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二十分鐘之前。
在開始行動的時候, 鹿見春名帶上了諸伏景光事先給他的耳麥。
耳麥是黑色的三角形,嵌合在耳中,在銀發的遮掩下并不算太顯眼。
但耳麥另一邊連接的通話頻道不是諸伏景光和降谷零中的任何一人,而是——風見裕也。
不管是諸伏景光還是降谷零, 至少他們表面上的身份都沒法長時間在公安部大樓附近徘徊, 根本不可能盯梢。
從米花町趕過去需要一些時間, 等趕到的時候很可能一切都已經結束, 讓鹿見春名和他們兩人聯系顯然是毫無效率的做法。
而風見裕也早就接到了降谷零的命令, 帶著公安的人隨時準備出手,因此是那個最快作出反應來的人。
“地點在哪里?”在接通頻道、耳麥之中出現些許雜音后,鹿見春名開口問道。
但另一邊沒有人給出他確切的回答。
鹿見春名愣了一下, 皺起眉來,再次:出聲:“……地點?你知道嗎?”
“我、我知道!”頻道另一邊立刻傳來了慌亂到說話有些磕磕絆絆的聲音,風見裕也給出了回答,“地點是警視廳公安部大樓到杯戶町中央醫院的大道,警車應該就在這條路上。”
“我明白了, ”鹿見春名回應, “能隨時報點位嗎?我會馬上趕過去。”
“大概可以……”風見裕也的語氣顯得有些遲疑, “但你……”
他很想說些什么。
降谷零是給了他命令沒錯,也確實讓他配合一位公安協助人進行行動沒錯, 可是……可是, 耳麥那邊的聲音聽起來為什么這么稚嫩啊?
降谷零在描述這個協助人時所用的詞是“他”,男性他的發音和女性她的發音并不相同,絕對不存在說錯這回事,可耳麥另一邊傳來的嗓音細軟, 根本不像是男性——硬要說的話,耳麥另一邊的人大概還沒到變聲期。
沒到變聲期是什么概念?證明這孩子至少十五歲以下, 甚至可能更小。
風見裕也怎么聽都覺得這次和他合作的人年齡不會超過十歲。
這么小的孩子也來當公安協助人?這……降谷先生已經連小孩子都不放過看嗎?
是不是多少有點饑不擇食了?真的不會被孩子的父母告上法庭嗎?
風見裕也五味雜陳,在心里安慰自己——不,降谷先生絕對不是那樣的人,說不定這位公安協助人喜歡偽音呢?細細軟軟的聲音也不是偽裝不出來啊!
總之,降谷先生絕對不是連小孩子都利用的黑心混蛋。
風見裕也成功給自己完成了自我洗腦,沒等鹿見春名發出不解的聲音便緊跟著開口:“不,沒什么,這次我會全力配合你的。”
雖然不知道風見裕也到底為什么沉默,但眼下不是糾結這件事的時候,鹿見春名也對這其中的原因沒什么興趣,得到具體的位置之后立刻就朝現場趕了過去。
藏太牌飛行器,全自動智能駕駛,五公里0耗費,續航時間長達半小時——有這樣作弊一樣的移動手段在,鹿見春名趕到的非常快。
沒過多久他就趕到了現場。
“我到了,但是現場沒有看到你說的三輛警車……只有一輛。”鹿見春名站在路邊回答。
“這么快?”風見裕也有些詫異,“等等,警車……請稍等,我詢問一下負責監控的同事。”
他來不及驚訝鹿見春名這像是飛一樣的移動速度,立刻詢問身邊信息安全課的同僚,“監控有異常嗎?”
“還有兩輛警車不見了。”回答他的信息安全課警官面色難看,幾乎是將字用力地擠出來的,“監控攝像頭不知道什么時候壞了,我們失去了麥高倫的蹤跡。”
“什么?”風見裕也吃了一驚,“能定位到大概的位置嗎?最后一次出現是什么時候?”
信息安全課的警官給他在電子地圖上標出一個紅色的圓圈來,那里正是一個十字路口
“我知道了。”風見裕也干脆地回答,踩下油門,開車前往那個被圈起來的十字路口。
他一邊開車一邊在耳麥之中告知鹿見春名,“兩輛失蹤的車最后出現的地點是十字路口,抱歉,我們暫時失去了蹤跡,但是核查附近所有監控攝像頭的話馬上就能知道真相了……”
像麥高倫這種重要的犯人,如果有要外出的必要,那么公安才不會管侵不侵犯個人隱私權,一定會給麥高倫佩戴上用于GPS定位的裝置,誰知道這個不知道耗費了多少警力千辛萬苦才抓來的家伙會不會逃跑?
但此時事發突然,再加上麥高倫就差沒當場死亡了,這種情況下他想逃跑委實只能寄希望于醫學奇跡,于是也沒有人多此一舉地提出要花費時間為麥高倫帶上定位裝置。
——于是導致了跟丟。
這個時候風見裕也都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跟鹿見春名開口,這件事說到底是公安們的失職。
“知道了。”
鹿見春名給出的回答十分簡短。
他本來就沒想過要完全依靠公安警察的力量,得到這樣的回答也絲毫不感覺到奇怪。
他想了想,伸手手指輕輕挑了一下,讀懂他心意的藏太立馬閃動著蝠翼般的巨大翅膀飛了起來,仗著高度優勢在高空之中尋找不對勁的異常。
而憑借著高空壓制,鹿見春名立刻就找了不同尋常的兩輛警車。
他操縱藏太立刻飛了回來,自己則像小路的路口跑了過去。
等藏太再回來時,剛好將鹿見春名帶到了那兩輛警車所在的地方。
而十分巧合,這兩輛警車因為車禍而側翻在地,車里的警員無一例外地陷入了昏迷。
鹿見春名幾乎是親眼目睹了車禍的發生,而造成兩輛警車側翻傾倒的罪魁禍首——卡車司機的身上散發著濃烈的酒味,眼皮耷拉下來,不用測酒精就知道這家伙絕對是個喝高了的酒鬼。
就這么巧嗎?
鹿見春名可不會這么覺得。
但他首先得保住麥高倫。
不管那個臥底到底是誰,既然他策劃了這一切,為了徹底解決到麥高倫,不管是他親自來、還是安排其他人來,總有人要到現場來吧?這條小路并沒有什么適合狙擊的地方,三輛車形成了絕佳的掩體。
狙擊無法奏效,為了確保麥高倫的死亡,就只能親自來到現場給他致命一擊了。
畢竟麥高倫現在的狀態半死不活,鹿見春名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從敵人的手里保護他……也不確定他解決完敵人之后,麥高倫還是不是活著的。
憑他現在年幼的身體根本撼動不了側翻的車,動手的只能是藏太。
藏太野獸般的利爪握住玻璃碎裂的門,稍微用力啊之后就像擰麻花一樣將車門輕而易舉地掰了下來,然后身手進去,將昏迷中的麥高倫拎了出來。
鹿見春名順手摸了一下麥高倫的脈搏——很微弱,但還在跳動。
車輛側翻給他造成了二次傷害,又因為之前被重物砸到,他的嘴唇邊還殘留著血跡,身體上被割傷的傷口流出的血液將囚服染成了深淺不一的紅。
再不去醫院這家伙估計真的會死。
“你現在在哪?”鹿見春名通過耳麥呼叫風見裕也。
風見裕也正在趕來的路上。
雖然因為監控攝像頭失靈而失去了蹤跡,但車能去的地方只有那么多,在電子地圖上進行標記之后很容易就能找出兩輛警車的去向來。
策劃了這一切的人當然也知道,但他的目的并不是徹底甩開公安警察,而是拖延片刻的時間……拖延到足以讓他殺了麥高倫的時間。
“怎么了?”突然被呼叫,風見裕也顯得有些緊張,“出什么事了?我已經在趕過去了,等確認之后……”
“哦,我已經找到麥高倫了,”鹿見春名問,“現在要怎么辦?我把他送到你這來?”
耳麥之中是沉默,要不是鹿見春名聽到了隱約的呼吸聲,都要懷疑風見裕也根本不在頻道里了。
“……啊?”風見裕也呆滯地發出了一個單音節,握著方向盤的手都有些顫抖。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些什么?
不是幾分鐘之前,他還在為失去了具體位置這件事而焦頭爛額嗎?怎么沒過多久這位神秘的協助人就找到麥高倫了?
這中間是不是少播了好幾集?
