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張家的鬧劇一直持續到柳木木開學之前。
雖然張家老太太被抓走了,但是張世京前妻一家幾乎天天來鬧。
這家人還挺有意思,為了不被小區的保安趕走,專門找人在這里租了套別墅,只要沒人投訴,保安也不會去管,最多盯著點以防發生意外。
這家人還來拜訪過董家,送了些禮物,說這些天打擾到他們家了,專門來致歉的。
姜麗一開始還覺得不滿,不過這家人實在很會做人,也會說話,至少比隔壁的張老太太強多了,她也就收下了這份禮物。
隔了幾天,柳木木再次見到張世京,他已經不復之前的整潔模樣,胡子沒有剃,一套衣服也不知道幾天沒換,眼底都是紅血絲,想必好幾天沒睡。
這也正常,親媽和兒子都被關在警局里,前丈人一家還打算跟他死磕,他就是有三頭六臂也不夠用的。
不過張世京這人確實還是有些本事的,不知道他用了什么辦法,張揚被放了出來。
不過張老太太,恐怕是出不來了。從姜麗那里聽來的最新消息,張老太太的前兒媳的死和肚子里畸形的孩子,恐怕真的都和她有關。
警方那里有呂瑤交上去的,她做噩夢時候自言自語的錄音,雖然無法做為證據,卻足夠讓他們重新開始調查張老太太前兒媳的死因。
隨著警方掌握的證據越來越多,加上對張老太太的突擊審訊,最后她沒能抗住,親□□代了犯罪事實。
一切的起因只是她不滿前兒媳壞了女兒,她想要對方再生一個兒子。
那時候兒媳懷孕,已經提前得知是個女孩,張老太太不滿,但是兒子和兒媳都很高興。
于是她想了個招,經人介紹,花了大價錢去買了生子丸,偷偷給兒媳換上了。
她兒媳去做檢查的時候,查出孩子可能是畸形,需要引產。
如果是別人,大概會覺得運氣不好,傷心之后就接受現實了,但是張老太太的前兒媳是個很較真的人,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當時她找人檢查了自己吃的藥,然后查出了生子丸。
后來,她拿著生子丸去和張老太太對峙,兩人拉拉扯扯的時候,她前兒媳摔下了樓梯。
人被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不清醒了,自然也沒辦法說出是誰推的她,最后人沒搶救過來,死在了醫院里。
張老太太不承認故意殺人,時隔這么多年,警方大概也查不到新的線索,會怎么判還很難說。
但是消息靈通的,知道這件事后都有些唏噓。
而董正豪,更多的是后怕。
因為張老太太和他親媽實在是太像了,如果不是他們家老太太不知道生子丸這個東西,很難確定她當年會不會給姜麗喂上。
“也不知道現在的老太太都怎么想的,非要執著生男孩,一個不夠還非得生兩個。”董正豪以過來人的口吻評價道。
柳木木嫌棄地哼了一聲:“大概都覺得自己家有皇位要繼承吧,繼承人可不得好好選一選。”
感覺自己被諷刺了,董正豪輕咳一聲:“咳咳,從古至今都是這樣的,家里還是需要男孩做頂梁柱的。”
“哦。”柳木木一手撐著下巴,轉向董奇,“頂梁柱,對你爸說點什么。”
正啃雞翅的董奇茫然地抬頭,然后對他爸說:“我覺得……咱家就我一個繼承人就夠了。”
猶豫了一下,他又補充了一句:“孩子生多了傷錢,你看隔壁的張叔叔,為了生孩子,眼看要破產了。”
這臭小子竟然還教訓上他了!
不過仔細想想,好像還挺有道理。
雖說隔壁張家這種事罕見,但為了個男孩,搞到幾乎家破人亡的地步,也挺讓人心驚膽戰。
“有一件事我挺好奇,那位張叔叔,真不知道他前妻是怎么死的嗎?”柳木木突然說。
董正豪猶豫了一下,放下了筷子:“不好說。”
他對張世京的了解多在生意上,雖說感覺對方人不錯,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倒是姜麗,斬釘截鐵地說:“他肯定知道。我覺得,他當初急著娶呂瑤進門,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用男女關系來掩蓋前妻死亡的真相。”
就比如她,和張雪琪關系好,從她口中得知的所謂的前嫂子的死亡真相,不就是被呂瑤刺激到,然后摔下樓的么。
之前張雪琪還口口聲聲說,她媽對前嫂子多好,現在想想,簡直可笑。
誰能想到,真正的死因是和張老太太有關。
柳木木挺贊同這個說法,不過只憑這些,張世京大概不會受到什么懲罰。
現實對張世京最大的懲罰,就是他的生意出了很大問題。聽董正豪說,他已經打算賣掉現在住的這套別墅了,不過大家都知道了他前妻的死因,人就是在這里被害的,恐怕房價會被往下壓不少。
開學前兩天,錢曉萌提前回了學校,約柳木木出去玩,兩人約好了時間,柳木木剛出門就看見了張家父子二人。
兩人大概是打算搬出去住,收拾了一些行李正打算帶走。
張世京看著比前幾天精神了一些,但身上那股頹然的氣息很明顯,至于張揚,比之前還要陰郁。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拘留的時候沒有休息好,他眼底青黑一片……
想到這里,柳木木突然心頭重重一跳,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之前她一直沒有注意到,董奇的蠱當初傳染給了張揚,按說張揚回家后就會傳染給他全家人。
張老太太當時的癥狀就十分明顯,可是她記得,那段時間幾次見面,呂瑤的臉色都很好,根本不見被傳染的跡象。
雖說不做虧心事,這種蠱不會對人有多大影響,可就算沒有虧心事,總會有一些擔心的事,后悔的事。
呂瑤為什么一點都沒有被影響?
自己沒有被影響是因為有卦師牌,呂瑤呢?
柳木木突然覺得,自己之前對呂瑤的那一絲絲古怪的感覺,并不是無來由的,這個女人可能真的有點問題。
可惜自從呂瑤和張世京離婚之后,就再也沒有她的消息了,想要再確認也來不及了。
因為心里想著呂瑤,柳木木并沒有和張家父子說話,只是點頭示意后就快步離開了,一直到了和錢曉萌約好的地方,她才終于把注意力從這件事上移開。
錢曉萌已經提前到了,她穿著白色外套,圍著紅色的圍巾,站在路邊十分顯眼。
看見柳木木之后,她一邊喊一邊用力揮手:“木木木木……”
完全沒注意到路人在經過她身邊時突然拐彎的行為。
柳木木突然不是很想過去了,感覺自己的名聲會受到連累。
然而錢曉萌沒用她走過去,已經提前撲過來了,十分熱情。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們一個多月沒見,我想死你了。”
柳木木被熊抱入懷,又被強迫貼貼臉,毫無人權可言。
“然而我們幾乎每天都在發信息。”柳木木小聲反駁。
她們寢室的聊天群里每天都非常熱鬧,有聊不完的話題,昨天她們還在群里商量回來之后的第一頓飯約在哪里吃呢。
“那怎么能一樣,我們又沒有見面。”
這話真耳熟,想當初她就是這么對燕修說的,風水輪流轉。
錢曉萌終于貼夠了,才放開柳木木,然后歡樂地挽著她的胳膊:“出發,我們去逛街。”
兩人對逛商場的興趣都不大,正好柳木木最近開啟了慶城的新地圖,就把錢曉萌帶去了古董街。
古董街靠近老城區,只是當地人習慣性的稱呼,這地方十分熱鬧,有雕刻印章的,賣古玉翡翠的,擺攤賣古磚的,當然少不了算命卜卦的。
這是劉瞎子來到慶城后做生意的地方,之前專門帶柳木木來溜達了一圈,她就把錢曉萌也帶了過來。
雖然地方有點亂,倒也沒有什么強買強賣的行為發生,過來看個熱鬧還是挺不錯的。
而且古董街末尾還有幾家寵物店,里面的貓貓狗狗都很可愛,最后可以吸貓結尾,十分完美。
錢曉萌第一次逛這種地方,看什么都感興趣,跑出去溜達了一圈,然后抱回來一個巴掌大的小瓶,對柳木木說:“老板說了,正宗元青花。”
柳木木看了眼:嗯,元青花大瓶的迷你縮小版,瓶底還有落款,別說,工藝還挺好。
“多少錢?”
“原本想十塊錢買三個的,老板竟然不肯,最后只能四塊錢買一個了。”錢曉萌一臉心疼,仿佛真的和另外兩個元青花擦肩而過。
兩個字總結,戲多。
柳木木記得這種瓶子網上至少十塊錢一個,她剛才到底對老板做了啥,才能以這種“天價”成交?
錢曉萌抱著瓶子,柳木木去買了兩個糖葫蘆,一人舉著一個邊啃邊往前走。
終于來到了劉瞎子平時擺攤的地方,柳木木都還沒來得及介紹,錢曉萌已經奔著攤位過去了。
實在是劉瞎子的攤位上人太多,她過去湊熱鬧的。
柳木木也挺好奇的,不知道那群人在干什么,也湊了過去。
走過去之后見到劉瞎子把一枚古幣和一張符一起裝在紅色荷包里,遞給攤位前的一名中年男人,那人當即轉賬一千元。
本以為這樣就完了,結果中年男人讓開了位置,其他人趕忙頂上,竟然也是來買古幣和符的。
前后十分鐘時間,柳木木親眼見證了劉瞎子如何日入五千的,終于明白爺爺為什么一提起他就是那種羨慕嫉妒恨的語氣了。
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啊,她三次算命差點搭進去自己小命一共賺了兩萬零十元,還賠進去一包十塊錢包子,人家輕輕松松幾分鐘就搞定了她的四分之一。
賣了五個荷包套裝后,劉瞎子朝攤位前沒排上的客人拱拱手,歉意道:“諸位對不起了,今天的十卦已經算完,大家明日再來。”
“柳大師,我是來買鎮宅符的。”一個打扮的還挺時尚的老太太趕忙說話。
劉瞎子歉意地對老太太笑了笑:“不巧了,今日鎮宅符也已經售罄,新的鎮宅符和鎮物還要三天才能做出來,您請見諒。”
柳木木在旁邊哼哼:老頭竟然還知道搞饑餓營銷,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奸商。
那老太太聽說沒有鎮宅符,似乎很失望,又追問了一句:“不能快一點嗎,我真的有急用。”
“這個……”劉瞎子遲疑了一下,對她說,“不如您留個聯系方式,如果我提前做好,給您打電話如何?”
“好的好的,這是我的電話,我家住在東寺街,青林小區……”老太太不但給出了一張名片,連家庭住址都說出來了,臨走之前還握著劉瞎子的手說,“大師可別忘了聯系我啊。”
柳木木不禁有些懷疑,這位奶奶到底是想要鎮宅符還是想要制作鎮宅符的大師?
總算把人都打發走了,劉瞎子才朝柳木木招招手:“怎么今天有空過來玩,你不是快開學了嗎?”
“帶同學過來逛逛。”柳木木順便把錢曉萌介紹給劉瞎子認識。
錢曉萌看著劉瞎子的眼神都像是要發光一樣,在她心里,大師就該是這樣的嘛,木木實在不如這位大師有風范。
柳木木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這又是一個被老頭的外表勾引走的,已經沒救了。
她湊到劉瞎子身邊小聲問:“你怎么開始賣鎮宅符了,還在里面放古幣,那東西真能鎮宅?”
劉瞎子摸了摸胡子,理直氣壯地回答:“那我怎么知道,鎮宅符是從附近的青山寺請來的。”
做為一個有良心的大師,不會畫符他肯定不會糊弄,找專業寺廟進貨就好了,他進的還是開光的符,價格可不便宜。
你還不能說他騙人,畢竟人家賣的就是寺廟里的符,頂多貴了點,他還額外給加了一枚古幣。
“那古幣呢?”
“前幾天看見個小伙子拎了一壇子古幣來賣,老頭我當時一時頭腦發熱,就都買下了,誰知道找人鑒定了一下,都不怎么值錢,老頭我還虧了五千塊錢,這年頭的年輕人真不知道尊老,竟然騙我!”想起自己被欺騙的經歷,劉瞎子憤憤不平。
柳木木瞥他:“你那分明就是癮大水平差,都被騙多少次了,一點不長記性。”
在老家的時候這老頭就喜歡買點什么古董,永遠都在被騙和被騙的路上,就沒見到他買到真貨。
“這次倒真是古幣,就是不值錢。”劉瞎子弱弱地為自己辯解,“干脆就買一送一,送客戶了。”
至于到底有沒有鎮宅的功效,那就見仁見智了。
說到這里,他不由感慨了一句:“最近不知道為什么,買鎮宅符的好像變多了,前幾天我有個客戶好像也是青林小區的。”
兩個人正聊著,突然聽見有人喊了一聲:“大師!”
一聲大師,柳木木和劉瞎子兩個人同時轉頭,一個很時尚的中年女人腳步有些匆忙地朝劉瞎子小跑過來。
顯然,大師不是她。
不過后面又響起了一聲:“大師”
這次說話的人是女人身后的年輕男人,這人倒是奔著柳木木來的,還是她的熟人,大四學長鄭宣。
兩人顯然是一起的,奔向的大師卻截然相反。
鄭宣和柳木木、錢曉萌都打了聲招呼。
而和他一起來的中年女人已經急切地和劉瞎子說了起來:“大師,我家里最近不太安寧,不知道您能不能去看一看?”
劉瞎子還認識眼前的人,就是他剛才和柳木木說的,住在青林小區的客人。
這位客人前幾天找他算命,算的是姻緣,簡單點說,就是算老公有沒有出軌,因為算的結果很滿意,給的卦金很豐厚。
“別急,發生了什么事,慢慢說。”劉瞎子坐回了自己的攤位,請中年女子坐到對面。
那女人有些慌亂,但周圍人不少,她只好壓低聲音說:“我家里,可能鬧鬼。”
劉瞎子眉頭一挑,忍不住看向柳木木。
兩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都有點一言難盡。
普通人可能對算命大師有點誤解,總覺得他們大概無所不能,事實是,他們真的只會算命。
什么抓鬼捉妖,這些都是屬于玄師的活,雖然誰都沒見過鬼和妖。
然而有了生意,總不能無緣無故往外推,這樣對名聲不好。
劉瞎子想了想,又問:“能說的具體一點嗎?”
“就是我晚上睡覺的時候,總能聽到嬰兒的哭聲,我之前以為是在做夢,后來我老公也說能聽到。”
她說到這里,后面的鄭宣也拼命點頭,對柳木木說:“我昨天住在大姑家里,我也聽到了。”
“你確定不是有人在惡作劇嗎?”柳木木問。
“我確定,我今天早上托人找了專業人士把我大姑家里翻了一遍,絕對沒錄音設備。”
“這個……”劉瞎子有些為難地看向柳木木,然后說,“老夫對這種事實在不算擅長。”
那中年女人臉上明顯可見失望之色。
隨即又聽劉瞎子繼續說:“不過老夫可以去看看,或許能看出些什么來。”
劉瞎子畢竟是老江湖,這些年見到的稀奇古怪的事多了,什么精怪附體的,撞鬼的客人,也不是沒遇見過。
基本都是自己嚇自己,或者是被人設了套。
“那就麻煩大師了!”中年女人一臉感激,恨不得現在就把人綁走。
鄭宣正想說什么,就聽劉瞎子指著柳木木說:“這孩子是我的晚輩,不知道能不能帶著她和她的朋友一起去?”
