘么?
——那當然了。
怎么可能忘記?
直到老, 直到死, 蘇格蘭的那張臉這輩子我都將牢記于心——永遠地提醒自己,不要再對任何人上頭。
“智者不入愛河,像琴酒那種傻白甜才會恨嫁。”我時刻不忘Cue一下某人。
Boss最終也沒同意讓我領用蘇格蘭威士忌的代號。
也許是因為烈酒名只配給男性成員,也許是他擔心我會成為第二個蘇格蘭。
由于沒談攏,代號一事不了了之, 我依然負責審訊的工作,比先前更加沉迷工作,兩個星期內(nèi)便抓出了兩名來自一個名叫BND組織的臥底。
化學藥劑干預了他們的大腦,無法自控地將自身的秘密全盤托出, 最后他們的尸體被Boss下令做成了標本,擺放在審訊室里。
一同陳列在這里的,還有蘇格蘭被泡在福爾馬林里的尸體。
準確的說, 這是異能的產(chǎn)物。
七發(fā)子彈, 除了最后一顆爆頭的是由谷崎潤一郎的異能力“細雪”制造出來的幻象, 其余的子彈都是真實地打穿了他的身體。
……是為了讓蘇格蘭對我徹底死心。
之后的事都在我的計劃里。
他在墜海后, 被偵探社的與謝野晶子用異能力“請君勿死”救了回來。
這也并不是結束。
在掩護蘇格蘭回去的路上, 港口Mafia的成員偷襲了他們, 并將蘇格蘭關進了書里——是我“邀請”愛倫坡寫的另一本書。
與第一本我的理想世界完全相反,這一本是我的現(xiàn)實世界。
書里記錄了我從小到大的一切經(jīng)歷。
小時候被家里賣掉, 在實驗室里當實驗品,無數(shù)次被切開再縫合,后來是遭遇一次又一次的欺騙。
有別人騙我的,也有我騙別人的,以及我做過的所有壞事。
蘇格蘭將會在我的現(xiàn)實世界里,一遍又一遍地被迫觀看,卻無法再插手任何一件事。
他只能當個看客。
而要想從書里出來,除了太宰的異能無效化和愛倫坡的主動解除,就只能等到烏丸蓮耶死亡。
——因為書的解開密碼,是黑衣組織Boss的性命。
不知道需要多久,但是只要蘇格蘭能活下去,在哪里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困住他的那本書,將會被鎖在港口Mafia首領的某個金庫里,等著我以后用黑衣組織一半的財產(chǎn)去換,這是我和森鷗外的約定。
我不再信任太宰,所以我不僅委托了武裝偵探社,也委托了港口Mafia。
黑衣組織在海中打撈上來一具復制的遺體,由于中彈傷口和DNA的檢測對比沒有絲毫出入,Boss表面上給了我一些信任,允許我回來。
經(jīng)此一遭,我收斂了許多,面對昔日同伴的花式挑釁,也不再斗嘴和報復。
關于我重回組織這件事,部分人無感,部分人相當反感,基安蒂就屬于后者。
她一見到我就開啟了嘲諷模式:“喪家之犬竟然也有臉滾回來!”
我老實地回答:“因為沒地方去了。”
“別以為Boss暫時放過了你,你就能像以前一樣囂張,只要你有任何背叛的舉動,我就一槍打爆你的頭!”
“好的。”
“你——”
我始終和顏悅色,基安蒂反而更氣了。
她像個惡毒女配一樣,處處刁難,將我的審訊室弄得一團糟。
我一件一件地將被她弄亂的東西放回原處,從頭到尾沒有罵她一句,不僅基安蒂陷入了沉思,連科恩都開口了:“津島,你有什么陰謀?”
“非要這么說的話,”我想了想,“我想拉攏你們,和你們做好朋友。”
基安蒂厭惡地皺眉,毫不掩飾對我的厭惡:“你做夢!”
科恩倒是很冷靜,問道:“然后呢?”
我坦然地回答:“然后我想取代朗姆,成為組織里的二號人物。”
科恩:“……”
基安蒂:“你瘋了吧!”
這的確是不能在組織里說的話,尤其朗姆是個很記仇的家伙。
但我是說給Boss聽的。
“我會用時間證明給你們看。”我拍拍基安蒂的肩膀,“到時候我的大腿讓你們兩個先抱。”
兩人不約而同表示出了嫌棄。
定下取代朗姆,成為組織二號人物的目標之后,我有了名正言順上進的理由。
委派到我頭上的任務越來越多。
只要是組織的命令,我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完成,漸漸的,連琴酒都開始看我順眼了——當然,他不會明說,只是不再克扣我的工資,卡里的錢逐漸豐裕,我心想,自己有一天竟然也能摘下頭上貧困的帽子。
“津島,你好像變了。”伏特加偶爾會發(fā)出這樣的感慨。
“是嗎?”我朝他挑眉,“那你喜歡現(xiàn)在的我,還是以前的我?”
我以為伏特加會露出作嘔的表情說都不喜歡,他卻平靜地說:“以前的雖然犯嫌,但看著順眼點。”
“你是抖M嗎?”
“現(xiàn)在的,”他扶了扶墨鏡,“總覺得會出事。”
“哦,你喜歡以前的我?”我伸手摘下他臉上的墨鏡,隨手往外面丟了出去。
瞬間收獲了一副冷眼。
我攤了攤手:“以前的我這不就回來了嗎?”
“蠢貨。”旁邊的琴酒冷聲道。
……他估計和伏特加相反,看現(xiàn)在的我比較順眼。
對我態(tài)度最為曖昧的是我的前男友波本。
我看不出他是什么態(tài)度。
說他不難過吧,我邀請他過來欣賞蘇格蘭的尸體時,他嘴上說著斬草要除根,眼神卻像是能把我生吞活剝了。
“這真的是蘇格蘭威士忌嗎?”
“當然,不信的話你可以潛入日本公安廳去驗證,已經(jīng)查無此人了。”
連親哥哥諸伏高明都不知道蘇格蘭的下落,更不用說其他人了。
蘇格蘭的那些同事也不可能再聯(lián)系的到他了。
“諸伏景光玩弄了我,這是他應得的下場。”
“原來他叫諸伏景光啊。”波本輕聲道。
說他難過吧,蘇格蘭的尸體又是被他親手泡進福爾馬林里的,并且在這之后,他請求和我復合。
要不要和波本重新交往一次呢?
“波本醬看上去比以前更黑更可愛了,但是……我拒絕。”我瞬間翻臉,“我好不容易存了點錢,可不要再浪費在男人身上。”
波本是蘇格蘭以前在組織里的朋友,我不想和他扯上關系。
但凡流露出半點對過往的不舍,都可能會被Boss發(fā)現(xiàn)。
然而波本卻上頭了。
他開始追求我。
每天一束花,一份咖啡和點心,都會準時讓助手送到我的審訊室門口。
得空時也會邀請我一起共進晚餐,預定的酒店時他和苦艾酒以前常去的那家。
歲月似乎翻轉了。
我一一拒絕。
“阿嚏,我對花粉過敏。”
“抱歉,我對咖啡因過敏。”
“不好意思,我對奶油過敏。”
波本生氣地回答道:“我看你是對浪漫過敏。”
……這算哪門子的浪漫?
真正的浪漫還得看蘇格蘭。
也不知道他在書里過得怎么樣了。
看到我犯罪的歷史,卻無法制止,他一定會很不爽吧。
……完了。
即使我關起了蘇格蘭,好像也沒有感覺痛快。
出人意料的是,Boss居然八卦了起來,讓我接受波本的追求。
“這不是你以前想要的東西么?”
我心說,遲來的深情比狗賤。
波本有問題,Boss更有問題。
無所謂,反正我的最終目的,是無差別毀滅黑衣組織的所有成員。
第115章
一個月后, 波本在休假時又來審訊室看我,我問了他一個問題。
“波本,你的真名叫什么?”
“安室透。”
他回答的很干脆, 給我看的相關證件也是如此。
但我知道他在說謊。
我盯著證件上金發(fā)男人的臉看了許久,恍惚間, 我仿佛看到了另一張年輕又無畏的臉。
于是我又想起了蘇格蘭。
距離蘇格蘭被關進書里已經(jīng)過去好幾個月了,不知道他在里面有沒有哭, 不知道會不會被太宰和偵探社的江戶川亂步發(fā)現(xiàn), 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多管閑事地去救他。
但在毀滅黑衣組織之前,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我都不能去打探,因為對我來說,蘇格蘭這個人已經(jīng)死了, 并被我做成了標本。
“……簡直就像還活著一樣。”
波本的目光瞟向了福爾馬林里泡著的蘇格蘭遺體。
“你是來看我的,還是來看他的?”
聽到我的質(zhì)問,波本的視線反而變得理直氣壯起來。
“看你,也看他。”他以一副真誠懷念的口吻, 大大方方地說,“我原本以為他能讓橘前輩得到真正的幸福,才會同意你們兩個的事。”
說得還挺深情。
可波本怎么看也不像是會忍痛割愛的那類人。
“嘔——”
面對我嫌惡的態(tài)度, 波本淡然地解釋道:“以前我對橘前輩, 確實只是感興趣。”
“難道現(xiàn)在就超出感興趣的范圍了嗎?”我毫不避諱地自嘲, “我可是被蘇格蘭徹底玩弄于手心, 你就這么喜歡敗犬嗎?”
