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事情證明, 費奧多爾的殘破身體不適合進游樂園。
剛玩了一個云霄飛車和一個大擺錘,我已經累得氣喘吁吁,心臟都快從喉嚨里蹦出來了。
“他可真是殘花敗柳。”我拍著起伏的胸口說。
蘇格蘭哭笑不得地糾正道:“橘醬, 殘花敗柳這個詞不能亂用。”
“差不多。”我轉了轉眼睛,突發奇想道, “話說他還能不能舉——”
手腕被蘇格蘭握住了。
“不要亂想。”他打斷我的話,“也不要亂試。”
看著他頗為認真的表情, 我忍不住想逗他, 于是湊近他的耳朵小聲說:“諸伏警官,你和男人做過嗎?”
他立刻漲紅了臉:“別再胡說八道了,我怎么可能做過那種事!”
想來也很有意思,雖說面前的男人留著絡腮胡子,又有著結實的肌肉, 努力把自己折騰成一個硬漢,但他的內心依然是個單純善良又有些害羞的大男孩。
我趁機騰出另一只手,摸著他的胸口說:“要不,趁我現在是男人, 我們試試?”
“津島橘!”他叫了我的全名。
一叫全名就代表他生氣了。
蘇格蘭的眼睛瞪得圓圓的,眸光透亮,眼底還有些久違的委屈。
我的心柔軟了下來。
我和他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關系。我調戲他, 他經不起調戲。
“咳咳, 開個玩笑。”事實上我能接受性轉, 并不意味著我能接受用費奧多爾的身體和蘇格蘭亂搞。
我的心跳剛剛緩和下來, 又腳癢想去玩蹦極跳, 被蘇格蘭阻止了。
“累了, 歇會兒吧。”他說道。
“我不累。”我撇嘴,“我身殘志堅。”
他笑了笑:“是我累了, 我身堅志殘,橘醬愿意陪我去抓娃娃嗎?”
“行吧。”我不忘陰陽他,“都多大的人了還玩抓娃娃,諸伏警官真是個小公舉。”
蘇格蘭抓娃娃的水平果然毫無長進,還和一只圓滾滾的大橘子玩偶杠上了。
“那個太圓了,不好抓。”我好心勸說道,“你試試抓那只葡萄或者香蕉。”
他沒吭聲,依然死磕大橘子。
典型的人菜癮大。
“某人這個月賣咖啡掙的工資都得砸上面了。”我吐槽道。
他再次兌換了游戲幣:“我還有當警察的工資呢。”
話語里多少帶著點不服氣,這讓他多了幾分難得的孩子氣。
我嘆氣:“錢要省著點花,你的日子還長著呢,總不能月頭大魚大肉,月尾飯拌醬油吧。”
蘇格蘭眨了眨眼睛:“那得由橘醬來管錢。”
我趕忙拒絕:“我可不管,我花錢也沒什么數。”
以前我自告奮勇想管他的錢,蘇格蘭卻不讓。
現在他居然主動要把錢給我管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臉上有一瞬間的落寞。
我補了一句:“個人還是管好個人的錢吧。”
“嗯,好。”他說。
最終蘇格蘭花光了身上的零錢,也沒抓出那只大橘子玩偶。
他干脆賴著不走,直勾勾地盯著玻璃柜里的大橘子。
恰好在此時,有一對小情侶走過來,女生也是一眼看中了大橘子。
她的男朋友心領神會:“好的,我試試。”
“光介加油!”
名為光介的男生只用了一個游戲幣就抓出了大橘子。
蘇格蘭破防了:“怎么會……”
“這就是命。”我摸著下巴說,“老話說,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我沒聽過。”青年不肯認命。
其實我知道他為什么想要那只橘子。
因為我的名字,也叫橘。
蘋果撻,游樂園,娃娃機,他在重新修補我和他的關系。
“諸伏,我原本以為我們不會見面了。”在小情侶走后,我收起了笑容,認真地說道,“能再次見到你,我很高興。等到黑衣組織的事解決之后,我們就去辦理離婚手續吧。”
“我想把自由還給你。”
聞言,蘇格蘭愣住了,很快,他的臉唰一下失去了血色,變得蒼白。
也難怪,畢竟上一秒我還在調侃他,這一秒又提出了離婚。
“身為黑衣組織的成員,壞事做盡,我肯定是要坐牢的,說不定會是死刑,而你至少能當個警視,前途無量,到時候你就再找一個志同道合的女警吧,你長得帥,又會做飯,會有很多人喜歡你的。”
“喂,橘醬,別再說傻話了——”
“不是傻話。”我搖了搖頭,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是我的真心話。”
“你不會死刑的,也不會坐牢……太久的。”蘇格蘭身為優秀的警察,實在說不出包庇的話,“我會給你申請污點證人,爭取減刑的機會,如果最后你要服刑,那我會申請轉去當獄警。”
“……”我仰天,無言。
他什么時候變成戀愛腦了,要從公安轉成獄警。
