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禮花小姐, 原來你也有這樣悲慘的遭遇!”我的手從禮花的脖頸上迅速移開,然后緊緊地握住了她的雙手,“我以為只有我一個人憎恨那些可惡的警察!”
論滑跪, 我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之前我以為日本國民都比較信任警察, 才胡扯自己是警察,現在知道她心里對警察的恨意, 那么這個身份就不能要了。
“啊?”
我變臉的速度閃到了禮花和蘇格蘭的腰。
禮花問道:“你不是公安警察嗎?”
“那是我騙你的, 你見過哪個警察自曝身份還私自刑訊嫌疑人的?”
“的確,”禮花猶豫了,“他們比你要正規一些,起碼要把人先帶回警局。”
“實不相瞞,”我哭喪著臉說, “我和蘇蘇也是因為警察的不負責,才失去了我們的家園,不信你問他!
蘇格蘭:“……”
禮花對我的表演將信將疑,但她很信蘇格蘭。
“是這樣嗎, 蘇格蘭先生?”
“……是!碧K格蘭艱難地吐字,“警察害我,他們壞的很!
他表情極壓抑, 演的也挺真。
禮花上鉤了:“那你們到底是何方圣神?為什么先前就盯上我了?”
先前是蘇格蘭以為我下海了, 過來撈我。
而我是為了磨練技術去勾引A。
這些, 都說不出口。
“禮花小姐, 剛才的一切都是對你的測試, ”我繼續編謊話, “恭喜你,通過了考驗, 現在我很確定你是個值得幫助的人!
“考驗?”禮花摸了摸脖子,“我感覺你是真的要殺了我!
“怎么可能?”我尷尬地擺手,“那是劇情需要,我本人善良的連一只螞蟻都舍不得殺死!
善良,呵呵。
假如波本在這里,肯定要當場吐出來。
得虧蘇格蘭定力好,居然能一臉正經地說:“橘醬演的角色比較兇!
“原來是這樣!
無論蘇格蘭說什么,禮花都信,盡管他說了我的好話,還是讓我感到不爽。
“蘇格蘭這個名字其實是代號,并非本名!彼D向禮花,真誠地說,“禮花小姐,我把我的身份告訴你,希望你能保密!
連代號的事都往外說?我在他的背上狠狠掐了一把,青年一下子繃緊了脊背。
……這個部位好像是他的傷口。
我偷窺他換衣服時看到了,還是一處他不太容易上藥的地方。
“我本名叫津島修治,是橘醬的哥哥,”蘇格蘭把太宰的本名用的風生水起,頓了一下,他說,“我的真實身份,是Mafia的影子首領。”
艸,森鷗外聽到了都要給他遞根煙。
明明是在胡說八道,蘇格蘭偏偏顯得十分正經,仿佛真的把自己的驚天大秘密告訴了禮花。
“我主要處理一些首領和干部們不方便出面的工作,這次的Mimic事件本該由我負責,但我去外地出差,首領便交給了我的朋友織田作之助……”
事實證明,這個世界上最會騙人的,恰恰是平日里的老實人。
蘇格蘭面不改色地對禮花進行了長達半小時的忽悠,成功將對方知道的情報套了出來。
Mimic是從歐洲偷渡過來的異能力組織,成員基本出身軍隊,因為與上級軍官之間的不正當交易被當作叛徒,遭到驅逐,從此對世界失望。
他們的目的,是追尋有意義的死亡。
……無法理解。
我聽不下去了,吐槽道:“Mimic的首領腦殼壞了吧,有意義的死亡還不簡單,他直接把自己的血液腎臟都捐給有需要的人唔唔——”
嘴巴被蘇格蘭捂住了。
“禮花小姐,你和艾利克斯應該不是戀人關系吧!
“不愧是修治先生,連這都看出來了!倍Y花解釋道,“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也是我唯一的家人了!
“我和艾利克斯小時候就分開了,但是一直保持著聯系,他寫信告訴我他的情況,參軍了,立功了,交到很好的朋友,什么都跟我說,直到他說他不想活下去!
“我一個陪酒女,講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我覺得犯錯的不是艾利克斯他們,為什么他們要背井離鄉,甚至在陌生的國家死去?”
“因為菜啊!蔽铱偹銙昝摿颂K格蘭的手,迫不及待地插嘴道,“但凡他們打得過上級,也不至于混成這個樣子唔唔——”
嘴巴再次被封住。
“抱歉,禮花小姐,橘醬正處于青春叛逆期!碧K格蘭道完歉又對我小聲恐嚇,“等會兒想喝奶茶還是辣椒水?”
“……”嚶,我是不吃辣的。
“沒關系,其實她說的對,是他們技不如人,但是——”
話到此處,禮花眼眶一紅。
被我險些折斷手臂、掐住脖子都一聲不吭的女人,竟然流淚了。
“為什么要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死了就什么也沒有了,我的艾利克斯才十七歲啊!
十七歲,那不是和我一樣大嗎?
“你弟弟長得真老成,看著像二十七歲的——”
觸及蘇格蘭警告的目光,我這回主動自己捂嘴。
蘇格蘭拿出手帕遞給禮花,輕聲說道:“禮花小姐,我同樣不贊同通過死亡的方式來證明生命的意義!
“修治先生!”禮花沒接手帕,反而抱住了蘇格蘭。
我捂著嘴的手松開了。
這個擁抱,蘇格蘭沒有回避,他甚至在耐心安慰禮花:“放心,一定會沒事的!
面對我的虎視眈眈,他也裝作沒看見。
——蘇格蘭,看我不弄死你!
*
禮花這邊的情報收集完畢后,我和蘇格蘭回到了旅館。
接下來還需要Mafia那邊的情報。
在蘇格蘭連問我三個問題,我都不理不睬后,他終于意識到我在氣頭上。
“我只是安慰她!
“安慰?”
我冷哼一聲,爬到了吊燈上。
“下來,這樣很危險!
“今天安慰就抱,明天說不定親上了,”吊燈被我當成秋千蕩了起來,“在我面前裝純潔小男生,到風俗店就是頭牌的人形抱枕了!
“又在亂說了,”蘇格蘭扶額,“我數三聲,你下來,我們去買奶茶!
“三二一!蔽已杆偬嫣K格蘭數完了,但沒下去,“去找你的禮花小姐買奶茶吧,我們的合作到此為止,從現在開始是競爭對手!
蘇格蘭在吊燈下仰起臉,這個角度看到的他,面色被燈光渲染的微紅,像在笑,“橘醬,你吃醋了!
“沒有。。
“有!
“少臭美,我為什么要吃你一個不修邊幅的邋遢男人的醋,我有男朋友,我有前男友,前前男友,前前前男友,”我惡意補上最后一句,“我還有中也,雖然我們之前分開了,但是隨時都能舊情復燃!
對不住了,中也,沒燃過就要安排你復燃了。
——果然。
在聽到中也的名字后,蘇格蘭臉上些許的笑意消失了。
他不再執著叫我下來,但他把沙發推到了吊燈正下方——我掉下來就會掉在沙發上。
這個舉動減輕了我對他的敵意。
再回想我剛才的行為,其實挺……無理取鬧的。
是禮花主動抱他,又不是他主動去抱禮花,而且一個成年男性,在被一個哭泣的女孩子擁抱時,如果直接將其推開或者扔地上,那才叫糟糕,毫無紳士風度。
道理我都懂,但我心里……不舒服。
禮花也是過分,她想尋求安慰可以來抱我啊,抱一個未婚未育的男人,這合適嗎?傳出去,蘇格蘭還怎么做人?
我氣鼓鼓地坐在吊燈上,蘇格蘭則坐在窗邊……悠閑地喝奶茶。
他買了兩杯珍珠奶茶,本來一杯應該是給我的,但他也不叫我,自己獨自喝了起來。
于是我更生氣了,把吊燈晃得哐當哐當響。
蘇格蘭眉頭微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我竊喜,以為他是要給我賠禮道歉了,沒想到他只是把電閘拉掉,之后又坐回了窗邊。
就這?
“蘇格蘭威士忌,我再也不和你說話了!”
“我不會幫你聯系Mafia那邊,我認識太宰中也紅葉大姐芥川小弟廣津老頭梶井西瓜太郎和魏爾倫,他們都是我熟人,你認識誰。俊
面對我的各種挑釁,蘇格蘭充耳不聞地喝著奶茶。
不一會兒,他喝完了一杯,又拿起了另外一杯,戳下了吸管。
靠!他要把我的份也喝掉!
“小偷!”我氣得大罵,“津島修治是我哥哥的名字,不準你偷用!”
蘇格蘭搖了搖杯子,抬眸望著我:“這杯奶茶加了雙份黑糖珍珠,真不喝嗎?”
雙份黑糖珍珠!
我很可恥地心動了。
但我不能先低頭認輸。
“在那種情況下,我不能刺激禮花小姐,要先穩定她的情緒,這也是為了繼續得到情報!碧K格蘭反問道,“難道我給她一個過肩摔,你就會看得起我么?”
那當然不能過肩摔。
我心知肚明,在這件事上他做的沒有問題。
“……我知道我這個人脾氣不好,喜怒無常,但是你年紀比我大,”我從吊燈上探出頭,“就不可以讓著我一點嗎?”
他勾了勾唇角:“可以!
“那我現在忘記爬下來的路線了,”我抓了抓頭發,“要怎么辦?”
蘇格蘭很識相地走到吊燈下,伸出雙臂:“下來吧,我接著你。”
“……這回算是你主動要抱的吧?”
“嗯,”青年點頭,“是我主動要抱的。”
“和禮花小姐的不一樣吧?”
“哎,橘小姐,你饒了我吧!
他都求饒了,我也不能沒理不饒人。
“……下不為例!
“好,”蘇格蘭半開玩笑道,“下次我就躺下裝死!
他輕松的語氣沖散了我心里的郁悶。
換成其他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像蘇格蘭這樣包容。
太宰八成會拿我當練習飛鏢的靶子,費奧多爾估計會故意把吊燈搞到漏電,而波本肯定也是拍拍屁股走人。
我從吊燈上跳了下去,蘇格蘭也是認認真真接著的,沒有在最后一刻很狗地收回手讓我摔到地上去。
然后我喝到了加了雙份黑糖珍珠的超甜冰奶茶。
“需要我幫你聯系Mafia的人嗎?”我咬著吸管,手指按在蘇格蘭后頸的癢癢肉上,他乖順地像一只被強rua的大貓。
“我直接打給織田君!
“之前不是打不通他的電話嗎?”
“剛才發過郵件了,應該能打通了。”蘇格蘭點開通訊錄。
“那你告訴他,小鬼們和胖老板沒事,讓他放心!
電話接通了。
那頭傳來織田疲憊的鼻音:“蘇格蘭?”
“織田君,我現在后頸癢的要死,注意力不能集中,就長話短說了。”
蘇格蘭話鋒一轉,冷冷道,“你的五個孩子和餐廳老板都在我手上,不希望他們出事的話,明天中午之前來見我,我的耐心有限,給你一晚上的時間考慮!
我:“……”這就黑掉了?
第42章
蘇格蘭對織田作之助并不客氣, 甚至算得上是強勢,一改先前溫和友善的態度。
很好,我喜歡這樣反差的男人。
但我怎么能讓蘇格蘭一個人表演呢?
我趕緊湊到手機旁, 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大聲喊道:“織田不要來, 這是個陷阱,蘇格蘭是壞——”
話到此處, 我捂住了嘴, 發出嗚嗚的掙扎聲,營造出一種自己也被抓住的假象。
“喂,津島——”
沒等織田作之助說完,蘇格蘭冷冷地打斷了他:“明天中午十二點,一個人到我說的地點來, 否則就等著給他們收尸吧!
然后干凈利落地掛斷了。
掛完電話的蘇格蘭舒了一口氣,肩膀塌了下去,一下子從黑化狀態變回了乖順大貓。
“織田現在估計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蔽夷笾K格蘭的癢癢肉夸獎道,“干得漂亮!綁架犯先生!
“第一次干綁架, 業務有點生疏。”蘇格蘭歪過頭看我,“感謝人質小姐的積極配合。”
不一會兒,織田作之助又打來了電話, 我替蘇格蘭點了拒接。
“誰讓他之前不接你的電話, 讓他著急著吧!
“我倒是能理解他的做法!碧K格蘭按住我的手, 解救了自己的癢癢肉, “橘醬別捏了, 讓我先休息一會兒!
“理解什么?”他說理解織田的做法, 但我不理解。
“他怕給朋友們帶來麻煩,所以才隱瞞這件事, 不和任何人聯系,選擇孤軍奮戰。”蘇格蘭平靜地說道,“但是有時候找信任的朋友商量,反而會比較好。”
“可能因為織田是個好人!蔽矣忠淮卧诳椞镒髦牪坏降牡胤浇o他發了好人卡,“愿意和太宰做朋友,菩薩身上都得紋他。”
“不要把自己的兄長說的這么不堪。”蘇格蘭在我的頭上輕輕敲了敲,“太宰君雖然性格有些古怪,但還是很在意你的。”
“嘔——”剛喝的珍珠奶茶要被我吐出來了。
“橘醬同樣很在意太宰君,”蘇格蘭繼續給我催吐,“不然也不會在你心里排到第九名咯!
這個“咯”字就很有靈性。
“排名改了,我要把太宰踢出前十名!
“哦?改成什么了?”
“組織大義永遠第一,好吃的點心也沒有吃膩,前八名暫時保持不變!
蘇格蘭的眼神微微一頓,接著問:“那第九名呢?是人嗎?”
“第九名就是,”看著他略顯正經的表情,我又想逗他了,“天上天下唯他獨尊戰斗力爆表男子力爆棚的中也——”
滿意地看到蘇格蘭揚起的嘴角下耷,我才慢悠悠地補上后綴:“……打敗的那名叫蘇格蘭威士忌的男子。”
“可以不加多余的前綴嗎?”蘇格蘭皺了皺鼻子,“并不想聽到那人的名字!