中年女人愣了一下,看向柳木木。
鄭宣趕忙在旁邊說:“大姑,這兩位都是我學妹。”
鄭清梅朝柳木木和錢曉萌笑了笑:“你們好,如果不介意的話,歡迎。”
第52章
鄭清梅把一行人帶回去的時候,她老公宋毅已經在家里等著了。
宋毅五十歲出頭,比起自己的妻子更顯老,他眉間的豎紋很深,看起來是個嚴肅的人。見到老婆還帶了兩個年輕女孩回來,不禁有些詫異,但還是客氣地把人迎了進去。
劉瞎子走在最前面,他的目光從宋毅臉上一掃而過,隨后移開。
夫妻兩人帶著他們去看了聽到聲音的主臥,以及昨晚鄭宣睡的次臥。
兩個房間相距很近,鄭宣說他聽到的聲音其實很小,并不像大姑說的那么清楚,很可能聲音的來源靠近主臥。
房間里沒什么可檢查的,肉眼也看不見有什么特殊的痕跡。
鄭清梅對正在四處打量的劉瞎子說:“家里的防盜開著,如果有人闖入肯定會有提醒。”
沒有外人闖入,又檢查過不是電子設備放出的聲音。如果是警方調查,這時候就會開始懷疑這家的兩位主人了。
劉瞎子同意過來,其實一開始也是這么想的。
但是從宋毅和鄭清梅的面相來看,鄭清梅這人心思靈活,有一些口舌糾紛,但人不壞。
而她老公宋毅,更是很罕見的正直,至少從面相上來看,這是個好人。
并不是說人好就不會做這種事,但是幾率明顯會降低很多,況且這么做總需要有一個理由,這對夫妻關系和睦……
劉瞎子一怔,前幾天鄭清梅找他算的就是夫妻之事,她是覺得兩人的感情出問題了嗎?
想到這里,他將鄭清梅叫到一旁,低聲詢問:“能冒昧問一下,鄭太太為什么要找老夫算姻緣嗎?”
鄭清梅面上稍顯尷尬,見丈夫并沒有過來,才小聲解釋:“……是我聽人說,他的一個相識多年的朋友給他介紹了個年輕女人去他的拍賣行工作。”
有些事并不需要點明,大家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介紹來的人不是朋友家的親戚,似乎還打算讓她成為自己丈夫的助理,雖然鄭清梅一直覺得他們夫妻感情很好,丈夫不會做這種事,可有了懷疑,心里難免不痛快。
她也是聽朋友介紹,才找到了劉瞎子這里,從他這里算命之后沒兩天,丈夫那邊也回絕了朋友。
本以為家里一切正常了,誰知道突然發生這種事。
“你聽過幾次嬰兒的哭聲?”劉瞎子繼續問。
鄭清梅想了想:“兩次,一次是昨晚,一次是三天前。”
“這三天里,發生了其他什么特殊的事嗎?”
“沒有吧……”鄭清梅遲疑著搖搖頭,“和往常一樣,三天前我本來打算出差,結果我快到機場了,對方臨時推遲了見面。”
說到這里,她面上露出幾分不悅,她從機場回家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浪費了幾個小時。
劉瞎子捋了捋胡子,如果鄭清梅正常出差,那么當晚在家的人就應該是宋毅一個人。這么說,這事兒其實是沖著宋毅來的?
劉瞎子沒有再多問,一通檢查之后,沒有異常,他很直接地告訴夫妻二人:“老夫并沒有查出什么異常,從你二人面相上來看,也不似遇到危險。”
夫妻二人面面相覷,都有些茫然。
劉瞎子繼續說道:“如果二位不介意的話,今晚老夫想留下來,聽聽那嬰兒的哭聲。”
總要親眼見識一下,才能知道是什么樣的把戲。至少他現在有八成把握,并不是夫妻中的其中一人做的手腳,那就很可能是外人做的手腳了。
“沒問題。”宋毅回答的干脆,隨即又問,“我們需要留在家里嗎?”
本來他都已經在考慮先搬家再報警了,不過老婆領了大師回來,非說大師很厲害,他也只能配合。
“最好在不驚動別人的情況下,搬出去住一晚。”
鄭清梅語氣輕松:“那簡單,隔壁那套房也是我家的,側門是連著的,我和老宋晚點就住到那邊去。”
有錢人的世界,別墅都要并排買兩套。
在場除了鄭宣之外,其他人都被鄭宣大姑的話壕到了。
大家商量好了,鄭宣大姑熱情地把人留下吃飯,她親自下廚。
吃飯的時候,劉瞎子和宋毅聊了聊,他祖輩都是做古董生意的,到他這一輩,做起了拍賣行。
這倆人竟然挺有共同語言,柳木木見宋毅差點要把劉瞎子引為知己,心情分外復雜。
一個天天經手古董的人,和一個買古董從來都是假貨的人到底為什么聊得這么投機?
別問,問就是劉大師魅力驚人。
吃完了飯,鄭宣和柳木木先送錢曉萌回學校。雖然逛街只逛了一半,不算盡興,但是她心情還不錯。
鄭宣還說開學之后請她們寢室吃飯,于是到了學校后,錢曉萌挺開心地拎著鄭宣送的小蛋糕和奶茶走了。
“我怎么覺得你有點不懷好意?”柳木木坐在車里,想了半天,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為什么她只有果汁,沒有小蛋糕?
請客怎么還能差別對待呢?
鄭宣僵硬了一下:“這不是……只剩下一個橙子味的蛋糕了。”
對哦,只剩一個橙子味的小蛋糕,是錢曉萌最喜歡的口味,所以就只給她買了,聽起來真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當她弱智嗎!
柳木木斜眼看他:“你知道薛藍的男朋友是怎么沒的吧?”
這還沒開始呢,就先把她得罪了,還想不想繼續了!
鄭宣舉手認輸:“我就是動了個念頭而已,頂多送了個小蛋糕,什么都還沒做呢。”
“真的,你們沒有暗度陳倉?”
“真沒有,就是上學期偶爾見過幾次,一起吃過食堂什么的……”鄭宣眼神往上飄。
柳木木捂住胸口,她們寢室竟然誰都沒有察覺到。
由于鄭宣成了自己舍友的追求者,柳木木看他的眼神,瞬間變得像是丈母娘看女婿。
長得也不夠帥,還比她們家曉萌大好幾歲,頭發好像還有點卷,肯定是花花腸子比較多,不可靠!
柳大師看不順眼的人時,就是這么唯心。
鄭宣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商量著說:“大師,咱能不能別看了?”
“不能!”
“那不然你給我看看,我有多少成功率?”鄭宣開始蹬鼻子上臉。
“做夢。”她才不要。
鄭宣一臉失望,決定一會兒回家去咨詢一下劉大師,順便買點符什么的,提高一下成功率。
晚飯她也是在宋家吃的,吃飯的時候還接到了家里電話。
老董聽說她又要外宿,絮絮叨叨半天,柳木木一臉不耐煩地拿著電話,嗯嗯啊啊地應著,至于他說了什么完全沒聽進去。
劉瞎子在旁邊看著她,臉上帶著笑意。
晚上九點多,宋家夫妻二人去了隔壁別墅,他們家偌大的空間里,只剩下柳木木三人。
時間已經來到十二點,屋子里燈火通明,什么異常聲音都沒有。
三人都呆在主臥里,柳木木抱著一個毛毯,縮在單人沙發上,昏昏欲睡。
劉瞎子已經睡了兩覺了,鄭宣還坐在柳木木旁邊精神奕奕地打游戲。
屋子里的古董鐘的鐘擺聲規律地擺動著,不知不覺間,時針轉到了兩點。
柳木木剛剛小睡了一覺,但是睡得不太舒服,還有點冷。
“兩點了。”鄭宣放下手機,見柳木木睜開眼,開口說。
昨天就是這個時間,他聽到的嬰兒哭聲。
柳木木打了個呵欠,揉了揉酸澀的眼睛,還是很困,有點后悔自己跟著劉瞎子過來湊熱鬧了,今晚上也不知道到底能遇見什么。
就在她這么想的時候,客廳里的燈突然滅了,似乎有什么東西破壞了燈泡,隨即響起了鄭宣說過的,嬰兒的哭聲。
是那種,恐怖電影里的嬰兒啼哭,凄厲又嚇人。
劉瞎子被嚇醒,三個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只見到有個黑乎乎的,不大的影子閃過,主臥的燈也滅了。
屋子里一片漆黑,哭聲越來越刺耳,仿佛就在他們周圍。
“這這這是、是不是鬧鬼啊,大師?”鄭宣一邊問,牙齒一邊打顫。
“是、是不是猴子跑進來了?”雖然可能性特別低,但是劉瞎子還是提出了一個想法。他摸著黑從床上滾下來,往鄭宣這邊湊過來。
鄭宣帶著哭腔說:“不能啊,家里的門窗都是關的。”
昨天只有隱隱約約的哭聲,根本沒什么黑影,也沒有滅燈,他還沒這么害怕,但是現在感覺完全不一樣。
那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他試圖讓柳木木和劉瞎子給他解釋,然而兩人的反應簡直讓鄭宣無語。
在最初的驚嚇過后,頭腦開始運轉,柳木木終于意識到自己見到了什么。
一邊“啊啊啊啊”尖叫,然后一把抓住鄭宣的胳膊,試圖把腦袋藏在他身后。
柳大師并不能給鄭宣任何指點,因為她怕鬼。
雖然她的常識告訴她世上多怪,并沒有鬼,但是不妨礙她看完鬼片后瑟瑟發抖。
現在這個已經算不上鬼片了,完全是鬼片入侵現實。
原本打算在大師這里找點安全感,結果成為了大師安全感的來源,過于無奈的情緒讓鄭宣的恐懼感都沒那么強烈了。
“大師,咱們能叫的小點聲嗎?”鄭宣覺得自己今天可能不是被鬼害死的,是被柳木木的叫聲嚇出心臟病猝死的。
“我也想,這不是不受控制么。”柳木木哆哆嗦嗦地說。
正說話的時候,淡淡的腥味傳入鼻間,一陣勁風襲來,那個東西朝他們三人的方向撲了過來。
只是還沒撲到面前,柳木木身上的卦師牌一熱,瞬間將那個東西擋了回去。
那東西只留了一聲凄厲的慘叫,然后沒了聲息。
一陣沉默過后,劉瞎子小聲說:“剛才那到底是什么玩意,我怎么覺得真有點像是嬰兒呢?”
“誰、誰知道啊。大師,接下來怎么辦?”誰也不知道那個東西到底走沒走,也不敢隨便挪動。
“木木,快想想辦法。”劉瞎子非常不負責任地扯了扯柳木木。
大難臨頭,大師都變得不是那么靠譜。
誰讓柳木木身上有東西能護住他們,理所當然的讓她想辦法。
“我哪來的辦法……”以前還能祭出爺爺在前面當著,現在爺爺要是能出來,她估計會被直接嚇死。
柳木木說完之后,突然靈機一動。
雖然現在是半夜兩點多,擾人清夢真的不太好,但是她認識的,靠譜的還能解決眼下麻煩的人就只有那么一個。
她從身上摸出了手機,點亮后借著屏幕微弱的光看了看四周,并沒有不知名的東西潛伏,才稍微安心了點,然后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開的是免提,等待時的嘟嘟聲很響,讓人覺得心里不安。
鈴聲響了足足一分鐘,柳木木都快絕望的時候,電話終于被接了起來。
男人的聲音中帶著幾分沒有睡醒的沙啞:“柳木木,知道現在幾點嗎?”
“燕修~~”柳木木的聲音帶著顫音,“我好像遇見鬼了。”
電話那頭短暫的沉默了片刻:“你在家里遇到鬼?”
“我在別人家里。”柳木木語氣特別委屈。
“你為什么晚上不睡覺,出現在別人家里?”
“朋友說家里鬧鬼,我就幫忙看一看。”
“那你看出什么了?”
“可能真的有鬼……還是個嬰兒,我們都聽見嬰兒哭聲了,還看到有黑影在閃,可嚇人了!”然后又強調了一遍,“特別嚇人!”
燕修似乎有點想不通:“你怕鬼還去幫別人捉鬼?”
“那我也沒想到真的有鬼啊!”柳木木說著說著,已經有點想哭了。
但是被嚇哭的柳大師實在有點丟人,忍了忍,最后又憋了回去。
“地址給我。”燕修最終嘆息一聲,起身去換衣服。
柳木木把手機往鄭宣嘴邊湊了湊,鄭宣趕忙報出他大姑家的住址。
聽著電話里突然傳來的年輕男人的聲音,燕修似乎多沉默了兩秒才開口:“等著。”
二十分鐘后,外面的門鈴聲響起。三個人像是一串糖葫蘆一樣,前后拉扯著一起去開門。
燕修的車停在門口,他就站在大門前,一手抄兜,一手按門鈴。
可能是出門的時候太著急,他并沒有穿平時的西裝,只是穿著黑色長褲,和白色V領毛衣,連外套都沒穿。
他頭發還有些亂,這樣的模樣讓他給人的壓迫感并沒有那么足,但是他面色帶著幾分陰沉,眼神冷冽,可能是半夜被人強行叫醒的起床氣還在醞釀中。
除了柳木木,大概沒人覺得他好接近。
打開大門后,鄭宣尷尬地朝著這個看起來不是很友好的男人打招呼:“你好。”
燕修的目光似乎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幾秒,然后移到他身后的柳木木臉上。
柳木木在見到燕修的瞬間,就拋棄了安全感已經完全喪失掉的鄭宣,直直朝他撲去。
她死死抱著燕修的腰,臉埋在他還泛著涼意又帶著一股冷香的毛衣里不想抬起來。
燕修承受著她撲過來的力道,身體連晃都沒晃一下,只是雙臂微微抬起,但沒有把她推開。
后面的劉瞎子看著恨不能掛在對方懷里的柳木木,暗中嘖嘖,這感情上的事啊,看著是一頭熱,實際上誰知道呢。
直到環在他腰上的手,開始不怎么安分地摸索起來,燕修才握住她的胳膊,強行把人從自己身上撕下來。
“先進去。”有了燕修,大家似乎有了主心骨。
鄭宣和劉瞎子在前面帶路,柳木木貼在他身邊,軟乎乎的手指拼命往他指縫里鉆。
“松開。”
“我不!”非但沒松,另一只手也糊了上來。
他無奈,只能由著她握著自己的手,把人拖著往屋里走。
屋子里一片漆黑,還沒等他問,鄭宣已經開口解釋:“剛才燈被那個東西破壞掉了,它速度特別快,我們沒看清,但是大小跟嬰兒差不多。”
一想到這個東西可能還在屋子里,鄭宣聲音忍不住發顫。
燕修沒說話,他從褲兜里掏出一個手指粗細的手電筒,點亮之后,里面亮起一束白光,光柱掃過屋頂,然后他們就都看到了光線里,有一道很突兀的黑色痕跡。
“那到底是什么?”柳木木在他身旁小聲地問。
“不能確定,不是什么干凈東西,我需要親眼見見。”
然而燕修搜遍了整棟別墅,也沒找到那個東西,只在墻上和屋頂掃到很多它留下的黑色的痕跡。
通風管道口也有很多痕跡,那東西可能是從通風管道口進出的。
至少這證明了,那個東西是有身體的,并不是他們以為的鬼。
幸好這種痕跡只在他的特制手電照射下才顯現,不然等白天鄭宣的大姑和姑父回家,還不被嚇死。
第53章
“看來那個東西已經離開了。”劉瞎子湊過去看了看,兩道很清晰的痕跡,一道是來的時候,一道是離開的時候。
湊近之后,一股淡淡的腥臭味撲面而來。
劉瞎子朝鄭宣招招手:“過來聞聞,有沒有什么味道?”
鄭宣上前,挺認真地左聞聞右聞聞,然后一臉茫然:“沒有味道啊。”
劉瞎子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樣:“要你何用!”
鄭宣很無辜:“大師,講講道理,我鼻子要是比狗鼻子還好用,那大家還養什么狗,養我不就行了。”
“哼,年紀輕輕牙尖嘴利,不值得托付。”劉瞎子不高興地哼了聲。
不是,你說不過人家怎么就開始人身攻擊了呢,這年頭大師怎么都這么小心眼?
他還怕柳木木認真了,回頭給他追求錢曉萌的路上設置幾個衛雪什么的,特地轉頭朝她解釋:“我特別值得托付,真的。”
燕修偏頭看了眼柳木木,柳木木則一臉茫然:“啊?”
劉瞎子顯然沒注意到他們的眉眼官司,又湊近了聞了聞,才轉頭對燕修說:“之前那東西襲擊我們的時候,老夫就聞到它身上帶著一股腥味,但沒有這里的味道重。是不是木木的牌子把它傷到了,它流血了?”