“我也從來沒覺得和你在一起會失去自由。”他大聲說完后,有短暫的沉默,接著又說道,“認識橘醬,是我一生中最幸運的事。”
“你的人生才過了二十多年,現在說最幸運有點早了。”
“總之,離婚什么的——”
我不想聽了,打斷道:“諸伏景光,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我異常平靜地說出了這句話。
游樂園背景五光十色,聲音嘈雜,唯有我們頭頂的這一片空氣是凝滯的。
男人死死地盯著我,或許是想從我的臉上找到一絲賭氣的成分。
很遺憾,我毫無賭氣的心態。
“之前會和你吵和你鬧,是因為太喜歡你了,所以被騙了才會憤怒,但是你看現在,我不和你吵了,我們相處的就像朋友一樣。”
“我想開了,你的出發點是為了國家和正義,黑衣組織的確是不該存在的東西,所以我原諒你了。我不恨你了,同時,我對你的執念也一并消失了。”
“其實我從來不害怕死亡,我只怕我的蘇格蘭死掉。”
“雖然到最后,他還是不在了。”我抬頭看著蘇格蘭的眼睛說道,“你是警視廳的諸伏景光,不是我的蘇格蘭。”
蘇格蘭艱難地動了動嘴唇。
“橘醬,我和蘇格蘭是同一個人,你可以永遠叫我蘇格蘭。”
“在我這里不是一個人了。”
話到此處,也迎來了這場約會的告別。
“今天我玩得很開心,下次再約了,諸伏警官。”
天已經黑了,我匿名發了封郵件給織田作之助,讓他來接蘇格蘭。
蘇格蘭的狀態很不好,變得失魂落魄,但也沒有強行挽留我。
他坐在長椅上,一動不動。
我在暗處等到織田作之助過來接到他,才放心地離開了游樂園。
……好像又沒地方去了,費奧多爾這個窮鬼似乎沒有任何固定房產。
以如今的身體,不管是去中也家借宿,還是萩原家蹭吃,都不太好解釋。
正當我在超市試吃免費面包時,碰上了同樣在排隊試吃的森鷗外。
他戴著鴨舌帽,身邊沒有愛麗絲,估摸著是剛假死,需要注意避人耳目。
“嘗嘗這個吧。”我遞過一只烤焦了蛋撻,“落魄成這樣,不容易啊。”
“謝謝。”
他伸手要接,我又將蛋撻收了回來,自己啃了起來:“我向來不是以德報怨的人,想吃就自己排隊吧。”
店員小姐說道:“很抱歉,今天的試吃活動結束了,請明天再來。”
沒吃到蛋撻的森鷗外倒也沒生氣,拍了拍手說:“好的,明天我第一個來。”
聽聽,這是Mafia首領應該說的話嗎?
我忽然發現了盲點:“老森,你給愛麗絲設置喜歡吃甜食的屬性,該不會是你自己喜歡吃吧?”
森鷗外:“……”
“看樣子我猜對了,那穿小裙子呢?”
“……”森鷗外歪了歪頭,岔開話題,“太宰君費盡心思放諸伏君出來,大概也沒想到橘小姐不再迷戀對方了。”
他竟然猜到了我和蘇格蘭如今的關系。
“是啊,連我自己也沒想到。”我很坦然地承認了,“就是突然沒有執念了。”
森鷗外微笑:“執念的產生是因為對方身上有你渴求而自身沒有的東西。”
“如今的橘小姐,自己已經能獨當一面,財務狀況良好,還學會了保護和體諒別人,你成了和諸伏警官一樣的人,自然也就對他釋懷了。”
“哦?”我覺得有點道理,“但我和他本質并不一樣,而且我覺得我釋懷的太快了。”
“是求而不得的心理。”森鷗外繼續分析,“很多人其實并沒有很愛對方,但是外界一直阻撓,在這樣的情況下,很容易把反抗當成愛情。”
“正確的愛情,會讓人感到快樂,血肉豐滿,神采奕奕。錯誤的愛情,則會讓人感到痛苦。”
……正確的愛情,讓人感到快樂。
……錯誤的愛情,讓人感到痛苦。
我和蘇格蘭之間,痛苦顯然多過快樂很多。
“森先生,你有過正確的愛情嗎?”
這個問題令他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我猜是沒有。”誰會看上一個屑呢?
“哦,為什么?”
“如果有的話,你就不會單身至今了。”四十好幾的中年男人,換作普通人早就結婚了。
而森鷗外孑然一身,只有人形異能力愛麗絲陪伴。
“誰說我沒有。”他挑眉,“我的戀人是橫濱和港口Mafia。”
“……也對。”
雖然他做人不行,又屑又渣,但的確全身心地發展著港口Mafia,保護著橫濱。
即使有一天為此要犧牲他自己,他也不會有半點猶豫。
這一點倒是與蘇格蘭很像。
“橘小姐也要擁有正確的感情,目標對象不一定得是人,事實上人是最不安全的,因為人心瞬息萬變。”話鋒一轉,他說道,“你知道魔人的計劃嗎?”
第122章
“大概能猜到吧。”
我把自己的推測告訴了森鷗外。
費奧多爾想要藉由我的身體接近烏丸蓮耶, 然后找到機會奪取對方的身體,掌控黑衣組織。
“哦?”他微微一笑,“黑衣組織的成員會乖乖聽他的話嗎?”