他皺鼻子的樣子,像一個因為沒得到表揚而失望的小孩子。
“哈哈哈好的!蔽液芡纯斓卮饝,“那第九名當然是做飯好吃胡子好摸癢癢肉好玩的蘇格蘭大人!
“……這還差不多!钡他好像對自己的新前綴還是不滿意。
我注意到他的脊背始終繃著,額角也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于是從沙發上爬起來去拿了旅館的藥箱。
“把衣服脫掉,我幫你重新上藥!
事實上我早就發現了,蘇格蘭背上的那處傷口他自己夠不著,身邊除了我又沒有其他人,他只能馬虎地處理。
“那橘醬自己你身上的槍傷呢?”
“我和你不同,我是有修復能力相關的異能力者,槍傷兩天就會痊愈!
“……”
“好了,還不快點?”我拿出酒精和繃帶,催促道,“萬一拖下去發炎了,別說明天去捕捉織田,今晚你就要發燒病倒了!
蘇格蘭猶豫了一下,緩緩解開襯衫的扣子:“……麻煩你了!
年輕的男人肩寬腰窄,八塊腹肌,青春鮮活的軀體,渾身沒有一絲贅肉。
此時我卻完全沒有調戲他的心情。
他的背上觸目驚心,除了各種淤青和傷痕之外,那處他夠不著的傷口,揭開歪歪扭扭的繃帶,還在往外滲出血水。
——估計是被我先前掐破了。
“我要下手了,”我提醒道,“會有點疼。”
“……沒事!
酒精倒上去的時候,蘇格蘭的身體繃得更緊了。
從玻璃窗的反光中,我看到他咬著牙齒,在努力忍耐。
豈止是有點疼?
被酒精洗禮幾乎整個后背,應該是疼得想殺人,但他強烈的自尊心使得他在我面前連一聲都沒哼。
如果這時候安慰他可以叫出來或者哭出來,他肯定不干,說不定還要罵我。
……總得做點什么緩解他的疼痛。
可藥箱里沒有速效止疼藥。
我忽然想起去年在游樂園看到過,一個小孩從旋轉木馬上掉下來,摔破了膝蓋,哭得哇哇大叫。
他的家人在工作人員找來創可貼之前,往他的膝蓋上吹了口氣,然后說:‘吹吹,痛痛飛走吧!
嚎啕大哭的小孩立刻破涕而笑,效果神奇。
想到這里,我也照做了。
“吹吹,痛痛飛走吧!
“……”
我連著吹了好幾下,說了兩遍,蘇格蘭緊繃的身體居然真的逐漸松弛下來。
最后我聽到他很輕的笑了一聲。
“謝謝橘醬,感覺好很多了!
“真有這么厲害嗎?”我好奇地問。
蘇格蘭嗯了一聲,以一副頗為懷念的口吻說:“自從我媽媽過世之后,沒有人幫我吹過,說出那句話了。”
……原來他想媽媽了。
雖然不懂這種感受,但我很客氣地說:“那你以后要是再受傷,我都給你吹吹,說一下!
“好。”
我瞥了一眼窗戶,玻璃反光中的蘇格蘭表情平靜了許多,眼角帶著柔和的笑意。
“蘇蘇,不嫌棄的話,你可以把我當成你的媽媽!
“……”
蘇格蘭的臉瞬間垮了下去。
“嫌棄!”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絕對不可以!”
“你這是什么話?”我的臉也垮了下去,“難得我一片好心!
“先前說我是男媽媽,現在又要當我媽……”蘇格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你讓人感動超過三秒犯法嗎?”
“你在嘲笑我!”我把繃帶扔到了他手里,“我不干了,愛誰誰干去!”
“哪有你這樣幫人幫一半的?”蘇格蘭驚了,“快幫我包扎好。”
“我就不包!备杏X還是不爽,我對著他的脊背說道:“痛痛飛回來吧!
剛才就不應該幫他吹走。
“哈哈哈哈——”蘇格蘭突然大笑起來。
是那種毫不掩飾的爽朗的笑,仿佛買彩.票中了一個億。
“你還敢笑?!”我大怒,氣得去薅他的頭發。
“別薅頭發,現在頭發已經沒前兩年多了……嘶,痛真的飛回來了,痛死了,對不起!”他道歉了,嘴角也始終挺沒誠意地上揚著。
折騰夠了,蘇格蘭問我:“津島橘大人,你和津島蘇格蘭就不能只當同輩嗎?”
——他自稱是津島蘇格蘭了。
看來已經在哄我了。
算了,給他個臺階下吧。
“不能!”我抬起下巴,“除非你給我買樓下便利店的牛奶豆沙饅頭。”
“成交。”他聳了聳肩,“那你快幫我把繃帶包好。”
一旦危機解除,想要調戲他的欲望就上來了。
我迅速綁好繃帶,打上大蝴蝶結,然后——
在他的后頸吻了一下。
蘇格蘭陷入了宕機,我是自己拿他的錢包下樓去便利店買饅頭的。
*
玩鬧歸玩鬧,正事還是要考慮的。
明天中午十二點,我們約了織田作之助在橫濱碼頭的一個廢棄倉庫里見面。
蘇格蘭想要說服織田,我覺得不現實。
織田是個老實人,老實人一旦犟起來,根本就不聽人勸。
而且憑我的口才,極有可能越勸越糟糕。
太宰的目的是保護織田,那么把織田像他的五個孩子一樣抓起來變成貓先養著不就行了?
……但是織田很可能是異能力者。
任何事沾上異能力,就會變成未知數。
唯一的解決方式,就是帶來更多的未知數。
我在紅.燈區穿梭了很久,最終在一家俱樂部前停下腳步。
津島前任千千萬,□□反派各一半。
“你還敢出現在我的眼前?”
日本最大犯罪組織梵天的現任干部,也是這家俱樂部的經理灰谷龍膽冷眼看著我。
年輕英俊的男人滿臉大寫的不耐,大概是因為我打擾了他吃晚餐。
“這是什么話?明明前任統一的口徑都是‘你最近好嗎’?”
“津島橘,你也配?”
“不對哦。”我歪了歪頭,“龍膽你也不是我的前任,我后來遇到了很多有趣的男孩子,其中最有趣的是你哥哥蘭醬哦。”
灰谷龍膽切牛排的手頓住了,下一秒,刀朝我飛了過來。
我伸手接住,又拋回給他,招呼旁邊的侍者:“給我來一份和你們老板一樣的牛排,甜點隨意,酒就不用上了!
侍者看了灰谷龍膽一眼,不知道該不該照做,后者嗤笑:“戒酒了?”
“對的嘞。”我認真地說,“已經決定成年之前不會再吸煙喝酒無照駕駛了,暫時脫離一下你們的低級趣味。”
“見鬼。”灰谷龍膽露出了鄙夷的表情,“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龍膽,我遇到了棘手的事!蔽衣淠卣f,“我找遍全世界,發現唯一值得信任(能騙)的人,就只有你。”
“他媽的。”灰谷龍膽罵道,“這話你跟多少男人說過了?”
“你非要讓自己不痛快嗎?”我撇嘴道,“反正有兩位數了。”
“垃圾海王,說吧,什么忙?”
“我想跟你借一批人,明天來揍我!
“……”
揍我這種千載難逢的好事,灰谷龍膽答應了。
“你可別后悔。”
“如果能死在龍膽你的手上,”我微笑著說,“那也是榮幸至極,只怕你沒那個本事!
——很好,這下子他肯定全力來宰我。
測試織田身手的工具人有了,現在還得把蘇格蘭摘出去,畢竟他不會同意以我為餌。
于是在第二天,我用從灰谷龍膽那里順來的手銬,將準備下車的蘇格蘭銬在了機車上。
機車的油也被我隨后全放掉了。
他被迫面朝大海,一人一車,但開不起來。
“我們不是在合作嗎?”蘇格蘭不明白我的意思,“你又要單干?”
“我們同時也是競爭關系,我不贊同你的辦法,因為我知道嘴遁不了織田,所以我選擇反水。”我將蘇格蘭的嘴唇捏成了鴨子嘴,“以及,我也不想輸掉你的次吻!
第43章
中午十二點, 橫濱碼頭的一間廢棄倉庫里。
“津島橘,你也有被拋棄的一天!
我被牢牢地捆在一張椅子上,面前站著一幫窮兇極惡的西裝暴徒。
為首的水母頭青年面帶微笑, 搓著我的頭嘲諷:“看來那個男人不會來了!
“織田大人他一定會來救我的!”我咬了咬嘴唇,聲音異常響亮, “他和你不一樣!
刺激一個男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在他面前贊揚另一個男人。
“呵呵!被夜三埬懩樕怀, “你知道自己今天的下場嗎?”
他好奇我口中的“完美男人”, 并不相信織田會在我被□□捉住時,有勇氣單槍匹馬來救人。
于是他同意和我定下賭約,如果織田能從他手上救下我,他就給我三千萬。
如果織田沒來或者來了也沒能救走我,那我就要給他當一輩子的女仆——無償的那種。
“當然知道!蔽已銎鹉, “三千萬對你來說只是灑灑水而已!
“哦,你對那個男人就這么有信心——”
灰谷龍膽尾音未落,他的身后傳來哐當一聲。
倉庫的門被打開了。
身形瘦長的男人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和一張不修邊幅的臉, 沒什么表情地站在那里。
“津島!
織田作之助一眼就看到了被□□成員綁架的我。
“織田,你趕緊走!”我一改剛才的囂張姿態,變得弱小無助又可憐, 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喊道, “不要管我, 你打不過他們的!”
前后完全不同的態度, 令灰谷龍膽眉角跳了跳, 鄙夷地看我一眼:“你這家伙, 恐怕兩邊都是你用來消遣的魚。”
他對自己的定位很準,但對織田作之助的定位不準。
盡管如此, 灰谷龍膽還是命令下屬們:“上。”
作為全日本最大的犯罪組織,梵天的成員們身手必然是相當不錯的。
然而在織田作之助面前,卻全部落在下風,前者甚至不用回頭就能精準猜測身后的動向,沒吃一點虧。
……不對。
織田作之助的身手固然敏捷,但這已經超出了身手敏捷的范疇,是聽力好?不,視力?
難道他的異能力,類似于《咒術回戰》里五條悟的六眼,能夠360度無死角看見?
眼看數十名梵天成員都被織田收拾了,我催促旁邊的青年:“龍膽,你也上吧,別光站著看了。”
灰谷龍膽不悅地皺眉:“輪得到你來指揮我?”
話雖如此,下屬們被人不費吹灰之力地打敗,對干部而言也是顏面掃地。
隔著一條過道,站在對面的織田作之助淡淡道:“放津島離開這里。”
“如果我不同意呢?”
灰谷龍膽的槍口對準了我的太陽穴。
他槍法精湛,常年在地下賭場的蒙眼射擊游戲里,保持著第二名的記錄。
——但我知道他不會對我開槍。
這也是今天我找他而不找他哥哥灰谷蘭的原因。
一個是只想跟我玩,另一個是只想把我玩死。
“津島,這是我最后一次幫你。”灰谷龍膽在我耳邊低聲說,“別讓我大哥知道!
砰。
槍聲響起。
緊接著是一聲金屬掉落在地面的聲音——
織田作之助踢飛了灰谷龍膽手里的槍。
而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映在了我的眼睛里。
灰谷龍膽瞄準我是假動作,他的真實動作是射擊織田作之助的左腿,兩個動作轉換的時間不過半秒,但后者精準地避開了。
正常人都要先擔心我的頭會不會被打爆掉,根本顧不上自身安危。
織田作之助還能對自身進行保護,簡直像是能預測到灰谷龍膽的下一步行動。
預測……?
假如他真有預測類的異能,那么這次的捕捉計劃實行起來將會變得非常困難。
“津島,我知道這是你設的局!笨椞镒髦荛_灰谷龍膽的偷襲,一刀割開了捆綁我的繩子,“你不必如此!
從地上不斷爬起來的□□成員,輪番朝他發起攻擊,被他再次輕松打敗。
灰谷龍膽也看出端倪,沒再出手,雙手環胸全當看戲:“哦喲,海王翻車了么?”
翻他個頭。
“織田,你為什么不和朋友商量了再行動?”我質問道,“你真的覺得自己有能力背負那么多?”
老實人織田:“……”
“如果不是我和蘇格蘭剛好路過,你的孩子們和胖老板已經炸成灰了!
“……謝謝!彼驹G的臉上突然露出了堅定的表情,“有你們在,我就放心了!
一般電視劇里說出這類臺詞,就是決定托孤,然后慷慨赴死。
要是織田死了,失去朋友的太宰或許會難過,但我不會難過。
可是一想到我要給他照顧五個小孩,管他們吃喝拉撒外加上學補習,我整個人就不好了。
即使我不管,蘇格蘭那個老實人肯定也要管,他的錢花在養孩子上面,那還有多少空間能花在我身上?
已經快進到我白天吃不飽晚上睡客廳沙發了。
不!我要制止!
“你放什么心?你托孤前先給我一些傳家寶再托!蔽铱謬樀,“不然我把你的孩子全賣了!
畢竟他們現在是價格昂貴的藤田貓,除了廣津老頭容易爛手里,小奶貓們根本不愁賣。
“你不會的!笨椞镒髦p描淡寫丟下一句話,轉身離開。
“你看我會不會!”
我望著織田作之助的背影,沒有猶豫,彎腰撿起了灰谷龍膽的槍。
然后,我舉起槍,對準了自己的心臟——
現在就是測試織田作之助有沒有預測能力的時刻了。
果然。
啪——
我手里的槍被上一秒已經走出五米開外,并且背對著我的織田作之助回過身來,迅速踢飛了。
“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他冷靜地說。
*
離開廢棄倉庫,我一路都在找機會自殺,連橫濱港灣大橋也跳了一次,全被織田作之助阻止了。
最后鬧得他沒辦法了:“太宰說你喜歡吃甜食,我請你吃蛋糕吧!