話是這么說,但是在燈光下根本沒有血液的痕跡,這只是一種猜測。因為劉瞎子知道,有的東西,即便流血普通人也是看不見的。
燕修松開了柳木木的手,走上前。
他同樣沒有聞到其他的氣味,不過劉瞎子這么篤定,他依舊上前用手指摸索過那些痕跡最明顯的地方。
不知道他摸到了哪里,指尖像是被針扎了一下,收回手后發現指尖染上了一抹黑紫色,甚至還在往下迅速蔓延。
還沒等其他三人來得及驚呼出聲,燕修的手指突然騰起了黑色的火苗,沿著他的手指向上燃燒。
原本侵染他手指的黑紫色,在黑色的火焰下,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鄭宣和柳木木都有點沒看懂是什么情況,就是覺得黑色的火焰有點酷炫,只有劉瞎子暗暗吸了口涼氣。
兇煞之氣不沾身啊,這種人往往本身就是大兇。
燕修是人兇,他家木木是命兇,湊在一起是不是好事很難說。可惜他水平有限,看不出這人到底是不是木木的良配,偏偏柳老頭不在了,也沒人給拿個主意。
劉瞎子遲疑的目光在燕修身上來回掃了幾遍才移開,燕修有所察覺,卻并沒有在意。
“還真留下了血液,這次多虧老先生了。”燕修收回手,對劉瞎子感謝道。
劉瞎子擺擺手:“燕先生客氣了,還要感謝你大半夜的特地過來幫忙。”
燕修沒再說什么,他能夠感覺到,劉瞎子對他的態度變得有些微妙。
留下了痕跡,對接下來的調查就有很大的幫助,他轉身對鄭宣說:“明早記得報警,到時候會有警察來處理。”
還有屋子里的痕跡,雖然肉眼看不到,但留在家里時間久了,對人并不好,需要用特殊手法凈化。
“沒問題,天一亮我就讓大姑報警,這里的東西我保證不會動,就等警察過來。”鄭宣連連點頭保證。
既然這位專業人士讓報警,那就沒什么可猶豫的了。警察管這種事,也讓人松了口氣。
“至于你……”
交代完了正事,燕修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柳木木身上。
“我又錯了!”柳木木都沒等他話說完,語氣鏗鏘有力,先認錯。
“錯哪兒了?”
“錯在不該半夜吵醒你睡覺?”柳木木試探著問。
燕修不語,黑沉沉的雙眸盯著她。
柳木木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小聲說:“我不該晚上跑來捉鬼。”
話說完后,她飛快看了燕修一眼,見他好像沒有更生氣一點,又說:“那也不能怪我么,我們就是來騙點錢,誰知道現在的錢都這么難賺了,竟然真鬧鬼!”
站在旁邊存在感無限趨近于零的鄭宣:大師,我還在這兒呢,這種商業機密都被聽到了,回頭會不會被滅口?
劉瞎子重重咳了一聲,瞪了柳木木一眼,熊孩子瞎說什么大實話呢。
“木木只是被老夫帶來瞧瞧世面,本以為只是有人惡作劇,誰知道竟然這么嚴重。”說完劉瞎子皺皺眉,“看樣子是沖著宋先生來的,也不知是不是宋先生在外和人結了仇?”
劉瞎子儼然一副柳木木長輩的模樣,他既然開了口,燕修不好再說什么。
柳木木悄悄松了口氣。
……
夜色中,黑色的影子在城市里飛速穿行,只殘留下一陣淡淡的腥氣,很快就消散了。
最終,它來到一座居民樓下,像是壁虎一樣,往上爬去。
慶城的夜晚仍然有一絲冬季殘余的寒意,家家戶戶的窗戶都是緊閉的,只有四樓的窗是大敞著的。
四樓的窗臺上擺著一個很古舊的燭臺,黃褐色的蠟燭在緩慢燃燒著,黃豆大小的火苗看似隨時要熄滅似的。隨著蠟燭的燃燒,濃郁的香味伴隨著一絲絲甜腥味在屋子里蔓延開。
它蹲在窗臺上,死死盯著正在燃燒的蠟燭,咧開的嘴里發出如嬰孩一樣的凄厲哭聲。
“又失敗了嗎?”黑暗中,女人的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煩躁,“果然還是煉制時間太短了。”
啼哭聲越來越大,坐在黑暗中的人似乎打開了盒子,扔了一團東西在地上,瞬間,窗臺上的黑影就消失不見了。
屋子里響起了啃食聲,不時伴隨著一聲聲短促的啼哭。
年輕的聲音溫柔地安撫:“別著急,你還小呢,再長大一點就能幫媽媽處罰壞人了。算了,看來宋毅運氣不錯,就暫時放過他,換下一個吧。”
……
第二天一早,得知了昨晚家里發生了什么的宋毅與鄭清梅夫妻二人連家門都沒進就打電話報警。
現在已經不是家里鬧鬼了,而是有人可能要害他們。
警察馬上就要來,在宋家睡了一夜的劉瞎子和柳木木也打算離開了。
知道兩人可能不方便繼續留下,鄭清梅也并不挽留,她包了兩個大紅包塞到劉瞎子手里,滿臉感謝道:“多謝大師幫忙,等家里的事處理完了,再去拜訪大師。”
“好說。”劉瞎子收了紅包,朝著夫妻二人點點頭,帶著柳木木飄然離去。
依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只有鄭宣腦子里還在回響柳木木昨晚那句:騙點錢……
怎么說呢,雖然有點幻滅,但又沒怎么滅,甚至還他們找好了理由,畢竟人家是算命的,捉鬼這個事明顯專業不對口,那肯定不是大師的錯啊!
而且人家大師還找來了場外支援,這也是本事。
回去的路上,爺倆先去路邊的早餐攤吃了一熱乎的,柳木木吃了兩個餡餅,然后捧著加了糖的豆漿喝,看著劉瞎子呼嚕呼嚕喝豆腐腦。
“我們又沒幫她把事情處理好,最后還驚動了警察,怎么她對你還這么客氣?”
按照柳木木的想法,這種時候,對方就算不認為他們是騙子,估計也沒那么客氣了。
畢竟事情被他們處理的,越來越麻煩了。
“因為我們替他們擋了災,要是我們不在,昨晚上這家人不一定是個什么下場。”劉瞎子隨口道,“這點錢還不上人情,日后她還會替我介紹更多生意來補償。”
“啊?”柳木木完全想不明白這是什么邏輯。
“因為她見識過我算命的本事,不敢得罪,所以必須要補償。”見她一臉茫然,劉瞎子無奈地搖搖頭,點點她,“你爺爺把你教的,腦袋像是木頭做的,就不會多轉一轉。”
柳木木癟癟嘴,要是別人敢這么說她,分分鐘讓他知道活在世上為什么這么艱難。
可惜劉瞎子不是別人,老頭和他爺爺一樣,從小看著她長大,不能隨便頂嘴。
“知道了。”柳木木拖長聲音,不情愿地說。
“知道個屁,和你爺爺一樣,一點人情世故都不通,將來擺攤算命都沒人光顧你。”
“誰說的,我這半年也接到過三個生意。”
“哦。”劉瞎子眼皮都不抬,“賺了幾塊錢?”
兩萬多一點點。”
劉瞎子把兩疊厚厚的紅包摞在一起放到她面前:“拿著,今年給你的紅包。”
柳木木拿著兩個紅包,手測估計小兩萬。
自己辛辛苦苦大半年,不如過年紅包錢,傷心,順便再替爺爺也傷心一下。
“明天開學了吧,周末的時候沒事就過來,跟著我多長長見識,省得以后遇到那心眼多的,被人騙了。”
他倒是不擔心柳木木吃大虧,畢竟一身本事在那,柳老頭就算沒了,他寶貝孫女也不會受人欺負。
不過人心隔肚皮,他們這一行遇到的人往往心思都很復雜,提前就看明白對方是什么樣的人,總比后知后覺要好。
“知道了。”
雖然柳木木覺得她應該沒那么容易被人騙,騙了她的也沒什么好下場,但是家里長輩永遠都覺得自家孩子可能是個小智障,在劉瞎子眼里她大概也差不多。
就當彩衣娛親了,她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我可真是太難了。”開學的第二個周末,柳木木發自內心的感嘆。
此時她正在古董街劉瞎子的攤位前坐著,剛才老頭被人叫走了,才離開沒幾分鐘,來了一位奶奶。
奶奶以為她是劉瞎子徒弟,拉著她的手從劉瞎子的身高體重問到吃飯的口味,連喜歡看的電視劇都試圖了解一下。
柳木木終于抽空打斷了她,問道:“奶奶,您是要算命嗎?”
老太太一臉不好意思地說:“那你就給我算算我和你師父的姻緣吧。”
“那您搖一卦吧。”柳木木推給她三枚硬幣。
之前原本是想用燕修送她的古幣給人搖卦的,結果被劉瞎子看到后訓了她一頓。說如果遇到個識貨的,抓著她的古幣扭頭跑了,她還沒開張就要倒賠十幾萬。
柳木木想了想最后還是換成了硬幣,至少丟失的成本只有一塊五,她賠得起。
老太太搖完之后一臉期待地問她:“怎么樣,看出什么了?”
這能看出什么,兩人本來就是八竿子打不著。
她誠懇地說:“奶奶,您和我師父可能沒有緣分。”
老太太一聽不樂意了,沉下臉:“算的一點都不準。”然后起身走了,那靈活的身法,讓人自愧不如。
留下柳木木坐在原地發呆,她剛才是被人白嫖了嗎,這年頭的奶奶為什么這么多套路?
“賺錢了嗎?”劉瞎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了,站在她身邊問。
柳木木看了眼卦攤,自己搖卦的三枚硬幣不知道什么時候還被順走了一枚。
她噘噘嘴:“虧了五毛。”
她覺得擺攤對自己實在太不友好了。
劉瞎子揮揮手讓她讓開,柳木木拿著自己的一塊錢縮到一旁傷心去了。
大概十幾分鐘后,一對年輕男女朝著攤位走了過來。他們站在距離攤子幾步遠之外,用挑剔的眼神打量了劉瞎子半天,似乎在衡量他到底是真有本事還是騙子。
這兩人的目光過于明顯,連柳木木都察覺到不對勁了。
她湊到劉瞎子身邊,小聲說:“那兩個人該不會來找茬的吧?”
劉瞎子不動如山:“可能是宋先生他們介紹來的客人。”
這些天,宋毅夫妻倆著實給他介紹了不少客人,有些是沖著面子來的,有些是來買鎮宅符的,少數幾人是真來算命的。
他倒是來者不拒,反正都是人情往來,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這對應該是想要算命,但是又有點懷疑他的。
劉瞎子摸摸胡須,只要卦金到位,多嫌棄一會兒也無所謂。
大概看了五六分鐘,其中那名青年走上前,坐在了劉瞎子面前,對他說:“大師,我想算一算事業。”
劉瞎子抬眼看了看青年,原本帶笑的臉上表情突然有些凝滯。
他開口問道:“不知這位客人貴姓?”
“免貴姓劉,劉中恒。”
劉這個姓氏十分常見,名字也沒什么特殊的,但是劉瞎子的反應不太對勁,以至于柳木木一下子就想到了以前他說過的話。
她下意識地看了眼劉瞎子,隱約記得,老頭以前和爺爺喝酒的時候說過,他家里族譜很有意思,按照東南西北中取名字,如果他有孫子,中間那個字就應該是中。
他說,男孩就叫劉中間,然后被爺爺嘲笑沒文化,還說他連兒子都沒有就敢想孫子,簡直白日做夢。然后兩個老頭就打了一架,導致兩人一星期沒出攤,差點被外來的算命師傅搶了地盤。
他突然問這人的名字,是好奇還是遇到了認識的人?
第54章
“是個不錯的名字,客人在家中行末,不過很得長輩喜愛吧?”劉瞎子的短暫異樣,除了柳木木之外,并沒有外人察覺到。
劉中恒有些驚奇,本來只是聽人說宋毅夫妻在私人聚會時,大肆吹捧這位算命大師,有人好奇,有人純粹是給他捧場。
劉中恒湊這個熱鬧,除了想賣宋家一個人情,和宋家搭上點關系外,還想看看對方是不是真的有本事,沒想到第一句話就讓他吃了一驚。
“大師好眼光,不知道還能看出些什么來?”
劉瞎子又抬頭看了看他的臉:“客人想要問事業,以客人的家境來看,事業是和家事連在一起的,你家中那位很看重你的長輩,近況不太好。”
短短幾句話,仿佛把他家里所有事掌握其中。
如果說一開始還只是驚奇,這會兒劉中恒已經是震驚了。
他家里老爺子的情況,即便是外人也還沒有得到具體消息,除非是家里人知道他一定會來,專門在這里設套等他,否則就只能說明,這位算命先生是真有本事。
劉中恒是個很識時務的人,既然知道大師有本事,他的態度就更顯誠懇,不像一開始那么輕慢了。
他吸了口氣,點頭:“大師說的都對,我其實是想請大師幫我看看家中長輩的情況。”
他說話的時候,那名等在一旁的年輕女人已經走上前,聽到劉中恒的話后,女人遲疑地看了眼劉瞎子,似乎對于丈夫這么輕易就把來的目的說出來有些擔心。
劉瞎子沒有回答他,而是看了眼站在他身后的女人。
“這位是劉先生的妻子吧,應該新婚不久。”
“是,我們結婚不到半個月。”
“你家中長輩應該病了一段時間了,選擇在這個時候結婚,是為了沖喜,可惜效果并不理想,對嗎?”
旁邊的柳木木微微皺起眉,沖喜這個詞其實不太友好,平日里,以劉瞎子圓滑的處事態度,是根本不會對客人這樣說話的。
“是。”劉中恒坐直身體,“家中長輩病得蹊蹺,實在沒別的辦法了。”
劉瞎子沉吟片刻,才說話:“想讓老夫給你家里長輩算命不難,只是需要親自見見他本人。”
說完,看向劉中恒:“客人來這里的事想必沒有和家里人商量過,老夫也不好貿然拜訪,等客人詢問過長輩意見后再來尋老夫吧。”
“大師說的是,我這就回去和家里人商量。”劉中恒來時還一臉懷疑,走的時候滿是信服。
只是短短幾句話,甚至沒說任何對他有用的話,他依舊留下了千元卦金,倒是個大方的主。
見完劉中恒之后,劉瞎子似乎沒有了繼續擺攤的心情,兩人收拾了攤位,往他家里走。
劉瞎子在古董街附近買了一座二層小樓,前面還帶著一個小院。
房子有些年頭了,但是前一個主人維護的很好,院子里還種了不少植物,不過這個季節都還沒有開花。
他家里的擺設和在老家時候差不多,以前柳木木經常跑到他家里玩,到了這里倒也自在。
劉瞎子回家后換下了他仙氣飄飄的道袍,洗干凈手去廚房給柳木木做飯吃。
柳木木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順便等飯,目光掃了眼,恰好看見了放在茶幾上的文件袋,上面還放著老頭的身份證。
她拿起身份證瞅了瞅,這張照片是十幾年前在老家拍的,劉瞎子下巴上的胡子都被剃掉了,依然還是帥老頭。
姓名一欄上寫著劉西京三個字,是個挺好聽的名字。
這還是柳木木第一次知道劉瞎子的名字,她從小就喊劉瞎子,不是不懂禮貌,而是劉瞎子就是這么自稱的。
也不讓她喊爺爺什么的,就讓喊瞎子。
事實上,他并不瞎,就是偶爾打扮的像個瞎子,比如之前那樣在眼睛上纏個綢布什么的,純粹是臭美,那布料是特制的,很薄,根本沒有遮擋效果,但是很多人就吃這一套。
至于一開始有客人覺得他眼瞎,后來發現他不瞎會怎么樣?當然是選擇原諒他啊,誰讓他算得準,長得又好看呢。
把身份證放回去后,她又看了幾眼電視,覺得沒意思干脆湊去了廚房。
站在廚房門口盯著老頭看了好一會兒,劉瞎子終于受不了地開口:“想問什么?”
“那個人是你親戚?”柳木木難掩好奇。
她知道,爺爺和劉瞎子原本都不是土生土長的北方人,但是他們在老家那座小城住了將近三十年,也從來沒有親戚來往,已經完全變成了北方人。至于兩人祖籍在哪里,她就不知道了。
“從哪兒看出來的?”
“猜的。”
劉瞎子無奈地轉頭看她一眼:“這種事還要靠猜,你的相面本事都學哪兒去了?”