“有異能力者幫忙, 他能和我交換身體,自然也能和那位先生交換身體。”
森鷗外涼涼地說道:“就算順利交換, 短時間不會被部下發現,時間一長也會露出破綻。”
“森先生似乎有這方面的經驗。”我意有所指, “您的首領之位, 該不會也是這么得來的吧?”
其實是個人都知道他是怎么上位的,但這老家伙仍然能面不改色地說:“橘小姐說笑了,我是合理繼位的,前代首領慧眼識人,臨終前將Mafia交給了我。”
要比臉皮厚的程度, 森鷗外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換作在以前,我一定會狠狠地陰陽他,但現在我卻并不想那么說。
“港口Mafia的確比以前要好很多, 夜晚的橫濱也離不開Mafia的保護。森先生,你是個合格的首領。”
一秒,兩秒……時間慢慢地淌過去, 森鷗外足足看了我一分鐘才說道:“竟然能從你的口中聽到夸獎, 真稀奇。”
“我只夸你作為首領的一面, 其他方面還是一言難盡。”
面前的中年男人繼續微笑:“那也足夠令我感到心情愉悅了。”
沒試吃到點心, 森鷗外掏出錢包購買了兩份套裝, 并大方地將其中一份送給了我。
“橘小姐, 你知道費奧多爾君的異能嗎?”他試探地問到。
“不知道,沒見他用過。”我望著自己的手指說道, “他頭腦很好,但身體虛弱,不像是中也那種異能力者。”
“你現在既然用著他的身體,或許可以試一試?”
森鷗外發現了盲點,于是在我們共同的好奇心驅使下,我們嘗試了各種可能的異能力測試,均以失敗告終。
“不折騰了,我打算回黑衣組織問他本人。”
也不明白森鷗外怎么會對他的異能力突然感興趣。
“祝你好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森鷗外最后的笑容很有深意。
竟帶著憐憫……活見鬼了。一個屑能憐憫誰?
幸好費奧多爾身上留有手機,我很快聯系上了變成我的他。
“喂,我晚上住哪里?”
“這不歸我管。”費奧多爾的語氣十分平靜,“你有手有腳,可以去找份新工作。”
“這是你和我說話的態度嗎?不要忘了你是靠我的身體進入了黑衣組織,過河拆橋也為時過早了,信不信我讓你們陀思妥耶夫斯基家斷后!”
老實說這句話很沒說服力,因為在橫濱混的沒人執著于子嗣。
聞言,電話那頭的費奧多爾竟然低聲笑了起來。
然后他便掛斷了電話。
我氣得差點將手機摔爛,手機事先被處理過,通訊錄里空無一人,魔人不會讓我窺探到他的生活。
……但他為什么能放心和我交換身體呢?真不怕我把他的器官摘了捐獻么?
在走過一輛停靠的車子前,我忽然瞥見了被車身鏡面反射的自己。
是費奧多爾的臉,他的眼睛,他的輪廓,但怎么看怎么怪。
又說不上來哪里怪。
我去不了黑衣組織,又身無分文,在萩原研二和中原中也之間,選擇了老實人織田作之助。
……順道去看看蘇格蘭吧。
雖然今晚對他說的話有點爽,但還是有點擔心他的情況。
小伙子可別被打擊的一蹶不振了。
我憑著記憶來到了織田作之助的新家,這個點住在三樓的小鬼們都睡了,只有二樓的燈還亮著。
我腦補了一出蘇格蘭邊喝酒邊向織田作之助哭訴的場景,但輕手輕腳地來到門口時,聽到的卻是——
“所以你懷疑她不是真正的津島橘?”
是織田作之助的聲音。
“不。”蘇格蘭異常冷靜地說,“我懷疑她不是真正的費奧多爾。”
我:“……”
門一下子被打開,織田作之助的臉映入了我的眼簾,他的身后,是手拿紙和筆,像是在認真分析什么的蘇格蘭。
“橘醬。”一看到我,蘇格蘭放下筆說道,“你肚子餓了吧,我去煮夜宵。”
可惡,竟然被他看出我肚子餓了!
我很硬氣地說:“我吃飽了過來的。”
咕咕——
肚子很不配合地叫了兩聲。
我朝織田作之助抬了抬下巴:“是你肚子在叫。”
織田作之助不會吐槽,木訥地問:“是嗎?”
“那我也去給織田君煮一份。”
“謝謝。”
織田吃辣味咖喱,而我選擇了豚骨拉面。
蘇格蘭很自覺地不讓我們幫忙,系著圍裙手腳利索地忙碌著。
織田作之助一直在盯著我的臉看。
我故意逗他:“你是不是看上這張臉了?”
“不是。”織田搖搖頭,“我對那位俄羅斯少年不了解,所以看不出區別。但諸伏這么判斷,一定是發現了破綻。”
“抱歉,沒有。”
一碗熱氣騰騰的拉面被放在了我的面前,蘇格蘭的聲音自我的頭頂響起。
“這也只是我的直覺,我沒有決定性的證據。”
哼哼,先給我做拉面后給織田做咖喱好評。
蘇格蘭的手藝沒有退步,煮的拉面味道十分鮮美。
吃人家的嘴軟,我也贊同了他的猜測:“我也覺得這不像是費奧多爾的身體,但我也沒有證據。”
三人同時陷入了沉思。
“DNA鑒定呢?”蘇格蘭提出了最傳統的辦法。
我白了他一眼:“你認識他爹嗎?”