“好!”
考慮到織田作之助的經濟狀況,我選了一家相對便宜的咖啡店。
我點了一杯拿鐵和一塊乳酪蛋糕,給他向服務員要了一杯免費的冰水。
他始終對銀之手諭的事一字不提。
“你如此忠誠,難道森鷗外承諾把副首領的位置給你坐?”
“Mafia沒有副首領!笨椞镒髦槌鲆粡埣埥斫o我,“嘴唇上沾到了奶油!
“那你到底是為了什么?連我都不能說嗎?”我厚著臉皮說,“我可是太宰最心愛的妹妹,也算是你半個妹妹!
織田作之助對他的半個妹妹說:“吃完蛋糕,你就回家吧,我也要去忙了!
“你不打算繼續保護我了嗎?”我假裝害怕地環顧四周,“萬一梵天的大魔頭趕來,我一個弱女生該怎么辦?”
他沒理我。
我往他的腳上踩去,被他先一步避開了。
我再踩,他再避開。
“織田你有預測類的異能力吧?”我問道。
他依舊保持沉默。
“你能避開梵天成員的所有攻擊,又能預測我會自殺的行為,果然能看到未來。”我喝了一口咖啡,微笑著說,“但似乎看到的……時間不長。”
下一秒,織田作之助的瞳孔猝然縮緊,顯然他發現了身體的異常。
“想不到吧,”我雙手托腮,給他解釋道,“你喝的免費冰水里加了藥,不過不是我加的,不然你就會發現了!
“藥效要二十分鐘才能發作,所以你沒能避開!蔽遗牧拍手,“服務員,收網了!
剛才為我們送咖啡和冰水的服務員卸下偽裝,露出了屬于蘇格蘭的臉。
“織田君,對不起。”他真誠地道歉,“本來是想說服你的……”
*
三小時之前。
我將蘇格蘭和機車銬在一起,扔在了海邊,他叫住了我:“區區次吻你就滿足了嗎?橘醬,你太沒有追求了!
“挑釁我是沒有好下場的!蔽也]有回頭,“你的胡子、癢癢肉、初吻全都歸我了,我還有什么好追求的?”
“如果確定無法說服織田君,我——”蘇格蘭用像是豁出去一般的語氣說,“我戴你昨天買的貓耳給你看。”
我停下了腳步。
“蘇格蘭,你這是在玩火!”
昨天我在風俗店的監控里,看到了一名頭戴貓耳的男公關,覺得十分可愛,立馬去街上給蘇格蘭買了一對。
但他覺得過于羞恥,寧死不戴。
現在突然又同意了,看來是真急了。
但當我回過頭時,卻看到蘇格蘭手里拿著一枚一字夾,已經自己打開了手.銬。
“你不是自己能開鎖嗎?”我好奇地問,“你完全可以假裝被困住,然后在背地里陰我!
這是我常用的招數,他見識過多次了。
“不要。”蘇格蘭拒絕了。
“放心,這是Mafia和Mimic的事,跟我們組織沒有關系,你任何時候反水我都不會記恨你!
他搖了搖頭:“我不想失去你對我的信任。”
……信任。
【你要去懷疑一切……】Boss的聲音在我的腦海里回響。
“蘇格蘭,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漠然地說,“你口中的信任,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不然我也不會把你扔在這里!
夏天陽光燦爛,灑在海面上,粼粼一片。
蘇格蘭在這樣的光景里,不慌不忙地微笑:“你把新機車和我放在一起,我不認為毫無信任!
“退一萬步講,如果真的一點都沒有,那也沒關系……”青年的笑得更加鮮活,“就從今天,從現在開始建立信任吧!
Boss叫我去懷疑一切,蘇格蘭卻讓我建立信任。
身為組織成員,我自然服從前者。
但是……
我無法抗拒一只溫柔英俊,眼巴巴的大貓。
貓耳蘇格蘭的誘惑太深刻,我腦子一昏,與他達成交易。
在A計劃失敗后,我們立刻執行了B計劃。
至此,織田捕捉計劃大成功。
但是新的問題隨之而來,要把他關在哪里呢?
特效藥只能讓織田作之助無法動彈,但不能讓他失去意識,且有效時間只有兩個小時。
變貓其實是最佳方案,但我不想讓蘇格蘭知道鏡次郎還活著的事,這條路被我否決了。
“要不然把他全身關節卸下來,找個護工先照顧他,等事情結束,再給他裝回關節!
“不行!”蘇格蘭眉頭蹙起,“我們是要幫助織田君,不是傷害他!
“等他能動了會傷害我們!他是太宰的朋友,肯定擅長逃跑,哪怕送進監獄,多半也能越獄!蔽宜伎剂一下,說,“我們只能讓織田自己不離開屋子!
解決辦法是把織田作之助扒光。
沒有任何衣服蔽體,他不可能敢光著出門。
這個方法陰險又下流,專門攻擊人的羞恥心,因此絕對有效。
蘇格蘭聽完后驚呆了,說什么也不肯干:“這也太……不正經了,織田君受不了這個的。”
“那你有什么辦法能關住他嗎?他能看到短暫的未來,這和開掛有什么區別!”
“可是開掛也落你手上了……”
“少廢話!你不脫他,就讓我脫他!毖劭此幮r間快過了,我不耐煩地說,“如果你希望我看到別的男人的身體,那我無所謂。”
說完我伸手扯住了織田作之助的衣領,蘇格蘭迫于無奈,終于答應:“知道了,我來!
織田作之助的兩只眼睛頓時變成了死魚眼——不知道是藥效發作,還是被氣的。
“織田君,一輩子不長,忍忍就過去了!
蘇格蘭居然給織田做起了心里建設,“法國作家雨果在寫作時也不穿衣服,據說有助于激發靈感,告別拖延癥。”
“你的時間、精力要花在寫作的夢想上,生命才會有價值。”
織田作之助深深地看他一眼。
“為了幸介、真嗣、優、克己和咲樂,要好好地活下去。”
蘇格蘭記性真不錯,居然記得每一個小鬼的名字。
“接下來的任務,由我和橘醬完成吧。你看橘醬都能把你活捉,面對其他人,她應該也不會吃虧。”蘇格蘭頓了一下,“放心,我會看住她,不會讓她出事的。”
灰谷龍膽輸給我的三千萬支票,剛好作為包下整個旅館半年的費用。
我在半小時內將所有租客連同旅館老板一起打包轟出了門,然后拖著一箱咖喱飯,一箱啤酒和一箱紙筆,扔到了織田作之助的面前。
“三天之后,要是你一個字都沒寫出來,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
我從織田作之助的外套里拿走了兩件東西。
他用來聯絡的手機。
Mafia的銀之手諭。
“哈哈哈銀之手諭總算落到我手上了,想不到吧,森鷗外,”我在樓道里猙獰地笑著,“不用它做點什么,我都覺得對不起你那張老臉。”
“橘醬!
蘇格蘭從織田作之助的房間里出來,表情十分窘迫。
“……感覺節操都碎光了!彼葱牡乜粗约旱氖,“第一次做這種扒人衣服的壞事,我不干凈了!
“快離我遠點!蔽肄揶淼,“我很干凈的,你別玷污我。”
蘇格蘭氣鼓鼓地戳了戳我的額頭:“就玷污,都是橘醬出的餿主意。”
“呸!這是新鮮主意!”我抬手怒搓他的狗頭,“你要是后悔了,可以留在這里看住他,我自己去做剩下的事。”
“怎么會后悔?”蘇格蘭恢復正經,“我說過不管到哪里,我都會陪你去!
“很好。”我握著銀之手諭,半開玩笑地說,“那你以后一定要陪我一起下地獄啊!
“嗯!碧K格蘭點頭,“天上天下,奉陪到底!
第44章
織田作之助的手機通訊錄里存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號碼, 而被他置頂的只有三人,餐廳的胖老板,太宰治, 還有一個陌生的名字,坂口安吾。
我的直覺告訴我, 這個坂口安吾是切入點。
打電話過去,果然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銀之手諭可以調動Mafia所有的成員, 包括干部。”我看著上面屬于森鷗外的端正的筆跡, 問道,“蘇蘇,如果你是Mafia的首領,在什么樣的情況下,你會將這種重要的東西交給一個底層成員?”
蘇格蘭沉思片刻后說:“多半是這個人很有能力, 其他人不可替代,織田君不是能預測短暫的未來嗎?”
“那他為什么只是底層成員?”
蘇格蘭答非所問:“和橘醬你很像!
“哈?”
“以你的實力,在組織里早該獲得正式代號了,但你也只是一個普通成員, 我不理解!鳖D了一下,蘇格蘭又說,“……算了, 你本人應該比我更困惑!
“我的實力?”我撇了撇嘴, “我能有什么實力?一沒上過學, 二不是像你這樣的特殊人員, 只是依靠比較有耐心的特點, 在臥底和叛徒被揪出時, 哄哄他們說出實話!
“這是組織里很重要的工作。”蘇格蘭視線飄向我,“不是受組織信任的成員, 完全接觸不到!
“但也是一份很孤獨的工作!彼的眼睛,補充了一句。
……孤獨。
蘇格蘭說的沒錯。
是挺孤獨的。
我低頭凝視自己的手,蒼白,細瘦,看上去輕輕一折就斷了,但它送走了很多組織成員。
有的人我認識,有的不認識,有的曾經和我關系還不錯,我記得有一個爺爺輩的老教授,總是笑呵呵的,在我餓肚子時請我吃名貴的壽司,還與我談論起女兒節的人偶。
但他竟然也是臥底。
對方的組織過于歹毒,連七十多歲的老人都能派進來混淆視聽,他身體很差,沒能撐到審訊結束就咽氣了。
臨死前,他留下最后一句遺言,不是求饒,也不是咒罵,而是不久之后的女兒節準備送給我的禮物。
他的遺體被組織后勤部處理后,我獨自去他的住處尋找他口中的禮物。
——是一套精美華麗的人偶。
上面寫了卡片:【給小橘,愿神明保佑你!
然而我在拿起人偶時,卻發現了裝在盒子里的定.時炸.彈。它被設計成只要觸碰就會啟動,并彈出倒計時的狀態。
倒計時只有三秒。
原來對方不是要送我禮物,而是要送我上路。
整個屋子被炸成了一片廢墟,什么也沒有留下。我在火光與嗆人的濃煙中,撿起了人偶的一塊碎片。
這件事并沒有讓我感到難過,因為Boss始終在提醒我不要相信任何人,而他也讓人補給了我一套人偶,比之前的更加精美華麗,但我已經不感興趣了。
……
等我回過神時,我發現自己已經把這件事告訴了蘇格蘭。
他聽得很認真,眸光微閃,眼眸里充滿同情。
“所以我最討厭臥底了,他們從一開始就沒一句真話,加入即是背叛!蔽揪著自己的小辮子嘆氣,“我只是完成工作,他們卻要我死,太氣人了!”
“橘醬!
蘇格蘭伸手拍了拍我的后背,“……已經過去了,就不要想了!
“還是蘇蘇最好了!
我慢慢地將頭靠在了他的肩上。
“……你總不可能是來騙取我信任的臥底吧?”
下一秒,蘇格蘭狠狠地聳了一下肩。
我毫無防備,腦袋從他的肩頭滑到了他的胸口,牙齒磕到了嘴唇上。
“蘇!格!蘭!”
“是啊,我是臥底,我不裝了。”蘇格蘭俯視著我,一字一頓地說,“我是專門來騙取橘醬的信任,等你深陷其中,然后把你抓起來,關到密室里,從此只能看見我一個人——這樣說你滿意了嗎?”
他大概是氣昏頭了,竟然擅自腦補小黑屋劇情,并且拿起放在旁邊的貓耳,給自己戴上了。
……臥槽。
血槽已空。
我本來還以為要費一番功夫才能哄他戴上。
被一只人形大貓氣鼓鼓地瞪著是什么體驗?
“不要生氣呀,蘇格蘭貓!蔽戳了戳他的臉頰,討好地說,“我只是開個玩笑嘛。”
“一點也不好笑!彼麚坶_我的手,“動不動就懷疑我是臥底是叛徒,動不動就把我拋下,玩失蹤玩死遁玩反水,既然如此,那我不玩了!
……的確。
我折騰蘇格蘭的時間比以往折騰任何人都久。
從最初看到他的名單開始,這場試探就沒停止過。他沒有特別可疑的地方,感到可疑的只有我的直覺。
單靠直覺是站不住腳的。
玩失蹤時,他找人一路找到了風俗店;
玩死遁時,他攔在機車前,將我揪了下來;
玩反水時,他有機會背刺我,卻只想與我好好溝通。
不僅如此,他救了我很多次,從琴酒的槍下,從雪莉實驗室的濃鹽酸下,在我變成貓的時候也是溫柔對待,并讓我變回了人。
而現在,這個說會一直陪伴我的男人,竟然戴著貓耳準備出門。
不能忍!
戴著貓耳怎么能出門!
“站住!你就這樣出去嗎?”我很兇地說道,“你戴著貓耳朵出去,是要去勾引哪個女人?”
換作平時,蘇格蘭聽到勾引女人這個詞都要小臉一紅,然后絮絮叨叨地數落我。
但是今天他扭過頭,驕傲地朝我一抬下巴:“去勾引滿大街的女人啊。”
說完這句海王宣言,他真的走出了家門。
我的蘇格蘭貓會被別人看到的!
“等一下!”我從背后死死地抱住了他,阻止他往前走,“你兩個小時前才說過‘天上天下,奉陪到底’,這就不陪了?”
蘇格蘭冷哼了一聲:“那你當我沒說過吧。”
“。!”還能這樣?
“津島小姐,放開我!
完了,他連“橘醬”都不叫了。
“誰是津島小姐?”我厚著臉皮說,“我是橘醬!
“……”
“蘇蘇,蘇格蘭貓,蘇格蘭大人,求求你別生氣了,要是你這個樣子出門,”我痛心地說,“我的頭上就長草了!