“那我又看不透你的面相,只看到他的有什么用。”雖然爺爺總說劉瞎子是個半吊子,算命的本事稀碎,然而他的命柳木木算不了。
小時候不懂事,還用過神照,什么都沒看出來差點把人家房子給拆了,最后嚎啕大哭招來了她爺爺,爺倆坑他一頓大餐才被送回家。
劉瞎子哼了聲:“你要是有你爺爺一半的本事,也能從他的面相上推出一二。”
頓了頓,他又說:“他確實和我有親緣關系。”
“哦,肯定是關系不好的親戚。”柳木木斬釘截鐵地說。
“又是猜的?”
“這是邏輯分析,要是關系好,你這么多年干嘛不回來看看,他明顯不認識你。”
劉瞎子笑了下,沒說話。
“他要是再來請你,你還要給他那個什么長輩算命嗎?”劉中恒一個小輩,肯定和劉瞎子沒什么關系了,要說有恩怨的,八成也就是他口中的長輩,那才是一個輩分的人。
“只要付了卦金,任何人都給算。”
劉中恒回到家里,他的兩個叔叔和三個姑姑都在客廳里坐著,似乎在爭執什么,見他進了家門才閉上嘴。
他爸劉北望見他回來,臉色頓時陰沉下來,還沒等兩個叔叔開口,就先呵斥道:“你爺爺病重,你還有心思出去玩?”
說完,還瞪了兒子身旁的兒媳一眼。
他對這個出身普通家庭的兒媳并不滿意,要不是家里老爺子同意,并且聽人說沖喜可能有用,他也不會這么輕易答應兩人結婚。
劉中恒瞥了眼看一副看熱鬧模樣的幾個親戚,遲疑了一下沒有當面說什么,只對他爸說:“我上去看看爺爺。”
他爺爺的情況在醫院沒檢查出什么大問題,都是以前身體上的毛病,老爺子還不肯留在醫院,鬧著要回家,最后只能請了醫生和護士在家里照顧著。
劉北望跟著兒子一起上了樓,走到二樓,他臉色才有所緩和,低聲詢問:“去看了,怎么樣?”
劉中恒見底下的人沒再注意他,才說:“是個有本事的,一見我就知道是家里老爺子的問題,不過他說需要家里人同意。”
劉北望猶豫了一下:“一會兒問問你爺爺的意思吧。”
他爸年紀越大越固執,他下面還有兩個異母的弟弟妹妹拼命扯后腿,大家各有心思,如果不是這樣,也不會偷偷讓兒子出去了。
三樓一整層只住了生病的劉老爺子和照顧他的護士,走進房間里,老爺子臉上的氧氣罩已經摘了,正在睡覺。
正對著病床的墻上掛著一幅畫,畫用防盜玻璃罩罩著,還上了鎖。
這是一幅名畫,如果上拍至少也能賣幾百萬,老爺子手里值錢的古畫不少,這幅畫排不到第一,但卻是他最喜歡這一幅。這是老爺子還年輕的時候,花低價收來的,也是他最得意的一次撿漏,即便生病了,都還要把畫擺在屋里天天看著。
通過玻璃罩的反光,能夠看到床上躺著的老人。
他身體干瘦,頭發稀疏,臉上仿佛只掛了一層皮,瘦得幾乎脫了相。
一個月前,他還不是這樣。
劉北望和劉中恒父子二人走進去的時候,似乎驚動了正在休息的老人,他睜開了略顯渾濁的眼,望了過去。
慶城劉家,曾經也是一方豪富,劉老爺子本名劉西京,是劉家的獨子,也是嫡長子,生來就銜著金湯匙。
家里長輩沒了后,龐大的家產都歸他一人所有,別人還在奮斗的時候,他就有的是錢,有的是房了。
大概就是因為從小到大都沒受過挫折,導致他也沒有多少進取心,劉家在慶城這塊地界,已經排不上號了。
這些年劉家也只靠老爺子隔幾年賣個古董來支撐,劉家在他手里雖然沒落了,但家底厚,依然還能撐著,只是到這個年歲,無論多有錢,都抵不過病痛。
“爺爺。”劉中恒走到老人床邊,握住他干枯的手。
“中恒啊,怎么才來看爺爺?”
劉北望趕忙替兒子解釋:“爸,中恒聽到宋毅說有一名算命大師很有本事,想要請他來給您看看,這不,才從外面回來呢。”
“宋毅……宋家那個小子?”
“是他。”
“哼,宋家原本是個什么上不了臺面的東西!”
老爺子不高興,劉北望也不敢說話,只能在心里嘀咕。他看不上的宋家,如今他們家也得罪不起。
而他們劉家,做生意的都在賠,大家唯一指望的也只有老爺子手里的這些古董了。
父子二人都沒敢在這個時候惹老爺子不高興,劉老子罵了一句之后,才說:“既然有本事,那就把人帶來吧,如果是個騙子……”
“爸您放心,中恒已經去試探過了,要是沒本事,他也不敢和您說。”
“嗯,中恒是個好孩子。”說完之后,他似乎有些累了,歇了好一會兒才又說,“底下是不是又在鬧了?”
他說的,是樓下另外幾名兒女。
劉北望低下頭:“他們一早就來了,都在等您醒呢。”
“哼。”劉老爺子冷哼一聲,“沒錢了才會想到我,一個個半點本事沒有,還學人家做生意,學了大半輩子也沒見他們往家里拿一塊錢。”
劉北望不敢說話,因為他也一樣。
“我要是沒了,我這點家底也不知道夠不夠給你們揮霍的。”
“爸,您說什么呢,我們怎么能要……”
劉北望的話沒說完,在對上老爺子的目光后立即閉嘴了。他生怕自己說完了,老爺子真的一分錢不給他。
劉老爺子似乎有些心煩地朝他擺擺手:“改天把宋毅約來,我沒有多少好日子可過,家里的東西,該分一分了。”
劉北望心中一喜,他爸這是打算把手里的古董拍賣然后分錢了!
他兒子向來最得老爺子喜歡,他又是長子,肯定能分大頭。
第55章
下午劉瞎子不打算繼續出攤,柳木木在吃完飯后準備回家睡午覺,結果剛走出門就看見兩輛警車駛了過來。
警車停在了門外,她驚訝地看著方川從車上走下來。
兩人隔著大門,都是一臉懵。
“你怎么在這兒?”方川奇怪地問。
“吃飯,你這是……要抓誰?”這個架勢,讓人有點慌。
該不會劉瞎子偷偷干什么壞事,被發現了吧?
“有個案子涉及到劉先生,找他配合調查,幫忙開下門。”
劉瞎子聽著動靜走了出來,見到外面的警察倒也沒有特別驚訝,讓柳木木開門把人請了進來,一看就很有應對警察的經驗。
本來打算回家的柳木木,最后也跟了進來,方川并沒有反對。
“幾位請坐,不知道有什么是老夫能幫得上忙的?”劉瞎子給眾人倒了水后,坐到方川對面,十分配合地開口。
方川將大概十來張照片放到劉瞎子面前:“請劉先生辨認一下,這里面是否有人來找你算過命。”
照片中有男有女,大多是有些年紀的,劉瞎子拿起照片看了一會兒,方川等人也都安靜地等著沒有打擾。
柳木木坐在劉瞎子沙發的扶手上,也跟著看照片,然后輕輕“咦”了一聲。
劉瞎子轉頭看她一眼,笑問:“能看出幾對?”
柳木木朝他比了個二的手勢。
劉瞎子無奈搖搖頭:“學了這么多年,你這相面的本事還不如胡猜來的準。”
說完,將照片分成幾組,有四組是兩張照片在一起的,其余三張單獨放。
方川暗自挑了挑眉,心道老頭果然有本事。
被他放在一起的照片,都有親緣關系,其中三對是夫妻。
劉瞎子指著其中五張照片對方川說:“這幾位都來找過我。”
方川將他點到的照片拿起來掃了眼,和他調查的結果一致。
他對劉瞎子道:“劉先生的生意不錯。”
劉瞎子笑笑,“承蒙朋友關照而已。”隨即詢問,“能和老夫說說,到底出了什么事嗎?”
方川從沒有選中的照片中拿出一張七十多歲老頭的照片,和手里一張老太太的照片放到一起,對劉瞎子說:“這對夫妻前天晚上死于心臟衰竭。”
顯然,能被方川拿出來說的死者,肯定是非正常死亡,更別說還是夫妻二人死于同一原因。
劉瞎子皺皺眉:“我記得,這位客人夫家姓張,她當日來我這里買鎮宅符,第一次沒有貨,隔了幾天后我才聯系了她。”
他說這個人柳木木也想起來了,那位奶奶要劉瞎子聯系方式的時候她正好也在,她好像和鄭宣大姑住在同一個小區。
“沒錯。”
劉瞎子扯了扯胡須:“不太對啊,這老太太是個福壽綿延的面相,不該這時候死。”
方川沒繼續說,而是又拿出了一張被劉瞎子選中的中年男人的照片:“這個人也是來買鎮宅符的嗎?”
劉瞎子看了眼搖頭說:“他不是,他應該是單純來送錢的,找我算了算他家里侄子今年能否考上大學,然后給了不菲的卦金。”
“送錢?”方川有些不解地重復一遍。
劉瞎子呵呵笑了一聲:“他應該是我一位客人介紹過來的,大概只是為了給我那位客人的面子,走個過場。”
說罷,他遲疑了一下,又說:“說起來,我那位客人和張家夫妻二人似乎住在同一個小區。”
“你說的客人是?”方川忙問。
“宋毅宋先生,我記得宋先生家里出事的時候應該報過警。”
方川皺眉思索了一下,然后想起來了。
那已經是半個月前的案子了,可惜留下的線索太少,宋家夫妻又無法提供更多線索,再加上宋家再沒有出現任何異狀,只能暫時將案子壓下。
雖然宋家和張家住在同一個小區,但是他并沒有將兩件案子聯系到一起。
“這個人就是宋毅介紹給你的?”方川指著那中年人的照片問。
“我并沒有詢問過宋先生,但是可能性極大。怎么,這位客人也出事了?”
方川沉著臉點點頭:“他也和張家夫妻一個死因。”
一名死者可能是宋毅介紹給劉瞎子的,另外一對死者和宋毅同住一個小區,這倒勉強也算是一種聯系。
劉瞎子倒是不覺得案子能跟宋毅扯上什么關系,不過確實有些巧合了。
他思索了一會兒,突然說:“說起來,我記得張夫人說她丈夫很喜歡收藏古董,她來找我買鎮宅符也是因為覺得家里有些古董不干凈。”
這種說法當然沒什么依據,但也不能不讓人家花錢買心安。
方川等他繼續說下去。
劉瞎子指著那中年人照片說:“這位客人似乎開了家古玩店。”
方川眉頭緊鎖,他記得宋毅家里開的是拍賣行,似乎也經常經手古董。這么看起來,案子似乎并非與宋毅有什么聯系,而是與古董有些聯系才對。
這些猜測還需要他一一驗證,不過今天劉瞎子的話倒確實給了他不小幫助。
劉瞎子這里再沒有什么線索可以提供了,方川收起照片,客氣道:“今天多謝劉先生配合,如果劉先生想起了別的什么線索,可以隨時與我聯系。”
他留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又看了柳木木一眼,然后帶人走了。
人都離開了,劉瞎子卻一直站在門口。
“怎么了?”柳木木探頭,見他眉頭緊鎖,似乎有什么事想不通的樣子。
“總覺得,不是什么好兆頭。”
……
方川從劉瞎子那里離開后,直接去找了宋毅。
從宋毅口中問出的結果,和劉瞎子提供的線索差距不大,卻又更細致了一些。
死掉的中年男人趙躍確實是他介紹給劉瞎子的,原因也說的很清楚,他家里出事的時候,劉瞎子幫了忙,他只是在還人情。
同時,宋毅也認識張家夫婦二人,用他的話來說,這三個人和他都算是一個圈子的。
趙躍雖然地位相對低了些,但是帶他入行的叔叔在他們圈子里卻是老前輩,只是前兩年過世了而已。
從宋毅的拍賣行離開后已經是下午五點了,方川懷著滿腹疑惑回了警局。
辦公室里還亮著燈,方川往里面看了一眼,燕修竟然還在。
“你不是去接人了嗎,人呢?”方川走進他辦公室,拉開椅子坐到他對面。見桌子上放著一瓶礦泉水,打開后咕咚咕咚喝了半瓶,一身疲憊總算去了七七八八。
“他們有自己的任務,不便透露,也不方便和我們過多接觸。”
方川干笑了一聲:“總部那幫人就這么把你打發回來了?那叫你去干什么,當司機?”
燕修聳肩:“差不多。”
“他們到底想干什么呀,突然派了一幫人來我們這里,還搞得這么神秘。”方川有些不解。
他也是今天早上才收到總部的消息,說派了一群人過來公干,總覺得是總部擔心這些人會和他們起沖突,才提前知會一聲。
“不管干什么,都和我們無關。”燕修對他們的目的并不感興趣。
“說的也是。對了,我今天去找那個算命先生的時候還在他家里看見了柳木木,看來兩個人關系還真不錯。”
燕修沒說話,此時正對著他的電腦屏幕上正顯示著劉瞎子的身份信息。
他身份證上的照片,還有他的姓名。
“查到了什么線索?”燕修問。
“還真查到了點,死掉的這幾個人,似乎都是古玩這個行業的。你還記得半個月前宋家的案子嗎,他們也都認識宋毅,我打算再派人仔細搜搜這三名死者的家里,說不定和宋家的案子會有些瓜葛。”
雖然查到了一些線索,可他們仍然不知道兇手的動機,只能順著這條線繼續往下查。
燕修點點頭,沒再說什么。
方川休息了一會兒就出去了,留下燕修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
他的手指在電腦鍵盤上敲了幾下,屏幕上劉瞎子的資料跳轉,出現了另外一個人的資料。
姓名一欄上,同樣寫著劉西京三個字,只是照片上的人完全不同。
這份資料是幾個小時之前家里發過來的,想必同樣拿到這份資料的人不少,比如總部。
“劉西京……”他唇角挑起一抹弧度,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星期天,柳木木照常來古董街“實習”,然而今天劉瞎子沒有出攤。
她去家里找,發現老頭竟然還沒起床。
柳木木試探地敲了敲門,半天也沒聽到回應。
生病了嗎?她有點擔心,又敲了兩下:“老頭,還在睡嗎?”
因為拉了厚重窗簾,顯得光線昏暗的臥室里,劉瞎子依然在沉睡,呼吸聲很輕,并沒有聽到外面的敲門聲。
床邊的桌子上,擺著一個陶瓷的白色招財貓,爪子一晃一晃,是柳木木在去年他生日時送的禮物。
墻上掛著他和柳木木爺爺還有柳木木三人的合影,以及一些單人照片。
照片旁邊有幾個手工畫,被裝裱了起來,是柳木木上學時候的大作。大作上面,掛著一幅山水畫,稍微有點不和諧,和他相熟的人都知道,那是他年輕時候花大價錢買來的古畫贗品。
雖然屋子里的東西堆得亂七八糟,卻很有生活的氣息。
柳木木在外面敲了足足五分鐘,屋里的人才終于有了動靜。
“大清早的,老夫睡個懶覺你也不讓。”劉瞎子下床開門,眼睛都沒睜開,一邊打呵欠一邊說話。
柳木木放下手機,仔細看看老頭的臉,面色紅潤,不像是生病。
她嘟嘟囔囔:“我還以為你病得起不來了,剛才差點打電話叫救護車。”
“烏鴉嘴。去給老夫買早餐,今早要喝粥,附近有一家生煎包不錯,要豬肉餡的,還有他家的小咸菜也要一點。”
“知道了。”
柳木木跑去給他買早餐,順便還給自己帶了一份,劉瞎子則在屋子里打理自己。
稍微修剪了一下自己的胡子,又換了套白色“工作服”,仙氣飄飄,一看就是修仙界的滄海遺珠。
兩人早飯還沒吃完,外面又響起了門鈴聲。
柳木木看了他一眼:“不會是見你沒出攤,專門找上家門的客人吧?”