“很多人都有過失敗的感情經(jīng)歷。”波本不以為然, “如果因此而評判一個人的人生, 也未免太過草率。”
我摸了摸下巴:“那是出于同情么?”
“不是。”他正色道,“我佩服橘前輩在遭受巨大的打擊之后, 不僅沒有一蹶不振,還能手刃仇人,重新回到組織,得到那位先生的信任。”
蘇格蘭的事有偵探社和Mafia的配合,算是蒙混過關了,但烏丸蓮耶不可能信任我,他只信他自己。
“你也想得到Boss的信任?”我瞇起眼睛,“波本,你是叛徒。”
我用的不是懷疑的語氣,是肯定的語氣。
波本的臉上沒有絲毫慌亂,他無所謂地扯起嘴角笑了一下,然后轉身離開。
“以前那個會經(jīng)常懷疑我的橘前輩似乎回來了,那我可算放心了。”
他在桌上留下了一張手寫的卡片:【星期日下午兩點,你一直想去的游樂場,我們一起去吧。】
呵呵,去個鬼。
我朝著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
等到他的身影完全不見時,我才回過頭對著容器里的蘇格蘭輕聲說道:“蘇蘇,你們威士忌組就沒一個好東西。”
他是公安臥底,白州威士忌是叛徒,而不久前被朗姆設計露出破綻的黑麥威士忌竟也是美國FBI派來潛入黑衣組織的臥底。
黑麥和蘇格蘭關系很要好,我和他接觸不多,大部分都是在聊天室里互相調(diào)侃。叛徒出現(xiàn)后,群聊也早早解散了,連一點聊天記錄都沒留下。
仿佛這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
正當我舉著手機,看著空蕩蕩的收件箱發(fā)呆時,忽然收到了一封匿名郵件。
哦,不是匿名,是我從來不保存對方的郵箱地址。
【去盯著宮野姐妹。】
——朗姆發(fā)來的。
老家伙懷疑宮野明美和雪莉可能叛變,另一方面可能也認為黑麥威士忌還會聯(lián)系宮野姐妹,畢竟宮野明美和黑麥之前是戀人關系。
不過這里的戀人關系是真是假,只有黑麥自己心里清楚了。說起來相對黑衣組織,公安警察和FBI都是正派組織,卻全用不正派的蜂蜜陷阱。
再討厭朗姆,我都不能違背上級的命令,加上我也想知道宮野明美的情況,便先來到了雪莉所在的實驗室。
上一次踏入這里時還和蘇格蘭在一起,頗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門外的人臉識別未能識別我的臉,看來是已經(jīng)把我的資料刪掉了。我準備暴力破開時,門自動打開了。
雪莉頂著一臉熬夜后的困倦,沒好氣地瞪著我:“你來做什么?”
“來看我的雪莉大寶貝。”
“好了,你現(xiàn)在看過了,可以走了。”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外冷內(nèi)熱啊。”我快她一步,走進了實驗室里。
她沒有阻攔,一副隨便我表演的樣子。
實驗室里都是穿著白大褂忙碌的研究員,這和全是黑衣的烏鴉軍團格格不入,但這里也并非凈土。
我在擺放危險試劑的陳列柜前停下了腳步。
正上方是一瓶濃鹽酸。
四年前,蘇格蘭在這里救下了我,也是我們孽緣的開始。
“在想你那個叛徒男朋友嗎?”
“不是男朋友。”我糾正道,“我們按照人類的方式結了婚,因此他算是我的——”
“亡夫?”雪莉難得不正經(jīng),卻又難得正經(jīng)地說,“忘了他吧,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從她的語氣里不難聽出對她前姐夫黑麥威士忌的不滿。
黑麥靠著宮野明美接近雪莉,才得到了Boss的欣賞,現(xiàn)在身份暴露,也拖累了宮野姐妹。
“胡說八道,我們的Boss就是一個難得的好男人。”時刻不忘向首領獻上忠心。
雪莉將我的頭扭到看不見濃鹽酸的一邊,“你還算聰明,殺了那個叛徒,回到了組織,往后就好好工作吧。工作雖然枯燥無味,但至少能保證衣食無憂。”
“你從來沒討厭過組織嗎?”我問道。
“為什么要討厭?”她接過下屬遞來的報告,邊翻邊回答:“到哪里工作不是工作?況且組織的設備足夠先進,資金充裕,做起科研更順手。”
年紀比誰都小的她卻比誰都明白生活的本質(zhì)。
“好好工作,別戀愛腦。”她再次提醒我。
我是Boss的眼線,這下子她的嫌疑洗白了一大半。
然而還沒等我高興太久,在去街上喝咖啡的店里,我遇到了她的姐姐宮野明美。
宮野明美沒有代號,不是核心成員,因此是沒有資格踏入組織實驗室的。
就是這么巧,我原本還打算喬裝打扮一番,再想辦法接近她測試她的想法,來完成朗姆的任何。沒想到她居然見到了我,并輕而易舉地告訴了我她的打算。
“小橘,我打算帶志保一起脫離組織。”
……完了。
這一刻,宮野明美已經(jīng)被組織判了死刑。
難道是黑麥教她的?
我震撼的是她竟然會直接告訴我。
“是黑麥教你的嗎?”
“不。”宮野明美搖了搖頭,“我現(xiàn)在完全聯(lián)系不上大君。”
“你憑什么覺得自己可以脫離組織?”沒有FBI協(xié)助的話,她和雪莉成功脫離的概率幾乎為零。
“我也不確定。”她頓了頓,“但我已經(jīng)向組織提出了申請。”
“你還向組織提出了申請?這是能申請的嗎?!”我驚了,“你以為我們是警視廳嗎,可以自由辭職?”
“我是組織的邊緣成員,志保也只是科研成員,沒有掌握組織的核心情報,上面的領導應該不會太為難我們吧。”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恐怕對黑麥威士忌還是念念不忘。
戀愛腦的人都能做出匪夷所思的事,前有我,后有她。
“你上面的領導是誰?”我尋思如果是個心慈手軟的,可能會放水。
“琴酒。”
“……祝你好運。”是琴酒那沒戲了。
我將杯子里的咖啡一飲而盡,然后對服務員說:“那位黑色長發(fā)小姐的單,我一起買了。”
“這怎么好意思呢,小橘。”
我揮了揮手:“反正是最后一次了。”
宮野明美大概沒聽出我話里的意思,朝我笑了笑:“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和志保的關照。”
她微笑的樣子像是一位親切的鄰家姐姐。
我理想中的長兄長姐就是這樣的。
……理想的姐姐會死。
在有了這個念頭之后,我不由自主地想提醒雪莉,腳步卻一刻沒有停留。
Boss果然很快來問我,組織對于想脫離的成員應該怎么處理。
他工作很忙,身體又差,根本不會在意任何成員的生死,偏偏親自提起這個問題。
毫無疑問是在測試我的忠誠。
【當然是殺掉,做成標本永遠留在組織里。】
Boss對我的答案很滿意,并把這個任務交給了我和……琴酒。
*
再次坐上琴酒的車子,我先他一步,點了根煙。
車上沒有伏特加,開車的是琴酒本人。
“有什么解決叛徒的主意嗎?”琴酒第一次主動開口跟我說話。
我吸了一口煙:“殺人對你而言還不是一發(fā)子彈的事。”
“這次是你動手。”琴酒淡淡地說。
“行吧。”
我在黑衣組織沒有朋友,雖然與宮野姐妹關系不錯,卻不能算是朋友。殺人不難,誰死我也不會難過,但我的內(nèi)心卻猶豫了。
腦海里浮現(xiàn)出蘇格蘭的臉,他穿著警察的制服,板著臉,表情很急。
‘橘醬,你絕對不可以殺人。’
倘若他還在組織,他一定會阻止我,就像以前的許多許多次任務那樣。
如果是蘇格蘭接到了這種任務,他會怎么辦呢?
“津島。”琴酒抽出火柴,也點了一根煙,“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也在想的事。”我將煙灰彈在琴酒的頭發(fā)上,“你小子一次也沒贏過黑麥吧?”
在他發(fā)怒之前,我又說道:“要不我們利用宮野明美,把黑麥威士忌釣回來?能釣回來就雙殺,釣不回來就單殺,怎你認為呢?”
……說好的要毀滅黑衣組織,怎么開始救人了。
不得不承認,蘇格蘭對我的影響早就根深蒂固了。
第116章
“釣不回來。”琴酒叼著香煙, 冷漠地說道,“那種男人眼里只有組織的任務。”
“黑麥威士忌和你是同種人,對嗎?”
琴酒哼了一聲, 像是贊同,又像是表達不屑。
信念堅定, 做事果決,絲毫不拖泥帶水, 但, 還是不同的。
黑麥和蘇格蘭屬于正義的紅方,而我和琴酒則是充滿邪惡的黑方。
基本上所有故事和電影的結局,都是邪不壓正。
“阿琴,你為什么沒有選擇成為一個正義的人呢?”