費奧多爾大老遠從西伯利亞跑來橫濱搞事,可能就是怕被當地人認出來。
到時候被敵人抓住他一家老小,他也不得不束手就擒。
“那指紋比對也行不通了。”蘇格蘭的思維是傳統刑偵的辦法,“時間過去太久,僅從他用過的物件上也沒法精準提取指紋了。”
“太宰的異能力也沒用嗎?”織田問我。
“他突然失聯了。”我戳了戳手機,“而且如果用人間失格將交換身體的異能力無效化,我和費奧多爾突然換回來,他在做的事也會被迫中止。”
“萬一正是摸索到黑衣組織秘密的關鍵時期——”
蘇格蘭聽到黑衣組織的名字,眉頭微蹙,變得異常嚴肅。
他也知道孰輕孰重。
“有沒有其他異能力?”蘇格蘭想了想,“就是那種能鑒定這個身體是不是費奧多爾的異能力,類似于測謊儀?”
“要真有這種能力,黑衣組織的首領第一時間就把臥底全都抓出來了。”我捏住他的鼻子,“還能讓你混進去,白領一年多的工資?”
“誰白領工資了?”蘇格蘭不服氣,“我干活了!我幫忙了!”
“是,讓琴酒的活白干,幫的全是倒忙!”
“幫上正忙就糟了,我的本職飯碗要保不住了。”
吵著吵著,我和蘇格蘭忽然相視一笑。
“你能離開那里,真是太好了。”我由衷的感慨。
蘇格蘭正要說話,織田作之助打斷了他:“如果那位俄羅斯少年是找某個人整容成他的樣子,那么他在過去的長相與現在應該并不相同。”
“織田君,你能看到未來,但看不到過去。”我提醒道,“況且你看到的未來也只有短暫的幾秒鐘。”
織田思索片刻后說道:“我聽說有一位異能力者,可以控制接觸對象的年齡,那么只要回溯到過去,應該能判斷這具身體是不是那名俄羅斯少年的。”
“靈魂的喘息。”我知道他說的異能力者是誰,“該名異能力者可是政府的人。”
并且是最難搞的獵犬的成員。
織田點頭:“是異能特務科的。”
“算了,咱混.黑的,沒那個人脈。”我瞥了蘇格蘭一眼,“有人在紅方,但估計拉不下臉去求人。”
我純粹是膈應他,畢竟雖然同為政府部門,公安和異能特務科卻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蘇格蘭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我來想辦法。”
我樂了:“諸伏警官能有什么好辦法?”
“我不會讓你不明不白地變成現在的樣子。”
不明不白。
……其實,變成現在的身體,即使再也變不回去,對我而言,也不全是壞事。
遠離了黑衣組織個APTX-4869,也避開了和蘇格蘭再糾纏不清的感情線,他再情深義重對著費奧多爾的臉也下不去嘴——或許這也是太宰的目的?
我自然有辦法聯系到大倉燁子,但我故意不聯系。
“辦得到的話,你就盡管去吧,諸伏警官。”
織田作之助在二樓給我收拾了一間屋子,還給我買了兩身新衣服,讓我暫時先住下了,而蘇格蘭在當晚便離開了。
吃飯有人煮,開銷有人付,我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唯一的工作便是幫織田作之助帶帶五個孩子。
一個星期后,當我正在跟五個孩子說Mafia首領的壞話時,不知何時,窗臺上坐了一位長相俏麗的女孩。
“Mafia首領喜歡12歲以下的幼女?”她吐槽道,“還好我不在他的狩獵范圍內。”
……居然是大倉燁子!
“你就是諸伏說的弟弟吧?”大倉燁子打量著我,“你到底和他是什么關系?”
“諸伏警官呢?”
我環顧四周,視線落在了門口,門被緩緩推開。
一只短手短腳穿得粉粉嫩嫩的團子走了進來,在看到他的眼睛時,我認出他是蘇格蘭,他被大倉燁子用靈魂的喘息變成了三歲時的樣子。
他看到我后迅速別開了目光,很不好意思地說道:“大倉小姐,事情就麻煩你了。”
“放心,你都犧牲到這個份上了,我當然也會說到做到。”
……我低估了蘇格蘭的決心。
他是個普通人,卻有著一顆遇到任何困難都不會退縮的心。并且這顆心,異常柔軟。
第123章
蘇格蘭以自己變回幼年期為條件, 換取了大倉燁子幫助我的機會。
說不感動是假的,他一個普通人,竟然能接觸到異能特務科的獵犬組織, 可想而知要付出多大的代價,要有多大的勇氣。
這一個星期他必然吃了很多苦。
但他一聲不吭。
我抱起了他。
“橘醬!”由于身體變小, 蘇格蘭的聲音也變得有些奶聲奶氣,“放我下去!”