“誰知道,快去看看。”老頭支使起她來半點都不猶豫。
柳木木打開門,探出個腦袋往外看,發現大門外站著的竟然是昨天見過的叫劉中恒的年輕男人。
劉瞎子的親戚。
柳木木把人請了進來,劉中恒態度十分客氣,見兩人還在吃飯,連聲說打擾。
劉瞎子放下筷子,起身把人請到客廳,柳木木也想跟去,被劉瞎子瞪了一眼:“把你的飯吃了。”
柳木木撇嘴,就會管她。
她一邊挑著小咸菜吃,一邊聽著客廳里兩人的說話聲。
簡單的客套之后,劉中恒直入主題,他面帶微笑地對劉瞎子說:“昨天回家之后,我詢問了爺爺,他也想見見大師,不知道大師今天方不方便和我去家里看看?”
“劉先生相邀,怎敢推辭。”
“那現在……”
他的話還沒說完,那邊柳木木已經插話了:“我也要去。”
劉中恒微微皺眉,看向劉瞎子,劉瞎子并未表示,似乎不打算阻止。
雖然劉中恒并不想邀請無關的人去劉家,但想到這女孩可能是大師的親戚,或者徒弟,稍微猶豫了一下才開口:“當然可以,歡迎。”
柳木木叼著一個生煎包上了劉中恒的車,她試圖把剩下的一個生煎包塞給劉瞎子,然而大師才不會在人前吃包子,那樣有損仙氣,于是只好她自己笑納了。
車開到劉家時,柳木木有點驚訝。
劉家也住的別墅,有些仿古的風格,不過和董正豪家里在小區買的那種別墅不同,劉家占地特別大,這種別墅在慶城可不便宜。
見柳木木一臉驚嘆地往外看,劉中恒頗有些得意地給她介紹:“這是我們劉家的祖宅,整塊地都是家里的。
柳木木聽到他的話之后,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劉瞎子,劉瞎子也在往外看,此時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又往前開了兩分鐘,車停在了別墅外面,劉中恒在前領路,柳木木跟在劉瞎子身邊。
劉瞎子看起來和平時一樣,但是柳木木知道,他現在心情不太好。
她扯了下老頭的袖子,有點擔心地看向他。也不知道劉瞎子和這家人到底有什么恩怨,老頭年紀也不小了,可別被刺激到了。
劉瞎子抬手拍了拍她的腦袋:“放心。”
“請進,爺爺身體不好,現在已經不能下床了,他在三樓。”
劉中恒一邊開門,一邊對身后的兩人說。
他并沒有注意到屋子里還有別人,轉過頭才發現,他的幾個叔叔和姑姑竟然也在。
他暗自皺了下眉,然后恭敬地將劉瞎子請了進來。
劉中恒的二叔走上前,打量了門口的劉瞎子和柳木木幾眼,笑問:“這兩位是中恒請來的客人,怎么不給大家介紹一下?”
劉中恒雖然不大情愿,但還是如實說:“這是爺爺讓我請來的算命先生。”
“算命的?”劉中恒的二叔似乎并不信這些,臉上露出幾分不屑,“我看不是你爺爺讓你請的,是你勸你爺爺請的吧?”
劉中恒沒有否認,只說:“只要為爺爺好,什么辦法都可以試一試。”
他二叔輕嗤一聲:“既然是給你爺爺算命的,那一會兒我們也得見識一下這位算命先生的本事。”
“二叔自便。”說完,劉中恒對劉瞎子說,“請。”
兩人跟著劉中恒上樓,坐在客廳里的幾兄妹互相對視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第56章
三樓的房間里,劉老爺子正閉目養神,聽到開門的聲音也并沒有睜開眼,直到劉中恒開口說道:“爺爺,大師已經來了。”
劉老爺子吐了口氣,睜開眼,渾濁的目光依舊不減銳利,他掃視過門口,看見外面站著的劉瞎子和柳木木,以及門外的一群兒女。
“嗯,都進來吧。”這話明顯是對外面的兒女說的,隨即他看向劉瞎子,扯了扯嘴角,“怠慢大師了。”
劉瞎子與劉老爺子目光相對,笑了笑:“劉老先生客氣了。”
他這么稱呼劉老爺子,對方倒也沒有反對。因為從外表上看,他確實要比劉瞎子大上一些。
劉瞎子被劉中恒請到劉老爺子的床邊坐下,柳木木站在他身邊,其余的人都靠著墻邊坐著,等著聽劉瞎子一會兒能說出些什么。
“聽中恒說,大師算命很準。”劉老爺子被劉中恒稍稍扶起身,靠在軟枕上,半瞇著眼盯著眼前一老一小。
他本就枯瘦,臉上還長著斑駁的老年斑,似乎因為突然暴瘦,皮肉似乎無法貼在臉上一樣,乍一看顯得有點嚇人。
柳木木只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即便是她這種相面的水平也能看得出來,這個人沒多少日子可活了。
“劉小先生過譽了。”劉瞎子含笑領了這份稱贊。
“大師有些面善。”劉老爺子盯著劉瞎子,突然說。
他長得,和印象里的一個人有點相似,但是時間太久了,他已經有些記不清那個人的長相了。
“哦?還是第一次有人這么說,看來老夫可能與劉老先生有緣。”
“大概吧。”劉老爺子不再去想,將話題移開:“我希望大師能幫我算一個人的命。”
“沒問題。”
劉瞎子滿口應下,隨后就見劉老爺子從枕頭下摸索出一張紙條,上面寫了一個生辰八字。
劉瞎子接過那張紙條后,柳木木漫不經心地看了眼,下一刻瞳孔猛地一縮。
這不是老頭的生日么!她每年都要給老頭過生日,還要給他買生日禮物,根本不可能記錯。
“劉老先生想要知道什么?”劉瞎子看著這張紙條,目光平靜,神色絲毫不為之所動。
“大師先告訴我,這個人他還活著嗎?”
劉瞎子像模像樣的掐算,半晌后開口:“此人已經亡故三十年了。”
“好!”短短一字,蘊含了不知道多少惡意。
“大師和我說說,這個人的命如何?”劉老爺子脖子向前傾,似乎很是好奇。
“此人出生時家世顯貴,只是他身體似乎不是太好,承受不住這份富貴,中年時病痛纏身凄慘無比,算是英年早逝,此人命數不佳呀。”
這老頭拿著自己的生辰八字,胡編亂造一通,說的竟然還挺像那么一回事。
他的話顯然愉悅了劉老爺子,柳木木抬頭看了對方一眼,他嘴角翹起一個弧度,配上他骷髏似的臉,顯得分外詭異。
看著他的樣子,才明白什么叫人心詭譎。
一陣漫長的沉默,劉老爺子閉著眼微笑著,似乎在回味這個讓他愉悅的死亡的消息,直到劉中恒出聲提醒:“爺爺?”
劉老爺子慢慢睜眼,又遞過去一張紙條,上面依舊是生辰八字。
從時間上看,比上一個小了半年。
只看了一眼,劉瞎子就抬頭:“這是劉老先生的生辰八字吧?”
“哦,能夠看出來?”
“自然,這命數極好,一生富貴無憂,兒女雙全。”
“就沒什么缺點?”
劉瞎子略一沉吟:“缺點倒是也有,只是無傷大雅,還是不要說了吧。”
人總是對自己的命運分外好奇,他越是這么說,劉老爺子就越是想知道,他擺了下手:“既然無傷大雅,那就說來聽聽。”
“命數好,卻是鵲巢鳩占,強搶來的。到最后,得了多少,就得還回去多少。”
劉瞎子的話讓整個房間里瞬間一片死寂。
誰都能聽出來,這顯然不是什么好話,也不是如他之前說的那么無傷大雅。
劉老爺子猛地睜開眼,掙扎著想要坐起身,卻始終起不來。
還是被孫子劉中恒扶著才坐了起來,他怒視劉瞎子,如枯枝一樣的手指指著他:“你、你……”
話還沒說完,就拼命咳嗽起來,連氣都要喘不過來的樣子。
劉家人不敢耽擱,趕忙叫了醫生來。
而劉瞎子則被劉老爺子的二兒子一拳懟在了肩膀上,腳步踉蹌了一下。
他怒罵:“老不死的,在我家里招搖撞騙,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給老子滾出去!”
他和柳木木都被趕到了門外,柳木木覺得,如果劉瞎子年紀再小一點,可能就不是肩膀上這一拳的事了。
一陣忙亂之后,屋子里的劉老爺子總算安穩了,幾個兒女圍在他床邊,一人一句地說著。
二兒子說:“爸,一個老騙子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小女兒也跟著附和:“對啊爸,這種外面隨便找來的人說的話怎么能當真呢。”
說完抬起頭,臉色難看地呵斥劉中恒:“小恒你也是,仗著你爺爺寵著你,什么東西都敢領回家,要是氣壞了你爺爺,我們跟你沒完!”
“行了,都閉嘴。”劉老爺子一開口,幾個兒女頓時不敢說話了。
“中恒,把大師請回來。”
劉中恒心里也很忐忑,聽到了爺爺的話先是驚了一下,隨后沉默著去走到門外,又將人請了進來。
這一次,沒人給劉瞎子讓座了,只是讓開位置,讓床上的劉老爺子能夠看見他。
劉老爺子看過來的目光很冷,說出來的話卻很客氣:“我這些兒女沖動了些,剛才冒犯大師了。”
劉瞎子搖了搖頭:“無妨,老夫開門是為了做生意,難免磕磕碰碰,不妨事。”
“不知道大師能不能幫幫我?”劉老爺子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一百萬,買大師一個承諾如何?”
劉瞎子與他對視片刻,然后搖搖頭。
“兩百萬。”劉老爺子還在開價,他的兒女們一臉不解。
劉瞎子不說話。
“五百萬!”劉老爺子提高聲音,因為過于用力,又重重咳了幾聲。
他覺得劉瞎子看向他的目光似乎有些憐憫又似乎帶這些高高在上,這樣的目光讓劉老爺子很不高興,此時卻什么都不能說。
終于,劉瞎子開口了:“劉老先生,命數是上天注定的,沒人能夠更改,錢很好,可惜老夫沒有那個本事。”
劉老爺子瞪著劉瞎子,半晌才說:“中恒,把卦金給大師,送他們離開。”
劉中恒走到劉瞎子和柳木木身邊,看向二人。
劉瞎子朝著病床上的劉老爺子微微拱手:“劉老先生保重。”
說完,頭也不回地和柳木木一同隨劉中恒離開了。身后那間屋子的門緩緩關上,一同掩住的,是在瀕臨死亡時,身體散發出的腐朽的味道。
這一次,沒有車送,劉中恒只把他們送到了劉家大門外,并給了一萬元卦金。
這跟之前劉老爺子喊出的五百萬相比,可謂是天壤之別,不過一萬元也算是不小的手筆了。
柳木木差點以為他們一分錢都不打算給了呢。
劉家的大門關上,一老一少沿著沒有車駛過的路往外走,柳木木偷瞄劉瞎子,見他似乎心情不錯的樣子,才試探著問:“那個老頭……是你弟弟?”
“從血緣上來講,是的。”
想到只差半年的生日,柳木木皺了皺眉:“同父異母嗎?”
“對,他是我父親在外面生的。”劉瞎子沒用柳木木繼續問,自己說了出來,“我母親身體不好,生下我之后就沒了,我和她一樣,身體都很差,七歲的時候,父親把他帶回了家里。”
柳木木不是很想知道后來發生的事情,因為那注定不會是個好聽的故事。
她打斷了劉瞎子的話,只問:“他是不是……搶走了你很多東西?”
劉瞎子笑著搖搖頭:“與其說是他搶走的,不如說是我父親和我的家族放棄了我,選擇了他。”
他還小的時候,就被帶去了劉家的別院生活,后來,這個弟弟拿走了本該屬于他的所有東西,包括母親生前給他取好的名字。
即便過去了很多年,年少時候的憤恨和無能為力,他始終記得。
劉家人,總是能做一些,讓人從心底反感的事。
后來他才知道,那是因為他父親找人算命,說他的名字取得好,所以他們連名字都想要奪走了,多可笑。
轉頭看見小姑娘眼睛紅通通的,淚花都掛上了,劉瞎子無奈搖搖頭,塞給她一張干凈的手帕:“沒有你想的那么可憐,我也讓他和我父親吃過苦頭,只是后來沒心思和他們爭了而已。”
柳木木吸了吸鼻子,還是不高興,她回頭看了眼大門緊閉的劉家:“這里原本該是你家,憑什么被他們占了。”
“這些都是我不要的東西,錢財只是身外物,沒有那么重要。”
柳木木無法理解劉瞎子的想法,大概是因為她還年輕,恩怨分明,厭惡的人,一點好處都不想留給對方。
可是劉瞎子不同,他已經活了七十多歲,已經活了三個柳木木還要多十來年,時光總是會讓人釋懷。
“他不會有好下場的。”柳木木說。
劉瞎子笑了:“是的,他不會有好下場的。”
周末轉眼過去,柳木木又要開始新一周的學習生活,在外面看多了家長里短恩怨情仇,回到學校后覺得校園里的空氣都是清新的。
前提是別總遇到鄭宣。
由于總是各種巧遇,再加上柳木木每次的表情都那么古怪,衛雪終于猜到了點真相。
她和薛藍把柳木木抓過來撓了撓,柳木木抗不過“撓刑”,一五一十的把鄭宣想要追求錢曉萌的事給說了出去。
衛雪當天就找人要來了鄭宣四年來的女友名單,十分的詳細,連分手細節都有。
柳木木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佩服一下,還是該替鄭宣擔心一下。不管小鄭其他方面怎么樣,做朋友還是挺不錯的。
前女友名單還挺豐富,大學四年時間,一共有三位,追究者若干,兩位和平分手,一位把他甩了。
柳木木見衛雪研究的很認真,終于忍不住偷偷問她:“怎么樣?是叉出去砍頭五分鐘,還是收押待審?”
衛雪把名單放在桌子上,給出審核結果:“可以試試。”
“咦?”柳木木驚奇,評價竟然還不錯。
薛藍也湊了過來:“鄭學長的戀愛史是不是豐富了些?”
“沒人規定非要找一張白紙談戀愛,他是木木的朋友,人品還是有保證的,我和人打聽過一些他的事,人確實不錯,性格也挺好,如果曉萌喜歡他,倒是可以發展一下。”
薛藍憋了半天,說了一句:“就是有點老。”
娘家人總是能從各個角度挑出點毛病來,幸好年芳二十四的小鄭并不知道。
鄭宣的追求動作還是挺快,大四下學期,幾乎沒有課程,等著他的只有畢業答辯。他幾乎能出現在所有錢曉萌出現的地點,有時候甚至陪她們一起上課。
錢曉萌沒有拒絕他,幾乎就已經表示他的成功率高達百分之八十,不過暫時也沒有答應他的打算。
鄭宣倒也不著急,周四陪她們上完最后一節課后,請她們四個去外面吃韓國料理。
當然,用的借口是請柳木木吃飯,然而點的都是錢曉萌喜歡的。
柳木木有那么一瞬間,非常想搖一搖手機,把燕修搖出來,讓他看看人家小鄭是怎么追女孩的,跟著好好學一學。
冷靜下來想一想,然后生氣地發現燕修竟然還不是她男盆友!氣成河豚!
點好了餐,幾個人閑聊的時候,鄭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問柳木木:“聽說劉家人找了劉大師算命?”
“嗯?你怎么知道的?”柳木木有些驚訝地問。
“聽大姑父說的,他們最近打算賣點東西,和我姑父的聯系很頻繁。”
劉大師只是他們談論的一個話題而已,他們倒也沒說什么不好聽的話,但是宋毅是什么人,怎么會聽不出在提及劉瞎子的時候,他們語氣中的異樣。
“賣東西?”
“據說劉家的老爺子快不行了,打算臨死前把手里的東西賣一賣,給幾個兒女分了。”說著,他搖搖頭,“劉家這一家人都不是做生意的料,偏偏還自我感覺良好,就算能分到錢,遲早也會花光。”
鄭宣顯然對劉家人的感官不是太好。
“去你姑父的拍賣行賣嗎?”
“對,時間有點緊,就在下周三。”
柳木木突然來了興趣,問鄭宣:“到時候,能帶我去看看嗎?”