“你……已經找到了?”風見裕也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他們在哪的?”
鹿見春名沉默了幾秒:“嗯……大概是因為我運氣好吧?隨便找了找就找到了。”
風見裕也緩緩張大了嘴,然后又緩緩地閉上。
他當然不相信這只是單純的運氣好,但眼下不是糾結這個神秘的協助人的時候,既然降谷先生選擇了這個人,他只要跟從他的選擇就好了。
“我現在的位置是……”風見裕也看了一眼車載電子地圖上顯示的定位,對鹿見春名報出了地點。
“那就在離你最近的那個巷口見。”
鹿見春名切斷了通話。
憑他這小學生的身體是搬不動成年人麥高倫的,能搬動他的只有藏太。
不知道是醫學奇跡還是麥高倫的求生欲太頑強,在鹿見春名打算讓藏太把他搬走對時候,麥高倫突然出現了一點動靜。
昏迷之中的男人因為痛苦而口齒含糊地發出了一點蘊含著痛苦意味的□□,他的手指痙攣般微微抽搐了幾下,用力地想要睜開眼睛,但最后只是稍微睜開了一條縫隙。
眼前的視野也有點朦朧不清,麥高倫看不太清對方的臉,眼前只有金色和銀色交織在一起,像是同時傾落而下的陽光與月光,他眼前只有無盡的光輝。
但這兩種顏色立刻讓麥高倫混沌的腦子想起了一個人——告死鳥。
麥高倫努力地動了動嘴,卻發不出什么聲音來。鹿見春名分辨了一下他的口型,猜測麥高倫想叫的是他的代號。
但鹿見春名哪管他麥高倫的死活,冷酷地一個手刀,直接送麥高倫再次睡過去了。
為了防止麥高倫剛才是回光返照、馬上就死,藏太揮動著翅膀,飛行著將麥高倫放到了剛才鹿見春名所說的那個地點。
到了那里之后,藏太放下了麥高倫,又回到了鹿見春名的身邊。
等風見裕也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只有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麥高倫,現場絲毫沒有另一個人存在的痕跡。
……就好像麥高倫是被不存在的幽靈送到這里的一樣。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想法讓風見裕也不寒而栗,克制不住地打了個寒顫。
怎么可能呢?世界上是不存在幽靈的,大概是那個協助人身份不方便曝光,所以選擇了隱藏自己吧……
風見裕也從腦海中驅散了幽靈這種可笑的想法,將麥高倫帶走,送往醫院。
從將麥高倫從車里挖出來、再到送走,其實也只有兩分鐘的短暫時間而已。
車輛側翻時連深田優心自己都被波及,再加上受了傷,緩了一會兒他才從車輛里爬起來,但這個時候麥高倫早就被鹿見春名給帶走了,他能看到的只有空無一人的車廂。
這樣的舉動也讓鹿見春名確信了——這個人就是諸伏景光和降谷零在找的臥底。
當深田優心緊張地開始四處張望的時候,借由藏太能夠飛行的能力,鹿見春名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側翻的車頂。
他踩在金屬質的車頂上,居高臨下地問那個慌張起來的臥底先生。
“你在找我嗎?”
深田優心倏然抬頭,但他渾身緊繃起來的氣息在看到鹿見春名的那一刻不受控制地松懈了一點。
——這很正常,不管是誰,當以為自己的敵人不是鋼鐵俠就是超人、最后卻發現只是個只是個小學生的時候,都會感到不可置信吧?
深田優心甚至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難道是因為受傷、再加上剛剛磕到了頭,所以才會產生這種離譜至極的幻想嗎?
但凡深田優心認識江戶川柯南,想必這個時候都不會對小學生放松警惕。但很可惜,身為警視廳的公安,他又不是刑警,跟江戶川柯南毫無交集——也就造成了輕敵。
廢話,成年人對戰小學生,會如臨大敵才是不正常的。
“這位……小朋友,”深田優心斟酌著詞句,“你怎么會在這里?這里可是很危險的……站那么高小心傷到自己,不如我抱你下來吧?”
他用言語誘哄著這個長相漂亮的小孩,對鹿見春名伸出了雙手,試圖將鹿見春名抱下來。
但深田優心當然不是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樣善意。
這個小孩目擊到了他剛剛的行為,只是為了避免小孩哭鬧引來家長,他最好在將這個小孩控制住的時候扭斷那看起來就很脆弱的脖頸……
雖然深田優心不知道麥高倫是怎么做到的,但看情況他也能猜到——多半是越獄了。
不愧是情報組的代號成員。深田優心心想,在那種情況下裝重傷裝的這么逼真,連他都被騙過去了,想必是看情況不妙,干脆將計就計跑了吧?
但這個計劃是深田優心一手制定的,他很清楚,麥高倫想跑也不可能跑多遠,至少他無法用交通工具從這個四面都在堵車的道路中逃離,想跑,唯一的方法就是靠雙腿。
可雙腿都因為被重物砸下壓制而受了傷,在這種情況下,麥高倫又能跑多遠呢?
等解決了這個意外出現的小孩,馬上就去解決麥高倫。
深田優心下定了決心。
他再次對鹿見春名誘哄:“快下來吧。”
有著璀璨的銀發與金瞳的孩子輕輕歪了下頭,在日光的照射之下,那雙金瞳之中深色的瞳孔隨著光線的轉移出現輕微的變化,細長的橢圓形微微擴散了一點。
詭異的眼睛。深田優心在心里評價。
雖然剛剛一照面時他忍不住被這個小孩嚇了一跳,但理智回籠之后,深田優心就明白這只是個小學生……就算看起來再嚇人也是個小學生而已,就算是組織的殺手訓練營,這個年紀的小孩也才剛剛開始接受洗腦教育。
他放下了警惕心。
再仔細去看的話,那完全是不知道恐懼的開心的神色嘛,像這么大的小孩不都是這樣蠢的不知道危險是什么嗎?
鹿見春名沒有作出反抗的動作來,他十分乖順,被深田優心卡著腋下抱進了懷中。
深田優心作出了一副溫柔和善大哥哥的樣子,好像要安慰他一般,伸出手緩緩地撫摸著那頭銀發的發頂,銀發在掌心的觸感像是被浸泡在冰塊中的綢緞,柔軟而帶著一點寒意。
“小弟弟,你的父母呢?”深田優心循循善誘,“你怎么一個人往這么危險的地方跑?”
如果這小孩的父母也在,那他就只能把這一家子全部送走,然后叫附近行動組的人來善個后了。
那雙在他發頂緩緩撫摸過的手逐漸下移,指尖已經觸及到了小孩脆弱的脖頸。
只要他暴起發力,狠狠捏著那個脆弱的脖頸將之擰斷,這個看起來就很漂亮的孩子就會悄無聲息地死掉,連一聲慘叫都無法發出。
“我沒有父母。”鹿見春名用細細軟軟的聲音回答。
“真可憐。”
深田優心說。
真可憐,這個沒有父母的孩子馬上就要死掉了。
他這么想,完全放任了這個看起來年幼的孩子依賴般的舉動——鹿見春名好像是感到了害怕,將自己貼近了,手指緊緊攥著深田優心胸口的衣物。
鹿見春名貼在深田優心的耳邊,用氣音輕聲說:“你好,臥底先生。”
深田優心的身體陡然僵硬了。
……什么?
這個孩子,在說什么?
心跳都在那一瞬間靜止了一拍,按在鹿見春名脖頸上的手指輕輕抽搐了一下。
但這就不是因為驚訝了,因為深田優心感覺到了疼痛……胸口好像被什么尖銳的利器劃過,
鹿見春名當然不會給深田優心傷害自己的機會。
他也不會讓深田優心當場死——不過委實說,不讓人死掉對鹿見春名來說才是最煩惱的事情,他得小心控制自己出手的力道,以免一不小心把人給搞死了。
被磨地尖銳的發卡本身就是兇器,被他藏在手指之間,此時被用力地隔開了深田優心胸前的衣物,連帶著在他的胸膛上劃出一道深刻的血痕,冒出來的血立刻浸濕了白色的襯衫和灰色的西服,暈開深色的痕跡。
深田優心茫然地盯著自己的胸口,因為汩汩冒出的血而失去了聲音。
下一瞬間,鹿見春名就靈活地從深田優心的懷中掙脫了出來,他踩著深田優心的脖子,猝不及防的力量施加然后深田優心穩不住身形,朝后倒去。
深田優心重重砸在地面上時,還沒反應過來這是為什么。
如果他此刻是在那些有戰亂發生的國家,那么深田優心絕對不會對任何年幼的孩子放松警惕,畢竟誰知道這些看起來柔弱無辜的小孩會不會突然掏出槍來給你一梭子?