大概是思維過于發(fā)散,我開始口不擇言。
銀發(fā)男人對這個問題選擇了無視, 油門一轟,直接將車速飆到最高。
“阿琴,你有像普通人那樣上過學嗎?”
“阿琴,你為什么會加入——”
“閉嘴。”琴酒終于不耐煩了, “再廢話一個字,就滾下車。”
“……好吧。”
可能琴酒天生就是個惡人。和我一樣。
車子在游樂園門口停了下來。
沒錯,是到處都有情侶和小朋友的游樂園。
我看了琴酒一眼, 銀發(fā)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 因此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能看到他叼著香煙平平的嘴角。
“你和宮野明美約在這種地方?”我不能理解, “給她最甜蜜的死法?”
琴酒懶得理我, 打開車門下了車。
剛走出兩步, 他又回過了頭,似乎是在等我。
“你變了, 變得有團隊意識了。”我感慨道,“我們組織看來也不是無藥可救誒。”
“說什么蠢話?”他朝我一抬下巴,“去買票。”
“……”這是把我當他的小弟伏特加使喚了?!
售票處的人很多,排了很長的隊伍,我看了看手機,才發(fā)現(xiàn)今天是周末。
排在我后面的是一對年輕情侶,兩人正在吵架。
女生責怪男生出門太晚害她等了好久,而男生責怪女生不該來這種需要排隊的地方。
接著又開始因為午飯吃日式料理還是石鍋拌飯而爭吵。
仔細想想,我和蘇格蘭好像從來不會為這些事吵架。
無論我遲到多久,他都會原諒我。我想吃什么,他就會做什么,大半夜都能打著哈欠爬起來給我煮拉面……
但是,他要我的命。
所有的溫柔和情誼都是為了達成目的的手段,從一開始我就踏入了一個巨大的謊言之中。
此時此刻,我反倒羨慕起后面男生的直率與坦白。
“你有個挺不錯的男朋友呢。”我忍不住扭頭對女生說道。
女生愣了一下,隨即嘟起嘴唇,不服氣地問:“那我不好嗎?”
“你也好。”我笑著說,“你們都很好。”
男生有些不好意思了,拉了拉自家女朋友的手,小聲提醒道:“柚佳,哪有這么不謙虛的?”
“關你什么事?”
陽光下,游樂園,一對吵吵鬧鬧的戀人,一些瑣碎的日常。
……這曾是我向往過的生活。
我突然不想再等下去,徑直走到了隊伍的最前端,從錢包里掏出了一沓鈔票,塞給了剛買到票的人:“我跟你換吧。”
說著沒等對方答應,就扯走了他手里的兩張票。
琴酒對我的辦事效率頗有微詞:“你在故意拖延時間?”
“我只是想給組織節(jié)省經(jīng)費。”我抽出一張門票遞給他,“結果沒省的下來,真對不起。”
“你以前可不是這種人。”琴酒涼涼地說。
我朝他挑挑眉:“你以前也沒有這么多話。”
“津島。”
“什么事?”
“如果再敢背叛組織,我一定殺了你。”
他細長的眼眸里閃著寒光,不全是對叛徒的憎惡,竟然也有一絲……失望。
也對,我是他教出來的。
十年的時光,教出一個會為了男人背叛組織的戀愛腦。他沒有殺我是他不想嗎?
“你做得到嗎?”我對他發(fā)出了靈魂質(zhì)問。
這次琴酒卻沒有像往常那樣暴躁。
他的視線從地面往前延伸,直到落到摩天輪下的一群小孩子身上。
“辦法會有的。”他掐了香煙,意有所指,“你救過一群小鬼吧?”
救過一群小鬼?
我還能做這種樂于助人的事?
難道他說的是織田作之助和他的五個孩子?
“那不是我救的,是蘇格蘭救的,再怎么說他也是個警察啊。”我嘆氣,“警察本就應該具備正義感,與我們走相反的路。”
話題永遠繞不開那瓶假酒了。
由于與宮野明美約定的時間還沒到,我和琴酒為了不引人矚目,便在游樂園里參與起了娛樂項目。
琴酒不樂意坐摩天輪,也拒絕在非必要的情況下坐上云霄飛車。
“你該不會恐高吧?”我猜測道。
回應我的是一個冰冷無情的背影。
“阿琴,等一下,我去買蘋果糖。”
我買了兩根蘋果糖,自己一根,也給琴酒一根,但他完全不領情。
“起碼得去鬼屋看看吧,不然門票錢都浪費了。”我嘗試著勸說道,“就當是補償你和我的童年。”
鬼屋正好就在前行的路上,琴酒這次倒是沒有拒絕。
“阿琴,你慢點走,這里好黑。”我假裝膽小,“我害怕。”
“哼。”
“說起來這個鬼屋里的鬼都沒有阿琴你長得可怕——”
砰。
頭上被用力打了一下。
如果不是任務在身,琴酒恐怕都要開槍了。
“又打我,不過……我不怪你。”
畢竟是最后一次了,我在心里說。
“阿琴,吃個蘋果糖吧。”我再次將蘋果糖低了過去,“你生活的那么苦,總要給自己一點甜。”
琴酒直接打飛了我手里的蘋果糖。
等到走出鬼屋時,他更加震怒。
被他打飛的那根蘋果糖,牢牢地黏在了他的頭發(fā)上,被我一路托著才沒有馬上察覺。
“不要緊,我馬上處理。”我用力一扯,總算將蘋果糖扯下來了,雖然上面黏了一小撮白毛。
“宮野明美發(fā)來郵件了——”我晃了晃自己的手機,“她叫我們在恐龍館那里等她。”
恐龍館是游樂園正在修繕還沒對外開放的項目,因此那里沒什么人,方便交易。
琴酒讓宮野明美搶劫了一家銀行,交上十億贓款后就同意給她和宮野志保自由。
……這當然是假話。
但宮野明美信了,她還真的實施了搶劫,并且很成功。
“我去摩天輪上看看她有沒有帶幫手,你既然恐高,就留在這里吧。”
話音未落,琴酒也跟上了摩天輪。
“不放心我一個人?”我揶揄道,“你心里果然還是有我的。”
“惡心。”
觀光艙里除了我和琴酒,還有一個國中生模樣的銀發(fā)少年。
少年戴著耳機,全程一直目不轉睛地望著窗外。視線下移,我注意到他左手的食指上戴著一枚戒指。
在摩天輪上,我們果然看到了拎著密碼箱,神情拘謹?shù)膶m野明美,而她也依照約定單獨赴約,周圍沒有其他可疑的人。
琴酒滿意了:“津島,該你出場了。”
我點點頭,小聲問:“可以給她留個全尸嗎?”
“她是基層成員,可以。”
“明白了。”
下了觀光艙的那一刻,我和銀發(fā)少年擦肩而過。
一瞬間,我的視野發(fā)生了變化。
腳下的路是通往海盜船的方向,而不是去恐龍館的。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指更細長,食指上還戴著一枚戒指。
這是剛才那名少年的身體。
就在擦肩的那一刻,我和他交換了身體。這樣就能騙過烏丸蓮耶的眼睛了。
……原來費奧多爾先前留下的暗號,說會幫我是這個意思。
那個魔一樣的男人,比烏丸蓮耶更可怕,比太宰更黑泥,比森鷗外更不擇手段。但他說服了我。
他看出了我回去黑衣組織的目的,告訴我殺了烏丸蓮耶也沒有用。
死掉一個首領,還會有新的首領上位,或許是朗姆,或許是別人,總之,本質(zhì)是一樣的。
不止是黑衣組織,還有各種犯罪組織,比如梵天,同樣需要大批警察臥底,蘇格蘭下一次的任務說不定就是臥底其他組織。
費奧多爾給出了解決方案,我去成為黑衣組織的首領,并吸納梵天等所有的罪與惡,然后和他們同歸于盡,作為歡迎蘇格蘭從書里出來的禮物。
他會發(fā)現(xiàn),沒有黑衣組織,沒有梵天,也沒有我,一切都是夢。
從此他只是個普通的警察。
“反正你也不想活了,不如讓他帶著負罪感活下去。”費奧多爾如是說。
的確如此。
我不可能一輩子把他關在書里,太宰也不會允許,我也不能打他,因為他是個普通人,不經(jīng)打,罵他也只會氣到我自己。
唯一的報復方式就是讓他良心不安。
我翻了翻少年的口袋,找到了一張紙條。
【你能使用這具身體的時間只有十分鐘。】
少年身上什么武器也沒有,異能力貌似是與別人交換身體,其他的一切未知。
好巧不巧,游樂園里發(fā)生了一起殺人案,引來了大批警察。
我看到“自己的身體”正在和宮野明美愉快地交談:“最近真的沒有黑麥的消息嗎?”
……
十分鐘能做什么?
喝杯咖啡?吃塊蛋糕?或是——
解決琴酒。
實際上在我舉著棍子靠近他時,他就察覺了。
于是那一棍子并沒有落在琴酒的頭上,被他側身避開了。
“你是?”