“沒問題。”
第57章
周三,天陰有小雨,適合在寢室睡懶覺。
然而上周柳木木和鄭宣說好了,要去拍賣行長長見識,不得不從床上爬起來。
上午九點,鄭宣帶她進了拍賣廳。
兩人的位置靠前,但是在角落里,不會被人注意。他們落座后不久,陸陸續續有人進來了,柳木木還看到了劉家的人,那天在劉家見過的人,似乎都到了。
見柳木木看著劉家人的方向,鄭宣嗤笑一聲:“他們大概都等著分錢呢,誰也不想被落下。”
平時即便是委托拍賣,也只需要一位委托人到場就夠了,劉家這夸張的陣仗,實在讓人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柳木木收回目光,沒說什么。
鄭宣繼續小聲給她介紹到場的人,有些是收藏圈里很有名的人,各家有什么讓人亮眼的收藏,他也如數家珍。
后面陸續進來的人,大多是陌生面孔,鄭宣看了一會兒,心底泛起一絲古怪。
“怎么了?”看他表情有點糾結,柳木木小聲問。
“有些奇怪,今天來的生面孔太多了。”
“這不是很正常,你又不能認識所有人。”
鄭宣搖頭:“和這個無關,他們看起來,不太像是行內人。”
劉家這批古董價值不菲,而且出的急,他姑父為此幾乎動用了整個人脈關系網,進入這間拍賣廳的門檻很高。
有資金還對這些古玩有興趣的人,大部分都在這個關系網里,要是沒這點本事,劉家也不會找到宋毅。
外面的人或許有些得知了消息想湊個熱鬧,但人數比例明顯不對勁。就算刨除一部分代理人,還有一大部分他對不上號。
柳木木跟著轉頭,目光從后來這些人臉上掃過,確實看出些不同來。
最先入場的這些人,鄭宣大部分都給她介紹了,從他們的面相上能夠看出明顯的財運。
要知道,平時她出去溜達一個小時,都未必能遇上一兩位這樣的面相。
顯然,他們是真的比較有錢,也是這個圈子的。
但是后面來的就比較雜亂了,有些人的面相,她什么都看不出來,還有些人眉宇間帶著很重的煞氣。
柳木木沒辦法看出更多,但也明白,這些人的來歷確實不太對勁。
她今天來只是心血來潮,很想知道劉家的家底到底有多厚,他們占了劉瞎子多少便宜,沒想到熱鬧是很熱鬧,就是走向有些詭異。
九點半左右,拍賣廳大半的位置上都坐了人。
此時的拍賣廳外,燕修拿著號牌,正要推門進去。
今天的男人一身暗紅色西裝,里面露出黑色絲綢襯衫的領子,沒有系領帶,與他一貫的風格大相徑庭,帶著一絲慵懶與不羈。
“燕修,你怎么在這兒?”
身后傳來了一道聲音,叫住了他。
燕修轉身,叫住他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與他同行的還有一男一女,都不是陌生面孔。
幾天前,他親自從機場將幾人接到酒店。為首的人更是與他有過幾面之緣,叫王元白,王家的小兒子,在總部任職。
燕修來到慶城之前,對方現在的職位原本是他的,不過被他拒絕了。
王元白看著燕修的目光帶著審視與警惕,語氣中帶著質問:“這個時候,你應該在上班吧?”
“請假也需要向總部匯報嗎?”燕修語氣淡淡。
“身為總部特派的顧問,這里……你不該來。”
王元白對燕修的意見很大,尤其是在這家拍賣行見到他之后,心里的警惕更是上升到最高。
他們王家和總部都花費了大把時間調查,好容易查到了當年徐九年放出去的那批古董就在劉家手上。
流出去的那部分已經被檢查過了,都沒有問題,剩下的就成了所有人的目標,說不定消失的長命蠱就存在里面。
雖然幾率很小,但畢竟也是機會。
他們在調查的時候,燕家一直沒有動靜,本以為燕家沒興趣,沒想到在這兒等著他們呢。
“你是以什么身份,對我說這些話的?”燕修淡漠的目光掃過三人。
王元白聲音冷冽:“我是你的領導,我的話就是命令,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燕修唇角挑起一抹弧度:“我說過,我請假了。如果你對我的行為有任何不滿,可以讓你的直屬上司,對燕家提出異議,只要下了公文,我會照做的。”
王元白冷著臉瞪著燕修,說不出話來。
他唯一能夠限制燕修的,只有領導這層身份,去掉這層外皮,根本對他無計可施。
不光是他,就連總部都沒辦法讓燕家完全按照他們的意愿做事,此時燕修的行為,代表的是燕家態度。
燕修拉開拍賣廳大門,微微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幾位領導請先進。”
王元白捏緊拳頭,最終將目光從燕修臉上收回,氣勢洶洶地邁步走了進去。
燕修一手扶著門,意味不明的輕笑了一聲。
現在就氣成這副模樣,等進去之后,大概會被氣死。
王元白在進入拍賣廳之后傻眼了,他身后的男人上前一步低聲說:“情況不對勁,這些人……”
王元白喉嚨滾動了一下:“消息被泄露了。”
這里面的人,根本沒有遮掩的意思,他們來自于其他玄學家族,或者是某個勢力派來的代表。
這意味著,長命蠱的消息,傳遍了整個玄學界。
王元白在短暫的震驚之后,立即對身后的男人命令道:“現在立刻和總部聯系,將這里發生的一切告知總部,讓他們派人過來。”
現在已經不再是他們三個人能處理的局面了,即便僥幸得到了長命蠱,一些亡命之徒也未必能讓他平安把東西帶走,即便是總部的面子也沒有這么大。
那男人當即點頭轉身往外走。
等那人出去后,他又對身旁的女人道:“將這里的事告訴我父親,問問他的意思。”
“知道了,少爺。”
王元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幾股打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并不為之所動,很快那些目光就收了回去。
就在柳木木已經對來人失去興趣的時候,一道熟悉的身影走進了她的視線。
燕修?
她眨了眨眼,還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人。
大概是她的目光過于灼熱,燕修突然轉頭看了過來。
鄭宣碰了碰愣住的柳木木,小聲問:“那不是燕先生嗎,他怎么也來了?”
燕修只看了他們一眼,平靜的將目光移開,好像并不認識她一樣。
柳木木沒吭聲,因為她也不知道燕修為什么會來。
她拿出手機,點開一個聊天界面,瘋狂發表情包。
柳木木:貓貓探頭.jpg
柳木木:兔兔翹jiojio.jpg
……
柳木木:你是不是背著我有了別的喵.jpg
燕修坐在前排,手機在口袋里瘋狂震動,信息跳轉頻率大概能和后面小姑娘的震驚程度成正比。
他唇角翹起一個幾不可見的弧度,卻并沒有理會。
戳了半天也不見反應,柳木木終于氣呼呼地放棄了,又狠狠瞪了他后腦勺好一會兒,然后發現他腦袋還挺圓,一定是小時候的睡眠姿勢很健康。
十點整,拍賣會正式開始。
一開始拍的是瓷器,競價并不激烈。幾件瓷器被拍出去之后,終于開始拍賣字畫。
前幾幅畫還好,輪到一幅名為秋山圖的古畫,底價三十萬,硬生生被人直接喊到了八百萬,依舊有人在加價。
不光是柳木木這個湊熱鬧的看呆了,拍賣廳里眾多藏家也都是一臉錯愕。
這幅古畫的作者并不十分出名,在市場上賣不上太高的價,可有人喊到八百萬,讓他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
叫價的人都是些生面孔,他們的行為更像是不懂行在搗亂,喊到八百五十萬的時候,大部分人都放棄了。
柳木木回頭看了一眼,只有15號和23號還在競價。
拿著15號牌的年輕男人不知道回頭對23號說了什么,價格到八百八十萬的時候,23號也放棄了。
就在15號以為古畫成為他囊中之物的時候,4號牌舉了起來:“一千萬。”
拿著4號牌的人是燕修。
柳木木覺得,15號那個人看燕修的眼神都在冒火,如果可能,他甚至想翻過前面礙事的椅子,爬過去跟燕修同歸于盡。
柳木木猜的沒錯,王元白心里已經恨得咬牙切齒,但眼下也只能繼續舉牌。
兩人將價格抬到一千五百萬,然后燕修不再舉牌。
那收放自如不帶半分遺憾的姿態,讓人覺得,他可能就是為了給15號找不自在的。
最終,王元白以一千五百萬的高價,將價值三十萬的秋山圖拍到手中。
雖然這個價格對古董來說也不算十分夸張,但是溢價之恐怖,聞所未聞。
這幅秋山圖拍完,已經是中午十一點半。拍賣暫時中止,下午一點繼續,拍賣行在三樓提供自助餐,眾多買家紛紛離開拍賣廳往餐廳去了。
柳木木看了一上午的熱鬧,渾身僵硬。她伸了個懶腰,等著人都走光了,才和鄭宣一起走出拍賣廳。
兩人一邊往外走,一邊聊天。
鄭宣問她:“下午還要繼續看嗎?”
她想了想,搖頭:“算了,我的存款連那些東西的零頭都不到,還是不要繼續刺激我的神經了。”
鄭宣失笑:“行,先吃飯然后送你回去。這附近有一家不錯的泰國餐廳……”
話沒說完,兩人同時停了下來。
走廊的窗邊,身穿酒紅色西裝的男人單手抄兜,背對著他們,正在講電話。
那個腰,嘖嘖……
柳木木的目光從上刮到下,悄悄湊過去,手剛抬起來,男人突然轉身,她的手直接被握在了他手心里。
手上的地道悄無聲息地撤下,燕修又對電話那頭說了幾句,掛斷了電話,才終于有時間搭理她。
“我記得今天是周三。”他松開握著她的手,垂眸看著柳木木,質問意味明顯。
柳木木眼珠轉了轉:“所以你為什么沒有上班?”
很好,銜接自然,她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被反將一軍的燕修扯了下唇角:“請假。”
“哦。”柳木木突然想起了自己那十幾條至今還沒有被回復的信息,頓時心情不愉快了,“那你繼續休假吧,我走了。”
說完,轉身要走。
下一刻被燕修勾著衣領扯了回來:“去哪兒?”
柳木木哼了一聲,不搭理他了,柳大師脾氣可是很大的!
鄭宣終于有了存在感,他見兩人僵持在那里,開口對燕修說:“我們正打算去吃飯,燕先生要不要一起?”
一個毫無誠意的邀請。
然后燕修就同意了。
總覺得自己好像被套路了一下?鄭宣后知后覺地想。
三人走出拍賣行的時候,正好遇上王元白三人也往外走。他身后的那女人手里捧著一個盒子,顯然是已經拿到了拍品。
在見到燕修的時候,王元白停下了腳步,皮笑肉不笑地說:“我以為,燕家不會在乎這點錢,看來是我想錯了。”
燕修靜靜地回視,說:“不比王先生,財大氣粗,恭喜。”
王元白似乎覺得自己扳回一局,深深地看了燕修一眼,沒再說什么,帶著人走了。
柳木木終于把心中的好奇問了出來:“那幅畫有什么特殊的嗎?”
燕修將目光收回:“沒什么特殊的。”
“騙人,那么多人都在搶,你之前還和他抬價來著。”
“和他開個小玩笑而已。”
什么玩笑一下子坑進去人家幾百萬,這成本未免太大了點。柳木木明顯不相信他的說辭,感覺像是借口。
燕修好似察覺到了她的情緒,輕笑了一聲:“真的,那只是一幅普通的古畫,毫無價值。”
第58章
那幅秋山圖上,有不知名蠱蟲留下的痕跡。
預展的三天時間里,很多人都發現了這一點,加之和徐九年手中長命蠱的消息攪合在一起,使得這幅畫被人瘋搶。
最后王元白代表總部下場,以至于其他人不得不退讓一步。
至于長命蠱是不是真的在這幅畫中,這就要看徐九年是不是善財童子了。
燕修覺得他不是,不過徐九年在別人眼里早就成了落魄的上不得臺面的人,他們或許覺得他是呢。
王元白在上車之后,第一時間將那幅秋山圖打開,從總部研發部門申請來的,對半成品長命蠱有染色效果的藥水被盡數倒在了上面。
幾分鐘之后,古畫上出現大片紫色的,像是蛛網一樣的痕跡。
王元白心跳都忍不住快了幾拍,但是很快的,那些痕跡就褪去了。
“艸!”王元白忍不住罵了一聲。
上面確實有長命蠱殘留的痕跡,但痕跡很淡,也沒有長命蠱存活,等于毫無價值,他這一千多萬全都打了水漂。
然后他又想到,自己原本可以只花八百多萬,卻被燕修硬生生將價格抬到一千多萬,心情頓時更惡劣幾分。
“這……長命蠱不在這幅畫上,可怎么向總部交代?”坐在駕駛位上的男人有些為難地詢問。
王元白將廢掉的畫扔給旁邊的女助手,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回去找劉家人,這上面既然有長命蠱留下的痕跡,這幅畫必然曾經和長命蠱放在一起過,劉家手里說不定還留了什么東西沒有拿出來。”
這次拍賣在圈子內的宣傳是劉家收藏的全部古董,不過說不定他家還留下點什么呢。
女助手看著狼藉的秋山圖,忍不住說:“少爺,只是這幅畫我們就花了一千多萬,要是劉家手里真的還有,不知道又要花多少錢,不如……”
其實她想說的是,要是再買來一幅也和這幅一樣,他們的資金就徹底沒了。
到時候幾千萬的現金打了水漂,就連王元白自己也落不得好,對總部而言他是辦事不利,對王家來說他就是無能。
王家的嫡系子嗣可不比燕家,被燕修一個人壓得喘不過氣來,王家的爭奪向來激烈,王元白失敗這一次,就會失去所有機會。
別管花錢的時候,上面是不是同意了,反正花了錢還沒拿到東西,總要有人背鍋。
王元白聽出了女助手的言外之意,如果劉家真的藏了東西沒賣,她希望自己用一些別的法子得那東西,而不是花錢去買。
駕駛位上的男人卻出聲反對:“現在這么多人盯著我們,如果我們不按規矩辦事,別人當然也可以不守規矩。”
這里畢竟不是京市總部,現在總部的支援還沒來,慶城卻進了一堆牛鬼蛇神,明面上敬著他們,暗地里卻未必會這么老實。
一旦他們越過了那條線,這群人必然也會像鬣狗一樣蜂擁而上。
那女助手還想說什么,王元白抬了下手,示意她閉嘴。
隨后吩咐那男人:“現在就回去找劉家的人,務必問清楚,然后告訴我。”
“明白。”那男人領命之后匆匆下車離開。
王元白坐在車里,呼吸聲有些重,意味著他此時心情依然沒有平靜下來。
女助手不敢開口,只能安靜地坐在一旁。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他說:“總部不比家里,以后這種話不要再說了。”
女助手臉色泛白:“是我失言了。”
“家里的人來了多少?”
“因為擔心被總部察覺,只來了四個人。”
“讓他們盯住劉家,不能讓劉家和其他人接觸,無論如何,這次一定要把長命蠱拿到手。”
女助手略微遲疑了一下,試探著詢問:“如果燕家那位想要出手怎么辦?”
其他人看著王家的面子,或者總部的面子,總能攔下,可燕家的人就不好說了。
想到燕修,王元白皺皺眉,他至今也沒看明白,燕修對于長命蠱到底是什么態度,到底想不想爭?