但這里是日本,至少表面上看起來安全和平的日本……誰會防備一個小學生啊!
“你……”
痛感一陣一陣地襲來,深田優心喘著粗氣,眼珠死死地盯住了鹿見春名。
“你到底是什么人?!”
鹿見春名總覺得這句臺詞有些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我?”鹿見春名想了想,“我就是個普通的熱心市民。”
他居高臨下地注視著深田優心,露出了微笑來。
小小的、有著月光般銀發的漂亮孩子迎著日光對他微笑,盛滿冷意的金瞳輕輕彎了起來,流淌著愉悅的意味。
他穩穩地站在地面上,一只腳踩在深田優心的脖子上,稍微一用力就能為深田優心施加痛苦。
“如果你想,也可以叫我……告死鳥。”
告死鳥。
深田優心的瞳孔瞬間收縮。
他當然知道告死鳥,整個組織沒有人會不知道告死鳥。
只是深田優心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據說很受那位先生寵愛的告死鳥,當然也認不出鹿見春名。
“你是告死鳥?”深田優心氣急敗壞,“那你應該知道,我是卡寧頓——我們是一邊的!”
“誰跟你是一邊的?”鹿見春名發出了不屑的聲音。
他腳下用力,脖子被踩住的深田優心只能將所有話都壓抑在喉舌之間。
為什么告死鳥會是這個反應?
他不解。但現在告死鳥會出現在這里,意味這兩件事——要么告死鳥背叛了,要么告死鳥是奉那位先生的命令來殺了他的。
不、不行,不能死在這里!
深田優心的心中無法遏制地升起了恐懼,他想要暴起反抗,卻發現身體根本無法動彈。
小孩的身體當然無法控制身為成年人的深田優心,但有藏太在。
發現身體根本動不了的那一刻,深田優心先是詫異,隨后是絕望。
他的身體像是被什么不知名的存在禁錮住了,手腳無法動彈,毫無反抗之力。
在眼前一黑昏迷過去的時候,深田優心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那雙像是有火焰跳動著燃燒的金色眼睛。
而在這之后趕來的降谷零和諸伏景光本來以為自己將要來參與一場酣暢淋漓的戰斗,也許還有“誰是臥底”的勾心斗角……但這一切在他們看到現場時都變成了無盡的沉默。
什么戰斗、什么勾心斗角,決心要搞垮組織的告死鳥無疑是大殺器,根本不用他們出手就搞定了一切——哪怕用的是小學生的身體。
他們連戰斗的尾聲都沒能看見。
“卡寧頓就交給你們了。”
鹿見春名伸了個懶腰,
“我要回家吃咖喱飯了。”
第132章
卡寧頓成功被捕, 又因為他是警視廳公安部的臥底,為了防止警視廳公安部的人還存在其他被策反的人、或者包庇他,卡寧頓最終被移交給了警察廳公安部。
畢竟是警察廳公安部的人抓到的,卡寧頓理所當然也歸警察廳了。
一起被移交給警察廳公安部的還有麥高倫。
警視廳公安部的那幫人什么都沒能從麥高倫的嘴里問出來、還一直沒有察覺到內部有問題, 最后居然還差點把麥高倫這個重要的犯人給丟了——這些事足以讓警視廳公安部被釘在恥辱柱上。
警視廳公安部這么不靠譜, 當然就只能由警察廳公安部來接手了。
警察廳的公安部打算怎么審問、又想從麥高倫和卡寧頓這里掏出什么信息來這些事情, 鹿見春名并不關心。
他對自己的定位十分明晰——拳頭硬就是牛, 解決一切的根源在于足夠強大的火力。
既然他是公安協助人、是官方的人, 那么他只要幫忙解決掉任務就好了吧?至于后續,那是官方的人該關心的事情。
畢竟他們為了搗毀這個跨國犯罪集團努力了多年,也不能就指望鹿見春名一個人既抓人又審人吧?
他只需要等待諸伏景光和降谷零給出他確切的答案、以及一個完整的行動計劃就好了。
所以和日益緊張起來的降谷零和諸伏景光不同, 鹿見春名十分輕松。
這種輕松的狀態甚至感染了和他朝夕相處的萩原研二,讓完全不了解公安行動的萩原研二認為——無事發生。
沒有臥底、沒有公安共同行動的請求、組織也沒給任務、研究所那邊因為死了個三津優二而暫時沒找到更好的帶頭人,所以也沒有要求他按時提供樣本和配合實驗……這日子實在過的無比輕松。
萩原研二是要在工作日上班的,單人宿舍里只留下了鹿見春名。
委實說,他一個人在宿舍之中也沒有什么能干的, 除了看漫畫打游戲之外就只能等著萩原研二回家。
鹿見春名用手機瀏覽推特上的信息時, 看見了他喜歡的動畫官方新發的推——是公布的和M記的聯動公告, 買套餐會隨機送動畫角色的周邊,限定三萬份。
官谷、盲抽、限定, 經常買周邊的人都明白這三個詞組合在一起的殺傷力有多么大。
鹿見春名甚至沒有作出過多的考慮, 立刻就打開了手機上的地圖軟件,開始查詢離這里最近的一家M記在哪里。
確定了目的地,鹿見春名立刻就出門了。
最近的M記在四公里外,鹿見春名這小學生的身體走起路來都慢上幾拍, 于是選擇看打車。
反正花的是組織的錢,他幫忙花掉多多少少也算是削弱組織的經濟實力了。
雖然是工作日, 但為了聯名周邊來M記購買套餐的人其實不少,一樓的大廳里擠滿了人。
鹿見春名短胳膊短腿的,廢了很大的力氣才排上隊。剛點完套餐,在打算隨機抽周邊的盲袋的時候,他聽到了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鹿見?”
鹿見春名下意識轉頭,看見了江戶川柯南——以及包含他在內的少年偵探團全員。
五個小學生聚在一起,再加上江戶川柯南,這讓鹿見春名瞬間覺得準沒好事。
“真的是你啊。”在看清鹿見春名的臉的時候,江戶川柯南顯得有些詫異。
他確實沒想到,在灰原哀口中殺人如麻、冷酷無情的神經病告死鳥居然會喜歡動畫,甚至還會到M記來買專門的聯動周邊。
怎么說呢……和告死鳥本人的外在形象完全不符合呢。
“是你們啊。”鹿見春名的目光在少年偵探團五個孩子的臉上逐一掃過,最終將目光定在了灰原哀身上,“冒昧問一句,你們有誰運氣很好嗎?”
江戶川柯南第一個被PASS,走到哪里都能出現命案的名偵探一定自帶霉運附體的debuff。
“……我抽到過珠寶品牌的特等獎,也經常是最后一個拿到抽獎資格的人。”灰原哀遲疑了一下才回答,“你要做什么?”
吃下致死率高達99%的APTX-4869后卻沒有死亡,反而觸發了極小概率才會出現的“返老還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怎么不算一種好運氣呢?
“請。”鹿見春名讓開了自己站在柜臺前的位置,對灰原哀作出了一個表示請的手勢來,“你隨便拿一個就好了。”
“如果這是你的要求的話……我不保證會開出什么來。”
灰原哀語氣無奈,走上前去,在微笑著的M記店員的注視下,隨機拿走了一個徽章盲袋和鐳射票的盲袋。
她十分冷靜地當著鹿見春名的面撕開了銀色的盲袋。
盲袋中露出了銀色和紫色的一角——在看到顏色的時候,鹿見春名就大大松了口氣。
他喜歡的是這個動畫中有著漂亮銀發的精靈和紫眼睛的魔王大人,剛好兩個周邊都是他想要的。
鹿見春名十分開心:“算我欠你一次人情。”
江戶川柯南欲言又止,沉默地和灰原哀對視——告死鳥的人情可真好欠啊。
拿到了想要的周邊,鹿見春名才有心情問:“你們怎么也來了?今天不是要上學嗎?”
“今天學校安排來附近的植物園進行實踐活動,所以不用呆在學校里。”吉田步美回答了鹿見春名的疑惑,開心地望向他,“鹿見君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呢?植物園很漂亮的!”