他剛要反擊,忽然不動了。
我看到他的身后,站著手拿麻醉鏢的費奧多爾,琴酒應該是中了一記麻醉針。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我拍了拍手,“妙啊。”
“我就知道你下不了手。”費奧多爾嘆息,“對敵人也需要心軟嗎?”
琴酒倒在了地上,但并沒有閉上眼睛。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肌膚冰涼的觸感十分細膩,令人有種以下犯上的快感。
“你是黑衣組織里少見的有用之人,留著你會很礙事,所以只能先送走你了。”
我拿起費奧多爾遞來的槍,想了想,換了個法子,“如果槍聲吸引來警察就麻煩了,用組織研發(fā)出來的新藥吧,他自己在解決叛徒時都會喂給對方吃。”
我在琴酒的衣服口袋里找到了那盒藥,他竟然還隨身攜帶了一試管的水,屬實像只自帶大蔥的大蔥鴨。
我取出一顆膠囊,捏開琴酒的嘴,企圖塞進去。
他牙關緊咬,全身上下都在抗拒。
……求生欲太強了。
“阿琴。”
聽到這個名字,他眸光微閃,意識到我是津島橘了。
“快點死吧。”我加大了手指的力度,“求你了。”
他死死地盯著我。
十年了。
從第一次握槍到第一次殺人,他一直用這雙眼睛注視著我。
偶爾也會有大發(fā)慈悲的時候,和我下一盤將棋,或是讓我坐他的車。
“對不起了,阿琴,你必須死。”
終于,灌了進去。
“愿世界充滿和平。”我輕聲說道。
費奧多爾微笑,“愿世界充滿愛和期待。”
第117章
APTX-4869藥效發(fā)作, 琴酒往日犀利冰冷的眼眸緩慢地閉上了。
他失去了所有掙扎的力氣。
我移開手,虎口處留下了一道整齊的牙印。
……原來琴酒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十分鐘要到了。”一旁的費奧多爾提醒道。
“知道了。”我最后看了琴酒一眼,將他腮邊的頭發(fā)別到了他的耳后, 這才發(fā)現(xiàn)面前的男人其實消瘦的嚇人。
黑衣組織里叛徒眾多,草包也多, 連軸轉的工作終究是消耗了他太多的血肉。
“希望下輩子你能成為一個快樂的普通人。”
我聽到從自己心底發(fā)出了一聲很輕的嘆息。
為琴酒,也為我自己。
我的下場并不會比他好。
十分鐘到了, 我再次與宮野明美和用著我身體的少年擦肩而過時, 心臟處傳來了一陣劇烈的震顫。
一秒。兩秒。三秒——
再次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宮野明美擔憂的表情。
“橘小姐,你沒事吧?”
“……沒事,還好。”
“橘小姐,我打算去向警方自首。”
“……”
不知道少年用我的身體跟她交談了什么內(nèi)容, 她竟然改變心意,不再急于帶著宮野志保脫離組織,去尋找黑麥威士忌,而是想要去自首。
“我覺得如果是阿大, 一定也會勸我這么做。”少女微笑,“我得先贖罪,才有資格和他再在一起。”
“你這個想法不錯, 很正義, 但是——”我緩緩掏出了手.槍對準了她, “黑衣組織是不會給叛徒這種機會的。”
現(xiàn)在身體換了回來, 烏丸蓮耶那個老家伙又能時刻監(jiān)視著我, 我不能為了一時的心軟, 放棄我自己經(jīng)營的計劃。
……對不起了,明美, 我在心里默默地說。
槍聲響起,少女不避不閃,倒在了血泊之中。
“橘小姐,那位警官先生也會希望你回頭的。”她艱難地說道。
她說的應該是蘇格蘭。
蘇格蘭當然會希望我回頭。
但我和他之間的欺騙和傷害,并不像她和黑麥這樣單純。
等一下,她是怎么知道蘇格蘭是警察的?
難道是黑麥告訴她的?
“津島,對準她的腦袋再補一槍,然后撤離。”烏丸蓮耶對我下令道。
“是。”我照做了。
然而下一秒,面前的宮野明美忽然不見了。
四周出現(xiàn)了茫茫的白霧。
一個熟悉的人影從白霧之中走了出來。
望見那雙溫柔的眼睛,一瞬間,我的心跳仿佛按下了暫停鍵。
“橘醬。”聲音也依舊那么溫柔。
即使知道這個蘇格蘭百分之百是假的,我還是忍不住死死地盯著他。
“你過得好嗎?”他問我。
真稀奇。
難得蘇格蘭開口的第一句話不是責備,也無關正義。
“你瘦了好多,沒有好好吃飯吧——”
“夠了。”
我扣下了手里的扳機。
蘇格蘭的幻影消失了,另一個戲謔的聲音傳了過來。
“真是狠心的女人,對這樣溫柔的戀人也下得去手。”太宰欠兮兮地擺了擺手,“不愧是津島家的人。”
“你自己不也是津島家的人?”
我環(huán)顧四周,除了太宰和谷崎潤一郎,沒有其他人。
果然。
武裝偵探社插手了這件事,有與謝野晶子的異能力在,宮野明美不會死。不過不知道是誰扮演了中間聯(lián)絡員的角色。
……費奧多爾?
只有他了吧。
“實在感覺憤怒,阿橘不如一槍殺了我。”太宰拍拍自己的胸口,一副十分享受即將到來的死亡的樣子,“來啊,對準這里。”
“殺了他。”烏丸蓮耶大概是真的惱火了,對我下了死命令。
“不行。”我選擇了公然違抗領導的命令,畢竟太宰是我的兄長,“警方過來了。”
警笛聲越來越響,大批的警察圍了過來。
谷崎潤一郎趕忙拉著正在挑釁我的太宰跑路了,而我也溜到了附近的小路上。
“下次一定殺。”我不忘給烏丸蓮耶畫一個大餅,“乖。”
“你敢違抗我的意思。”老頭被我氣的不輕。
“因為他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家人了。”
烏丸蓮耶早就有干掉太宰治的想法了,而且不止一次,但是很可惜,他比不上太宰。
如果太宰有顛覆黑衣組織的決心,那么烏丸蓮耶將會被反殺。
可惜他沒這個理想。
匆匆離開游樂園時,我不慎踩到了什么東西,一個踉蹌,身形差點不穩(wěn)。
停下一看,是個躺在地上的小男孩。
他有著一頭銀色的短發(fā),身上穿著極其不合體的黑色風衣。
小男孩揪著頭發(fā),緩緩抬頭看著我。
“你沒摔到吧?”是十分友善的語氣,“抱歉,我沒注意。”
“沒有。”我拍拍裙子,“我沒那么菜。”
突然,我瞥見了他風衣上的扣子。
這件衣服是琴酒的!
相同的發(fā)色,相同的眸色,相同的性別——
我不敢再想下去。
“將他帶回組織。”烏丸蓮耶又在我的耳邊下令了。
顯然,他也發(fā)現(xiàn)了端倪。
“……是。”
糟了,早知道剛才在琴酒服藥后就應該將他掐死,沒想到他不僅沒死,還返老還童了。
要是他指認我怎么辦?
不過,他似乎失憶了。
原本暴戾和變態(tài)的性格也完全收斂了。
哪怕是在我將他拎起來時,他也只是伸出小手,替我理了理凌亂的衣領,拍拍平。
“你不怕我殺了你嗎?”我驚訝他即使變小了也有如此鎮(zhèn)定的一面。
“不知道。”他搖了搖頭,絲毫沒有害怕的意思,“但總覺得你很熟悉。”
*
熟悉的我將熟悉的琴酒寶寶帶回了黑衣組織。
研究人員抽了他的血進行DNA比對,得出結論,他的確是組織里令人聞風喪膽的一哥琴酒。
只是一哥現(xiàn)在喪失記憶,心智似乎也回到了小時候。盡管他表現(xiàn)得很鎮(zhèn)定,兩只小手卻始終緊緊攥著。
“給你。”我拿了一只洗干凈的蘋果遞給他。
他接過蘋果,說了聲:“謝謝。”
看著他身上拖到地的黑色風衣和黑色長褲,我立刻讓人去給他買來了一身童裝。
出于我的惡趣味,沒給他黑色的酷哥裝,而是一件印了小熊的白色T恤和一條粉色的褲子。
琴酒歪了歪頭,居然沒鬧,一聲不吭地將衣服換上了。
“這樣不是挺好看的嗎?”我揉了揉他的頭發(fā),“從今往后,我們不做酷哥,做花美男。”
“都不想做。”琴酒嘀咕道。
“那你想做什么?”我又捏了捏他的臉頰。
……軟乎乎的。
這樣可以肆無忌憚玩弄琴酒的機會,一生恐怕只有一次。
“做警察。”
聲若炸雷,槽多無口。
“……換個東西做吧。”好家伙,案底一大堆,還想當警察,“做牛郎怎么樣?”
“我要成為正義的伙伴。”
——正義的伙伴。
記憶里,也有人這樣對我說過。
并且,那個人做到了,一直都做到了。
蘇格蘭絕對對得起正義兩個字,但是琴酒就算了吧,聽著都讓人想罵人。
莫非APTX-4869有凈化人心的作用?
