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波本很火大。
這很明顯。
然而,卻不像是對蘇格蘭的嫉妒之火,就是純純火大。
“橘前輩你可從來沒告訴過我,你還精通網絡!”
確實。
這個窮房子里連臺電腦都沒有,電視機也只能看兩個節目,很難讓波本想到,我居然會上網。
但這是重點嗎?
……重點不應該是我只想教蘇格蘭,而不想教他嗎?
“你也沒問過我。”我覺得自己很無辜,“而且按照你爭強好勝的脾氣,教了你,你就去挑釁公安了,然后東窗事發,我們一起蹲局子。”
波本:“……”
波本:“我沒那么沖動!”
“咳咳,”蘇格蘭替我辯解道,“這是橘醬的個人隱私,她沒有義務向你匯報。”
“就是就是。”我朝蘇格蘭投去贊許的目光,“總算有個公道的聲音了。”
“別太囂張了,蘇格蘭威士忌。”波本的怒火轉了向,叫的甚至是全稱,“你不過是做了幾頓飯,付了幾個快遞錢,橘前輩這么聰明的女孩子,才不會淪陷在這種小恩小惠里!”
臥槽,蘇格蘭不生氣,我都要生氣了。
人家出錢又出力,他管這叫小恩小惠,他倒是拿個大恩大德出來啊!
“我已經淪陷了。”我絲毫不給波本臺階,堅定地站在了蘇格蘭這邊,“琴酒說過,抓住一個女人的胃,就抓住了一個女人的心。”
蘇格蘭與我一唱一和:“橘醬,你明天想不想吃肉桂蘋果泡芙?”
“想!”我一邊回答,一邊朝波本做了個鬼臉。
哼哼。
然而下一秒,我看到波本右手的食指指尖,勾著半卷白色的繃帶。
他剛才在浴室里偷聽到我和蘇格蘭的對話匆忙出來,因而連襯衫都沒有脫完,只是解開了全部的紐扣,露出了結實的腹肌。
“橘前輩,你今晚想不想——”
繃帶像飄帶一樣垂了下來。
配上他輕浮的表情,這是一個明顯的暗示。
“蘇格蘭。”我一秒倒戈,對旁邊的青年說,“我和波本睡房間,你今晚睡車里吧。”
“橘醬?”蘇格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為什么?”
——為什么剛剛還為他淪陷的橘醬突然就不淪陷了。
因為波本肯放下男德,我不能辜負這份情誼。
他怔怔地問:“琴酒不是說過,抓住一個女人的胃,就抓住她的心了么?”
“可我是津島橘,不是琴酒。”我厚著臉皮說,“別太難過了,雖然夜晚屬于波本,但我的白天還是屬于你。我明天還是會吃你做的肉桂蘋果泡芙噠。”
最后的噠字就很妙。
我和蘇格蘭共度了奇妙的三天,他在琴酒的槍下保護我,在梅塔異能之中安慰我,為我準備一日三餐,為我上藥,為我照顧野玫瑰,為我畫故鄉的蘋果樹,為我刷卡,為我藏起《完全自殺手冊》……
但我沒有相信過他。
一秒鐘都沒有。
“那我睡客廳。”蘇格蘭說。
“客廳也不行哦。”
“橘醬。”青年的眼神沉了下去,“我想知道理由。”
“這是橘前輩的個人隱私,沒有義務告訴你。”波本幸災樂禍地把蘇格蘭先前懟他的話還了回去,“就算你做飯再好吃,男朋友的特殊作用也代替不了。”
特殊作用一詞,他咬音很重。
蘇格蘭臉上的表情裂開了:“波本,你別太過分。”
“蘇格蘭,”我開口道,“要不然你在房子里,我和波本去車里。只不過那里空間小,影響他發揮,可能會讓我不太舒服。”
“……”
長久的沉默后,蘇格蘭低下頭,自嘲道:“那我還不如呆在車底。”
他一言不發地走出了家門。
咔噠——
蘇格蘭剛出去,門就被波本反鎖了。
然后他緩慢地轉過身。
臉上得意的笑容一秒鐘切成了生無可戀。
“橘前輩,你換個癖好吧,我不想再當替身了。”波本無奈地脫下襯衫,“要是被蘇格蘭知道了,肯定笑死我。”
“所以我不是支開他了么?”我坐在床上,朝他一抬下巴,“開始你的表演吧。”
黑色微卷的假發,白色的襯衫和黑色的西裝。
一圈圈繃帶被纏繞在青年的身體上,接著是脖頸和右眼。
“為什么會有人不受傷也在身上裹滿繃帶呢?”波本問我。
我也不知道答案,只能以廢話文學回答:“因為他是繃帶浪費裝置嘛。”
很快,一個從夏威夷美黑過的太宰治新鮮出爐了。
美黑過的,太宰治。
我別開了臉,“你還是拉燈吧。”
“我長得這么黑真是對不起你了。”波本翻了個白眼,啪的一聲關掉了燈。
這不是我們第一次這樣了。
起初,他不肯答應。
然而我用mafia的組織架構作交換時,他動搖了。
不過那次鬧了烏龍,給他繃帶,他拿來綁我的手,叫他脫衣服,他連褲子皮帶都解開了。
我解釋只是叫他讀劇本后,他的表情更復雜了。
‘所以你其實是兄控?’