鹿見春名很漂亮,植物園也很漂亮——吉田步美對外表好看的人向來天生有好感,搶在所有人之前對鹿見春名發出了邀請。
委實說,鹿見春名對植物園沒什么很大的興趣,但是……他剛剛求人手短,前腳才找人家灰原哀幫了忙,現在好像也不太好直接拒絕。
“剛好我也有些事情想問問你呢。”灰原哀顯得饒有興味,“不如一起吧?”
江戶川柯南并不反對。
他是在麥高倫和卡寧頓雙雙落入公安手中之后才意識到不對勁的。
但他沒有參加這次行動,降谷零也沒有透露出什么特別有用的內容,但已經足以讓他推測出鹿見春名的參與了。
——只是他不清楚鹿見春名是怎么做到用小學生的身體去抓臥底的,畢竟鹿見春名也不會踢足球啊。
江戶川柯南想知道更多的內情,而這當然只能去詢問鹿見春名本人了。
鹿見春名想了想,反正下午也沒事干……去,也行吧。
“好啊。”他答應了。
就當是重新體驗沒被排擠的小學生活了。
……
植物園就在不遠處,少年偵探團的孩子們來M記買了食物、再加上自帶的便當,才穿過馬路回到了植物園里。
正如吉田步美所說的那樣,這個植物園確實很漂亮。
雖然正處于初夏的時節,并不是很多植物的花期,但植物園里建立起了挑高的玻璃花房,日光落在倒映天空顏色的澄澈玻璃上時顯出流光溢彩的絢爛來。
有些晃眼睛。
鹿見春名被好幾個孩子裹挾在中間,微微瞇起眼睛,避開閃到刺眼的光,繼續跟著他們走進玻璃花房之中。
“公安拜托你了嗎?”灰原哀雙手背在身后,用纖細的指節圈住手腕,“這次收獲應該很大吧。”
“麥高倫和卡寧頓都被抓了。”鹿見春名簡短地回答。
“卡寧頓?”江戶川柯南的腳步停下了,“是那個臥底?”
“他自己說的,應該就是他吧。”鹿見春名點點頭,“我也沒干什么……他們給了我一個地點,我沖過去把人抓了,就這么簡單。”
——簡單過頭了!
江戶川柯南盯著鹿見春名這副小學生的五短身材,表情中顯出一些疑慮來:“……怎么做到的?用這具身體嗎?”
“怎么?”鹿見春名也停下了腳步,他緩緩地偏了一下頭,銀色的長發自然地垂落下來,從肩頭滑落,銀色額發下的金瞳中烙印著燦爛的光斑。
“你不相信嗎?”
他含著笑意說。
“要來試試嗎?”
用小學生的身體制服了組織的代號成員——不管鹿見春名是怎么做到的,江戶川柯南都不想試試。
再說了他們明明是同一陣營的吧!這家伙怎么對萩原警官之外的人這么雙標?
江戶川柯南露出無言以對的表情:“不,謝謝,不用試了。”
灰原哀忍不住笑了一聲。
當鹿見春名和江戶川柯南都將目光投向她的時候,她才收斂了笑意。
“你能這么做……”灰原哀斟酌著措辭,認真地注視著鹿見春名,“我覺得很好。”
鹿見春名點點頭:“這也是你的目的吧。”
“但我不是那個意思。”有著茶發的少女緩緩搖了搖頭,灰藍色的眼瞳之中流露出了莫名的情緒來。
“我只是覺得……你這次是真的下定決心要反抗了。”
“這樣很好,我很開心。”
從語氣中能讀出她的認真。
灰原哀確實覺得很開心——三年前,在鹿見春名還在配合她的實驗的時候,她就忍不住問過鹿見春名為什么不叛逃。
那樣的實驗、那樣的痛苦,沒有人是能夠心無芥蒂地忍受的。
既然都擁有一個人打倒整個雇傭兵小隊的實力,那么從研究所殺出去、直接叛逃離開也不是不可能的吧?為什么……要留在這個只有痛苦和不幸的地獄呢?
誠然,組織在研究的東西也許有著跨時代的意義,也許那確實稱得上是奇跡……也確實是這些研究們追逐的夢想,但說到底,這些東西都是建立在不知道多少個實驗體的尸體上的。
但鹿見春名和其他實驗體是不一樣的。
擁有強大的實力,又為什么要留在組織呢?就這樣一直沉淪下去嗎?
但現在——他行動起來了,決心要親手將毀掉痛苦和不幸的根源。
灰原哀只是單純地為這一點而感到高興……因為她和父母研究的藥物而獲得不幸的人,終于有要掙扎出泥潭的動力了。
鹿見春名不能理解灰原哀復雜的心情,所以只是對她露出迷茫的表情來。
“沒什么。”灰原哀垂下眼睛,“就當是我隨便說說的吧。”
她加快了腳步,跟上了走在前面的吉田步美,兩個女孩子很快便說說笑笑起來,留鹿見春名和江戶川柯南在最后面茫然四顧。
“我說錯什么話了嗎?”鹿見春名不解。
“……我哪知道。”江戶川柯南茫然。
好在兩人都不是會過多糾結的人,很快就將這件事拋到了腦后。
“之前你們說起過的綁架案,”江戶川柯南很快說起了別的事情,“毛利叔叔也接到了委托。”
既然鹿見春名是只負責動手的人,那么再問耶問不出什么來了,想獲得具體的情報果然還是需要公安那邊的人才行。
但是綁架案的事情,江戶川柯南依稀記得……鹿見春名是有一些線索的。
“委托毛利叔叔的是失蹤孩子的父母。”
江戶川柯南蹲下來,拿出手機給面前的花拍了幾張照片。
帝丹小學組織孩子們來植物園當然不是為了游玩,他們要拍下照片,回去還要寫一篇實踐作業,最后學校會發給他們一些種植物的種子,當做暑假的假期作業之一。
江戶川柯南拍完照片,站了起來,從手機相冊之中調出了一張翻拍的照片,遞給鹿見春名。
鹿見春名接過江戶川柯南的手機看了一眼——照片中是一家三口的照片,父母都還不算很老,能看出來都是帥哥美女,他們的女兒當然也是個漂亮的孩子,在照片中穿著漂亮的洋裝,被父母擁抱著露出燦爛的笑容。
“小倉珠枝,就是委托人失蹤的女兒,今年八歲,”江戶川柯南神情嚴肅,“她是在上下學的途中失蹤的。小倉夫婦似乎工作很忙,兩人不是一定會去接送女兒的,所以小倉珠枝偶爾也會一個人回家……她家離學校并不遠。”
“小倉家似乎還算富裕,所以小倉珠枝失蹤之后,小倉夫婦以為是被綁架就報了警……但那之后沒查到任何線索,他們就來委托毛利叔叔了。”
將希望寄托在偵探身上……這只能說明小倉夫婦已經到末路了。
鹿見春名想了想:“你是想問那個走私線的具體位置嗎?我只知道三年前的位置……具體的地點,是這里。”
他將手機里的電子地圖打開,定位到江戶川區,找到了靠近東京灣的某個不起眼的地點。
“三年前,組織強行接收了這條走私線,原本活動在這條航線上的輪船主人是個德國人……現在也不知道怎么樣了,我猜他當年多半是被琴酒給殺了。”
鹿見春名的手指指尖在手機屏幕上輕輕敲了兩下。
“接收了這條線,不意味著這條線是固定的——你應該明白,一成不變意味著隨時有可能被警察抓住。”
即使我告訴了你地點,可能也沒有什么大的作用——這是鹿見春名的潛意思。
“我明白。”江戶川柯南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我會去調查看看的。”
即使明白鹿見春名的意思,江戶川柯南也不會想要放棄。
即使毛利小五郎不接下這個委托,他也是想要自己調查的。這件事涉及到的不僅是組織,還有其他無辜的人……總不能放著那些無辜的人不管吧?
他是會一視同仁地拯救每一個人的人,絕不會放任苦難在自己面前發生而坐視不理,即便是無用功、即便一人的力量十分微薄,也依然如此。
他們結束了對話,隨著人流又從玻璃花房之中走了出去。
再走出玻璃花房的瞬間,鹿見春名察覺到了一些被窺探的感覺——他猛地回過了頭,卻沒發現任何人。
是錯覺嗎?鹿見春名皺眉,他并不這么認為,他對視線一向十分敏感,不太可能是錯覺。
……是沖著他來的嗎?