那烏丸蓮耶吃下去,豈不是要直接將黑衣組織上交給國家了?
“津島,我大哥呢?”
正在這時,伏特加急吼吼地趕了過來。
由于琴酒變小這種事實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因此烏丸蓮耶命我封鎖了消息,除了幾個研究人員,其他人都不知道這件事。
“他去出其他任務了,結束后可能會直接休假吧。”我嘲諷伏特加,“多大的人,離了大哥還要死要活的,你是不是暗戀他?”
“你在胡說什么!我可是直男!”伏特加漲紅了一張老臉,他的目光很快落在了變小的琴酒身上。
“他是——?”
“琴酒在外面的兒子。”我順口胡說道。
畢竟這個長相瞞不過去,反正琴酒也會在外面打野.炮,這個說法很合理。
“啊?”伏特加激動起來,“他媽媽呢?”
“死了唄。”
聞言,琴酒眼神黯淡了下去。
伏特加又問:“怎么死的?”
“被琴酒親手殺死的。”
仇恨值全部拉到琴酒本人身上。
伏特加立馬不問了,咳咳兩聲后問小男孩:“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阿琴。”
“誒?”
“誒什么誒。”我不滿地說道,“第一次見到阿琴,你就不知道拿出點見面禮嗎?”
伏特加帶著將信將疑的態(tài)度,給了琴酒一沓鈔票。
“我是你爸爸的同事,我叫伏特加。”
“都是酒的名字啊,謝謝你。”琴酒對錢的態(tài)度很是平淡,既不歡喜,又不鄙視,只是將它們都收進了口袋里,然后對我說道,“我出去一趟。”
我點點頭:“去吧。”
事實上只要他一出門,就會有烏丸蓮耶派遣的專人暗中跟著。
不是保護,只是監(jiān)視。
想來也很可悲,為組織鞠躬盡瘁的琴酒,到頭來也淪為了組織的實驗對象。
“這小子和大哥不太一樣。”伏特加感慨道。
“又不是一個人,當然不像。”我笑了一下,“你喜歡阿琴嗎?”
“還不錯,起碼比大哥禮貌,他還會跟我說謝謝。”
“這句話我記下來了,等琴酒回來,我一定會告訴他。”
“可別!饒了我吧。”
望著伏特加樸實無華的臉,我的內(nèi)心卻產(chǎn)生了一個極其惡毒的詭計。
半個月后,APTX-4869連續(xù)灌下上百個實驗體,卻無一人生還。
更無人出現(xiàn)返老還童的跡象。
烏丸蓮耶開始懷疑幼年琴酒的出現(xiàn)是不是偵探社的陰謀時,我建議道:“或許是因為那些人都太普通了,既然琴酒身上出現(xiàn)了這樣的征兆,那么和他走得很近的人或許也會出現(xiàn)相同的征兆。”
“我提議用伏特加作為新的實驗品。”
“……”
“他在組織里所有的職能,都已經(jīng)有新人可以勝任了。”頓了頓,我又說道,“而且他已經(jīng)連續(xù)犯下兩次失誤了,遲早會連累組織。廢物利用,不是很好嘛?”
沒有琴酒的庇護,加上其他人的拱火,烏丸蓮耶已經(jīng)對伏特加有些不滿了。
“你在借我的手除掉他。”他冷冷地說道。
“算是吧,我對他們懷有強烈的恨意,我恨不得他們都去死。”我仰頭望著玻璃容器里蘇格蘭的遺體,平靜地說,“但是Boss,您確實能得到好處,不是么?”
過了很久,電話那頭才傳來烏丸蓮耶的聲音。
“照你說的做。”
“另外,我建議解剖琴酒,做個徹底的檢查。”
“嗯。”
于是將琴酒送進手術室時,我最后一次摸了摸他的頭。
“不要怕。”
“我不怕。”
“只是一個很簡單的身體檢查。”
“我又不怕。”
幼年琴酒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我提了要求。
“等會兒可以陪我去吃冰淇淋嗎?”
小時候,我也這么向他提過要求。
在那時,琴酒無情地拒絕了我。
“好啊。”我答應的很痛快。
因為我知道不會實現(xiàn)了。
在他被開膛破肚的那一刻,手術室會斷電。
我不能讓這里的任何一人,削弱我徹底毀掉黑衣組織的決心。
第118章
十點十分, 琴酒被推進黑衣組織的實驗室。
十點五十分,實驗室爆發(fā)大規(guī)模停電事故。
我看了一眼手表,光鮮亮麗, 價格不菲,這是從琴酒房間里順來的“戰(zhàn)利品”——征得到了本人的同意。
失憶的琴酒對我簡直百依百順, 在我搜刮他的房間時,他只是平靜地瞄了一眼, 默不作聲, 反而是伏特加在一旁急得大喊大叫。
“這個是大哥經(jīng)常用的愛.槍,你不能拿!”
“這個是大哥留到新年才會喝的藏酒,你這家伙太貪心了!”
“津島,你怎么能睡在大哥的床上,他有潔癖的!”
對于聒噪的伏特加, 琴酒喝住了他:“閉嘴,你很吵。”
身體雖然變小了,智商也強行降低了,但在面對草包同事時, 他也會展露些許往日的凌厲。
伏特加一下子不吱聲了。
“這小鬼絕對是大哥的親生兒子。”他偷偷地對我說,“父子倆兇人的樣子簡直一模一樣。”
……呵,這就是本尊。
“你想你大哥了?”我揶揄道。
“你別亂說!”伏特加又羞又急, “我和大哥都是直男!”
“在日本很少有叫人大哥的, 一般都是叫前輩。”我感慨, “你和琴酒感情不錯嘛, 像一對活寶。”
換成別的拖后腿的草包, 琴酒早就干掉對方了, 但伏特加卻能四肢健全地跟著他很多年。
“我這是尊敬大哥。”伏特加坦誠道。
我抬眸,緩慢地看了他一眼。
“那你想不想和你大哥永遠在一起。”
“別說的這么肉麻。”伏特加嫌棄地撇撇嘴, 過了半晌,卻又挺不好意思地補了一句,“但我會永遠追隨他。”
……嗯,很好。
“會實現(xiàn)的。”我低聲喃喃道,“天上天下,你要永遠追隨他。”
“津島,你今天有點奇怪。”
“是嘛。”我邊開酒邊說道,“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
這是苦艾酒的名言,以前的琴酒聽到只會罵我,而伏特加聽完卻更疑惑了。
“你怎么學起貝爾摩得了,喂,不是告訴過你這瓶酒是大哥的藏酒嗎?”
“他兒子同意了。”
“他兒子同意關他什么事?”
我已經(jīng)打開了酒,并給伏特加先倒了一杯。
“喝吧,出了事我擔著。”
不想做菜,便點了外送,是很簡單的料理,烤魚和蘑菇小菜。黑衣組織的會計看了都要落淚,這兩人也太省了。
烤魚是伏特加想吃的,蘑菇小菜是我想吃的。
“你喜歡吃菌菇么?”伏特加好奇地問,“我還以為你只喜歡吃蘋果。”
“以前不喜歡,后來經(jīng)常吃蘇格蘭做的,就喜歡了。”
大概是很久沒聽到蘇格蘭的名字,伏特加很明顯地愣了一下。
“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再提到這個叛徒了。”
我默然。
對伏特加來說,蘇格蘭只是組織的叛徒,但對我來說,他也是感情里的叛徒。
“津島,你再找個男人吧。”他真誠地推薦道,“我覺得科恩不錯。”
我白了他一眼:“那我還覺得基安蒂和你絕配呢。”
“饒了我吧,那個女人太殘暴了。”伏特加頓了頓,“但是科恩很冷靜,是個不錯的男人。”
“顏值不過關,我是個顏狗。”我搖了搖酒杯,垂下眼眸,“況且科恩也不會喜歡我這樣的女人。”
“膚淺的家伙。”伏特加嗤笑了一聲,不知道是在說我,還是在說科恩,大概率是前者。
這里是琴酒的一處私人住宅,我和伏特加屬于不請自來。
房間的陳設是極簡風格,整體色調(diào)是原木色和黑色兩種,沒有可怕的刑具,雖然有兩把手.槍,但都被放進了抽屜里。
數(shù)量最多的是酒和香煙,琴酒似乎只要有這兩種東西,就能活下去,他恐怕是不需要吃飯的。
“你大哥有喜歡吃的食物嗎?”我問伏特加。
“酒和香煙吧。”伏特加戳著烤魚說。
“食物。”我強調(diào)重點。
“魚子醬?鵝肝?”伏特加用懷疑的口吻說道,“煎牛排也會吃一點,我沒注意過,感覺大哥對吃不感興趣,但會吃高級貨。”
“唔,很符合他的人設。”我抿了一口酒,“和蘇格蘭剛好相反,他不求貴的,只求自己喜歡的,很普通的食材也會做的有滋有味,吃的也有滋有味。”
“踩一捧一。”
我微笑:“就踩,就捧。”
一頓飯,我和伏特加吃了很久,也聊了很久。
他分享和琴酒出任務時的趣事,我分享和蘇格蘭交往時的趣事。脫離琴酒,他其實不算兇殘,有點呆,也有點有趣,還很好騙。
我慢慢地想著,如果不是在黑衣組織遇到,如果我們只是兩個普通人,說不定能成為真正的朋友。
最后我問道:“伏特加,你有遺言嗎?”