雖然變小了, 但心智畢竟是成年人, 雙腳離地的抱法讓蘇格蘭感到十分羞恥。
“不放。”
我把他舉高高,望著他的眼睛說:“你看,我們多像一對父子,不如就這樣維持現狀,不要再變回來了。”
回應我的, 是蘇格蘭的一記頭槌。
“你在干什么!”我眼前似乎冒出了金星,“這具破爛身體可經不起折騰。”
蘇格蘭從我的手里掙脫出來,對旁邊的少女說:“大倉小姐,拜托你了。”
大倉燁子扯下了我的帽子, 發動異能,一秒后——
“這是半個月前的你。”
鏡子里映出的依然是費奧多爾的臉。
于是她繼續使用異能力往前翻。
善解人意的織田作之助收養的五個孩子在大倉燁子到來時,就被他叫到了樓上。
他特意給我們制造了三人相處的空間。
“一個月前的你。”
“兩個月前的你。”
……
“一年前的你。”
“一年半前的你。”
終于, 在時間線拉回一年半前時, 鏡子里的臉變成了另一張完全不同的臉。
但, 并不陌生。
——是先前與我交換身體的那名少年。
原來是他被整容成了費奧多爾的樣子!
不, 不對, 那名少年上次見到時還保持著自己的臉, 而這個整容手術至少是一年半之前做的了。
我仔細看了看鏡子,在少年的眼睛下方看到了一顆痣。
……這可能是他的雙胞胎兄弟。
那么問題來了, 費奧多爾為什么要將我又轉入少年的兄弟身體里,他是通過什么方式做到的?他又為什么要將對方整形成他的樣子,而且這個計劃應該在很久之前就制定出來了。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就保持這個樣子吧,看著順眼點。”我拍了拍大倉燁子的頭,“你可以走了,從哪里來的回哪里去。”
被我當成跟班小弟對待的少女很不滿,瞬間將我變成了七十多歲的老人。
我和蘇格蘭大眼瞪小眼,我樂了:“瞧,我們這回不是父子,是爺孫了。”
好在大倉燁子在蘇格蘭的美食誘惑下,又將他變回了原來的樣子,而將我維持在這具身體一年半之前的模樣。
“費奧多爾君一定是早有預謀。”蘇格蘭雖然不懂異能力,但他和我的看法相似,“他在一年半前就在安排別人整容了。”話到此處,他忍不住吐槽道:“這名少年竟也心甘情愿,他到底給了他多少好處?”
“一分錢的好處都不會給,這是信仰問題,就像你忠誠于國家,他們也都忠誠費奧多爾。”我嘆氣,“魔人很擅長給人洗腦,又心狠手辣,他甚至能切除別人的神經來讓對方對他忠心不二。”
蘇格蘭眼睛一沉,我又問道:“你答應燁子小姐的要求,變成小孩陪她玩,就不怕她不把你變回來嗎?”
“不怕。”
我瞇起眼睛:“果然是有底牌啊。”
蘇格蘭沒回答關于底牌的問題,說道:“就算大倉小姐不這么要求,我也會請她用我的身體做實驗。”
“哦?為什么?你想要返老還童嗎?”
“因為我不想再讓不確定的事發生在橘醬身上,”蘇格蘭直勾勾地看著我,“我想要幫到你。”
……嘩啦。
心臟深處有什么東西被撕開了。
陽光照了進來,一并進來的,還有蘇格蘭滾燙熱烈的眼神。
好奇怪,我明明已經對他沒有執念了……
“雖然我是個沒有異能力的普通人,但我也想盡我所能地保護你。”
如此真誠。
避無可避。
我艱難地移開目光,低聲說:“隨便你。”
心里到底還是高興的。
*
自從太宰失聯后,森鷗外也失聯了,我去先前試吃點心的地方找過幾次,都沒有再見過他。
為了迷惑黑衣組織,Mafia對外宣稱首領去歐洲度假了,目前的代理首領是中原中也。
中也很忙,我不打算找他當外援。
“難道太宰君想讓橘醬用這個少年的身體活下來?”聰明的蘇格蘭也意識到了。
太宰是故意的。
換成男生的身體,我不可能再和蘇格蘭有感情上的糾纏,這也是為什么我突然對他心如止水的原因。
加上我原來的身體給我帶來了太多的災難,可以說是一切不幸的起源。
我叼著面包瞥了蘇格蘭一眼:“對啊,這樣法律上沒辦法審判我的罪。”
畢竟身體不是我的,日本警方也暫時沒有單獨拘留靈魂的技術。
我就想看正義的蘇格蘭又氣又無奈的樣子。
蘇格蘭沒有氣惱,反而認真地問道:“那橘醬喜歡這具身體嗎?”
出乎我的意料,他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問我的喜好。
啊喂,這是重點嗎?
重點不應該是我會逃脫法律的制裁嗎?!