鹿見春名稍微慢下了腳步,拉遠了自己和少年偵探團的距離,繞到了另一邊去。
被窺探的感覺消失了……這說明不是沖著他來的。
鹿見春名松了口氣,又跟上了少年偵探團。
雖然不是沖著他來的,但萬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生,他在的話至少能讓這些孩子不受傷害。
植物園不算很大,逛完玻璃花房后其他孩子明顯沒了精力。
“我們去買關東煮吧?”小島元太摸了摸肚子,垂頭喪氣地提議。
“植物園里哪里會有賣關東煮的地方啊……”圓谷光彥顯得十分無奈。
“植物園的對面好像就有哦?”吉田步美思考了一下,“進來的時候我看到了。”
“去吧去吧,”小島元太十分積極,“吃飽了肚子才能更好地作記錄嘛!”
圓谷光彥的臉繃了兩秒,最終忍不住嘆了口氣:“那就去買關東煮吧……柯南和灰原同學要去嗎?”
“一起吧。”灰原哀頷首。
賣關東煮的店在植物園隔了一條馬路的斜對面,車流很多,但街上的行人并不算多。
他們穿過斑馬線走到對面的關東煮店里,江戶川柯南本來想跟進去的,但他放在褲兜里的備用手機響了起來。
他低頭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沒有進入店里,而是走到了另一邊,調試著變聲器,隨后才將電話接通。
鹿見春名就站在店門口,他沒去買關東煮。站在街邊的江戶川柯南剛剛掛斷通話,朝鹿見春名走來。
江戶川柯南的斜后方駛來一輛黑色的面包車,這輛車行駛時很靠近街道,幾乎要行駛到街路上來。車速并不算很快,但在靠近江戶川柯南的時候,面包車的車門突然被打開了一條縫隙。
窺探感、以及從后方靠近江戶川柯南的面包車——鹿見春名在瞬息之間就將這些聯系在了一起。
那寫窺探的視線不是沖著他來的,是沖著江戶川柯南來的!他會察覺到被窺視的感覺也是因為恰好和江戶川柯南在一起而已。
意識到江戶川柯南才是真正目標的那一刻,鹿見春名立刻撲向了江戶川柯南——但沒能來得及。
小學生的身體很輕盈,所以在車門打開時也能被車里的人給一把扯進車里。
這時候放出藏太也來不及了,鹿見春名只能抓住江戶川柯南的衣角。
面包車上對江戶川柯南出手的人似乎很著急,并沒有試圖過多地跟鹿見春名糾纏,直接選擇了零元購綁一送一,連帶著將鹿見春名也帶進了漆黑的面包車中。
在車門被關閉的瞬間,鹿見春名聽到了灰原哀驚懼的聲音。
“……江戶川!鹿見!”
這聲音很快也消失不見,黑車立刻踩下油門,飛速消失在這條街道上。
浸染了□□的布料立刻被人捂了上來,甜味上涌,江戶川柯南立刻就因為迷藥的作用而失去了意識。
鹿見春名在裝暈。
□□這種東西在當年追捕亞人的各種手段里相當小兒科,在意識到這是綁架的時候他就預料到了犯人會有將人迷暈的手段,早有準備時當然也就不會被迷倒了。
他裝暈倒是裝的很像,身體一軟就閉上了眼睛,任由犯人將他的手腳捆了起來。
車輛還在行駛中,江戶川柯南又是昏迷的狀態……鹿見春名稍微權衡了一下,打算等車停穩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再動手。
行駛中的時候,他要是貿然出手還不知道會不會發生什么交通事故。他倒是不怕死,也不怎么在乎這倆犯人的死活,但沒法保證昏迷中的江戶川柯南的安全。
為了保險起見,還是等到達這兩個犯人打算藏匿的地方再解決吧……畢竟這車總不可能一直開的。
做好了計劃,鹿見春名就安安心心地躺在車后座,順便聽兩個犯人聊天。
坐在駕駛座的久保太郎正在和后座的野村輝說話。
野村輝顯然有些忐忑不安:“你確定這一票能拿到那么多錢嗎?那可是一個億啊……”
“廢什么話呢,”久保太郎對忐忑不安的膽小同伙很不耐煩,“那是當然的啊!那個毛利偵探——你不是知道他很有名嗎?”
“但說到底這是寄養的孩子啊。”野村輝忍不住反駁。
久保太郎翻了個白眼。
“你傻啊!我在那個偵探常去的居酒屋聽他喝大了自己說過,這小孩的父母光是寄養費就給了一千萬呢!”
野村輝瞠目結舌:“這么多?!”
“對啊,光寄養費就一千萬了,找這小孩的父母要一個億還不容易嗎?”久保太郎十分確信,“一千萬也就是十分之一而已,這小孩的親生父母不可能拿不出來的。”
鹿見春名聽得沉默了。
……江戶川君,你露富了啊。
第133章
被久保太郎一說, 野村輝的心立刻活泛起來了。
那可是一億啊……就算兩人平分都有五千萬了,這么多錢,足夠他瀟灑地過上好幾年了,或者拿這么多錢出去開個店也不錯, 做起生意來的話應該會有更多的收入吧?
不過五千萬想做更大的生意似乎還有些不夠……
“可以再多要點吧?”野村輝意猶未盡地開口, “一千萬的寄養費說給就給, 他家的資產怎么說也得在后面加兩個零吧?”
“……你現在倒是會獅子大開口了。”久保太郎有些無語, “一下要太多, 到時候萬一拿不出來呢?這家人就不會老老實實給錢了,要叫警察來了!”
寄養費是一千萬,他們要的只是十倍的寄養費而已, 對于他們所認為的江戶川柯南的家庭而言,這絕對是個一咬牙就能拿出來的數字——比起報警后撕票的風險,這個一咬牙就能逃出來的金額換孩子的平安,完全不過分吧?
野村輝搜腸刮肚地思考起毛利小五郎的人際關系來。
在實施綁架江戶川柯南的計劃之前,他們當然是了解過毛利家的人際關系、以及帝丹小學的作息時間的, 所以這次才特地跟到植物園來下手綁架。
如果野村輝沒記錯的話, 他依稀記得毛利小五郎的女兒毛利蘭和鈴木財團的二小姐鈴木園子交好, 和鈴木園子一比,這個叫江戶川柯南的小孩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你當初選目標的時候干嘛不選鈴木園子?”野村輝意猶未盡, “她不是跟毛利偵探的女兒關系好嗎, 也不是不方便下手啊。”
坐在駕駛座上開車的久保太郎開始懷疑自己選同伙的眼光。
這個……這個家伙,怎么怎么看都覺得是個十足的蠢貨呢?雖然他當初選中野村輝當同伙就是因為這家伙膽小又蠢,不會違抗他的決定、還很好擺弄,但……蠢成這樣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久保太郎沉默良久才開口:“……那你有沒有考慮過, 招惹了鈴木財團有什么樣的后果?我是想搞錢,不是想玩命。”
鈴木財團那種龐然大物, 他們也不是什么窮兇極惡的人,真敢綁了鈴木園子,那就是有錢沒命花了。
“……哦。”野村輝訕訕地應了一聲,視線緩緩移到了昏迷中的鹿見春名的臉上,“那這個小孩怎么辦?”
鹿見春名保持著昏睡中的狀態躺在面包車后座的躺椅上,他蜷縮成一團,銀色的長發沿著深色的座椅蜿蜒著垂落下來,像是光線昏暗而逼仄的車內多了一抹銀色的光輝。
“誰知道呢,”久保太郎也因為這個意外事件而有些心煩意亂,“這個小孩突然冒出來……煩死了。實在不行,等拿到錢就把他處理掉吧。”
處理掉——潛意思當然是指直接殺掉了。
野村輝犯過最大的事頂多是偷竊,手上還沒沾過人命,聞言就顯得有些猶豫。
他伸手,捏著鹿見春名的臉仔仔細細地打量——雖然閉著眼睛,看不見那雙瑰麗的金色眼睛,但僅從五官的輪廓就能看出這是個好看的孩子,依稀能辨認出長大之后漂亮的面容。
“這小孩長得還挺好看的,”野村輝隨口一說,“頭發是銀色……這顏色也是蠻少見的。天生的嗎?這么小的孩子應該不會去染頭發吧?”
“……長得很漂亮?”久保太郎的心里微微一動,“有多漂亮?”