第一遍,他沒聽懂。
于是我又重復了一遍。
“津島,你瘋了。”
下一秒,他捂著嘴,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APTX-4869沒下在烤魚和酒里,而是在作為甜點的蘋果派里。
“沒有遺言的話,就算了。”我俯身,伸手幫他整理衣領,“反正你大哥已經(jīng)在黃泉路上等著你了。”
“你——”他艱難地摸索著衣服,似乎是想摸出隨身攜帶的槍.支。
我沒能等到他摸出那把槍。
也沒能等到他的遺言。
伏特加很快不動了。
實驗正式宣告失敗,連琴酒身邊的人都沒能復刻返老還童的案例。
我摘掉了他臉上的墨鏡,撐開他的眼皮確認了他的死亡。
在他渙散的瞳孔里,我看到了滿臉淚水的自己。
“鱷魚的眼淚?”我自嘲道,我和伏特加也并不交好,竟然也會哭。
這是一條無法回頭的路,我要和黑衣組織同歸于盡,任何組織成員的死都不能動搖我的信念。
我向烏丸蓮耶匯報了實驗的情況。
他對下屬的死亡毫不在意,只是將我罵了一頓,說我或許不該給伏特加喝酒,怕是酒精影響了藥效。
“那用基安蒂再試一次?”我試探道,“這次不給她喝酒,再餓幾頓。”
“適可而止。”烏丸蓮耶說,“你應該知道我為什么同意這次實驗。”
“……嗯。”
即使不死在APTX-4869的實驗上,烏丸蓮耶也想干掉伏特加了。
原因很直接,伏特加已經(jīng)忠于琴酒,而不是忠于組織了。他雖然平時粗心,但并不傻,琴酒的失蹤讓他起了疑心,并且偷偷采集了幼版琴酒的DNA,私下在謀劃著什么。
烏丸蓮耶將這種行為視為背叛。
除他本身之外的任何人,都能被舍棄。
我在心底嘆了一口氣,此人真乃萬惡之源。
然而當我看到四肢健全,一臉冷酷的小孩哥琴酒時,我有些繃不住了。
這是怎么回事?
伏特加都已經(jīng)被我送走了,死者的老大卻還活著……
當我看到出現(xiàn)在他身后的費奧多爾時,我立刻覺得這一切也不需要理由了。
魔人多智近妖,向來不按常理出牌,恐怕連太宰都猜不到他的心思。
琴酒看著我的臉,凝視片刻后說道:“你哭過了。”
用的是很肯定的語氣。
“嗯。”我沒否認。
他抿了一下嘴唇,這個動作使得他看上去多了幾分孩子氣。
但他沒問理由,從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了一盒……糖?
他示意我伸出手。
“是這個俄羅斯叔叔送給你的嗎?”我接過糖盒,“他還真會哄小孩子。”
“我自己買的。”琴酒說。
我愣了愣,這才看向了手里的包裝盒。
——蘋果味夾心軟糖。
蘋果。
……是我最喜歡的蘋果呢。
“是特意買的蘋果味嗎?”
“不算特意。”琴酒別開眼睛,“看到販賣機有賣就買了。”
很多很多年前,我第一次出任務回來,也是在自動販賣機上千挑萬選買了一盒糖果,作為禮物送給我的老師琴酒。
但他并不領情,甚至沒抬頭看一眼。
那盒糖果是咖啡味的,那時候在我的認知里,苦澀的咖啡是大人的標配,我以為琴酒會喜歡。幼年的我邊吃邊想,早知道就買蘋果味的糖了。
歲月徹底反轉了。
當我把一盒糖摔在地上時,琴酒的表情有些錯愕。
綠色的軟糖滾了一地,有幾顆一直滾到了他的腳邊。
我朝他抬了抬下巴:“你買的我才不吃。”
他說道:“哦。”
“?”就這?
“不要亂扔垃圾。”他平靜地補充道。
少年彎腰,將一顆一顆的糖撿起,裝回盒子里,然后目光環(huán)顧四周,找到了垃圾桶。
“你心眼真小。”費奧多爾在琴酒去扔垃圾時,低聲吐槽我,“對一個孩子發(fā)火。”
“我像他這么大時,他也這么對我。”
“還是心眼小。”
誠然,津島家的人心眼都不大,被傷害過,就一定會討回來。
不管是烏丸蓮耶,琴酒,還是蘇格蘭。
伏特加的尸體被后勤部回收后,我收到了Boss的下一個指令,去港口Mafia送一份文件。
港口Mafia,因為過于熟悉,顯得有點微妙。
我的蘇格蘭,就被我困在愛倫坡的書里,寄放在Mafia首領的保險柜里。
……不知道他在書里過得怎么樣了。
會很痛苦吧。
他那種見不得人受苦的同情心和看不慣別人犯罪的正義感,一定將他折磨得痛不欲生。
“黑衣組織是出不起快遞費了嗎?”
面對我的抱怨,下屬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遞上了文件袋。
很薄的一份文件。
收件人是——
Mafia首領森鷗外。
為什么指定我去送?
為什么還要求我送到對方手中?
難道烏丸蓮耶猜到了我在森鷗外的辦公室里藏了不可告人的東西?
我的視線不自覺地投向了身后的玻璃容器,福爾馬林溶液里,泡著蘇格蘭所謂的“遺體”。
玻璃容器上映出了我的臉,上面依然寫滿了訴求和思念,恍惚間,我有種直覺,這趟我會見到蘇格蘭。
第119章
“橘小姐, 好久不見。”
森鷗外示意身旁的秘書接過我遞過去的文件,并不急著打開,而是仍然保持著雙手交疊, 優(yōu)雅地撐在下頜處的動作,繼續(xù)跟我假客氣, “你近來過得還好嗎?”
我在他對面的沙發(fā)上坐下,假裝不經(jīng)意地瞥向了他身后的保險柜。
距離不過五米。
……我的蘇格蘭, 就被鎖在那里面。
我不敢多看, 生怕被烏丸蓮耶發(fā)現(xiàn)貓膩,迅速移開了視線。
“近來過得還好嗎?我以為這是情人之間專屬的問候。”
森鷗外抬起頭,目光深邃:“是么?”
他不接梗,我不免有些尷尬。
“森先生沒什么事的話,我先告辭了。”
“不賞臉喝杯咖啡?”
“不賞了吧。”
“有美味的蘋果派哦。”
“……那卻之不恭。”
我當然不是因為嘴饞, 而是覺得森鷗外派里有話。
“就橘小姐請移步到花園吧。”
現(xiàn)在是深秋時節(jié),百花凋零,枯葉遍地,但財力雄厚的港口Mafia還是在花園里種滿了各種不知名的香花, 形成了與外界截然相反的春天。
有一株很像櫻花的樹,開著無數(shù)粉色的小花,微風吹過, 一片花瓣落在了我的袖口。
我將它撣落, 花瓣柔柔軟軟, 不知像誰的心事。
……蘇格蘭, 我們終究活在一片藍天下。
真想讓你看看這樣的美景。
“橘小姐。”
森鷗外叫我的時候 , 我看到了來送蘋果派的年輕侍者的臉。
——是之前費奧多爾找來游樂場, 幫我對付琴酒的少年。
少年會出現(xiàn)在這里,絕非偶然。
他托著盤子的手指堪堪擦過我的手背, 這一瞬間,我和少年又一次完成了身體的互換,他成了我,而我成了端著托盤站著的少年。
“請享受你的時光吧。”也是在這一瞬間,我聽到森鷗外悠悠地說出了后半句話。
——橘小姐,請享受你的時光吧。
回應他的,是屬于我的身體,卻不屬于我本人發(fā)出的聲音。
“森先生,您太客氣了,Mafia的蘋果派十分的美味。”
少年享受著面前的點心,忽而朝我咧嘴一笑。
那笑容分明在說,時間就是生命,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我朝他們鞠了一躬,緩步走出花園,在確定脫離了烏丸蓮耶的監(jiān)視后,一路狂奔。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安排,通行的電梯暢通無阻,我順利來到了首領的辦公室門口。
沒有人看守,輕輕一推,門便開了。
保險柜,保險柜……
我著魔般的朝著保險柜的方向走去。
身為橫濱開鎖王太宰治的妹妹,我自然精通開鎖,這個保險柜很簡單便被我打開了。
如此容易,會是陷阱嗎?
是陷阱我也認了。
我閉上眼睛,這里面是我的蘇格蘭啊,我許久未見的戀人。
眼前不禁浮現(xiàn)出和他相識以來的一幕幕。
阻止我做壞事的蘇格蘭,半夜爬起來給我做飯的蘇格蘭,被審訊時內(nèi)心緊張卻表面鎮(zhèn)定的蘇格蘭,為了正義無謂生死的蘇格蘭,和我斗智斗勇的蘇格蘭,坑我又維護我的蘇格蘭……
白天,黑夜,春夏,秋冬。
無數(shù)個蘇格蘭,無數(shù)個津島橘。
保險柜被打開了,一本黑皮紅底的書靜靜地躺在里面。
這是我委托愛倫坡所寫,用來困住蘇格蘭的東西。
我拿起書,它很輕,薄薄一本,不比一罐可樂重,“蘇格蘭,你在里面過得很痛苦吧?”