‘不,那可太惡心了。’
拉了燈,整個房間暗了下來,月光從窗外照進來,灑在蘇格蘭今天剛置辦的屏風上。
波本坐在屏風下,開始念臺詞。
“橘醬,今天媽媽做了你喜歡的鯛魚燒,太偏心了,她說明天才做我喜歡的蟹肉豆腐。”
念的次數太多,他已經不需要看劇本了。
“橘醬,今天爸爸去東京出差,給你帶了你一直想要的海洋寶寶,你要記得分我一半哦,下次我把假面超人的卡片送給你的。”
“橘醬,院子里的野玫瑰終于開花了,你猜是什么顏色的?”
“橘醬,老師明天要來家訪,你有沒有緊張?放心,你表現的那么好,你是我們全家的驕傲……”
說實話,我第一次聽到這些臺詞時,也覺得五雷轟頂。
太宰從來沒對我說過什么好話。
母親不可能給我們做點心,父親更不可能給我帶玩具。院子里的野玫瑰很早就被拔了,也沒有老師登門家訪。
所有的臺詞都是白州用想象力寫的。
從摩西島前往青森的路上,他每天都會寫兩句,然后讀給我聽,描述一個他喜歡的世界。
我從聽得作嘔到面無表情,再到敷衍配合,他全程樂此不疲。
‘什么時候你能不念呢?’我提出過抗議。
‘嗯,什么時候呢?’他微笑,‘在津島小姐能自己描述一個你喜歡的世界之前,我會一直念下去。’
‘……閉嘴吧,求求你了。’
到頭來,也沒有一直念下去。
白州應該是認識太宰的,否則他也不會cos成后來我見到太宰的樣子,他提前把太宰的樣子讓我看到,大概是怕我記性太差,在未來認不出兄長。
少看不起人了!太宰那家伙燒成灰我都認識。
雖然至今,我對白州描述的世界依然不感興趣,卻習慣了在他寫的臺詞里漸漸睡著,治療從小就有的失眠。
“橘醬,我會永遠保護你……”
波本念完最后一句臺詞,我已經困得睜不開眼睛了。
“橘前輩,你睡著了嗎?”
我閉著眼睛沒吭聲。
“橘醬,我明天晚上約了苦艾酒吃飯喝酒,你不會介意吧?”
“……”左拳已硬。
“津島橘,你活該低工資,沒代號!你這輩子都別想有代號!”
“……”右拳已硬。
“哎,你還說我呢,你也沒有把我當成自己的男朋友啊。”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替我掖好被子,“我到底哪里不如蘇格蘭了?我是絕對不會把你讓給任何人的。”
“……”耳朵已瞎。
*
組織約定碰頭的地點是橫濱的一座廢棄廠房。
琴酒是個鬼才,為了節約經費,通常不選咖啡館、餐廳這種讓我有消費機會的場所。
每次都能找到方圓十里見不到一個自動販賣機的鳥地方。
某種意義而言,他把組織當成了自己的戀人。
我是坐波本的車來的,早上起來蘇格蘭的車已經不在樓下,應該是開到附近的小旅館去睡覺了,真在車上將就一夜,估計能被蚊子抬走。
“橘前輩,你確定要穿成這樣嗎?”在下車前,波本再次問了一遍。
“對呀,見琴酒自然得表達忠心。”
“建議不要,他會罵你。”
“我不信他37度的嘴能說出多冰冷的話。”
“你聽話吧。”波本扶額,“我把外套借你穿,你身上傷還沒好,不能再挨打了,不然我還要照顧你……哦不對,你白天屬于蘇格蘭,讓他照顧你吧。”
“烏鴉嘴。”我拒絕了波本的外套,“說不定琴酒心花怒放,會給我年終獎多漲幾位數。”
“還幾位數,我覺得你一日元都拿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