野村輝仔細端詳了一下鹿見春名的臉,一邊打量一邊回答:“就……怎么說呢?是很少見的那種漂亮……有點像混血?反正發色很少見,我基本上沒見到過,連眼睫毛都是銀色的,屬于是看臉就知道長大后肯定很漂亮的臉,走在街上會被星探發名片的那種。”
久保太郎沉吟起來:“哦……原來這孩子這么漂亮啊。”
野村輝過了幾秒才反映過來,有些遲疑地看向久保太郎:“你問這個做什么?你、你該不會是……”
他的話被惱羞成怒的久保太郎給打斷了。
“你想什么呢!我才不是戀童癖!我對乳臭未干的臭小鬼一點興趣都沒有!”久保太郎的語氣中滿是被污蔑的不滿,“我會問這個是有別的原因。”
“什么原因?”野村輝的表情意味深長,“其實你就是有那種變態的癖好我也不會說什么的。”
“有人在收集長得好看的小孩。”久保太郎說,“而我剛好有路子。”
剛好是紅燈,黑色的面包車逐漸停穩了,久保太郎握著手剎的手微微松開,用手指敲了敲質地堅硬的方向盤。
沉悶的敲擊聲在房間內響起。
“……什么意思?”野村輝遲疑著問。
“就是我說的,有人收漂亮小孩,要是有人手里有貨,能給這個數。”
久保太郎用手比了一個數字,野村輝立刻倒吸了一口涼氣。
“嘶——這么值錢?”
“那當然了,這些小孩可都是上等貨,要出海的。”久保太郎的語調也上揚起來,“估計是要送給海外那些大人物的玩具,玩具么,能不找好看點的嗎?”
誰能想到綁架還能綁一送一的?這錢就是自己主動送上門來的啊。
“賺了,”野村輝十分高興,“這次賺了!”
很巧,鹿見春名也覺得自己賺了。
之前關于誘拐案和走私案的事情,鹿見春名只是從諸伏景光、萩原千速和江戶川柯南的口中聽說過而已,雖然知道隱約和三年前他親身經歷過的走私線有關,但這么長時間下來航線早就隱匿了,鹿見春名一直不覺得這能和自己扯上關系。
直到這個時候出現了機緣巧合的綁架案,順帶著牽連出了針對漂亮的年幼孩童的誘拐案。
本來鹿見春名是打算等車一停就直接敲暈兩個綁匪,然后把降谷零叫來處理一下這件事的,但現在,他改變了主意。
那條航線是組織看重的走私線之一,否則當年也不會安排琴酒來處理這件事情了。而如果能將這條走私線徹底打擊消滅掉,當然也算是在某種程度上削弱了組織的實力。
少了一條重要的走私線,組織不管是想獲取軍火、還是其他的各種違禁品都會增加難度,原本的儲備量也會逐漸減少。
打擊這一次,想必之后的一段時間內就會像陰溝里的老鼠一樣不敢隨意行動了吧?
那他應該從現在開始稍微裝一下吧……鹿見春名想了想,繼續裝暈。
想要搗毀這條走私線的前提是找到正確的、具體的地點,他現在甚至不知道那條航線到底在哪里。
如果不知道航線,那一切都是空談。
如果他真的如同這兩個綁匪所說的那樣會被賣給那些收羅漂亮小孩的誘拐犯的話,只要確定這個孩子會被販賣給海外,那么就一定會坐上那艘走私船。
他人都坐上船了,還怕不知道具體的地點嗎?
雖然稍微有一點點危險,但是……反正他也不會死,完全沒什么好怕的。
綁匪的對話還在繼續。
野村輝端詳完鹿見春名的臉,又去看真的在昏迷中的江戶川柯南的臉。他伸手摘下了江戶川柯南臉上的黑框眼鏡,失去了眼鏡的遮掩,繼承了母親優良基因的外貌便一覽無余。
毫無疑問,江戶川柯南——或者說工藤新一,本身就是在外貌上相當出色的人。
“仔細看看,這個江戶川柯南也挺好看的。”野村輝摸了摸下巴,盯著江戶川柯南昏睡過去的面容,“這孩子不出手也可惜了。”
“反正怎么樣都不會虧。”正在開車的久保太郎臉上閃過一絲陰狠,“如果那家人報警不愿意給錢的話,就把他們倆一起賣給那幫變態吧。”
至少手里握著門路,久保太郎并不擔心這會是無用功。
車輛開了很久才開到目的地。鹿見春名全程閉著眼睛裝睡,在車輛停穩了之后被野村輝抗在了肩上。
肩膀頂在了胃上,鹿見春名有點反胃。
從上車裝睡的時候起,鹿見春名就放出了藏太,藏太全程都站在車頂,注視著這輛車行駛的方向。
而車輛最終到達的目的地時海邊的一棟木屋。
這棟木屋相當陳舊,看起來隨時都會因為地震和臺風而被刮倒,窗戶全都被木板封釘了起來,封的很死,將日光截斷,只漏出了幾縷來,灰塵在光中飛揚。
鹿見春名能聽到海水的聲音,但這片海灘上沒有什么人,布滿碎石子的地面上只依稀冒出來了幾根雜草。
他和江戶川柯南被帶到了這棟木屋的頂層閣樓中,木質的門打開時能聽到吱嘎的響聲,隨后他們兩人被扔在了地板上,接著傳來的是閣樓門的落鎖聲。
久保太郎和野村輝交談的聲音也隨著他們下樓的聲音而逐漸遠去了。
過了一會兒,鹿見春名看清江戶川柯南的眼睫微微顫動了一下。
——江戶川柯南醒了。
*
綁架是在灰原哀的眼前發生的。
她喜歡甜食,對關東煮沒什么大的興趣,所以一直等在店門口。
黑車駛來的時候,她沒發覺什么異常,因此也沒有鹿見春名的反應快,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鹿見春名沖了上去,然后和江戶川柯南一起被那輛車帶走。
“江戶川——”灰原哀的聲音被黑色的車遠遠甩在后面,“鹿見!”
就算叫了那兩個人的名字也得不到什么回音。
灰原哀急切地追了幾步,即使現在她使用的不是小學生的身體,憑借人的速度也根本追不上車,她只來得及在那輛車在視野之中徹底消失之前將車牌號牢牢記住。
聽到她的聲音,少年偵探團的幾個孩子跟了過來。
小島元太的唇邊還沾著關東煮深色的醬汁,他握著一個圓形的紙杯,杯中剩了五六串還沒來得及放到嘴里的關東煮。
“怎么了?”他有些茫然,“叫柯南和鹿見干什么?”
圓谷光彥四處看了看:“對哦,說起來柯南和鹿見他們倆去哪了?怎么沒看到?”
“啊,柯南該不會又拋下我們去做什么很酷的事情了吧?”吉田步美露出懷疑的表情。
灰原哀慢慢轉身,緩緩地舒出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剛才因為奔跑和驚懼而跳動急劇的心臟。
但心跳并沒有因此而放緩速度,她用指尖按在自己的手腕上,感受著指腹下跳動的脈搏,慢慢地開口:“不是……江戶川和鹿見他……”
她抿了抿唇才繼續說下去。、
“……被綁架了。”
小島元太手中握著的關東煮的紙杯啪嗒一下掉在了地面上,魚籽福袋和章魚腸因此而跌落在地面上,滾了幾圈后染上了灰塵。
他顧不得深色的醬汁弄臟了自己的褲子,急切地湊到灰原哀的跟前:“什么?!”
“綁、”圓谷光彥哆嗦了一下,“綁架?”
吉田步美臉色煞白:“報警了嗎?柯南他怎么會被綁架……”
灰原哀斟酌了一下,先打電話給相熟的高木警官報了警,然后在通話聯系人里找到了“安室透”。
“我現在去聯系警察……”她不太放心地看了一眼剩下的幾個孩子,“你們記得待在這里,不要亂走,三個人一定要一起行動,聽到了嗎?”
“我們知道,”圓谷光彥催促,“你快報警吧,灰原同學。”
灰原哀握著手機走到角落里,撥通了降谷零的電話。
撥號后沒幾秒,這通電話就被接通了。
“灰原?”電話那一邊傳來降谷零有些疑惑的聲音,“有什么事嗎?”
在不知道降谷零的真實身份是公安臥底之前,灰原哀對降谷零向來是能避開則避開,避不開就干脆閉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即使現在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一般沒事她也不會主動去找降谷零。
但現在顯然不是一般的情況……因為涉及到的人還有鹿見春名。
“工藤他被綁架了,”灰原哀頓了頓,語氣又加重了,“……一起被帶走的還有鹿見。”
鹿見春名不是波本的公安協助人嗎?協助人的人身安全當然要由這個公安來保護吧?