“呵呵!碧K格蘭冷笑,“你現任男友是波本君,前男友是費奧多爾君,前前男友是什么灰谷兄弟,還有Mafia的初戀中也君,數不過來了!
“不能這么數,我只是把中也當成好朋友,灰谷兄弟是ATM機,費奧多爾是情報機……”
“那波本君呢?”
“分,馬上分!”為表誠意,我立刻打給了波本,“分手快樂,波本,麻利一點搬出我的魚塘!
趁著波本開口罵我之前,我掛斷了電話。
“這樣總可以了吧?”我捏了捏蘇格蘭的后頸,“留下來吧。”
很好。他雖然沒吭聲,但沒有再往外走了。
“蘇蘇,我們交往吧。”我順勢說道,“現在我已經和波本分手了!
“不要!
他沒有絲毫猶豫地拒絕了。
“Why?”我有些郁悶,“你不是挺喜歡我的嗎?然后我也挺喜歡你的,我們都是單身,為什么不要交往?”
“我是很喜歡你,但是橘醬,”蘇格蘭對我的表白突如其來,緊接著,他又表白了他自己,“我也很喜歡我自己!
“我沒有談過戀愛,但是我知道起碼確定戀愛關系的兩人,應該是互相信任的!碧K格蘭回過身,平靜地看著我,“你對我有信任嗎?”
……那顯然是沒有的。
我的沉默令蘇格蘭眼神一沉。
“看吧。”他自嘲道,“你只是想玩我!
“……信任別人,然后被背叛,會難過的!蔽的心情十分復雜,這小子今天腦子犯抽,死抓著我不信任人這一點不放了。
“我永遠都不會背叛你!彼Z氣堅定地說。
堅定……
堅定能代表什么?
我還堅定地跟灰谷龍膽說這輩子只喜歡他一個人呢?
只要動動嘴皮子就能說出的承諾,本就空洞且廉價。
“蘇蘇,我的經歷你是知道的,我以前連太宰都不信,”我假裝感動地說,“但是現在我愿意學著去信任你……前提是你要接受一個考驗!
“什么考驗?”
“Mafia有一名干部叫A,他的異能力和梅塔一樣是精神系,叫真實的項圈!蔽半真半假地瞎編道,“無論是誰,只要戴上項圈,被他問什么,就會不由自主地說出實話。”
“……這么神奇!碧K格蘭現在知道異能力的存在了,對我的話必然是將信將疑,“可是我們也接觸不到他吧!
“以前確實接觸不到,畢竟他是Mafia干部,但是今時不同往日,”我揮了揮手里的銀之手諭,“有了這個,我們能調動除了首領以外所有的Mafia成員!
“只要你戴上項圈,被A問一聲是不是臥底,接近我是不是另有目的。如果你說不是,那你將得到我全部的信任。”
“相反,如果你是——”我閉上了眼睛,“那么我不會包庇你,組織也會對你的家人朋友進行清算。”
“好。”蘇格蘭坦然地點頭,“我們立刻去找A君。”
“……嗯!彪y道我的直覺錯了,他是真酒?
“但是上面有織田君的名字。”蘇格蘭指著銀之手諭說,“A君會聽從我們的調遣嗎?”
“沒有織田,那就創造織田啊!蔽笑瞇瞇地說。
一個小時后,被苦艾酒易容成織田作之助的蘇格蘭新鮮出爐。
“馬上就能見到A了,開心嗎?”我摟著他的胳膊說,“異能力真是好東西,如果能把A挖來我們組織,那就是二五仔們的末日了!
蘇格蘭:“……”
第45章
銀之手諭固然好用, 但僅限于用在與織田作之助不熟悉或是不認識的Mafia成員身上,否則將會暴露現在的織田是冒牌貨的事。
原本我是想自己cos織田,礙于身高不夠, 細胳膊細腿,只能讓蘇格蘭頂上了。
在以“辦事不利, 凈扯后腿”為由,將原本跟隨織田執行任務的一批Mafia成員換成另一批之后, 我才稍稍放心——也只是暫時的。
這件事很快就會傳到首領森鷗外的耳朵里。
早在咖喱店被炸毀, 廣津柳浪和織田作之助的五個孩子失蹤之后,他就已經懷疑到了那天出現在店里的我和蘇格蘭身上。
只是當天的情況過于混亂,我中槍“死亡”后又發生了爆炸事件,各種真假混雜的消息被送到他那里,他也需要花時間分析和提煉——另外, 他還得盯著太宰。
太宰是他的學生,也是他上位的見證人,能牽制太宰的,整個Mafia也僅僅只有他自己。
“織田大人讓你去聯系干部A, 我們需要他的幫助。”
我指揮一個小兵去打電話,片刻后,對方告訴我:“A大人說他不方便提供幫助!
“什么?”我不由得火大, “銀之手諭跟他提了嗎?”
“提了!毙”沧, “興許A大人是看不起織田君只是底層成員吧!
“手機給我!蔽页斐鍪, “我來請他。”
小兵憋著氣反問道:“你自己沒手機嗎?”
有是有, 但話費快不夠了, 說不定打到一半就停機了。
蘇格蘭維持著一張撲克臉, 冷漠地瞥向對方:“給她。”
誒?突然變得蠻不講理但很有男子力了。
小兵不怕我,但怕擁有銀之手諭的蘇格蘭, 悻悻地將手機遞給了我。
我在蘇格蘭下巴上親了一下:“織田大人最好了~”
小兵一副眼睛要瞎掉的表情,就差沒把“織田你個昏庸之輩”寫在臉上了。
“不是說了我不方便嗎?”
——電話里傳來了一個低沉磁性的聲音,這個A雖屑,嗓音卻很不錯。
“恐怕不是不方便,是本事不夠,怕幫不上忙然后暴露你是廢物的真相吧!
我開啟了嘲諷模式,“沒辦法,畢竟是花錢買來的干部職位,和太宰大人、紅葉大人那些靠真本事當上干部的人不一樣。”
A的聲線扭曲了:“混蛋,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
“算了,反正找你也沒什么用,我還不如在大街上隨便找條流浪狗幫忙,起碼它叫的聲音比你大。”
“你死定了!!”
我掛掉電話,將手機拋回給小兵,他人已經被我嚇傻了:“你你——你怎么敢這么跟A大人說話?”
“反正又不是我的手機!蔽也灰詾意,“他要找也是找你!
——然后小兵肯定會供出我和蘇格蘭,不用我過去,A自己就送上門了。
對Mafia成員而言,我找A是為了獲得幫助。
對蘇格蘭而言,我找A是為了測試他是否為臥底。
而我真正的目的,是為了解決A,偷走他的全部財產,順便……給那個叫真武的小鬼要個公道。
“喂,織田!”小兵氣呼呼地嚷嚷道,“你從哪里找來的壞東西?”
小兵的職位在織田之上,原本被他差遣就很憋屈,現在莫名攤上了大事,很可能要被A一并記恨。
蘇格蘭不慣著他,但慣著我:“麻煩你注意措辭,橘子還是個高中生,能有什么壞心眼?”
小兵撂下狠話:“我會如實稟告A大人的!”
“請便!碧K格蘭說。
在轟走小兵之后,我忍不住問道:“你這樣說話,會不會露餡?”
“那也不能讓他欺負你!碧K格蘭岔開話題,“橘醬,我知道鷗外先生交給織田君的任務了。”
“嘔——”我氣得捏住了蘇格蘭的嘴,“你不要看銀之手諭上的落款是鷗外兩個字,就這么叫他,他姓森!”
“知、知道了!”蘇格蘭救出自己的嘴后問,“橘醬很討厭森先生?”
“是啊!蔽沂栈厥,“那玩意是篡位上臺的,雖然不關我的事,但我最討厭臥底和叛徒了,不管是哪個組織的。”
蘇格蘭沒接我的話,繼續談論正事:“森先生讓織田君去找失蹤的坂口安吾,坂口君是Mafia情報科的成員。”
坂口安吾。
——果然和他有關。
我想起了被織田作之助在手機里置頂的那三個名字。
這個人對織田作之助而言一定很重要。
于是我和蘇格蘭先后去了一趟織田作之助的家和坂口安吾的家查詢線索。
織田作之助家里很窮,家徒四壁的程度和原先的我有的一拼,沒什么好查的。
而坂口安吾的住處,一看就是社畜之家。
滿滿一冰箱用于提神的眠眠打破,墻上還貼著一張【月亮不睡,安吾不睡】的愚蠢字條。
“這個安吾發際線肯定很高!蔽掖蜷_一罐眠眠打破,喝了一口說,“不過情報科的成員失蹤是挺麻煩的,橫濱作為有租界的城市,自由又魚龍混雜,誰都想當灰色地段的一把手,導致這幾年紛爭頻發。如果Mafia真的當了老大也不錯,起碼不會再有那么多的幫派火并事件,畢竟最受牽連的是無辜民眾!
發現蘇格蘭眼睛一眨不眨地在看我,我疑惑地問:“怎么了嗎?”
“橘醬還是挺善良的。”
“……”我捂臉,“親愛的,你還不如夸我有錢!
“之前聽波本君說過,雖然橘醬擅長開鎖和偷東西,但是從來不在便利店里偷,寧愿和一個上班族搶購過了賞味期的打折面包。”蘇格蘭補了一刀,“還從來搶不贏。”
“那家伙的手速太快了,不愧是單身了四十年。”死去的記憶攻擊了我,我解釋道,“但是我不偷便利店不是因為你說的善良,而是不想因為偷東西而被警察盯上!
“哦?”蘇格蘭挑眉,“你怕警察?”
“廢話,我是犯罪組織的成員,你不怕嗎?”
“當然不怕!彼孕诺卣f,“我可是狙擊手,槍法不比警察差,對上了也能干掉他們。”
我捏著眉心問:“你認真的嗎?”
蘇格蘭歪過頭:“不相信我的技術?”
“你的技術要是不過關,也不會得到組織代號了。”
腦海里閃過萩原研二的臉,他是我結識的第一個警察,性格風趣,樂于助人。
“蘇格蘭,你一個月工資多少?”
“咳!碧K格蘭嘴角一抽,有些不想說。
我保證道:“別怕,不會讓你上交工資的!
“倒不是怕上交工資,只是怕橘醬心里不平衡。”
蘇格蘭說了一個很高的數字,高到令我望塵莫及。
想想萩原研二每天冒著生命危險去拆彈,攢一年的工資才夠給我買一輛機車。
他媽的,當警察還不如當罪犯工資高!
‘身為正義的伙伴,怎么能在意工資的多少呢?’——我猜萩原會這樣對我說。
同樣是男人。
同樣的年紀。
蘇格蘭差了萩原一大截。
“我心里確實不平衡!蔽矣帜昧艘还廾呙叽蚱平o蘇格蘭,“閑聊到此為止,坂口是個什么樣的人,什么時候失蹤的,有哪些可疑的地方?”
“他是織田君和太宰君共同的朋友。”
太宰的朋友+1,“騙人的吧,太宰那混蛋能交那么多朋友?”
慘了,我的朋友只有萩原一個,還是不能告訴任何人的那種。
“情報里有一條,他們常在一家叫Lupin的酒吧里喝酒,坂口君在和他們兩人最后一次聚會后就失蹤了!碧K格蘭說。
……不對勁。
通常來說,情報科記錄失蹤的時間,應該會按坂口最后一次離開Mafia的時間來算。
以織田和太宰最后一次見坂口來計算時間的情報,沒必要提供給織田本人。
“告訴你這些情報的人是誰?”我知道蘇格蘭剛才給情報科打了電話,但不知道具體內容。
“是一個年長的男人。”蘇格蘭回答,“沒說姓,讓我叫他林太郎!
林太郎……
艸,是森鷗外!
我立刻明白我們被耍了,那個老家伙已經發現織田作之助被調包了。
“蘇蘇,我們撤。”
蘇格蘭看著窗外說:“有人過來了!
不是千軍萬馬,也沒有武器包圍,只有一個發際線很高,嘴邊長有黑痣的青年。
“初次見面,津島小姐,我是坂口安吾!鼻嗄晖屏送萍茉诒橇荷的眼鏡,“在你殺我之前,麻煩你先回頭看一眼。”
咚。
是眠眠打破的罐子落地的聲音。
“橘……”蘇格蘭睜大了眼睛,往后倒去——
“別死在這里,都不算工傷的!蔽亿s緊掐他人中,“蘇格蘭!”
“沒用的!臂嗫诎参嵴f,“他中毒了!
“飲料里有毒么?”
“哪敢在飲料里下毒,打開罐子不就發現了么!臂嗫诎参嵋膊毁u關子,直接告訴了我,“有毒的是空氣!
“哈?”
“這里其實不是我的住處,我平時都住在酒店里!彼^續說道,“咖啡店爆炸之后,首領就算到了你的意圖。而津島小姐也果然如傳說中一樣,不受毒的控制,你的異能力可以無效化一切傷害。”
“如果有毒的是空氣,那么你也應該中毒了才對!蔽也焕斫,“難道你有和我類似的異能力,對毒免疫?”
“不,我沒有異能力!臂嗫诎参峤忉尩馈澳銈去過織田的家里,那里的空氣里充滿了有毒的透明孢子,吸入人體時處于休眠狀態,所以暫時無癥狀,但這里的空氣為孢子提供了養料,它們會占據這個男人的身體,將他徹底變為植物人。”
他說植物人的時候眼神很平靜,絲毫不怕我揍他。
于是我放下蘇格蘭,替他闔上雙眼:“蘇蘇,我馬上就殺了安吾,讓他和你在黃泉之路做個伴!
說完我拔出蘇格蘭的槍,瞄準了面前的青年。
他的臉上終于出現了裂痕。
“等一下!”