日復一日,重復目睹津島家的悲劇,當然會過得很痛苦。
“……等事情結束了,我會放你出來 。”
我在封面上吻輕輕吻了一下,就在我想將書放回保險柜時,手掌忽然吸附在了書上。
——拔不出來了!
怎么回事?
果然是陷阱。
眼前閃過一道強烈的白光,等我再次睜開眼睛時,看到前方是一片原野,原野的盡頭,有一棵蘋果樹。
不是結蘋果的季節(jié),此時只有滿樹豐腴如剪影的葉子。
吉他聲傳來,是一首日本多年前流行過的童謠。
……這個調(diào)子,曾經(jīng)也有人為我彈過。
樹下坐著一個抱著吉他的男人,他低斂眉眼,在專心彈奏,并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存在。
我長久的,沉默的看著他的臉。
多熟悉的一張臉,我應該沖過去,先給他兩拳,打掉他的門牙,再踹他幾腳,讓他爬不起來——
但我的腳像是在地上生了根,竟一步也邁不出去。
蘇格蘭沒有我想象中的頹廢和絕望,他甚至都沒有瘦,臉頰上掛著淺淺的紅暈,不知是太陽曬的,還是吃太好了。
我頓時心里不平衡了,糾纏不清的到底只有我一個人。
他在哪里都能過得很舒服。
“景光哥哥!”
“Hero!”
一群小孩嘻嘻哈哈地跑過來,毫無疑問,他們是書里的NPC。我就不該讓愛倫坡設置小孩!
聽到NPC叫他,蘇格蘭停下彈吉他的動作。
“景光哥哥,我們玩游戲玩得肚子餓了。”
“我想吃上次的那個蛋撻。”一個小女孩說道。
“我要吃拉面!”一個胖胖的男孩流出了口水,“Hero做的拉面好好吃!要給我放好多的肉!”
“笨蛋,拉面不是點心啊!”
聽著小孩們嘰嘰喳喳的聲音,蘇格蘭微微一笑,伸手在他們的頭上挨個撫摸了一下。
“沒問題。”
……他是真的很溫柔。
……即使知道這些人只是NPC,也給予了無限的耐心。
“那位小朋友,你也要一起來嗎?”
誒?
那位小朋友?
我意識到蘇格蘭是在跟我說話。
對哦,我現(xiàn)在用的是少年的身體,和他的年紀相比確實是小朋友了。
“我做飯很好吃的哦。”他自賣自夸道,“不信你問這些孩子。”
“一點也沒錯,Hero做飯是最好吃的!”胖男孩是他的第一擁護者。
我在心里翻了個白眼,我又不是沒吃過。
“不用了。”我婉拒道,“我剛吃過飯了。”
“真的不來嗎?”
“不來。”
“好吧。”
蘇格蘭沒有強行邀請我,帶著那群小孩回到了不遠處的津島家。
我抱著看笑話的心態(tài)偷偷跟了過去。
畢竟津島家可不是好待的地方,他帶著這些小鬼回去,肯定會挨罵的。
然而令我大跌眼鏡的是,上至津島家主,下至津島家的傭人,都與他相處的很融洽,他把這個小世界打理的相當不錯。
他在自己的房間里招待了小鬼們,然后送他們回家,又去給津島兄妹準備下午茶。
他留在津島家的身份是管家兼老師。
津島修治和津島橘都愛“黏”他。
“Hero,人死之后會到去天堂嗎?”津島修治問道。
“好人會,壞人不會。”蘇格蘭給他倒了一杯果汁,“所以修治君要成為好人。”
“那什么樣的人是好人?”
好壞的評判標準自古以來難以統(tǒng)一,蘇格蘭卻給出了肯定的回答:“正義的伙伴。”
“我可不要成為正義的伙伴。”幼年的津島橘舉起小拳頭,“我要成為邪惡的伙伴。”
我:“……”
太逗了,先把嘴邊的餅干屑擦干凈吧,簡直毫無說服力。
蘇格蘭俯身,拿著手帕替她擦干凈了嘴角:“大小姐,這樣不對。”
語氣里有種令人難以抗拒的認真。
對NPC,對小鬼,對幼年的我,對任何人,他都認真。
津島橘鼓起腮幫子,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為什么不愿意成為正義的伙伴呢?”蘇格蘭耐心地問道。
小姑娘想了想,說:“要是有景光陪我的話,那我不當邪惡的伙伴,我當景光的伙伴!”
“那我可要努力成為正義的一方了。”蘇格蘭微笑,“狡猾的阿橘,壓力一下子給到我了。”
“我最喜歡景光了。”小姑娘趁機撒嬌,“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
蘇格蘭臉上的笑意更濃:“那你不可以做壞事哦。”
津島修治和我不約而同露出了一樣嫌棄的表情,他們畢竟是NPC,哪里懂后來在她身上發(fā)生的那些事呢。
“一言為定哦。”
我爬上屋頂,叼著一根草,默默地倒計時,等著自己的身體和少年的身體交換回去。
書里的時間和書外的時間似乎不一樣了,早就過了十分鐘了,莫非愛倫坡的異能力變異了?
“要吃點心嗎?”背后傳來了蘇格蘭的聲音。
我沒回頭,擺了擺手:“不吃,我在減肥。”
“是蘋果派。”
……蘋果派?嗯,在港口Mafia沒吃成的點心,到這里給吃安排上了。
等等。
為什么他會特意拿來蘋果派?
“還有蘇格蘭威士忌——”他頓了一下。
我回過頭,對上那雙熟悉的眼睛,忽然有種想要逃跑的沖動。
他伸出手,舉著一瓶果汁,“蘇格蘭威士忌風味的飲料。”
“騙子,又耍我。”說好蘇格蘭威士忌,又變成飲料了。
“你現(xiàn)在是未成年的身體,不可以違反法律。”
行吧,在他這里,處處是規(guī)矩。
“橘醬,好久不見。”蘇格蘭將蘋果派遞給我,“你過得還好嗎?”
森鷗外問的時候我毫無感覺,現(xiàn)在相同的話,從面前的男人嘴里說出來,竟讓我鼻子一酸,差點流下眼淚。
“過得非常好。”我故意想要氣他,“遇到了不錯的男人,于是再婚了,過陣子就有下一代了。”
我想從他臉上看到一絲慌亂或者氣憤的神態(tài),但他仍舊氣定神閑,帶著些許善意的溫柔。
“你不會的。”他很篤定地說,“否則你也不會來這里看我了。”
……可惡,完全被吃的死死的。
“其實我是Mafia首領森鷗外,”我胡扯道,“嘿嘿,沒想到吧,你的橘醬早就爛掉了。”
被抱住的一瞬間,憋了很久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
蘇格蘭的懷抱十分溫暖,帶著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真實。
“橘醬,我很想念你。”
第120章
整個世界仿佛靜止了。
我和蘇格蘭久久地抱在一起, 久到我以為自己都快睡著了。
“你一定非常努力了……”
他摸了摸我的臉,說出的話終于不再是苛責和教育。
“謝謝你,橘醬。”
“感謝你迄今為止所做的一切, 我很高興你還愿意來看我……”
“無論是蘋果派或是蘋果松餅、蘋果脯,我都會做給你吃……”
蘇格蘭說了很多話, 全都是我愛聽的。
我忍不住又想,要是他以前能像現(xiàn)在這樣說話, 我也不至于和他鬧得死去活來。
其實我根本不在乎自己在黑方陣營還是紅方陣營, 我和太宰本質(zhì)是同一種人,我們想要的從來都是理解和愛。
只是這兩樣東西都令人難以啟齒。
我在蘇格蘭的懷里踏踏實實地睡著了。
我沒有做夢,醒來時看到空蕩蕩的臥室,我差點以為自己回到了現(xiàn)實世界。
下一秒,和室的門被拉開, 蘇格蘭出現(xiàn)在了門口。
“橘醬,你醒了。”
“嗯,我——”
我的話音戛然而止。
因為我看到了他身后的太宰。不是津島修治,而是成年版的太宰。
太宰的異能力人間失格會使一切異能失效, 也就是說,我和蘇格蘭都從愛倫坡的書里出來了。
怎么能把蘇格蘭放出來!
他絕對會破壞我的計劃的!
霎那間,我胸腔里氣血翻滾, 掐死面前兩人的心都有了。
蘇格蘭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 搶先一步說道:“我不會破壞你的計劃。”
我瞇起眼睛:“真的?”