灰原哀倒不是不信任鹿見春名的戰斗力,只是畢竟現在使用的是小學生的身體……除非有超能力,否則小學生要怎么對付窮兇極惡的綁架犯?
再加上兩種藥物同時在鹿見春名身上出現作用,誰知道會不會出現什么負負得正的離譜情況?
如果后來起效的APTX-4869破壞了銀色子彈隊鹿見春名身體結構的改變,那么那種不死的能力到底還存不存在也不好說……
灰原哀不想去賭,所以她選擇了最保守、也更加快捷有效的方法,那就是讓公安系統來接手這件事。
“鹿見?”降谷零愣了一下,隨后立刻緊張了起來,“他們為什么會被綁架?出什么事了?”
江戶川柯南和鹿見春名一起被綁架……雖然不知道這兩個人為什么會湊到一起、又為什么會一起被帶走,但這不妨礙降谷零的腦子里立刻展開了各種陰謀論。
鹿見被綁架是因為什么?難道是因為實驗體的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被暴露了?如果是組織的人的話沒有必要做這樣的事……更何況鹿見春名現在還是小孩子的身體,不清楚APTX-4869這種藥內情的人根本不會想到返老還童這件事。
那么江戶川柯南?
組織發現了他的身份?不可能,如果是這樣,灰原哀沒道理逃過一劫。
不管怎么說,連江戶川柯南和鹿見春名一起抓確實大大超出了降谷零的預料。
——這也太突然、太離譜了吧!
“我不太清楚,當時事情發生的太快了。我只看到有一輛黑色的面包車突然打開,然后從路邊把工藤拉上了車,鹿見好像是打算去救他,也一起被拉了上去。”灰原哀語氣嚴肅,“我還記得車牌號,但我猜大概率是假的,具體的情況你們可以調路邊的監控去看。”
她頓了頓,猶豫了一下之后補充了一句。
“雖然看的不仔細,但是……我覺得這些人可能是沖著工藤來的,鹿見應該只是無意中被捎帶的那一個。”
那輛黑色面包車上的人本來應只是打算帶著江戶川柯南就走的,但鹿見春名沖上去的太突然了,才會將鹿見春名也一起帶走……完全算是無妄之災。
“我明白了,”降谷零低聲說,“我馬上會讓人去調查這件事的。”
降谷零沒有立刻掛斷通話,他等了一會兒,灰原哀也沒有掛斷,過了一會兒她才又輕輕地開口了。
“大概也不會是組織做的。”她說,“我能感覺得到。”
她將通話掛斷了。
對于組織,灰原哀有種從骨子里就無法抹消的恐懼感。這種相當于直覺的東西能讓她在組織的成員靠近時就察覺到那種特殊的、能讓人為之顫抖的氣息。
如果真的是組織的人做的這些事情,那么必然一開始就盯上了江戶川柯南,會為此而頻繁地出現在他的身邊,但灰原哀這段時間上完全沒有察覺到過組織的氣息。
排除組織、再排除和鹿見春名相關的人,那么江戶川柯南大概率是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而被盯上的。
……他最近又破壞了哪些犯罪分子的好事嗎?
和灰原哀正在考慮的事情不同,降谷零正在猶豫。
他握著手機,對著剛剛按下的那串熟悉的號碼猶豫。
這串號碼的主人當然是萩原研二——但問題是,他要怎么告訴萩原研二這件事?
委實說,降谷零是很擔心鹿見春名的人身安全的……雖然他知道鹿見春名的戰斗力和普通人根本不是一個水準,用小學生的身體都能放倒組織的代號成員,但萬一呢?
他嘆了口氣。
還是得趕緊找到鹿見春名才行,而且這件事也不能瞞著萩原研二。
他撥通了電話。
電話沒有立刻就接通,萩原研二正在和松田陣平進行外勤任務,最近東京都內喜歡報復社會的各種煩人越來越多,他們兩人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直到降谷零打出第三通電話,萩原研二才放下了拆彈的工具,盯著倒計時停止走動的炸彈松了口氣。
現在已經是初夏,萩原研二的身上還穿著重達幾十斤的防爆服,黑發都因為滲出的的汗水而被浸濕,黏黏糊糊地貼在他的額角和臉側,汗珠沿著下頜的弧度滾落。
萩原研二這時才摸出手機來,看見來電顯示之后腳步一頓,握著手機走向了角落,接通電話之后將聲音壓低了。
“怎么了?”萩原研二低聲,“有什么事情嗎?”
“……我可能要告訴你一個壞消息。”降谷零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地開口。
萩原研二的心中了不妙的預感。
壞消息——能是什么壞消息?
如果家里出了什么事情,萩原千速和父母那邊都會來告知他,松田陣平現在就好好地站在一邊抽煙呢,能讓降谷零特地告知他的壞消息要么是和同期有關,要么是和鹿見春名有關。
萩原研二下意識覺得是后者。
從三年前的時間開始算起,降谷零幾乎每次告訴他的都是和鹿見春名有關的壞消息。
這次又是什么?小詩又“死”了嗎?還是說再一次地消失了?
萩原研二的心臟幾乎停跳了一拍。
“……什么壞消息?”他聽見自己發出了聲音,聽見自己的聲線也上了微微的顫抖。
“鹿見他,”降谷零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開口,“被綁架了。”
……就這?
萩原研二懸著的心落回了原地,突然覺得心跳也不厲害了,呼吸也變得順暢了。
“……綁架?”但他還是愣了一下,“怎么突然被綁架了?被誰綁架了?”
萩原研二想過鹿見春名可能會出現種種危險,比如任務、械斗、或者是其他和組織相關的事情,再不然就是那個狗屎研究又把戀人給帶走了,但唯獨沒想過鹿見春名會被綁架。
“犯人和動機目前還不清楚,這件事是剛剛發生的,和鹿見一起被綁架的還有那位江戶川柯南。具體的情況我會讓公安的同事去調查。”降谷零忍不住開口安慰了萩原研二幾句,“你不用擔心,鹿見他應該不會有事的,我們肯定馬上就能找到他。”
萩原研二的神情隱隱有些古怪:“好,我相信你們,不會擔心的。不過……我想你們應該擔心的是別人。”
在鹿見春名用小學生的身體單挑組織的代號成員、還半小時解決對方并且成功歸來之后,萩原研二對戀人戰斗力的認知又刷新了。
畢竟別人不清楚,他還能不清楚嗎?
鹿見春名是貨真價實的“超能力者”,擁有能夠飛行的看不見的幽靈,而幽靈甚至能夠輕易地切割金屬,更別說切開人類的脖子了。
有這樣的能力,他一點都不擔心鹿見春名的安危,他擔心膽大包天的綁匪會被拆成零件。
第134章
江戶川柯南的腦子還有些混沌。
□□使人昏迷麻醉的藥效逐漸消退, 連帶著讓江戶川柯南的神智也緩慢地回籠。
他想起來了剛才走在街邊時突然從背后伸出來的手,以及毫無用處地掙扎——浸透了□□的棉布讓他失去了所以試圖反擊的力量,但在昏迷前的最后一秒,他看見了鹿見春名的眼睛。
金色的、在昏暗的室內熠熠生輝, 像是一束朝晨的陽光。
然后江戶川柯南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他緩慢地睜開眼睛, 視線先是有些模糊, 隨后才變得清晰, 他清楚地看清了之前倒映在他視網膜上的光斑——那是鹿見春名的眼睛。
鹿見春名盤膝坐在地面上, 單手撐著下頜,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他。
閣樓的頂部有一個方型的天窗,或許因為那個高度對于小孩來說是絕對不可能夠得到的高度, 所以綁匪并沒有將閣樓的天窗也用木板封死。
像是有光輝灑落的銀發沿著鹿見春名的肩頭垂落下來,從天窗中傾斜著涌入的日光為銀色暈染上一層耀眼的金,在室內格外顯眼。
“我們這是在哪?”江戶川柯南冷靜地發問。
“海邊的木屋。”鹿見春名開口,“要是有手機的話我倒是能給你畫個大概的地圖,總之大概是在江戶川區靠近東京灣的附近。”
“你這個范圍是不是有點太籠統了……”江戶川柯南忍不住吐槽, 隨后像是反應過來了什么, 語氣一頓, “你怎么知道我們在哪?□□……”
在昏迷前,江戶川柯南確信自己聞到了淡淡的甜味, 像是融化的糖果一樣——□□就有十分顯著的甜味。
被□□迷昏之后, 按理來說是會昏迷半個小時以上的,在本應該昏迷的期間,鹿見春名怎么會知道他們現在在哪里?