“崩——”這沒有開槍,是我發出的擬聲詞。
蘇格蘭還沒死,Mafia肯定會用他的命和我作條件交換。
我只是單純的看坂口安吾不順眼,才想嚇嚇他。
“我最討厭被人脅迫,你以后晚上睡覺記得兩只眼睛輪流放哨。”
“沒事。”坂口安吾死鴨子嘴硬,“我晚上不睡覺!
“說吧,Mafia想讓我去做什么事!
“森先生讓你一個人去解決Mimic,否則——”坂口安吾看向蘇格蘭,“他將陷入永遠的沉睡!
第46章
“蘇格蘭, 果然只要有你在我身邊,我簡單的任務就會變得困難重重!
我捏了捏青年的臉頰,他已經徹底陷入昏迷。
安安靜靜的蘇格蘭眉頭微皺, 像是在經歷著一個不太美好的夢境。
“可能是相性不合!臂嗫诎参犴樋谕虏鄣。
“這里輪得到你插話嗎?”
我拿起槍,瞄準坂口安吾的腦袋丟了過去。
他側身躲過后, 將掉在地上的手.槍撿了起來遞還給我。
“津島小姐,我明白蘇格蘭先生的事讓你怒火中燒, 我很抱歉。”
滿臉誠意, 倒是裝的挺像。
“我沒有因為蘇格蘭的事生氣,被森鷗外算計是我技不如人,怪你不如怪我自己。”
我背起蘇格蘭,朝門外走去,“我生氣的是織田到處找你, 家里人都差點遭遇不測,你卻壓根沒有失蹤。作為朋友,毫無疑問你背叛了你們的友誼——”
說到此處,我話鋒一轉, “不過如果是組織的任務,那我會說你做的很好,在首領面前, 六親不認也要忠心耿耿。”
與坂口安吾擦肩而過時, 我停了一下腳步, “……有些遺憾, 果然沒什么人愿意真心和太宰交朋友, 也許是他不配擁有。
雖然我很討厭這個哥哥, 但我還是希望他能交到可以說心里話的朋友,不然他短暫的一生盡是不幸了!
“我也很不幸, 太宰指揮我,森鷗外指揮我,我的戀人受到牽連變成植物人,可是我連到底是因為什么都不知道!
“津島小姐!
坂口安吾叫住了我。
“……森首領是為了異能營業許可證!
“嗯?”
唇邊有黑痣的青年繼續說道:“異能特務科已經與他達成了共識,只要毀滅非法進入日本的異能犯罪組織Mimic,就會發給他異能營業許可證。”
異能營業許可證,一張能將異能活動變為合法的證書。
有了這張證書,港口Mafia的發展將不再受到監管和約束,森鷗外不用再擔心哪天樹大招風,被政府隨便找個理由給滅掉。
我瞬間明白過來了:“坂口君,告訴我這么重要的事,你不怕影響森鷗外的計劃嗎?”
“沒關系,你有知情權!臂嗫诎参峥戳一眼被我背著的蘇格蘭,“況且孢子病毒的解藥只有曾經當過軍醫的森首領會調制,他讓我帶話給津島小姐,‘既然你非要插手,那不如全盤接手’。”
——既然你非要插手,那不如全盤接手。
聽聽,這是人話嗎?
“做夢呢,想讓我打白工!备杏X背上的蘇格蘭有往下滑的趨勢,我趕緊往上抬了抬,“行吧,打就打,反正我又不會死,只有蘇格蘭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看到我背著蘇格蘭行動遲緩,坂口安吾客氣道:“讓我先照看蘇格蘭先生吧!
“不要。”我拒絕了,“萬一事情結束之后,你想獨占功勞,弄死他怎么辦?”
“我不會做這種事。”
“口頭保證有什么用?”我憤憤道,“連朋友都能出賣的家伙,我憑什么相信?”
知道森鷗外的目標是異能營業許可證后,我的思路一下子理清了。
他利用織田作之助與坂口安吾的友情,安排后者失蹤,再安排前者去尋找。
結合在咖喱店出現的Mimic成員,不難猜出他們是想對織田作之助的家人下手。
失去一切的織田,必然會向Mimic復仇。
費奧多爾說過,這世上最為可怕的便是不顧一切的凡人。
絕望的織田會毀滅Mimic,而森鷗外在喝杯下午茶的功夫里,便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異能營業許可證。
坂口安吾的眼神始終平靜,頭卻微微低了下去:“步行太慢,我開車送你們過去!
我內心竊喜,表面卻依然冷漠:“你最好祈禱蘇格蘭沒事,否則這一切都是你的錯,你得給他陪葬,自殺前還要把你的房子過戶給我。”
坂口安吾:“……”
放在往常,我即使豁出生命,也絕對不會讓森鷗外如愿——前提是我的命,而不是蘇格蘭的命。
森鷗外了解這一點,才會對他下手。不久之前,他們在游戲廳曾有過一面之緣。
當時蘇格蘭還給愛麗絲買了點心和氣球,并天真的以為那個異能體是人類。
“蘇蘇,你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后座上,我抱著蘇格蘭一遍一遍地說,“不管讓我付出什么代價,我都要救你。”
——車上有監控,正對我和蘇格蘭,應該會將這副深情的畫面傳送到森鷗外那里。
“你最喜歡聽我唱歌了,真希望你能被我的歌聲喚醒。”我望著蘇格蘭心說,省得老子還要四處奔波去殺人救你。
我輕易不開嗓,因為開嗓必傷及無辜,影響大腦思考。
但現在除了開車的坂口安吾,以及看著我和蘇格蘭被玩弄于掌心的森鷗外,沒有無辜之人會“欣賞”到我的歌聲。
至于蘇格蘭,他現在是植物人,聽不到的。
于是我先后唱了維塔斯的《歌劇2》和《星星》。
沒一個詞是對的,沒一個音是準的,海豚音我也不會,完全就是瞎幾把亂叫。
坂口安吾在我的歌聲中連闖三個紅燈。
“津島小姐,”他在路口緊急停下車,機械地回過頭,神情呆滯,“我給你錢,給你買蘋果,買什么都行,求你別唱了,我頭要炸了!
我沒理他,他指著蘇格蘭說:“他臉黑了,不是我一個人被創,嘿嘿!
神經病,還嘿嘿。
我低頭一看,糟糕!蘇格蘭的臉真的黑了,快和波本一個色號了。
“怎么回事?”我大怒,“這病毒不是只會讓人沉睡嗎?”
“附著在他體內的是植物孢子,植物受外界光照和溫度的影響,對聲音也十分敏感!臂嗫诎参峋徚過來,握緊方向盤,“津島小姐,事件結束之后,我隨你處置,但是現在真的不能再耽誤時間了。”
隨我處置,真有膽說。
但是……
他本可以不告訴我森鷗外的目的。
他也可以不開車送我和蘇格蘭,將這個吃力不討好又危險的事甩給別人做。
片刻的沉默后,我開口說:“幫我聯系梶井基次郎,讓他提供威力強大的炸.彈,我會想辦法讓Mimic的首領過來,然后將他炸死!
坂口安吾點了點頭:“好。”
“這好像是我第一次在組織任務以外殺人,其實我并不喜歡殺人,”我望著窗外隨著車速而往后退的樹木,忽而感慨,“我認為沒有人有資格剝奪他人的生命!
聽著完全不像犯罪分子發言,坂口安吾卻很虛偽地配合:“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了?”
“津島小姐,你舍棄異能不用,故意挨了三槍,換取了所有人的平安!彼麖暮視鏡里觀察我,“我覺得你沒有自己認為的那么黑暗——”
“你話太多了。”
我用槍頂著坂口安吾的后腦勺,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開到我說的風俗店,然后立刻給我滾。”
*
下午五點。
黃昏時刻,又被稱為逢魔之時。
我獨自坐在空無一人的教堂里,啃著禮花給我的蘋果。
不太好吃,她買的品種不行,果皮上打了蠟。如果是買給蘇格蘭吃的,她肯定就買不打蠟的了。
當我把蘋果啃到只剩一個核時,一個白發黑皮的男人緩步走進了教堂。
“作之助呢?”
一開口,目的性就很強。
而且很惡心,織田作之助和他很熟嗎,還作之助!太宰都只喊織田作好嗎?
“他不在這里,去追求夢想了!蔽医忉尩,“織田他想寫出有趣的故事,成為知名作家!
男人從鼻腔里飄出一聲不屑的冷哼,轉身準備離開,我叫住了他。
“紀德,等一下!
“我沒時間和小鬼廢話!
“你的褲子拉鏈沒拉!
即便是一心求死的老男人,也講究體面,聞聲低頭查看。
“騙你的啦!
我跳上一張桌子,盤腿坐下。
“我可以告訴你織田的下落,只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紀德朝我舉起了槍,但隨即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又放下了。
“你的異能力和織田類似,是不是看到即使打中我,也沒什么作用,所以放棄開槍了。”
“……浪費子彈罷了!彼麊,“你為什么會知道我的異能力?”
“艾利克斯告訴我的。”我將蘋果核丟向紀德,“他背叛了你,現在是我的手下!
“他不可能背叛我!奔o德并不信我的話,“那孩子剛參軍時就跟隨我了!
“是啊,他剛參軍就跟隨你,結果一天好日子沒過上,只有死路一條,所以及時止損,棄暗投明——”我尋思自己也不能算明,改口道,“投更暗!
實際上艾利克斯被我騙了,我把蘇格蘭抵押在了風俗店,承諾會說服紀德,他才把紀德的私事透露給我。
“艾利克斯還告訴我,你曾向你的表姐求婚,還和你侄子談戀愛……”看紀德一副老實人的長相,比森鷗外玩的還花,“你這家伙,真的有在好好為國效力嗎?我都要懷疑你是被人知道了風騷丑事,才惱羞成怒要離開法國的!
紀德對私生活避而不談,只談下屬:“艾利克斯不可能背叛我!”
砰、砰——
他破防了。
明知道開槍無用,依然朝我開了槍。
“你被戀人背叛,被國家背叛,現在又被手下背叛,整個世界都沒人相信你這個逗比,”我嘖了兩聲,“紀德,是你讓我見識到了什么叫喪家之犬!
——彈夾已經被他清空了。
他抬起眼眸,眼中是死一般的漠然。
……冷靜。
我要冷靜。
我深吸了一口氣,提醒自己,我答應過萩原這次盡量不殺人。
“紀德,其實我混得還不如你!蔽页α一下,“我也一直被背叛,你起碼是個首領,但我只是底層成員!
“你才三十多歲,娶不到表姐可以娶表妹,談不了侄子可以談外甥,被國家背叛你就換國籍啊,全世界二百多個國家,總有門檻低愿意收你的吧!
我開始嘗試用嘴遁感化他:“看看人家Mafia首領森鷗外,他失敗的次數都能出書了,現在也雄起了,你那么點破事搞得要集體自殺,艾利克斯才十七歲,你自己品嘗過女人也嘗過了男人的滋味,但是你忍心他帶著童貞之身死去嗎——混蛋,你打女生!”
雖然挨打并不疼,但紀德會對我出手,已經證明他徹底沒救了。
津島感化計劃失敗!
不好意思,萩原,艾利克斯,禮花。
只能對你們說抱歉了,我沒能以德服人,這貨不是人。
于是我扯下了風衣——我的身上綁滿了炸彈。
“只要我按下開關,這個炸彈就會炸毀整個教堂!蔽倚χf,“五秒之內,你也逃不出去,紀德,既然你想死,那我滿足你。”
男人冷冷地看著我,正在這時,身后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住手!”
這是——
蘇格蘭。
假的吧,他不是變成孢子植物人了嗎?
我回過頭,看到他被織田作之助扶著,艱難地說道:“橘醬,不要按!彼D了一下說,“你按了我也會被炸死。”
臉黑如波本,的確是中毒的蘇格蘭,頭發還濕噠噠的。
“你頭發怎么濕了?”
這下子變成落水的暹羅貓了。
“安吾給他澆了一點水,他就醒了!笨椞镒髦忉。
不妙,紀德等著他羊入虎口呢!
“作之助,歡迎來到我們的世界!”
——果然,某人狂喜。
“橘醬!
我無暇去阻止紀德和織田的交戰,趕緊扶住了蘇格蘭:“祖宗,托你的福,我又要白忙了……你太恃寵而驕了吧。”
“別擔心。”他費力地睜眼,“我給織田君穿了防彈衣!
“!”
“他有外掛,不會有事的!碧K格蘭虛弱地微笑,“橘醬,這次我們不殺人,好嗎?”
第47章
蘇格蘭說不想我殺人。
但是——
“紀德不死, 死的人就是你。”
我十分清楚森鷗外的性格,他本就睚眥必報,加上紀德的命關乎Mafia的未來, 要是把這件事搞砸了,孢子病毒的解藥就別想拿到了。
我低下眼眸, 看到蘇格蘭扯住了我手里的遙控器,然后一拉, 奪了過去。
這個簡單的動作幾乎耗光了他的力氣。
“即使那樣, 我也不能讓你變成別人的工具。”
……工具么?
我做了太久的工具人,也習慣把別人當成工具人。
炸死紀德,再去毒死剩下的嘍啰們,徹底毀滅Mimic,這就是我原本的計劃。
之后, 蘇格蘭會得救,織田不用死,太宰依然有朋友一起喝酒聊天,過著不太光明卻仍有一點盼頭的生活。
雖然很不爽森鷗外會拿到異能營業許可證, 成為最大的贏家,但這已經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方式了。
唯一對不起人的是萩原研二。
‘小橘子,你要用你的能力去救人!
此時此刻, 那個正直善良的年輕警察, 竟然和我面前的蘇格蘭漸漸重合了。
……見鬼了。
一個是專業拆彈的警察, 一個是犯罪組織的成員, 我居然能在后者身上吃到代餐。
“蘇格蘭, 你要想清楚, 孢子病毒可能只有森鷗外有解藥!
我托起他的下巴,希望從他的臉上看到猶豫的蹤跡。
那樣我便能心安理得地違背我對萩原的承諾了。
青年卻沒有絲毫遲疑地點頭:“我想清楚了!