他點了點頭:“真的。”
“哪怕我選擇的是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他沒有猶豫, 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會陪你同行。”
我還是不信。
這也不能怪我, 上當?shù)拇螖?shù)太多, 他說的任何一句話都有可能是謊言。
見狀, 蘇格蘭放下手里的點心盤,垂眸解釋道:“在書里度過的時光很慢, 遠比現(xiàn)實世界要慢許多,我在金木町的津島家過了很多個熱鬧又孤獨的新年,每一年我都會想起我和橘醬度過的新年。”
“橘醬明明那么好,遭受過那么多的痛苦,卻從來沒有想過主動去傷害別人,我想做的事,你也全都讓著我了……”
該死,這算是什么?
遲到的懺悔?
在我的計劃里,這一幕應該在我和黑衣組織同歸于盡之后,蘇格蘭被從書里放出來,在我的墓碑前掃墓時發(fā)生——不過,我有可能沒有墓,他也有可能不會來掃墓。
畢竟誰也不能準確預料死后的事。
“我還欠橘醬很多句表揚……”
蘇格蘭肉麻兮兮的話,引起了太宰治強烈的不適。
“你們兩個能不能在我不在場的時候再醬醬釀釀?”
“稍等一下,我可沒有和他醬醬釀釀。”我立刻撇清關系,“從頭到尾都是蘇格蘭一個人的獨角戲。”
太宰揚了揚眉毛:“一個巴掌拍不響。”
“少逼逼賴賴,你把他放出來到底有什么目的?”
“……目的么?”
風吹起他前額的碎發(fā),逆著光,太宰的表情有種難言的落寞。
“大概是不希望你死的太難看吧。”
一瞬間,我竟與自家的兄長心意相通。
他怕我把蘇格蘭藏得太好,自己則抱著與黑衣組織同歸于盡的決心孤注一擲。他將蘇格蘭放出來,無非是讓我有了牽絆,做事不得不考慮后果。
這個詭計多端的繃帶精!
“因為我沒有替人掃墓的習慣。”太宰幽幽地補了一句。
“我也沒指望你來給我掃墓,”我反駁道,“而且誰死在誰之前都說不定呢。”
想想也挺有意思,太宰一生求死,總在嘗試各種自殺的方式,卻見不得妹妹的死亡。
為此,他甚至與他厭惡的費奧多爾,以及森鷗外兩大黑泥聯(lián)手,讓我和蘇格蘭再次相見。
“抱歉,蘇格蘭,我該回黑衣組織了。”
蘇格蘭垂下眼睫:“你要小心。”
……謝天謝地,終于不再是阻攔。
少年的異能力維持出乎意料的久,我不得不手動解除,我伸手在太宰的肩上拍了拍:“人間失智~”
太宰:“……”
下一刻,我的雙腳踏在了十字街頭的斑馬線上。
身體換回來了,但好像有點不對勁。
手指更加修長蒼白,身上的衣服也格外笨重。
我摸了摸頭,摸到了一頂毛茸茸的帽子。
路邊商店街的玻璃反光映出了我現(xiàn)在的樣子——
艸,大艸。
我竟然變成了費奧多爾!
這回真成人間失智了。
……這家伙是個俄羅斯人,應該挺大吧。我也是個人才,在這種緊要關頭,我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趕緊換回身體,而是驗證一下費奧多爾到底大不大。
然而還沒摸.檔,屁股上就結結實實挨了一腳,直接將我踢了出去。
回過頭,我看到了自己的臉。
“你在這里偷什么懶?我們該回組織了。”
“……哦。”
我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我也要一起嗎?”
我敢肯定,我皮下的絕對不是那個少年,而是費奧多爾本尊。
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繞過少年,直接與我交換了身體。
“當然了。”他得意地說,“任務已經(jīng)圓滿完成了,該回去見那位先生索取表揚才合理。”
我和費奧多爾很快回到了組織。
烏丸蓮耶打來電話,表揚了費奧多爾的工作,原來他不僅遞交了文件,還在Mafia首領的茶里下了APTX-4869的粉劑。
——這應該是我到了Mafia之后,手機里才收到的指令。
APTX-4869的實驗在黑衣組織里相當難以實驗,烏丸蓮耶祭了一堆人,也沒有達到他想要的效果。
他便想著用其他和琴酒有相似特質(zhì)的人試試。
他不信任任何人,對我也萬般防備,生怕提前告訴我之后,我搞出小動作蒙騙他。
但他萬萬沒想到,我和送點心的少年交換了身體,少年又與費奧多爾交換了身體,將費奧多爾置換成了我。
而在交換之前,恐怕他們已經(jīng)推導并商定出了計劃。
于是在烏丸蓮耶的視角里,看到的是森鷗外喝下?lián)搅薃PTX-4869的茶,變成了兒童模樣。
……呵,那估計我們見到的森鷗外也并非真實的森鷗外,而是他的人形異能愛麗絲裝的。
一切都很荒誕,一切又都很合理。
我幸災樂禍地想,烏丸蓮耶,你也有被人聯(lián)合愚弄的今天。
費奧多爾想要我的身體,無非是因為他沒有其他渠道接近烏丸蓮耶,而我與后者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變成我便意味著要活在烏丸蓮耶的監(jiān)視下,他要以我的狀態(tài)生活,吃我常吃的東西,用我的語氣說話,否則遲早會被看出破綻。
但費奧多爾學的太像了。
一日三餐全吃甜食,每日還去實驗室里泡著蘇格蘭“遺體”的福爾馬林容器前咒罵和禱告,像個精分的怪物。
這個男人到底想要什么?
他說他想要毀滅世界,然后重造一個沒有異能力的世界。這個理想因為無私而顯得偉大,又因為殘酷而顯得無情。
更多的卻是不切實際。
一如我和蘇格蘭的未來。
*
在和費奧多爾交換身體的第二天,我外出了一趟,來到了武裝偵探社——由于受到了太宰的邀請。
難道他升職了?
負責接待我的是已經(jīng)入職偵探社的宮野明美。
她剪去了一頭長發(fā),配了茶色眼鏡,開始了新的生活。
除了太宰和她,其他人對我都是高度戒備——畢竟費奧多爾坑過偵探社,給他們帶來過不小的麻煩。
“壞心的俄羅斯人,這里不歡迎你。”已經(jīng)有人開始趕客了。
我輕咳了兩聲,說:“我不是俄羅斯人了,我已經(jīng)加入日本國籍了。”
“你以為我們是笨蛋嗎?”國木田吐槽道,“日本不可能讓黑戶入籍。”
“開個玩笑而已。”噫,真是不解風情的傻子。
我指了指趴在沙發(fā)上無所事事聽音樂的太宰:“我找偵探社二把手。”
“二把手?”頓時,國木田眼神凌厲,“混蛋太宰敢在外面說自己是二把手?”
偵探社的一把手毫無疑問是他們社長,其他員工都是平級。
我是亂說的,但國木田真信了這句話,把太宰狠狠罵了一頓。
……可能,他本來就想罵太宰吧。
“這位小姐是新來的成員嗎?”我問宮野明美。
“是。”她笑著說,“剛剛入職一周。”
“你對這家公司滿意嗎?”
“先生,您是做就業(yè)調(diào)研相關工作的人士嗎?”她頓了頓,還是回答了我的問題,“我對這里工作的很滿意,不懂的也會慢慢學習的。”
“好。”我放下心來。
宮野明美沒有去坐牢,而是來到了偵探社,一半是為了贖罪,一半是受到保護。她終究從黑暗走向了光明,哪怕這只是第一步。
“我以前從沒想過能過上這樣平靜的生活。”宮野明美露出了一個極為輕松的微笑,“我還以為我會——”
她沒有說下去,但我已經(jīng)懂了她的意思。
她還以為自己會死在冰冷的夜里,永遠走不出黑暗。
這一瞬間,看著吵吵鬧鬧的偵探社,我心中涌起了無限感慨。
我也明白了太宰的用意。
他想讓我看看宮野明美,也看看其他人,以此來告訴我,我并不是完全沒有未來。
相反,我可以得到和他們一樣的未來。
……哥哥。
“哥哥……”糟糕,不由自主地叫了出來。
吵鬧的眾人立刻停了下來,國木田扶了扶眼鏡:“你在叫誰?”
我的視線與太宰的視線短暫地交匯又分開,然后落在了江戶川亂步手里的餅干上。
“哥哥牌餅干?”
我從亂步手里抽出一根餅干,啃了一口。
“哥哥……還不錯哩。”
“你敢吃名偵探的東西!”亂步揮著小拳頭罵罵咧咧,“偵探大人要把你的事說出來!”
我叼著餅干,在他的抗議聲中離開了偵探社。
哥哥。
未來。
還有……
在樓下的咖啡店外,我抬頭一瞥,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推開門走進去。
“歡迎光臨。”店員戴著帽子,抬頭時才露出一張留有絡腮胡子的俊臉,“請問想喝點什么?”
“有蘋果派嗎?”
“有喔,是這里的招牌點心。”
“有蘇格蘭威士忌特調(diào)咖啡嗎?”
“這個沒有,”店員慢悠悠地說,“但可以特別為你制作一杯。”
我摸了摸口袋:“可我沒有錢誒。”
“用別的支付。”他別有深意地說,“比如陪我去游樂園。”
我噗嗤一聲笑了:“你不用工作嗎?”
“我可以翹班呀。”
蘇格蘭抿起嘴唇,他一笑,深秋變成了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