“……從女生變成男生,多少有點不適應。”我嘴角抽了抽,“比如要站著上廁所,每天還得刮胡子。”
好在我的家長只有太宰,不會催我結婚生子。
男生的身體頂多給我帶來一些無傷大雅的麻煩。
“你喜歡這具身體嗎?”他又問了一遍。
“不喜歡,但我也不喜歡我原來的身體。”我低頭喝了一口咖啡,慢慢地說,“諸伏警官,我原來的身體經歷過什么,你再清楚不過了。”
“其實吧,我根本沒得選。”我放下咖啡杯,托著腮幫子,“無論是以前父母給的身體,還是現在費奧多爾給的身體。美與丑,好與壞,都不是我說了算。”
蘇格蘭怔住了,他似乎是想起了很多事,繼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為了緩解氣氛,我開玩笑道:“你看,哪怕現在我想切腹謝罪,你也會阻止我。”
“這不一樣。”他搖搖頭。
“一樣的。”我也搖頭,“沒有人會尊重我的意愿。”
“如果,”他停頓了一下,緩緩說道,“如果你滿意現在的身體,與你交換身體的少年也滿意,那就不換回來了吧。”
“……”
不換回來,我就徹底成了一個男性。
這意味著我和蘇格蘭之間就再無可能。
“橘醬,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抬起臉,溫柔地說。
這一刻,我真實地感受到了他的變化。
他不再先以一個警察的準則審判我,不再對我各種指責,而是決定先尊重我的選擇。
“諸伏警官,這樣好嗎?你是在包庇一個罪犯。”我故意往他想要回避的話題上引。
蘇格蘭沒有回答,而是摸了摸我的頭。
“包庇罪犯~”我嘲諷道,“升級當干部,上任當分部長,都沒戲了哦。”
“我沒有想過當干部,從來沒想過。”蘇格蘭打斷了我的話,“以前我想成為警察,是為了找出殺害我父母的兇手,之后就是想保護更多的人,維護社會的秩序。橘醬,等到黑衣組織的事情結束,我陪你去自首,到那時無論公安如何審判你,我都會和你一起伏法。”
一起伏法。
這四個字說的鏗鏘有力,仿佛不管是通往天堂的路還是通往地獄的路,我都有了同行的人。
他看我一眼,“……我們是共犯了。”
這句話遠比“我喜歡你”更讓人心動。
他依然不能包庇我,但他愿意成為共犯。
“蘇格蘭,你要想好了,這是一筆不劃算的買賣,以后后悔就晚了。”
他眉眼一彎,忽然露出一個輕松的笑容。
“橘醬,你剛才叫我蘇格蘭了。”
叫他蘇格蘭,而不是諸伏警官,或許在他看來,代表著我們之間還有可能性。
“那又怎么樣?你遲早會因為蘇格蘭這個身份丟掉工作,鋃鐺入獄。”
“那我就出獄后再和橘醬一起努力,成為更好的人。”
一起。
什么都說一起。
一起伏法。
一起入獄。
罷了罷了,我無比惆悵地想,估計就算下地獄,這個黏糊糊的男人我都甩不掉了。
“那我要換回我的身體。”我對他說道,“不止如此,我還要進去黑衣組織,看看費奧多爾到底想做什么。”
“好。”蘇格蘭表示同意的同時又補充道,“我也一起去。”
我剛要說他一起去只會添亂,隨即意識到這樣說有些傷人,于是換了個問法:“但是黑衣組織知道你是叛徒,你怎么混進去?”
“我想到了一個辦法。”他說。
蘇格蘭的辦法,就是利用大倉燁子的異能力,將我和他都變成中年人,然后被黑衣組織吸納。
雖然也考慮到將我們變成小孩混進去,但APTX-4869偶爾也能實現這個功能,烏丸蓮耶心思縝密,為了不引起他的懷疑,變小最好不要考慮,而且萬一交手,小孩子的身體也不適合打架。
但令人生氣的是,四十五歲的蘇格蘭老當益壯,頭發烏黑濃密,而四十五歲的我居然肥胖又禿頂,看上去像個失業在家很多年的肥宅啃老族。
我不服氣,指責大倉燁子:“你動了手腳。”
燁子冷冷道:“一看就是你自我放棄,完全沒有身材管理,胡吃海喝造成的。”
“我不可能那么懶!”