“喂!不是跟你開玩笑, 你真的會死,不會感到后悔嗎?”
“我唯一會感到后悔的事,是你因為我被迫殺人!
心被一觸。
我很少在組織工作以外的時間殺人。
接下了毀滅Mimic的任務,還是忍不住嘴遁紀德。如果這個死腦筋的男人想通了,那我也會放他離開日本。
“我又不排斥殺人——”
嘴唇被蘇格蘭的手指抵住了,他仍然淺笑,笑意像是水波紋,從他的眼眸里一圈圈漾出。
“你也不喜歡殺人,不是么?”
這句話讓人沒法接,我悻悻道:“除了變態,沒人會喜歡吧。”
都快死了,他的表情居然還能如此輕松。
我感覺有些挫敗,干脆不看蘇格蘭,偏過頭欣賞起紀德和織田的槍戰。
兩個人的異能力都是預測短暫的未來,又是差不多的體格,打起來雙方都不算具備優勢。
“紀德,”織田穿了防彈服,也不怎么走心,還有閑情逸致與他聊天,“你認為什么樣的死亡才是有意義的?”
這題我會,我搶著回答:“當然是和表姐以及侄子亂搞而死,死在宅斗的旋渦里!
紀德立馬沖著我的方向開了一槍,同一時間,織田的一發子彈打入了他的肩膀。
平衡的局面出現了微妙的偏差。
織田占據了上風。
“你認為什么樣的死亡才是有意義的?”他重復問了一遍。
紀德一聲都沒吭,將手.槍換到了另一只手上。
砰。
又是一槍。
這槍擊中了紀德的膝蓋,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踉蹌了一下。
但不是織田開的槍,而是我開的。
“原來如此。”我放下手.槍,“由于你們兩人的異能力類似,所以同時使用時似乎互相抵消了!
換而言之,紀德已經看不到短暫的未來了。
“被異能力限制的男人真是可憐。”我感慨道,“異能力果然只能帶來不幸,看吧,我們三個都混得不怎么樣!
貧窮如狗的我,貧窮如狗的織田,以及狗都不如的紀德。
在場唯一的普通人蘇格蘭不認同我的結論:“幸福和有沒有異能力無關,要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才會……會幸福啊!
“祖宗,你少說兩句吧。”我心痛地說道,“你的臉更黑了!
現在比波本都深一個色號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越黑病毒入侵越嚴重。
“紀德,”織田開口耐心地問了第三遍,“你認為什么樣的死亡才是有意義的?”
白發黑膚的男人連中兩槍,終于老實地回答:“當然是為祖國而死!”
他是軍人,天職是守護國家,哪怕是為國家獻出生命,也不能有絲毫怨恨。
“那你現在做的事,是在為你的國家而死嗎?”
織田的聲音驟然變冷,他向來沉默平和,極少露出這樣駭人的表情。
“回答我,紀德,你在做什么!”
“他哪里在為國家而死?”我罵罵咧咧道,“他在欺負一個未成年,一個普通人和一個單身父親,他只是將自己的無能發泄到別人的身上。安德烈?紀德,你不配當一個軍人,你甚至連生而為人的資格都不配!”
當我連名帶姓罵人時,就是氣憤到了極點。
他的出現對誰都是無妄之災。
于是我又連開兩槍。
“住手!”
“橘醬停手!”
織田和蘇格蘭的阻攔都慢了一拍。
兩發子彈分別擊中了紀德的另一只膝蓋和另一側肩膀。
不是致命傷,但使得他基本喪失了與織田作戰的能力。
勝負已分。
“你的下屬打了我三槍,我也給了你三槍,現在我們扯平了,以后沒有仇了!
“算了,”我輕聲嘆了口氣,“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吧,艾利克斯沒有背叛你。那個蠢貨竟然相信了我的鬼話,認為你能得到救贖!
“艾利克斯不是蠢貨!”
明明已經中了四槍,男人卻不肯低頭,也硬撐著沒有倒下。
血順著他的身體往下流,在教堂的地面上濺出一朵朵的血花。
夕陽映在他的臉上,仿佛一團燃燒的火焰。
“收回你的話。”他命令我的語氣像個高傲的英雄。
這一刻,他不是為了自己出面。
而是為了他的士兵。
“那你倒是做到啊!蔽也灰詾然地撇嘴,“否則他就是世界第一的大蠢貨!
紀德氣得咬牙,憤怒使得他的臉不對稱了,五官都有些扭曲。
……反倒多了一絲人味。
恐怕他現在的目標不是求死,而是想要揍扁我= =
“紀德君,你看看外面!碧K格蘭忽然說道。
不止是紀德,連同我和織田,一并朝窗外投去了目光。
窗外,以艾利克斯為首的Mimic成員,全都靜靜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尊雕塑。
“你們的首領紀德大人已經落敗了,”我大聲宣布戰績,“他褲子都打撕了。”
“你——”紀德剜了我一眼,吐出了自他來到這里之后的第一個槽,“你他媽是女人嗎?”
“你猜呢!蔽页惶掳停叭グl表一下戰敗宣言吧,你不說我樂意代勞。”
“紀德大人!”
艾利克斯突然叫了一聲,然后整個列隊全部的Mimic成員,都朝他們的首領敬了軍禮。
紀德愣住了。
不知道是出于心理作用,還是身體的本能反應,他也緩緩抬起手,朝他們回敬了一個軍禮。
……盡管他的那只手臂應該已經疼得抬不起來了。
“抱歉,我輸了。”
……他竟然,認輸了。
“以后,大家——”
紀德卡詞了。
他說不出關于以后的話。
他的異能力只能看到短暫的五秒,因此他根本沒有考慮過漫長的未來。
“紀德大人,失敗并不丟人,”艾利克斯機智地救場,“逃亡也不可恥,總之,我們會永遠追隨你!
其他小兵紛紛附和道:“誓死追隨紀德大人!”
既搞笑,又悲傷。
夕陽下,異國他鄉。
一群背負罵名的士兵,和他們的長官。
回不到過去,走不進未來。
紀德大笑了幾聲,眼淚毫無預兆地掉了下來。
我第一次看到男人哭泣,連怎么吐槽都醞釀不出來……算了,不吐槽了。
他的眼淚洶涌而出,比森鷗外的愛麗絲哭起來還要兇,聲音沙啞,胸腔里像是住著一頭野獸。
“國家不要我們了……”
對哦,他是被國家背叛的男人。
他一哭,士兵們也跟著痛哭,整個一大型奔喪現場。
我也忍不住嚎了兩嗓子:“是啊,國家不要你們了!
“才沒那回事!”蘇格蘭突然中氣十足地說,“你們的國家沒有背叛你們!”
他怎么突然變得這么有勁了。
……壞了,這不會是傳說中的回光返照吧。
“蘇蘇,快躺下,你都回光返照了——”
我阻止不了蘇格蘭,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你們只是被上級背叛而已,憑什么把污水潑到國家身上!”蘇格蘭強烈的共情能力令他上頭,“有沒有想過,國家被你們認為背叛,它也很痛苦!”
……他都能共情非人類了。
“國家怎么會背叛自己的國民呢?”青年的眼神在這個瞬間變得無限溫柔,聲音也是柔柔的,卻充滿力量,“它一直在等你們回家!
一番話,我聽得無動無衷,但對紀德他們很受用。
……他們要回去還得偷渡啊。
“紀德君,你簡直惡貫滿盈,罪孽深重,”蘇格蘭頓了一下,“但不是你的罪名,就一定要努力去平反,我知道你……想求一個公道!
求一個公道。
很明顯的,紀德心動了。
臉上的表情完全出賣了他。
舍棄自身的異能力“窄門”不用,終于突破了狹窄的眼光限制,看到了更加長遠的未來。
“……可我已經無法回頭了!奔o德垂眸,喃喃道。
我表示贊同:“我也覺得!
上一秒還在傷感的紀德頓時惡狠狠地瞪向我:“我死也要帶上你。”
“……”艸,還纏上我了。
“紀德,關于你的事,我的朋友整理了一些情報,”織田說道,“但是也可能幫不上忙,你真正的對手——”
“他真正的對手也不怎么樣,一年前我就跟對方打過交道了!蔽覕偭藬偸郑柏澤滤溃娎x,性格如此,弱點也如此。”
“你見過他?”紀德驚了,“難道你是——”
“是啊,我就是那個,”我笑了一下,“讓你意想不到的因素!
……
“織田作,津島小姐,蘇格蘭先生!
坂口安吾姍姍來遲,帶著他的新身份——也可能是真正的身份,異能特務科的成員。
Mimic全員同意投案自首,開出的條件是在引渡回國后,異能特務科方能夠出面會談,關于他們早期的案子重新審理一事。
“津島小姐,”坂口安吾朝我鞠了一躬,“抱歉,異能特務科決定取消給港口Mafia的異能營業許可證!
“……哦!
意料之中,Mimic是主動投案自首,異能科后續也要付出代價,因此算不上港口Mafia的功勞。
森鷗外百分百要瘋,他有著超出常人的報復心。
蘇格蘭也會——
“我的蘇蘇,你不要死!”我抱住身邊的男人,嚎啕大哭,“你死了誰來洗衣做飯,摸胡子摸癢癢肉,戴貓耳穿女仆裝……”
蘇格蘭掙扎起來:“沒有女仆裝吧。”
夏天的日落時間比其他三個季節都長,夕陽投射在遠處的海面上,是一片燦爛的橘色。
“像是橘醬的發色!碧K格蘭微笑,“很漂亮,我超級喜歡。”
他夸我了,還用了“超級”這樣極孩子氣的形容詞。
大概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中也也是這個發色,你喜歡嗎?”
我總能讓他一秒破功。
蘇格蘭耷拉下嘴角,抱怨道:“就不能說點讓我開心的話嗎?”
“說不了,但是可以做點讓你開心的事!
我將額頭抵在了他的額頭上。
“橘醬認識紀德君的上級嗎?”
“不認識,我只是讓紀德多一些走下去的決心和勇氣!
“嗯?”
“未來會怎樣,明天會怎樣,不去看看,誰知道呢?
蘇格蘭眨了一下眼睛,他歪了一下頭,在我的下巴吻了吻。
“真好,我也想看看我們的未來——”
這回他是真的徹底昏迷了。
第48章
我和波本發生了嚴重的爭吵。
起因是我要把變成植物人的蘇格蘭扔進海里。
“你瘋了嗎?”波本眼看勸說無效, 只能動手阻攔,“津島橘,他人還沒有死!”
“這種狀態和死了也沒區別。”望著這張與此刻的蘇格蘭一樣黑的臉, 我平靜地說,“波本醬, 回到大海是蘇格蘭最后的愿望!
事實上,蘇格蘭最后的愿望是看一看未來。
但未來只屬于活人。
“津島, 我相信這是蘇格蘭的愿望!
在得知蘇格蘭出事后, 與波本一同趕來的黑麥威士忌相對冷靜的多,試圖用分析現狀勸說我,“但是能被送回大海的只能是人類的骨灰,而非尸體,否則后面可能會引起警方的注意, 給組織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一旦上升到組織,格局打開了,我也沒法再堅持將蘇格蘭扔進大海。
“那就交給你們處理了,反正你們都是威士忌組的成員。”
我毫不客氣地松開了抱著蘇格蘭的手, 失去支撐,他朝懸崖跌了下去——
幸好被波本拉住了。
“站住!”
波本冷冷道,“他變成這樣, 你要怎么向組織交代?”
……他也給我上升到組織。
“這是蘇格蘭自己的選擇, 我只是尊重了他的意見。”至于怎么和組織交代, “組織根本不會怪我, 狙擊手并不是稀缺性人才, 少了一個蘇格蘭, 再招人便是了,萊伊, 你有合適的人選可以推薦給琴酒,有內推獎勵!
“你——”波本還想不依不饒,黑麥威士忌攔住了他,朝我點了一下頭:“好,知道了!
“再見了,威士忌們!
我最后回頭看了一眼蘇格蘭,他像一只因為玩累了而睡著的暹羅貓,唇角揚著,大概是在做一個美好的夢。
……也許,他已經看到他想要的未來了。
至此,Mimic事件算是順利畫下句點——自然也只是表面上的句點。
*
一路收拾了十幾個Mafia的成員后,我在萩原送我的機車前,看到了等候在那里的太宰。
他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表情很淡。
“織田作的孩子和餐廳老板呢?”
“我正要去接他們。”我跨上機車,翻出蘇格蘭的頭盔拋給了太宰,“也要用到你,上車吧。”
“我才不戴這個!彼將頭盔又拋了回來。
我想了想說:“那你跟在機車后面跑?”
太宰撇嘴:“我以前就不戴!
“我以前也不戴。”我將頭盔按在太宰的頭上,“但現在不同了!
“為什么不殺了Mimic的首領?”
少年眨了一下眼睛,不是責問的語氣,只是單純的疑惑。
我聳了聳肩:“那兩個菩薩反對,我能怎么辦?連他們一起炸死?到時候你饒不了我,回去組織波本醬也饒不了我!
“你完全能提前動手,”太宰拆穿了我的謊言,“你在故意拖延時間,等他們過來!
“……”
“橘醬,你變了哦!
在他鳶色的眼眸里,我看到了神情平靜的自己。
不再像以前那樣,急于和兄長爭辯,反而默認了他的話。
“我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但是森先生很生氣!碧讛偸,“托你們的福,他的異能營業許可證泡湯了。”
“那麻煩你替我向他說聲不好意思咯!
從海外引來Mimic是大工程,森鷗外必然要布局很久。
現在全部白干,身體受傷最嚴重的是蘇格蘭,心理受傷最嚴重的卻是森鷗外。
蘇格蘭的心理狀態是滿足的,在他看來,用一條命去換另一條命,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而要用人命去換取的證書,也是不合理的。
“森先生不會放過你們的!碧缀龆鴩@氣,“你不怕,那妹夫二號怎么辦?孢子病毒是一種很棘手的病毒,解藥只有森先生有。”
“換個男人唄。”
“不打算搶救一下嗎?”