正在說話的兩人并沒有發現,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扒著車的底盤,偏著和身體差不多大的腦袋,似乎正在聽車里的人說話。
車內的人不再說話的時候,那團東西也消失不見了。
距離拍賣行不遠處的一家甜品店的隔間里,穿著職業套裝的年輕女人正在低頭吃著小蛋糕。
如果柳木木在這里,一定能夠認出這位消失了很久的鄰居。
此時的呂瑤和原本怯懦溫和的家庭主婦沒有半分相似,偏濃的妝容,顯得侵略性十足。
她離婚時,懷孕四個多月,小腹微凸,過去這么久了,她的小腹依舊是平坦的。
她腿邊,趴著黑乎乎的一團東西,正在扒她的小腿。
呂瑤將另外一盤蛋糕放在地上,底下響起了吧唧吧唧吃東西的聲音,盤子再拿起來的時候,上面的蛋糕已經不見了。
隔間里響起了什么東西抓地板的聲音,似乎是在表達不滿。
呂瑤伸手往下拍了拍,柔聲說:“別急,先陪媽媽吃點蛋糕,一會兒就有肉吃了。”
大概十多分鐘后,呂瑤結賬走出了甜品店。她站在甜品店外,朝著對面拍賣行的方向看了一會兒,自言自語道:“看來要快一點了。”
她走到路邊,打了一輛車。
司機很健談,聽說她要去槐新路,一邊開車一邊偏頭對她說:“槐新路可是歷史悠久,聽說以前半條街都是一家的,可惜這家人后代都是敗家子,鋪子都給賣了,只留下他們家的老房子,后來蓋了別墅。”
呂瑤微笑著聽著,并適時附和一聲,那司機說的更起勁了,一路上嘴就沒有停過。
好容易到了地方,她付了錢下車,司機驅車離開之前看了眼這位似乎不太喜歡說話的女客,她去的方向,好像就是劉家的別墅。
今天的劉家很安靜,剛剛鬧了一頓脾氣的劉家老爺子在趕回家的長孫的安撫下睡了過去,劉中恒原本也去了拍賣行,聽家里的護士說老爺子鬧得厲害,不得不半途離場。
走出三樓老爺子的房間時,他看了眼被罩在墻上的畫。
爺爺今天生氣,就是因為二叔和三叔想要把這幅畫一起賣了,爺爺不肯,只有他爸站在爺爺這邊,強行將畫留了下來。
想必經過這件事,爺爺會更清楚,誰才是對他最好的人。
劉中恒關上門,打算回房間換一件衣服。
結果他剛走下二樓,突然覺得身邊有一道黑影閃了過去,他腦子嗡的一下,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砸了一記,隨即不省人事,一頭栽了過去。
黑色的影子如同閃電一樣在屋子里亂竄,屋子里的監控,原本清晰的畫面最終變成雪花點,什么都看不見了。
三樓房間里休息的兩名護士,也和劉中恒一樣,被看不清的東西弄昏了過去。
只有劉家的老爺子還在睡覺,并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一切。
呂瑤站在劉家別墅外等了一會兒,然后邁著優雅的步子推門走了進去,高跟鞋踩在地磚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卻沒有驚動任何人。
她走進客廳,穿過客廳走上扶梯,在經過劉中恒身邊的時候,還特地跨過他半橫在樓梯上的身體,這一切,劉中恒都毫無察覺。
一直走上三樓,來到唯一關著的房間外,她很有禮貌地輕輕叩了三聲門,似乎在通知屋子里面的人,有客人到訪。
本就睡眠淺的劉老爺子被突如其來的敲門聲驚醒,他正想開口訓斥不懂規矩的護士,門卻已經被人推開,進來的不是護士,而是一個年輕又陌生的女人。
“你是什么人?”
他話音落下的同一時間,有個黑乎乎的影子躥了進來,最后蹲在了他病床的床尾。
劉老爺子只看了那東西一眼,整個人就開始哆嗦。
那東西渾身黑漆漆的,不知道是天生長成那個樣子,還是皮膚上涂了什么東西。它長得像是沒有發育好的嬰兒,身體和頭不成比例,四肢還特別細,很難想象它的動作快到幾乎無法用肉眼捕捉。
它的眼睛黑洞洞的,鼻子的位置扁平,似乎還沒有發育好,咧開的嘴里有一排尖牙,無論軀體還是五官,都和人類嬰兒相似,卻更加扭曲怪異。
看起來更像是恐怖電影里的畸形怪物怪物。
在這一刻,劉老爺子萬分希望自己的暈過去,偏偏他沒有,他只能驚恐地看著那個女人一步步走近他。
“你就是劉西京?”
“你、你是、是誰,要、要干什么?”劉老爺子的嘴唇抖得厲害,舌頭也不聽使喚地團成一團,好容易才說了一句完整的話。
呂瑤笑了笑,站在床邊,抬手摸了摸那東西畸形的大腦袋:“別怕,這孩子只是調皮了一點,心情好的時候,他不會吃人的。”
劉老爺子一聽嚇得差點翻白眼,這怪物竟然還會吃人!
“我來時有些事想要咨詢,希望你不要騙我。”
呂瑤看起來很溫柔,但是劉老爺子可不敢相信她的外表,能控制那種怪物的,能是個什么好東西,他連忙點頭:“我說,我什么都說。”
“大概三十多年前,你從雙林收了一些古董,對嗎?”
“對、對。”
“為什么記得這么清楚?”
劉老爺子又瞄了眼那個小怪物,見它在女人的撫摸下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那批古董特別便宜,還都是真貨,我賺了不少錢,所以記得特別清楚。”
那大概算是他人生中最輝煌的一筆買賣了,后來就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那些東西呢?”
“賣、賣了。”
“都賣了?”呂瑤的目光轉冷,她手下的小怪物突然消失,下一刻出現在劉老爺子的頭頂,與他對視。
在劉老爺子驚恐的注視下,它揮起一爪子,朝他的臉狠狠抓了下去,一瞬間劉老爺子感覺自己的臉皮都被掀了下去。
他尖叫一聲:“沒、沒有全賣。”
大概是驚恐和疼痛使得他壓榨出了僅剩的一點精力,他猛地坐起身,指著床對面墻上的那幅畫大叫:“還剩那幅畫——”
呂瑤轉頭看向那幅畫,并沒有看出什么不同,不過長命蠱和其他蠱不一樣,本來也很難被發現,或許還有什么特殊的隱藏方法,不管怎么樣只要東西到手就行。
她揮揮手,黑影閃爍幾次,畫外面罩著的那一層防護玻璃裂成一塊一塊,又被硬生生掰了下來。
呂瑤取下了畫,慢條斯理地將它卷起來,一邊對劉老爺子說:“你覺得,我應該相信你嗎?”
“我真的沒騙你,求你,求你……”劉老爺一邊求呂瑤放過她,一邊試圖用手捂住自己的臉,他像枯枝一樣的手上沾滿臉上流出來的血。
血好像完全止不住了一樣,不停的往外流,而且越流越多。
呂瑤察覺到一絲不對勁,朝著小怪物喊了一聲:“別碰他,出來。”
那小怪物以極快的速度往外沖,然而還沒到門口,就聽見它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
它之前抓傷了劉老爺子的那只爪子像是被什么東西腐蝕了一樣,只剩下一半。
下一瞬間,劉老爺子流出的血液里,浮起大片黑點。
“蠱,該死的。”呂瑤低咒一聲,不再去管里面慘叫的人,拿著那幅畫轉身就走。
她離開很久之后,痛苦的哀嚎聲依舊在裝飾奢華的別墅里回響,直至唯一清醒的人流盡他的最后一滴血。
就像柳木木曾經期待過的那樣,不得好死。
所有的一切如預演一樣發生,與柳木木并無干系,她的午餐很豐盛,她吃得稍微有點撐,主要是陪吃的人很下飯,當然,除了鄭宣。
吃完飯,鄭宣搶著付了賬,三人一起到了停車場,然后客氣地對燕修說:“燕先生,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燕修沒說話,只是目光在他臉上多停留了兩秒,鄭宣有點茫然,他說錯什么話了嗎?
他沒說錯話,就是吃太飽,腦子沒轉好。
燕修上了自己的車,將車駛了出來,然后停在了柳木木身邊。
車窗打開,柳木木偏頭往里看,男人轉頭看向她:“上車。”
柳木木又扭頭看了眼鄭宣,鄭宣離家出走的智商終于歸來,連忙點頭:“對對,我突然想起來我還要回一趟家,不順路,大師你還是坐燕先生的車吧。”
沒等柳木木回答,泥鰍似的鉆回了自己的車里瑟瑟發抖。
身為凡人的他并不能理解,表達想法的時候,為什么不用語言而是要靠眼神呢?萬一他沒領會呢?
柳木木沒怎么看懂剛才到底發生了什么,不過鄭宣既然不順路,那就只好坐燕修的車了。
她乖乖地把自己塞進車里,銀色的勞斯萊斯駛離停車場
第59章
車開出去很遠,柳木木才想起來,燕修不是來參加拍賣的嗎?
她看了眼時間,下午的拍賣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你干嘛要突然要送我回學校,不繼續參加拍賣會了嗎?”柳木木后知后覺地問。
“你在暗示我,現在應該把你扔下車然后掉頭回去?”
柳木木覺得燕修突然變得有那么一點不友好。
“剛剛鄭宣要送我……”
紅綠燈,車停了下來,燕修轉過頭,目光平靜地看向她。
柳木木默默地閉上了嘴,把沒說完的話咽了回去,總覺得車里的氣氛有點危險。
她正在考慮要不要換個輕松愉快一點的話題,突然看見不遠處的摩天輪,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那里,那里,我們去那里。”
見她整個人都恨不得貼到車窗上,燕修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語氣略帶詫異:“游樂園?”
“我們去玩吧。”她轉過頭,眼睛亮晶晶,一臉期待的對他說。
他并沒有立即拒絕,而是問:“下午沒課?”
“沒有!”特別理直氣壯,為了去玩,可以當做沒有。
“去嘛~”見他沒反應,柳木木扯著他的衣擺晃晃,可憐兮兮地說:“小時候都沒有去玩過,沒有去過游樂園的童年是不完整的。”
她可真是太可憐了。
燕修挑眉:“你打算在這里找回缺失的童年?”
“嗯!”柳木木重重點頭,繼續晃,“陪我去嘛~”
車子最終朝游樂園的方向拐去,停進了游樂園的停車場。
周三來玩的人不算多,柳木木拉著燕修的手腕,直奔每個游樂園的標配——旋轉木馬。
旋轉木馬上坐著五個小朋友,以及一個剛滿二十一歲的小姑娘,兩邊的天真爛漫程度,大概能打成平手。
不是很懂旋轉木馬究竟為什么能讓她這么高興,燕修雙臂環胸,看著笑容燦爛不停朝他揮手的小姑娘,意外有種帶孩子的錯覺。
方川總說他過分縱容柳木木,大概是因為她在他眼里,還處于做錯事依舊可以被原諒的年紀,盡管她今年已經二十一歲了。
從旋轉木馬上下來,柳木木跑到他面前臉蛋紅撲撲:“燕修,我們去坐摩天輪。”
燕修由著她把自己往摩天輪那里拉。
在去摩天輪的路上,他們經過鬼屋。
這家游樂園的鬼屋很出名,剛才進游樂園的時候,門口還貼著海報。
柳木木好奇地湊了過去,門口還有兩對年輕情侶在排隊買票。
她又開始蠢蠢欲動,把探往摩天輪的jiojio轉了個方向,提議道:“不然,我們先去這里看看怎么樣?”
那一瞬間,燕修的表情似乎有點迷惑,“這里是鬼屋。”
“我知道啊,來都來了,不去玩多可惜。”
“鬼屋也在你缺失的童年里?”
柳木木眼神飄忽,鬼屋當然不屬于童年啦,但是鬼屋在成年人的約會必備地點名單里。
可以醬醬釀釀,非常有助于培養感情。
“對,我的童年就是應該這么豐富的多彩。”柳木木硬著頭皮給自己找理由。
她抱著燕修的胳膊往鬼屋拉,燕修隨著她的力道往前走,在她身側說:“你上次半夜給我打電話說見鬼的時候,可沒有表現的這么……勇敢。”
柳木木忍不住回想了一下上次在宋家的“見鬼”經歷,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突然有點想轉身。
但是為了約會…她可以忍。
“這說明女人都是善變的!”最后,柳木木給自己下了結論。
然而再善變的女人也改變不了怕鬼的事實,怕鬼的人千千萬,見鬼之后的反應各有不同,但柳木木的不同格外精彩。
今天的鬼屋主題是恐怖迷宮,里面不但嚇人,還找不到出口。偏偏鬼屋的占地面積特別大,想要靠亂走找到出口,恐怕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柳木木進去五分鐘,在打開迷宮寶箱試圖搜索道具的時候,里面爬出半個身子,穿著白色染血的衣服,他手里還抱著個腦袋,眼眶上掛著兩個眼珠子,特別逼真。
和那個腦袋對視的瞬間,柳木木深吸了口氣,她沒有按照約會定律寫的那樣撲進身旁男人的懷里,身體下意識的反應是啊啊啊啊啊……
然后把自己跑丟了。
她高中時候的體育課并不好,每次體測八百米的時候都仿佛要上刑場,但是今天她跑出了自己這輩子的記錄。
不知道體育老師會不會感覺到欣慰。
高中三年,至少給她補考過十次,最后兩次還有人拖拽她完成考試的體育老師:并不會,往事不堪回首,叉出去。
等她的頭腦和身體終于冷靜下來的時候,她已經完全失去了方向,以及燕修。
她就這么把她的“約會對象”丟掉了,如果她是個男人,出了這里的大門一定會被女盆友甩掉。
嚶!
柳木木在迷宮里冷靜了兩分鐘,感覺自己已經被鬼包圍了,瑟瑟發抖,然后她決定自救。
從身上摸出了用紅線穿成一的五枚古幣,這還是燕修送的大五帝錢,她忍不住傷心了一下,感覺自己明年可能收不到來自他的壓歲錢了。
如果現在有人在看監控,應該會看到非常詭異的一幕。
有人在迷宮里走走停停,還邊走一邊搖卦,然后她十分神奇的避過了所有“厲鬼”出行路線,有時候他們甚至只隔了一個拐角,卻能夠完美錯過。
花了整整一個小時,靠搖卦把自己順利搖出鬼屋,并且出去的路上再沒有遇到一只鬼,柳木木終于長舒一口氣,覺得自己的搖卦水平有了長足的進步。
這么看起來好像不算虧,就是有點浪費票錢,畢竟鬼屋體驗還挺貴的呢。
不過鬼屋做的很好,迷宮難度雖然大了點,但是道具逼真,突如其來的音樂也非常應景,驚悚度拉滿,如果打分她可以勉強給九十分,她忍不住在心里評價了一下,試圖讓自己相信,這次鬼屋之行是圓滿的。
柳木木站在迷宮出口,把五帝錢一個一個穿回去,她左右看了看,并沒有再等候區看見燕修的身影,顯然他還沒出來。
坐在外面等候燕修的過程十分難熬,因為不知道會不會面對一個即將要跟她分手的未來男盆友,就很慌。
又過了二十分鐘,她終于看見燕修從迷宮出口走了出來。
神色一派淡然,仿佛只是在里面散了個步。
抬頭看見柳木木的時候,眼神稍微有點波動。大概是這輩子第一次被人在鬼屋里扔下,他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可以生氣。
“你出來啦……”柳木木往前湊了湊,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的臉色,并不像是被嚇到過的樣子。
燕修沒說話,給了她一個眼神讓她自行體會。
“我不是故意的。”聲音降低一個檔,小聲嘟噥。
她的大腦本來是想往他懷里撲的,但是她的腿并不贊同這個想法,并且自己跑掉,她也很后悔啊!
明明他是被拋下的那個,柳木木反倒是一副需要被安慰的樣子。
燕修有些無奈,“走吧。”
“哦。”柳木木扁嘴跟在他身后。
走出了鬼屋范圍,感覺外面的天都亮了一點。
身后的人突然拽了一下他的衣服,燕修偏頭:“怎么?”
“你……有沒有被嚇到?”柳木木以為他會說沒有,然后她就可以順著臺階下去,大家就可以愉快地去玩其他項目了。
結果燕修沉默了一下,說:“有。”
柳木木:……
柳木木:你面色紅潤氣定神閑的樣子真的不像是被嚇到你真的不是在碰瓷嗎?
柳木木呆呆地看著他。
燕修和她對視,用十分平靜地語氣對她說:“我被嚇壞了。”
“唔……”
現在告訴他自己只是隨便問問,他會不會更生氣一點?
“在遇到鬼之后,我的同伴拋下我自己跑了。”他仿佛只是在毫無情緒地陳述一個事實,但是柳木木感覺自己血壓在升高。
“里面的鬼特別嚇人。”
你之前遇到真的“鬼”的時候,并不是這種反應。你還是個一指頭就能戳死好幾個我的玄師,就不怕給玄師們丟人嗎?