“橘醬,不要放在心上。”蘇格蘭安慰我道,“可能你這是易胖體質,吃一點就會胖。”
“!!!”這種安慰還不如不安慰,這個天然黑,我徹底不想要這具身體了。
……
身體改造好了,就差混進去的契機了。
由于時間緊急,沒辦法迅速找到成為狙擊手的契機,公安便替我們偽造了兩個身份,分別以廚師和保安先入職黑衣組織。
結果蘇格蘭成功入職,而我因為形象問題被刷下來了。
“總之,我會小心,也會盡快找到費奧多爾君的。”蘇格蘭伸手,剛想觸摸我的禿頭,又縮了回去。
他有點嫌棄。
別說是他,如今我自己照鏡子都想打人。
“你為什么不摸下來?”我攤了攤手,“看吧,男人的愛果然都很膚淺,你只看年輕的皮囊,根本不愛我的靈魂——”
嘴巴被捂住了。
蘇格蘭隔著手背,輕輕地吻了一下。
他的眼睛澄澈而顯得情感真摯,眼中有亮光,似乎能透過這具中年大叔的身體,一直看到我的靈魂深處。
“橘醬,這次我們一起活下去。”
第124章
明天蘇格蘭就要去黑衣組織實驗室的食堂當廚師了。
黑衣組織據點眾多, 旗下房地產、銀行、醫藥、政界均有涉及。而烏丸蓮耶本人小心謹慎,一般不會出現在據點里,只會通過電話和郵件與干部級成員聯絡。
之所以選擇實驗室, 是因為直覺費奧多爾對APTX-4869有興趣。
換了身體,自由得多, 我也不用擔心被他監視,這是好處。
壞處嘛, 便是和蘇格蘭只能蓋棉被純聊天。
盡管他委婉地表示睡覺一人一間臥室, 我還是在半夜抱著枕頭爬到了他的床上。
蘇格蘭似乎早就預料到我會這樣做,不僅給我留了一半的位置,甚至還在床頭給我放了喝水的杯子。
我們租了一套新的公寓,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房子與最初我和波本住的那套差不多大, 陳設也很類似,這讓我有種重頭開始的感覺。
“晚安,橘醬。”身旁的蘇格蘭輕聲說,“早點睡。”
我睡不著。
窗簾是淺藍色的, 薄薄一層,月光透進來,我在黑夜里睜開眼睛, 凝視著蘇格蘭在月光下俊美的睡顏。
他也很快睜開了眼睛。
——這是中年時的蘇格蘭。
他留著極有男人味的絡腮胡, 眼角有了些微的紋路, 非但不顯老, 反而顯得他更成熟有魅力。
他從來都很受歡迎。
不知道真到他中年的時候, 陪在他身邊的會是誰。
“橘醬。”蘇格蘭微微一笑, “我也睡不著。”
我開玩笑道:“那咱倆做點少兒不宜的事?我在上面,你在下面?”
蘇格蘭:“……”
“互攻也行。”
他干脆翻了個身, 把后腦勺留給了我。
“那純聊天呢?”我拍拍他的肩膀。
半天聽不到他說話,我以為他又睡了,自己也打算閉眼休息時,才聽他開口說道:“我原本以為自己會死在那一年的冬天。”
他說的那一年冬天,是他被黑衣組織發現臥底身份,即將命喪天臺的那一天。
那一天,同樣是我生命中難得痛苦的日子。
…………原來也已經過去好幾年了。
屋子里很靜,蘇格蘭的聲音也很輕。
“沒被殺死,公安的秘密也沒泄露,真是太好了。”
他沒再提起過去那些不美好的回憶,也不提遙遠蒼白的未來,反而是說起了橫濱新開的料理店,假面超人的簽名卡之類的東西。
他說他給我在網上訂了一棵小蘋果樹,打算種在陽臺上的花盆里。
我們只能用微小的事物將時間的縫隙填滿。
“橘醬,明天我就要回那邊了。”
我輕輕地嗯了一聲。
廚師算是黑衣組織的基層成員,很難接觸到高層的人,因此相對安全。
“我會早點找到費奧多爾,將橘醬的身體要回來。”
“找到他就聯系我,不要自己行動。”
讓一個普通人去對付狡猾的魔人,基本毫無勝算。
蘇格蘭點了點頭:“好。”
雖然已是中年人的樣子,他的眼神卻依舊干凈明亮,帶著浸透歲月的真摯。
這份真摯是為了國家,但此時此刻,我覺得也有一分是為了我。
“蘇蘇,你一定要活到真正的中年啊。”
……不要死在青年時代。
……你應當有無限美好的未來。
“當然。”他伸出手,勾了勾我的小指,“我要活到晚年,我們長野縣可是有名的長壽之鄉。”
頓了頓,他補了一句,“我和橘醬,都會長命百歲。”
……
一個星期后,蘇格蘭徹底失聯。
之所以說是徹底,是因為他每天發給我的郵件內容越來越短,直到星期日當天過了午夜十二點,我再沒收到一個字。
蘇格蘭在網上購買的蘋果樹送到了,我把它種進了花盆里,仔細地澆了水。
“祝你好運。”
我在樹干上摸了一下,然后出了門。
沒能成為黑衣組織的員工,我另尋方法,成了替實驗室食堂送菜的一名貨車司機。
由于我過去常年混跡實驗室找雪莉玩,對此處十分熟悉。
食堂里找了兩遍,到處沒見到蘇格蘭的身影。
我假裝不經意地和某個廚師攀談:“腰不好坐著開車真遭罪,像你們這樣站著工作真是太好了。”
對方打了個哈欠:“那你可以站著開車。”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這位朋友,要不我們交換?”
他懶洋洋地垂著眉眼,沒吭聲。
“或者,你們這里有崗位招人嗎?”
他慢慢抬起臉。
“巧了。”他眸光微閃,露出一種詭譎的精明,“最近我們大人剛好在招聘清潔工。”
廚子口中的清潔工做的自然不是普通清潔工的工作,而是處理實驗失敗的尸體。
他們的大人也不是別人,正是如今的“津島橘”。
“到了,就是這里。”
被帶到實驗室里,映入眼簾的,是滿地的尸體。
沒有一具有傷痕,因為他們都被灌下了APTX4869——我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紅白膠囊。
津島橘坐在窗臺上,手里拿著一疊資料,正在一頁一頁地翻閱。
“津島大人,人帶到了。”
廚子說“人帶到了”,而不是“有人應聘”,我便知道自己落入了圈套。
但同時也肯定,面前的津島橘,皮下是費奧多爾本人。
津島橘的身體一直受到烏丸蓮耶的監視,他要怎么瞞天過海呢?