“那你會幫我嗎?哥哥。”
我叫了太宰一聲哥哥。
……很多年沒稱呼他為哥哥了。
不對,印象里好像就沒有叫過。
太宰的臉上浮現出了恍惚的神色,看不出他是高興還是生氣,他甚至沒對這個稱呼作出任何評價,只針對我的問題進行回答。
“忘了告訴你,”他歪過頭,“其實我是被森先生派來監視你,防止你去解藥偷的,否則——”
“否則就認定你是港口Mafia的叛徒。”我接他的話說,“對嗎?”
太宰微微一笑:“對呀。”
我心想,如果他選擇包庇我,那他就是叛徒,森鷗外不會允許他在Mafia活下去,但如果太宰選擇阻止我,那我和他之間一點微不足道的情誼,也走到頭了。
森鷗外自己是孤家寡人,因而總喜歡玩弄別人身上的羈絆。
然而,這只是他報復我和蘇格蘭的第一步。
“無所謂,我又不關心那家伙的死活。”
*
為了不讓和我接觸過的萩原研二被Mafia盯上,我和他約定在附近的警局見面。
萩原研二拎了兩個箱子,松田陣平也一起陪他過來的。
一箱是貓咪們,一箱是貓咪的玩具和沒吃完的貓條。
打開貓咪籠子,五只小貍花爭先恐后的躥了出來,萩原關上了門窗,防止它們一下子溜出警局。
“你們也出來,不要躺著整天不動,像兩個老人!彼商锍糁槍⑾渥臃D過來,倒出了最后兩只貓。
一只是肥肥的老板貓,還有一只是抱著香煙盒子在睡覺的廣津貓。
我彈了一下廣津貓的頭,它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一見是我,瞬間豎起了全身的毛和尾巴,齜牙咧嘴。
“很好,敢兇我,”我朝它冷笑,“那你就一輩子維持這副德性吧。”
廣津貓:“。。
它立刻低頭示好,竟很不知羞恥地朝我露出了肚皮。
……都五十多的糟老頭子貓了,還學年輕人搞□□這一套,有點惡心。
“現在求我也沒有用,晚了!蔽业吐曊f,“誰叫你的老板那么屑呢?”
“小橘子,我沒有虧待它們哦!比c原興奮地說道,滿臉寫著求表揚。
于是我朝他豎起拇指:“叔叔你真厲害!”
“叔叔?你們兩個差不了幾歲!彼商锫勓员砬樽兊霉殴制饋,“這個稱呼,阿萩,你不覺得羞恥嗎?”
“咳咳!比c原輕咳了兩聲,捏著廣津貓的爪子說,“陣平醬,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小橘子,你手上的事已經忙完了嗎?確定有空照顧貓了嗎?在我家再寄養一陣子也沒關系哦!
“差不多忙完了,這些貓也不是我的,它們的主人回來了!蔽要q豫了一下,緩緩說道,“警察叔叔,我遵守了和你的約定!
在警局里向警察坦白自己沒做壞事,有些奇怪。
更奇怪的是,萩原回應了我。
他望著我,溫柔地說:“我知道你一定會遵守約定的!
“……”善良的人看什么都有濾鏡。
“遵守了,但我也沒幫上忙啊!
雖然沒殺人,卻也沒救人。
織田和紀德是蘇格蘭拯救的,禮花是蘇格蘭安慰的,連Mimic的成員們,也是從蘇格蘭關于國家的一番言論里,被感化后集體自首的。
我充其量只能算一個事件觸發者。
“我還有事,先走了,下次請你們看電影。”我將貓咪全部裝回籠子里,起身與兩位年輕的警察告別。
“有人接你嗎?”萩原問,“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你忘了嗎,我有你送我的機車!
“哈?”松田震驚,“那輛機車真的送出去了?太大方了吧。”
“你太大聲了!比c原提醒道,“只是一輛車而已!
只是一輛車?
……不止。
是他一年的工資。
是我和蘇格蘭的交通工具。
在這次的Mimic事件里,幫上了大忙。
“小橘子!”
我走到警局門口時,又聽到萩原在后面叫我。
他站在臺階上,兩只手握成卷,放在唇邊,像小孩子之間玩游戲那樣說:“我為你感到驕傲。”
驕傲?
我成了警察的驕傲,太好笑了。
“請讓我繼續驕傲下去吧!彼說。
我沒回答他,轉身離開,走到萩原完全聽不到的地方,才輕聲說:“我盡量吧!
……
太宰將除了廣津貓以外的貓咪,全部變回了人。
織田作之助早早地給他們準備了衣服,也有了新的住處——暫時居住在紅燈區的旅館里。
“這里是全日本最大犯罪組織梵天的勢力范圍,現階段的港口Mafia不至于和他們結仇,森首領雖然快氣瘋了,但理智還在!蔽覍V津貓交給幾個小孩,“從今天開始,你們負責照顧這只貓,要好好養哦!
小孩子們都喜歡小動物,迫不及待地抱走去玩了。
腥風血雨的一場陰謀,在他們心里沒留下一點痕跡。
他們甚至相信我是用魔術造成的死亡假象。
胖老板拍著自己的腦袋瓜說:“完全想不起來發生了什么事,就記得有個送披薩的過來,然后我就昏過去了——”
“忘記的事就不要想起來了。”我打斷他的話,安排起他的未來,“從今天開始,你把這家旅館經營起來,做做咖喱飯,賣賣小點心,這里是紅燈街,大半夜玩夠了從風俗店出來肚子餓的人很多,不失為一條商機,比你原來的破房子地段好多了。”
胖老板嘴角抽了兩下:“您安排的很合理。”
……都對我用上敬語了,心里有多怨恨?
“還有你,織田,小說寫了嗎?”
被問到正事,織田有些逃避:“……在醞釀!
我拍拍他的肩:“好好醞釀,明年爭取獲得諾貝爾文學獎,那個是有豐厚獎金的!
胖老板朝我投來鄙視的目光:“那是榮譽!”
“獎金!”
“榮譽!”
“……我盡量!笨椞锊黹_了話題,“蘇格蘭情況怎么樣了?”
“對哦,我師父呢?”已經拜蘇格蘭為師學做小點心的胖老板終于意識到自己的師父一直沒出現。
“你們當他死了吧,以后沒有這個人了!
“你說什么?”
波本,萊伊,紀德,織田作,胖老板……沒有一個人能接受蘇格蘭的死亡。
他確實也沒死,只是睡著了。
……
凌晨四點。
我來到了Mafia大樓頂層的首領辦公室。
“如果不給我解藥,我就按開關了!痹颈挥脕炸紀德的炸彈,被我帶了過來廢物利用。我看著首領椅子后面的影子說,“森首領,你考慮的怎么樣了?”
“橘醬,是我哦!
椅子被轉了過來,坐在上面的是太宰。
“你不是不關心妹夫二號的死活么?”他雙手托腮,吐槽道,“口是心非的戀愛腦。”
第49章
戀愛腦……?
一個連父母和兄長都沒愛過的人, 恐怕到死都不會愛上誰。
“是啊,哥哥大人,沒有蘇格蘭, 我快活不下去了!蔽页咨斐鍪,“所以你要看著我死嗎?”
太宰嗤笑一聲:“你忘記首領安排我的任務了?”
他的任務是阻止我拿到解藥。
我環顧四周, 沒有發現其他人,Mafia也沒有大費周章地設置陷阱。
森鷗外只安排了太宰一人。
“但我們是兄妹!蔽打起了感情牌, “我只有你一個家人!
聞言, 他臉上的笑意更濃了,起身打開了窗戶。
“那么當年是誰拋棄了家人我呢?”
嘩啦——
冷風從窗外灌進來,一下子將我的思緒拉回到十年前。
黃昏的盡頭,幼年的太宰費力地抱著裝蘋果的筐子,追趕載我的汽車。
‘橘醬, 蘋果都摘下來了!’
‘我一個都沒有偷吃!不信你數!’
……他是希望我留下來的。
……他不想一個人。
但是我最終只是漠然地看著他跌倒在夕陽里,連同那筐蘋果一起,摔散在了回憶里。
“那時候我才七歲,我能決定什么?”我假裝掩面哭泣, “你起碼還有自由,之后我連太陽都很少曬到了!每天也是吃不飽穿不暖的嗚嗚嗚。”
事實上太宰很早就想離開津島家去流浪了,只是因為我的散漫而選擇陪我留下, 并打算一輩子都虛耗在絕望又平靜的生活里。
卻沒想到會被我拋棄。
“我可以幫你, ”太宰關上窗, 回過頭看著我, “但那樣做我就是Mafia的叛徒了!
“……啊這!
“解藥在第二個抽屜里。”他坐回了椅子上, 擺了擺手, 繼續微笑,“拿走吧!
“……”
不對。
如果太宰不介意背叛也想給我解藥, 解藥又在如此順手的地方,他早就給我了。
“你不是太宰。”
我拔出手.槍,面前的青年也隨即變成了一個金發紅裙的女孩。
——是森鷗外的人形異能愛麗絲。
“上當了呢。”女孩十分得意地笑了,“果然和林太郎想的一樣!
她在這里,就意味著森鷗外就在附近。
下一秒,我與站在門口的森鷗外視線相交。
“橘小姐情感很豐富嘛。”他故意將聲調拔得很高,毫不掩飾語氣里的嘲諷,“既要擔心情郎,又要牽掛兄長!
“沒你感情豐富!蔽不甘示弱道,“為了異能營業許可證,費心幾年了吧,感想如何?”
“感想?”森鷗外被精準踩中雷區,笑容變得極其恐怖,“恨不得將你撕碎哦。”
我本該繼續挑釁他,撕不碎哦。
但我忍住了。
現在我面前有兩條路,一條是蘇格蘭得救,而太宰成為叛徒。一條是太宰繼續留在Mafia當干部,而蘇格蘭永遠沉睡。
太宰和我一樣缺乏歸屬感,我們無法像正常人那樣擁有家庭,所以才會一個在不同男人的家里輾轉借宿,一個住在海邊全是廢棄物的集裝箱里。
Mafia也許不是個好地方,但太宰對它傾注了很多心血,離開這里,又能去哪里呢?
我要是能想明白這個問題,也不會留在黑衣組織了。
“森先生,我知道Mafia對你來說很重要,我不懷疑你會為了它的未來,犧牲你所擁有的一切,但織田本人并不想犧牲,”頓了頓,又補了一句,“紀德也不想!
那兩顆淪為棋子的人,前者只想好好寫小說,養大五個孩子,后者只想洗刷身上的冤屈,回到深愛的祖國。
“真正愿意犧牲的人,”我嘆了口氣,“就只有我的蘇格蘭!
甚至到最后一刻,那個溫柔的青年都沒有后悔。
“哼!鄙t外冷笑道,“你們兩個蠢貨毀了我的一切!
“Mafia還在,你的成員一個沒少,談何失去了你的一切?”我試圖寬慰他,“這次失敗了,還有下次。失敗乃成功之母,恭喜你,森先生,你當媽媽了。”
“……創造災難是很麻煩的。”
男人忽而露出了古怪的表情,盯著我的兩只瞳孔晶亮晶亮,閃爍著詭異的紅光,“沒了一個災難,只能再創造一個!
他的聲音在黑暗中無比清晰。
我瞬間懂了他的意思。
Mimic之所以成為災難,是因為他們的破壞性太強,棘手到只能Mafia出面收拾爛攤子。
作為回報,異能特務科才會允諾異能營業許可證。
現在Mimic自首歸案,橫濱恢復和平,異能特務科無需向Mafia低頭,但如果出現下一個破壞性強的人,那么森鷗外的異能營業許可證便又有希望了。
“橘小姐,你就是下一個災難!
不是商量,完全是命令的口吻。
真叫人不爽。
“哈?”我吃驚地反問,“我又不是Mafia的成員,你憑什么安排我?森鷗外,你腦殼壞了吧?”
“不這樣,太宰君和蘇格蘭君都會有麻煩的。”森鷗外最擅長的便是威脅。
他自以為穩穩地拿捏住了我。
“畢竟你虧欠太宰君很多,而蘇格蘭君也是因為幫你,才中毒倒下!
“你想多了,我不會同意的。”我拒絕了他的提議,“成為災難,即使不會死,也要永久失去自由了!
我的確擁有殺不死的異能,但我沒有絕對能逃脫的把握。
被關在黑暗的地下室里度過余生,手機、電腦、動畫片、蘋果,一個也沒有,想想就要無聊死。
“橘小姐,你知道太宰君為什么住在集裝箱里嗎?”森鷗外突然問道。
“你心黑唄。”我朝他翻了個白眼,“屑老板給的工資太少,他付不起房租和稅金,不住集裝箱住哪里?”
“是你拋棄了他,把他一個人留在了深淵里!
……黃昏中奔跑的小小人影在我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我第一次見到太宰君時,他在投水自殺。”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復,橘醬,蘋果都給你摘下來了。
“我救了他,他仍然想死,后來跟隨我加入Mafia,也只是因為在這里比較容易死!
……他還說,橘醬,一個都沒有少,不信你可以數。
“我想不明白,年紀輕輕頭腦靈光的少年人,為什么總想著自殺?”森鷗外微笑,“因為他被心愛的妹妹拋棄了噢!
“橘小姐,你從未回應過他的任何期待。”
我終于看清了,夕陽里幼年太宰的表情。
……他在哭。
原來在我離開津島家之后,他什么都沒有了。
“太宰君會變成這樣糟糕的人,全是你的錯。”森鷗外的目光邪惡到近乎天真,“他到死都會住在垃圾場的集裝箱里,因為那里是拋棄之地。”
明明是詛咒,卻又像是祝福。
“你在PUA我!
聽完森鷗外的話,我反倒平靜下來了,腦海里的小小人影也被黃昏之后的黑暗吞沒了。
“住在集裝箱里沒什么不好,不用承擔房租和稅金,以后死了就地掩埋,森先生可以考慮去做太宰的鄰居,這樣也能給Mafia省錢!