柳木木悄悄在心里吐槽,但是現在她不敢說,因為錯的是她。
她只能立正站好,深吸一口,然后低頭:“我錯了。”
反正不管什么時候,道歉就對了。自從認識了燕修,道歉流程她都熟悉了,就,習慣成自然。
燕修的嘴角翹了一下,但是柳木木還在誠懇地道歉,所以并沒有發現。
此時,鬼屋監控內的留守員工:為什么有人能夠在遇見鬼之后一點反應都沒有,就仿佛看見了一個土豆?
扮演厲鬼的工作人員們:準確說是看見了一個長得不合心意的土豆,他當時看著我們的眼神竟然透著嫌棄你敢信嗎?
總之,這是一次雙方都毫無體驗感的娛樂活動。
看在她誠懇道歉的份上,燕修勉為其難地原諒了她,并順便請她吃了一個冰淇淋。
他可真好,柳木木一邊啃冰淇凌球,一邊想。
下一個節目是期待已久的摩天輪,這一次顯然不會再發生什么幺蛾子,然而他們慢悠悠地轉到了最高處的時候,燕修的電話響了。
聽說和喜歡的人一起坐在摩天輪里,到最高處許愿就可以在一起,雖然毫無科學依據,連非科學的依據都沒有,但是她打算試一試。
可是方川并不想給她這個機會,好氣!
電話被接通,燕修看著坐在對面,突然鼓起腮幫子的柳木木,聲音里透著愉悅:“有事?”
電話那頭的方川聲音卻顯得很緊繃:“剛才接到報案,槐新路發生命案,一名叫劉西京的老人死在家中,死狀詭異。”
燕修嘴角的那抹淡笑散去:“誰報的案?”
“是死者的兒女,據他們所說,他們剛從外面回來,發現老人死在家里,老人的房間里有一幅很珍貴的畫丟失了。”
“你已經到現場了?”
“剛到。”
“發現尸體的只有死者的兒女嗎?”
燕修這個問題似乎有些奇怪,就好像他提前知道些什么,然而方川并沒有深究,因為這就是他打電話過來的主要原因。
他說:“不止,還有三個人,我在詢問他們身份的時候,他們說來自總部,并且給我看了證件,但是我問他們來干什么的時候,他們說我無權知道。”
方川似乎在聽到了一聲嗤笑,他繼續問:“所以,他們到底是來干什么的?”
他講電話的時候,抬眼看了下不遠處的兩男一女,中間那個過分年輕的,顯然是做主的。
他的臉色不太好,正在和死者的兒女們說些什么,死者兒女們的表情也很奇怪,他們在懊惱。
親生父親被害,這些人沒有多少憤怒與傷心,也不太關心死因,反而更關心那幅丟失的畫。
“來找東西。”燕修給了方川一個答案,隨即道,“不要讓他們離開,等我過去。”
“好。”
方川不太喜歡和總部的人打交道,不過在他的地盤發生了案子,總要問清楚。
既然燕修愿意幫忙,當然是再好不過。
見他放下電話,柳木木也意識到,自己今天的游樂園之行大概要結束了。
“有案子嗎?”
“嗯……劉西京死了。”燕修仿佛只是隨口說了一句。
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柳木木卻嚇得差點跳起來:“誰?”
“拍賣行里那些古董的擁有者。”
她暗暗舒了口氣,然后想到了那天見過的劉家老爺子。
說實話,知道了他和劉瞎子的關系后,柳木木對于這個人只有惡感,他是死是活和她也沒有關系,但是這么快對方就死了,還死的明顯不正常,這就讓人不得不關注一下了。
“哦,那他是怎么死的?”柳木木悄悄咬了下唇,讓自己盡量表現的不是那么在意。
“還不知道。”
十幾分鐘后,摩天輪終于把他們放到地上,雙腳踩在地上,她感覺自己在飄。
她扯著燕修的衣袖走了一段路,稍微恢復了一點點發現他們已經要走出游樂園了,才問他:“你要去案發現場嗎?”
“嗯。”
“那我呢?”
“打車回去?”這是個疑問句,似乎還有點商量的余地。
“我不。”柳木木一把抱住他胳膊,試圖讓自己變成他胳膊上的掛件。
在燕修的注視下,她急中生智,想出了一個特別有說服力的借口:“我害怕,不敢一個人回去。”
對,她今天進了鬼屋被嚇到了,于是害怕,這個理由真是特別的有說服力。
“所以?”燕修挑眉。
“讓我和你一起去吧。”她仰頭看燕修,提議道。
燕修沒有立即回答,仿佛是在打量她,落在她臉上的目光幾經輾轉,然后意味深長地說:“那里有尸體,不怕嗎?”
柳木木又往他身邊靠靠,聲音特別甜:“有你陪著就不怕。”
她其實并不抱什么希望,但是燕修在她頭頂說了聲:“好。”
第60章
方川那邊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煩,去劉家的路上,他的電話又打了過來,手機鈴聲在車中回響,燕修將手機拿出來遞給她。
柳木木十分順手地接過來,點了接通。
方川的聲音響起:“剛才做了檢測,這老頭是中蠱死的,但是我們手上的藥劑沒辦法滅殺這些蠱。”
幸好他們經驗豐富,接觸尸體的時候都穿著防護服,想起從地上的血液里看見浮起的密密麻麻的黑點,方川不禁頭皮發麻。
“那就放著暫時不要動,將檢測結果上報總部。”
燕修給的解決方式讓電話那頭的方川一愣,以往出現這種情況,并不需要上報總部這么繁瑣,總部雖然會給解決方案,但需要時間,通常都是燕修自己解決的。
“這個案子很麻煩嗎?”方川壓低聲音問。
“不麻煩,但是危險,讓我們的人謹慎點。”
“懂了。”方川并沒有問他沒有到現場,是怎么得出的危險結論,作為搭檔,他對燕修有百分百的信任。
掛斷電話,柳木木突然問問:“上午的拍賣會和這個人的死亡有關系嗎?”
“怎么會這么想?”燕修沒有回答她,而是反問道。
“上午的拍賣行里有很多來歷不明的人,他們都是為了劉家的那幅畫來的,下午那幅畫的擁有者就死掉了,很難讓人不產生一點聯想。”
柳木木用目光描摹著燕修線條完美的側臉,試圖探尋出一點秘密來。
“為什么覺得他們來歷不明?”他繼續問。
柳木木:“是鄭宣告訴我很多人不是古玩圈子的,我就看了下那些人的面相……所以,我猜對了嗎?”
燕修笑了一下,然后說:“猜錯了。”
柳木木:……
那你笑什么!嘲笑我嗎?
氣死,非常想要變身仙人球,吐他一臉刺。
但是為了知道答案,她大人大量的不計較他的惡劣表現,尤不死心地追問:“總應該有一點點關系吧?”
“你對這個案子很感興趣?”燕修偏頭看向她
柳木木有點心虛地收回目光:“那不是恰好遇到了么,順便關心一下。”
“如果真的好奇……”
柳木木眼睛閃亮。
“就等結案之后,讓方川講給你聽。”
總而言之,沒破案之前,什么都別想知道。
柳木木單方面宣布和她的未來男盆友分手十分鐘以示憤怒。
由于在摩天輪上耽誤了一點時間,他們是在四十分鐘后才到的劉家。
方川帶來的警員還在劉家取證,以及給在場眾人挨個做筆錄。見到燕修進來,他還稍微驚奇了一下,這個款式的燕修可不常見,他在工作的時候向來是走優雅冷淡風的。
以燕修這種外在,如果不是實在不好接近,他們特案科的門檻都要被踏平。
然后,他就在燕修身后發現了存在感略低的柳木木。
“你怎么把她帶來了?”問完之后方川覺得哪里不對,頓了一下,突然大驚,“你們剛才在一起?”
柳木木嫌棄臉:“是啊。”
方川看了看柳木木又轉頭看向燕修,遲疑地問:“在約會?”
雖然是這么問的,但他眼睛里滿滿都是:你可千萬想好了再回答,你要回答“是”,那你無疑是個禽獸。
如果他回答不是,豈不是禽獸不如?
所以燕修干脆沒理他,越過他走進劉家大門,將方川的注意力拽到案子上:“尸體呢?”
“在三樓,已經封鎖了。”
“有什么線索嗎?”
“有。”說到這個,方川的神情嚴肅了一些,“記得之前的案子嗎,我重新調查過,死者家里都發現了和宋家一樣的肉眼看不見的痕跡,這些痕跡劉家也有。”
燕修只是略微頷首,并沒有特殊的表示。
“可是他們的死因不同,難道是兇手突然換了殺人方式?”方川皺眉道。
“先看看尸體再說。”
隨著燕修走進客廳,客廳里的劉家人,以及被強制留下的王元白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劉家人里有人還記得燕修,將一幅三十萬的畫硬生生抬價抬到一千多萬的人,很難讓人忘記。
“你不是那個……”劉中恒的二叔有點驚訝地朝他走了過來,試圖和他搭話。
燕修只是冷淡地瞥了對方一眼,并沒有搭理他。
那邊,王元白也來到了燕修面前。
他嘴角下壓,顯得心情極差。
如果可能,他當然不想遇到燕修,但是誰也沒想到,他好容易和劉家人談好了,來劉家看那幅沒有出售的古畫,到了才發現,不但死了人,畫也沒了。
這種情況下,他總不能要求劉家不報案。
燕修:“解釋一下,你出現在案發現場的原因。”
王元白咬了咬牙,他可以敷衍那個負責破案的警察,但是沒辦法繼續敷衍燕修。
就算現在不說,等看了劉家人的口供,他也會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
怎么就這么倒霉,偏偏被他撞上了!
王元白沉著臉道:“我來劉家買畫。”
說話的時候,他一直盯著燕修,似乎想要從他臉上看出些什么,然而讓他失望了,燕修對此毫無反應。
這就是王元白最討厭他的地方,別人永遠都看不出來,他到底想要什么。
“買畫。”他故意強調這兩個詞,讓王元白臉色愈發陰沉。
這種感覺就像是,對方好像什么都知道,卻要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看著他像個無頭蒼蠅似的亂撞。
“買東西總不需要向你報備吧?”王元白語氣略帶嘲諷。
燕修看了他一眼:“當然,這是你的自由。”
他并沒有和王元白多說,而是和方川一起上了三樓。
柳木木見沒人理她,干脆也跟了上去。
來到劉西京死亡的那間屋子外,方川遞給燕修一雙手套,他接過來戴好,才推門走了進去。
被燕修警告之后,方川就把人都撤出了這間屋子,里面的一切都沒人動過,被暴力打碎的防盜玻璃罩,以及床上近乎扭曲變形的尸體。
柳木木透過半敞的門往里看,那張枯槁猙獰又布滿了血痕的臉讓她倒吸了口涼氣,方川趕忙把她拉到一旁,不讓她再看了。
床上的人在死前應該經歷過一番極其痛苦的掙扎,這種死法讓人忍不住覺得,下蠱的人和死者有深仇大恨。
燕修在屋子里面呆了十幾分鐘,出來后發現柳木木面色有些發白地站在一旁,隨口問:“嚇到了?”
柳木木默默往后退了退,拒絕和他靠近。
燕修:……
第一次被嫌棄的這么徹底,真是新奇的體驗。
方川迫不及待地打斷兩人,問燕修:“怎么樣,有什么發現?”
“中蠱有一段時間了,拿走畫和殺人的,未必是同一個人,他可能只是恰好死在了今天。”
方川皺眉:“怎么說?”
燕修略微沉吟:“這種蠱是一種叫黑針蠱的古老品種,據我所知,已經斷了傳承,現在的蠱師恐怕沒辦法煉制,即便是手里有,也未必會用來殺人。”
“為什么不會?”方川不解。
“對付普通人,你會用自己收藏的匕首嗎?”方川搖頭,那肯定不會。
“對蠱師而言,黑針蠱的罕見程度更甚。”他頓了頓,介紹道,“黑針蠱十分微小,肉眼不可見,并且存活時間長達幾百年,它們可以根據蠱師的預設時間蘇醒,然后將宿主吞噬。”
“還能預設,那豈不是很難找到兇手了?按照你的說法,殺人的未必是現在的蠱師,很可能是有些年紀,不把黑針蠱的稀罕程度放在眼里的老蠱師。”方川有些為難,“這要去哪兒找?”
燕修沒有回答,只是眸子暗了暗。
方川似想起什么急忙又問:“我們的人進過這間屋子,不會被傳染吧?”
“死者并不是蠱源,只要沒接觸血液,傳染性沒那么強。”
“蠱源嗎……這么說,劉家手中可能還有一個黑針蠱的蠱源,那幅丟失的畫嗎?”方川不禁猜測道。
“一會兒問問死者的子女吧,或許他們知道些什么。”
方川急匆匆地下樓,燕修則慢悠悠地走在后面。
柳木木跟在他身側,看著他的側臉,總覺得他有心事。
他似乎察覺到了柳木木的目光,偏過頭聲音低沉:“看什么?”
“你在擔心什么?”
燕修眉梢一挑。
柳木木笑瞇瞇地問:“要我幫忙嗎,給你打八折,不準不要錢。”
他扯了下唇角:“太貴了。”
“哼!”難得柳大師主動做好人好事,竟然不領情,差評!
他們剛走到二樓,就看見了客廳里發生的一切。
做完筆錄后的劉家人顯得有些煩躁,有人在看手機,還有人在客廳里來回走。
死者的二兒子劉北歸和長子劉北望更是直接吵了起來。
兩人爭吵的源頭自然是那幅丟失的古畫,劉北歸一臉憤怒地指著自己大哥的鼻子,手指頭一副無處安放的樣子:“要不是你把畫放在家里,爸也不會被人害死!”
劉北望表情僵硬地瞪著同父異母的弟弟,氣勢同樣不弱:“這是爸的意思,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就是嫉妒爸把大部分古董交給我管。”
“我不管爸是什么意思,總之就是你害死了爸。”
劉北歸的妹妹們也站在自己親哥這邊,跟著一起指責,最小的那個妹妹更是直接說出了大家的心里話:“爸被害死了,中恒明明在家卻沒有保護好他爺爺,大哥難道以為自己沒錯?這事就算拿出去說給大家聽,你也不占理,總之家里的財產分配需要重新談。”
柳木木站在樓梯上,聽到下面這一番爭吵,簡直嘆為觀止。
親爹死了,兒女們用他的死當做借口,目的只是為了分財產。
她突然有點愿意相信,劉瞎子是真的不稀罕劉家了。這樣的家庭,除了錢之外,大概什么都沒有。
“你們做夢!”劉北望被氣得不輕,看起來像是想要動手。
那邊劉北歸幾個人也不讓,眼看著起了沖突,方川吼了一嗓子:“都吵什么吵。
他冷著臉上前把人分開,然后把劉北望帶到了燕修面前。
“這位警官想要問什么?”劉北望在燕修面前顯得有些拘謹。
“關于房間里丟失的那幅畫,你知道些什么?”
劉北望毫不猶豫地回答:“那幅畫是我爸年輕時候撿漏得來的,他后來找人估過價,至少值幾百萬。他最喜歡這幅畫,生病的時候非讓把畫掛在他房間里,我沒辦法只能定制了一個防盜玻璃罩保護那幅畫,誰知道還是被人偷走了。”
“你知道畫是在哪兒買來的嗎?”
“這個……好像是個叫雙林的地方。”作為長子,劉北望對劉西京的往事顯然知道的更清楚一些。
燕修不動聲色地繼續問:“你父親是什么時候生病的?”
劉北望想了想,遲疑地說:“大概……過年前幾天吧,老爺子原本身體還挺好的,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不行了,去了醫院也沒查出什么,都是一些基礎病。可能就是年紀大了,身體基能不行了,我們專門請了醫生和護士來家里照顧,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多謝配合,如果你想起什么和那幅畫有關的消息,可以隨時和警方聯系。”
“好、好。”劉北望連連點頭答應下來。
該問的消息已經問的差不多了,方川和燕修商量了一下,將做完筆錄的劉家人,和總部來的三個人都放走了。
恰好,總部關于黑針蠱的一些應對措施也發給了方川,他讓人將樓上的尸體處理好,抬走了。
一直忙到晚上五點多,警方終于撤出了劉家。
等人都走光了,在警方面前唯唯諾諾的劉北望拿出了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王先生嗎?真畫還在我手上,你還來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