“麻煩你處理一下這里的——”津島橘朝我無辜地笑笑,“失敗品。”
失敗品……?
混蛋,他把人命當成什么了?
這些明顯都是和黑衣組織毫不相關的普通人!
我恨不得上去給他兩巴掌,但為了不讓他在烏丸蓮耶眼皮子下面暴露,我忍住了。
敵人的敵人,姑且先劃為友軍。
“……是。”
實驗室里有焚化爐,我負責搬運尸體,廚子負責火化。
津島橘仍然在看資料。
“蘇——”
在翻過下一具尸體時,我整個人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
瘦削的臉,絡腮胡子,這是蘇格蘭。
我摸向他的手腕,已經沒有脈搏了,他不是死于藥物,他的胸前有大片黑紅色的血跡,是子彈留下的傷口。
他是全場唯一一個死于槍擊的人。
“這人是個蠢貨。”廚子冷冷地說道,“讓他搬運尸體,他卻試圖阻止津島大人。”
我再次確認了蘇格蘭的尸體。
脈搏停止了,呼吸停止了,心跳停止了。
……不是谷崎潤一郎的細雪制造的幻境。
……也不是愛倫坡的書創造的世界。
蘇格蘭真的死了。
他來臥底,但他不能看著這么多人在他眼前丟掉性命。
我仰起臉,他是個偉大無私的人,我不能怪他。
“大人明明讓他——”
我掐住了廚子的脖子,他先是一愣,隨即劇烈地掙扎起來。
他的體術不弱,而我現在的身體素質堪憂,一時之間,兩人竟然打得不相上下。
“你瘋了嗎?!”
“安靜。”
津島橘忽然開口喝住了我們。
“那位先生有話要說。”
他打開了手機的免提。
烏丸蓮耶被變聲器改造過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了出來。
“你不是津島。”
津島橘垂下眼眸,笑容十分瘆人。
“呀,被您發現了。”——他還用了敬語。
“原本沒有發現,那兩人太反常了,不像是津島的手筆。”烏丸蓮耶平靜地說道,“但也超出了我的期待。”
他期待的東西,無非是擁有永恒的生命。
APTX4869固然可以讓人逆轉年齡,但存在很大的風險,而津島橘皮下的費奧多爾卻可以幫他換一具年輕人健康的身體。
等等!
蘇格蘭或許沒有死。
他可能和我一樣,被費奧多爾設計換了身體。
恰好在此時,魔人朝我投來意味深長的一瞥,那樣子分明是在說。
——你猜呢。
“我想見您。”津島橘對烏丸蓮耶說。
*
烏丸蓮耶單獨召見了津島橘一人,他有許多人護衛,骨子里還是驕傲的,不信津島橘能耍花招。
他也知道殺死津島橘的正確方式。
于是最后一具被送來焚化爐的尸體,是津島橘的。
……我不確定她皮下到底是誰,但她確實是死了,因為她的心臟被剖開了。
慘不忍睹。
我把她的尸體和蘇格蘭的尸體放在了一起,他們終于團圓了。
“正因為生命短暫,人類才是最有價值的存在。”廚子有感而發,“他們能在有限的時間里,創造無數的奇跡。”
這不像是廚子會說的話。
廚子撕掉了臉上的偽裝,不出預料是森鷗外。
“作為先鋒部隊,你和諸伏君的任務到此結束了。”他聲音柔和地宣布,“接下來就是港口Mafia的主場了。”
事已至此,我全部都明白了。
費奧多爾想見烏丸蓮耶,一直在找機會,后者卻一直不給他機會。
他耐心布局,犧牲了很多人,最終也不知道有沒有成功……算了,不歸我管。
Mafia想分一杯羹,所以森鷗外與費奧多爾不計前嫌地合作了。
屑與屑總是能互相理解。
但蘇格蘭不能理解,因此他在目睹那么多人被迫服下毒.藥時,他出手阻止了。
我們都只是凡人,沒有改變世界的野心。
我們只想拯救眼前人。
僅此而已。
“慢著,把這個孩子也帶上吧。”森鷗外指了指坐在角落里的一具尸體。
“還沒死哦。”他頓了頓,“這是魔人送給你的禮物。”
禮物是最早與我交換身體的少年,與我現在用的身體是雙胞胎兄弟。
“這個世界總不能失去最后的純白。”森鷗外叫出了他的人形異能愛麗絲,“對吧,愛麗絲醬?”
“不知道。”人形異能并不給他面子,“反正林太郎是黑色的。”
“討厭,不要這么說嘛,愛麗絲醬!”
我俯身,看著少年的臉。
“蘇格蘭,蘇格蘭——”
他在此刻醒來,一雙藍色眼睛漸漸亮起來。
窗外的天也亮了。
“……太好了,你遵守了約定,我們都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