森鷗外噫了一聲:“有一個狠心的妹妹真是可憐,畢竟是家人!
“有一個狠心的上司更可憐呢,他大部分時間面對的可是你!
事已至此,引爆炸彈沒有任何意義,即使把森鷗外炸死,我也拿不到解藥,還會被Mafia無止境地追殺。
——不會死,但他們擅長讓我生活在一片廢墟里。
我推門走出去,毫不意外地看見了立在外面的太宰。
森鷗外向來不按常理出牌,他竟然敢賭太宰不會殺了他篡位,反而乖乖為他守門。
“晚上好,哥哥!
我與他擦肩而過時,停了一下。
“你為什么還住在集裝箱里?”
“沒什么不好吧!碧讛宽,“不用承擔房租和稅金,以后死了就地掩埋。”
——他聽到了我和森鷗外的對話。
“很好!蔽點了點頭,“那你就在那里面住到死吧。”
離開Mafia大樓前,我瞥見愛麗絲手里有巧克力,一把奪了過來,惹得小女孩哇哇大哭。
森鷗外急著安慰她,語無倫次,像個因為溺愛孩子而變得愚蠢的家長。
如果把Mafia比作孩子,那他也是溺愛過了頭。
*
在我意識到這里是蘇格蘭所在的醫院時,我已經站在了病房門口。
沒有森鷗外的解藥,也沒有像我這樣能解毒的異能力,他只能接受最普通的輸液治療。
孢子病毒寄生在肺部,對呼吸有影響,他被接上了氧氣管。
病房里波本和萊伊,還有看上去憂心忡忡的坂口安吾。
一見到我,三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波本的火氣已經下去了,看來他也意識到當蘇格蘭面臨險境時,他的反應超出了普通同事之間的關心。
“路過了,就進來看看。”我剛準備享用從愛麗絲那里搶來的巧克力,突然想起這是蘇格蘭喜歡的東西。
——他偏好巧克力口味的奶茶和餅干,估計也是喜歡巧克力的。
“蘇蘇,假如你睜開眼睛,我就分一半給你吃!
蘇格蘭安靜地躺著,毫無反應。
“算了,只要你醒來,”我將巧克力塞進他的手里,“全部給你吃!
奇跡沒有發生。
巧克力從他的手里滑落,摔在了地上,碎成大小不一的塊狀。
……小時候,我救不了太宰。
……后來,我救不了自己。
……再后來,我救不了白州。
……現在,我也救不了蘇格蘭。
關于救人這塊,永遠是我的短板。
“蘇蘇,我又當媽媽了!
“什么?你們兩個——”波本大吃一驚,“騙人的吧,什么時候?”
“又是指什么?”萊伊注重到了關鍵字眼,“不是我們以為的當媽媽吧?”
“失敗不是成功的媽媽嗎?”
“……”波本無語地扭過了頭,不想看我。
“津島小姐,他的生命特征還算穩定!臂嗫安吾開口說道,“……沒有解藥就只能手術切除身體里的病灶了,效果未必會理想!
我不關心蘇格蘭的病情,他不醒來都沒有意義。
“你之前說過,隨我處置!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鏡,“是。”
“那你給我一張營業許可證吧!
森鷗外發瘋的原因是異能營業許可證,解鈴還須系鈴人。
“抱歉,這個不在我的能力范圍內。”坂口安吾是日本人的楷模,動不動鞠躬道歉。
言辭切切,鳥用沒有。
“我只能幫你做到能力范圍內的事!彼a了一句。
我想了一下,把手.槍遞給了他:“那你自殺!
坂口安吾:“……”
“這個在能力范圍內吧?”
“不要胡鬧。”波本將頭又轉了回來,“這里是醫院!
“沒胡鬧。”我收回了槍,“什么‘隨我處置’,太沒誠意了!
“Mafia要想取得異能營業許可證,除非做出重大的成就,”坂口安吾緩緩說道,“比如拯救許多人!
第50章
“那森鷗外恐怕要成佛了!
對坂口安吾的提議, 我只能給出這樣的評價。
讓Mafia去救人,做好事,這可能嗎?
森鷗外必然早就把能取得異能營業許可證的政策研究透了, 才會煞費苦心布局將Mimic引入日本變成災難,給Mafia創造立功的機會。
現在原計劃泡湯, 他的第一反應仍然是制造下一個災難。
“安吾,你還是睡吧。”我拍了拍坂口安吾的肩膀, “與其抱有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不如去找找和孢子病毒有關的資料。”
“橘前輩,你是要去找資料嗎?”
波本又稱呼我為橘前輩了。
為了救蘇格蘭,他對我的態度都變好了。
“我找什么資料?我和蘇格蘭又不熟,況且我也沒有資格進入各大機構的檔案局!蔽页ū咎Я颂掳,“我是要去找下一任男朋友!
怒氣從他的瞳孔一閃而過, 嘲諷地勾了勾嘴角:“還真是沒有心啊!
“你有心,那你管他唄。”
……
離開醫院后,我仍然覺得奇怪,波本希望我救蘇格蘭, 坂口安吾也寄希望于我,難道我看上去像是很有救人經驗的人嗎?
明明我誰也沒救成功過。
從以前,到現在, 一次都沒成功過。
Mimic事件結束, 組織暫時也無工作安排, 我又變得無所事事。
原先的公寓我不想回, 紅燈街租下的旅館變成了織田一家的住處, 再加上不能給萩原帶去麻煩, 我兜兜轉轉,最終回到了費奧多爾的家里。
——這里即使被Mafia炸了也無所謂。
歷史重演, 費奧多爾被我從被窩里拽出來時,氣呼呼地抱怨:“住這里可以,但你要給我做飯洗衣服,打掃衛生泡咖啡,準備下午茶!
他迫不及待地提了一堆要求。
“知道了,祖宗!
我在費奧多爾的錢包里找出零錢,出門去便利店買了打折的面包和蘋果果醬,回來后又清洗了咖啡機,煮了兩杯咖啡。
沒錢買奶球,我只能往咖啡里加糖,結果一不小心加多了,齁得我這個甜黨都咂舌。
費奧多爾磨磨蹭蹭地起了床,換睡衣時竟也不避著我,被我踢進了浴室。
“你也會感到不好意思嗎?”
“不會,但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這里只有一間臥室!辟M奧多爾叼著牙刷慢吞吞地回過頭,“……要復合嗎?”
我現在處于空窗期,費奧多爾也是單身,之前因為太宰的阻撓,我們匆匆分開。
坦白說,和他在一起,談不上多開心,但至少不無聊。
他會的東西特別多,做的事也極其危險。玩俄羅斯輪盤,給人開腦洗腦,傳播網絡病毒……
兩個爛人,天生一對。
“不了吧。”我想了想,“復合了也會被分開,太宰不可能同意的!
費奧多爾嗤之以鼻:“太宰君還是管好他自己吧。”
我默然,他說的沒錯,太宰生性愛玩,沾花惹草,經常收到一堆由女人寄來的炸彈,但在我的事情上,他卻總是打著各種荒誕的借口,過濾掉我身邊的男人。
唯一被他另眼相看的是蘇格蘭。
……蘇格蘭,怎么又想到他了?
我趕緊喝了一口咖啡,甜的要命,再啃一塊面包,硬的要死。
蘋果果醬也充斥著一種廉價香精的味道,可轉念一想,這本來就是便利店里最便宜的果醬,當然無法和蘇格蘭用新鮮蘋果熬的果醬相提并論了。
好想喝拉花的卡布奇諾,吃松軟的牛奶面包——這些都是蘇格蘭以前會給我準備的早餐。
蘇格蘭,蘇格蘭!這家伙雖然變成了植物人,卻在我的生活里到處留下了痕跡。
“怎么不吃了?”費奧多爾咬了一口面包,露出了愜意的表情,“你不吃就把果醬都給我。”
“拿去吧!
“蘋果果醬你也舍得?”或許是我以前對蘋果太過執著,現在變得突然大方令費奧多爾警覺了起來:“不會是在里面下毒了吧?”
我答非所問:“費佳,你知道怎么樣讓一個感到痛苦嗎?”
“痛苦?”
沒等他回答,我就說出了答案:“把她扔進蜜罐子里,泡一陣子,再把蜜罐子打翻!
“的確如此!辟M奧多爾點頭表示贊同,“太宰君有句很矯情的名言,‘若能避開猛烈的歡喜,自然不會有悲痛的來襲’,說的可能就是這個意思。”
“噫,他說過這樣的話么?”
我沒聽太宰說過,但并不意外他會和費奧多爾講,三人同行時,他們兩個經常用我看不懂的暗語聊天。
……智商墊底的煩惱。
“承認吧,津島。”費奧多爾伸手撫上我的臉,“你想救那個叫蘇格蘭的男人吧,我已經知道你們的事了,太偉大了,竟然為了讓罪犯洗刷冤屈,而放棄自己的生命!
我撣開他的手,罵道:“笨蛋,你剛摸果醬的手又摸我的臉!”
他低低地笑了一聲:“你還想救太宰君!
“……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彪x譜到家了!
“噓,不要試圖反駁。”費奧多爾將我的嘴捏成了鴨子嘴,“否則就是心虛!
“我虛你個頭!”我不甘示弱地也將他的嘴捏成鴨子嘴,兩個人持續互掐著,直到他因為氧氣不足翻起了白眼,我才松開手。
“……得救了!彼鴼庹f,“還是不要復合了,我吃不消!
“哈哈你真的是個俄羅斯人嗎?”
據說俄羅斯人能打熊,但費奧多爾低血壓又貧血,別說打熊了,他曾經還在樹林里被一只浣熊恐嚇到掉進河里。
“今天天氣似乎不錯,津島,要去約會嗎?”
我搖了搖手里的咖啡杯:“不去,我哪里也不想去!
“這里沒有電視,沒有網絡,也沒有新書,你確定不會感到無聊嗎?”
“我可以拆你的帽子玩啊。”
費奧多爾有一頂十分喜愛的白色絨帽,但太厚實了,只能冬天戴,夏天就掛在墻上欣賞。
聞言,他臉色變得難看起來:“絕對不可以,不然我死給你看!
“你這是在威脅你自己嗎?”
在我快碰到他的帽子之前,費奧多爾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我,然后將我拖出了家門。
“我身體不好,你不準欺負我。”他氣惱地嘀咕,“這次我又沒攪合你們的事,都在家里修電腦了……”
夏日的陽光曬得人頭腦發昏,我仰起臉,一朵遮蔽的云都沒有,天空干凈澄澈,藍得像蘇格蘭的眼睛。
……怎么又想到他了。
他到底有什么能令人念念不忘的點呢?
我不禁開始思考。
做飯好吃?——中也請我吃過更高級的料理。
會洗衣服?——費奧多爾也能將衣服扔進洗衣機。
有胡子?——織田作之助也有胡茬,但我毫無上手去摸的欲望。
有癢癢肉?——這玩意每個人都有,但除了他之外,我沒有碰過別人的癢癢肉。
他槍法很準?——他在組織也排不到第一。
幫得上我的忙?——麻了,他幫的全是“倒忙”,經常在我放大招的時候打斷我,氣得我恨不得踹死他。
此男規矩極多,不準我抽煙喝酒開車,不準我和其他男人亂搞,但也不答應和我交往。
他比波本更懂如何釣著我。
但,他成功了。
“費佳,你那么陰險狡猾,卑鄙無恥……”
感受到掐在脖子上漸漸收攏的雙手,我繼續問道:“偽造一張異能營業許可證,應該不在話下吧?”
“你認為Mafia的森首領是傻子,還是異能特務科是一幫飯桶?”費奧多爾狠狠地打了一下我的頭,“你換個男人吧,我到底哪點比不上那個蘇格蘭?”
“人家蘇格蘭起碼是個男人!
費奧多爾冷笑:“眼睛不用就給需要的人,我現在幫你摳出來!
“可是我真的很想讓他看一看大家的未來啊啊啊啊——”
對著橫濱港灣大橋一通亂喊,我心里的郁悶總算消散了不少。
現在能努力的方向只有兩個。
一個是好好學醫,回組織研究關于孢子病毒的項目,說不定幾十年后,蘇格蘭就有救了。
……也可能我和他都入土了,孢子病毒還是無解。
另一個是從森鷗外那里拿到解藥,而能與他交易的東西只有異能營業許可證。
坂口安吾給了我更明確的方向,讓Mafia去救人,救很多人,以此來證實它的決心和實力。
……這方向還不如不給。
“津島,你的異能力是什么?”費奧多爾忽然問道。
“你不是知道嗎?”我整理了一下頭發說,“免疫物理傷害,免除毒物侵害,耐熱耐寒,基本不會死亡,但我是主動型異能力。”
這些情報,在剛認識費奧多爾時,就被他套走了。
“不,我覺得這只是表面的異能力。”他微笑道,“你有事隱瞞了我!
“你非要這么想,那我也沒辦法!
“太宰君的心理被困在孤島,蘇格蘭的身體被困在病毒里,而現在能救他們的人,就在你身后!
我回過頭看了一眼,空無一人。
“十、九、八——”費奧多爾神神叨叨地開始數數。
就在他數到一的時候,一張網從天上落下,將我罩在了里面。
“你就是冒犯A大人的那個小鬼?”
A大人?
Mafia的干部A?
這不是我之前一直在找的人嗎?
“這是替A大人抓住她的賞金。”抓住我的少年將一枚紅寶石交給了費奧多爾,還很禮貌地說,“謝謝你了!
罩住我的是異能力織成的網,只要我將它反彈回去,便可以逃脫。
但這樣會在費奧多爾面前暴露我真實的異能。
“加油哦!彼粗业难劬φf。
“是!”抓捕我的少年以為是在和他說話,替我回答道。
“……我也會得到我想要的東西。”費奧多爾低下眼眸,“最后的贏家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