“在被帶上車的時候我就準備好了,”鹿見春名十分確信地開口, “我還算有經驗,一般這種情況, 犯罪分子肯定要上迷藥的,所以我馬上就屏住呼吸了,果然跟我想的那樣。”
“……總覺得你這個所謂的經驗豐富里藏著很多違反亂紀的事情。”江戶川柯南一針見血地吐槽。
“你都知道我以前在跨國犯罪集團任職了為什么還要較真這個……你真一眼閉一只眼當做不知道吧,我看你和怪盜基德這么相處也蠻融洽的。”鹿見春名對江戶川柯南擺出來了誠懇的表情,“總之我就是全程裝睡,想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都難。”
“這種話你倒是說的很理直氣壯。”江戶川柯南嘆了口氣,又煩惱地用手抓了抓頭發,表情中帶上了一點郁悶,“所以說到底是誰、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要抓我啊?莫名其妙,最近明明也沒什么奇怪的事情發生。”
“關于這個,我聽到了哦。”
鹿見春名回答。
他輕輕地偏了一下頭,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目光注視著江戶川柯南——名偵探直接被看得打了個寒戰。
“你的表情好奇怪啊?”江戶川柯南滿臉的莫名其妙,“有什么問題嗎?你怎么這么看我?”
“工藤君,”鹿見春名換了個稱呼,十分語重心長地開口,“你知道什么叫財不外露嗎?你露富了啊,人家不綁你綁誰?”
江戶川柯南茫然了:“……露富?怎么了?”
江戶川柯南滿頭霧水——他尋思自己也沒有大手大腳地亂花錢啊?什么奢侈品手表皮包車什么的,一概不沾,就連足球都是阿笠博士特制的那種,非得說的話反而是灰原哀身為一個小學生十分熱衷于購買名牌的包包和珠寶,要說露富也該找上灰原哀而不是他吧?
“你的寄養費不是一千萬么?”鹿見春名十分貼心地為江戶川柯南解答了疑惑,“那兩個綁匪決定用你當人質,找你的父母要一個億來贖你。”
江戶川柯南表情呆滯,緩緩張大了嘴。
——啊?
江戶川柯南想過很多種可能,比如說他在哪個案子里妨礙了什么犯人、又比如說是哪個犯人被毛利小五郎逮捕之后看不順眼打算報復、再或者是最近的那個什么誘拐小孩的犯人……但唯獨沒想過他被綁架的理由就是這么的樸實無華。
只是為了錢,而已。
“等等,那他們準備把你怎么辦?”江戶川柯南意識到了什么,神情頓時變得緊張了起來,“既然目標是我,那對他們來說你就是那個意外的人選,意外就代表著風險,萬一——”
萬一綁匪選擇先解決掉這個無法帶來贖金的麻煩,該怎么辦?
鹿見春名自信發言:“放心,我在人口買賣這一塊還是有市場的。”
江戶川柯南:“……”
江戶川柯南:“?”
“那兩個綁匪本來覺得綁我虧了,確實想直接解決掉我來著,”鹿見春名開始仔仔細細地給江戶川柯南解釋,“但是他們覺得我長得還不錯,所以打算把我轉手賣了。”
“賣?”江戶川柯南一愣,隨后露出了明悟的表情來,“你的意思是……他們打算把你賣給那個誘拐孩子的犯罪團伙?”
鹿見春名剛才已經提到過了——長得好看。
長得好看、又年齡小的孩子,這兩個條件被放在一起,立刻就能讓江戶川柯南聯想起最近發生的案子來。
鹿見春名點了點頭,肯定了江戶川柯南的猜測。
但江戶川柯南臉上驚喜的神色一閃而逝,很快就變成了凝重。
他皺起了眉:“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江戶川柯南在思考能讓兩人都安全脫身的方法。
他的手機被拿走了,但是腰帶、足球鞋以及麻醉手表都還在手上,只要和鹿見春名好好配合,直接干倒兩個綁匪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就算他們沒辦法放倒綁匪,只要綁匪選擇向他的父母要贖金,總該用拍照、或者說話的方式讓家人首先確認自己的生死,他完全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向毛利小五郎他們傳遞信息,到時候鹿見春名也能一起獲救。
要讓鹿見春名身涉險境嗎?
如果被選中的那個人是江戶川柯南,為了搗毀走私線、也為了救出那些被誘拐的孩子,那么他絕對會毫不猶豫。
但他不會自以為是地要求鹿見春名去做危險的事情。
“我當然要去了。”鹿見春名理所當然地說。
他凝視著江戶川柯南,表情十分認真:“當年組織派出琴酒都要得到這條航線,就說明這對組織來說很重要吧?”
孩童時期的聲線又軟又輕,江戶川柯南卻莫名從中察覺到了某種凜冽的殺意。
“那我就一定要毀掉它。”
那雙金瞳是可愛的圓形,連深色的瞳孔也是圓圓的,但在燦爛陽光的直射下逐漸拉長,變成了細長的橢圓形。
那是野獸盯上了獵物的躍躍欲試的興奮感。
江戶川柯南沉默了——他就不該問鹿見春名這個和一般人腦回路完全不一樣的人的。
他小看了鹿見春名對自身戰斗力的自信……不過也是,能死而復生的人當然不會畏懼這點危險。
“只靠你一個人要怎么辦?”他嘆了口氣,“總不可能把人全都殺光吧?”
“公安的人會解決的吧。”鹿見春名想都沒想就回答。
……攤上這樣有主觀能動性、會自己主動干活的公安協助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不是一種不幸呢?
江戶川柯南在心里為降谷零流下了幾滴鱷魚的眼淚。
他摸了摸口袋,從口袋里拿出了什么東西,握住鹿見春名的手,將拿著的東西放進他的掌心。
鹿見春名垂下眼睛,發覺掌心那個東西有點眼熟……和江戶川柯南手里的某個道具一模一樣。
“偵探徽章?”他疑惑地問,“你把你的給我了嗎?”
“這是備用的偵探徽章,我這里還有一個,如果你成功潛入進去了,需要幫助的話……”江戶川柯南的語氣顯得無比認真,“就用這個和我聯系。”
他的視線在鹿見春名的全身上下掃視了一圈,隨后伸手捏住了鹿見春名的手腕,在他的衣袖內側黏上了一個貼紙樣式的追蹤器。
“這是定位器,我可以用眼鏡上的GPS定位系統知道你現在的位置,就算出海也沒關系。”
江戶川柯南神情鄭重。
“不管你被帶到了哪里,我都會找到你的。”
他認真起來時反而不像是江戶川柯南了,也許是錯覺,但鹿見春名總覺得自己看到了那個從來沒有親眼見到過的工藤新一。
雖然他對江戶川柯南并不算太了解,但至少在這個瞬間,鹿見春名明白了降谷零信任江戶川柯南的緣由。
——名偵探先生確實一點都沒有辜負“救世主”的稱號,只要他開口承諾,就無端地給人帶來安全感。
“好。”鹿見春名微微笑了一下,“那我就收下你的小道具了。”
金屬質地的偵探徽章被握在手心之中后逐漸染上了溫熱,鹿見春名將徽章放進外套貼身的內兜之中。
他還想再說些什么,但是通往閣樓的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
鹿見春名的反應很迅速,立刻將繩子重新捆在了江戶川柯南和自己的身上。
等他捆好繩子,兩道重疊在一起的腳步聲停滯在門口,隨之傳來的是鎖被打開的咔噠響聲。
久保太郎和野村輝推開閣樓的門走進去時,看到的就是兩個神情驚恐、乖乖靠在一起蜷縮著的小孩。
雖然長相有著迥異的不同,但兩人的臉上全都是如如出一轍的害怕表情。
這讓久保太郎很滿意。
野村輝這是那個表現得稍微和善一點的人,他一邊微笑一邊蹲下來靠近鹿見春名。
“小朋友,叔叔想問你一些問題,”野村輝的臉上擠出微笑,“可以乖乖告訴叔叔嗎?”
鹿見春名抽噎了一生,怯生生地問:“什、什么問題?”
“你爸爸媽媽的聯系方式是多少呢?”野村輝循循善誘,“叔叔想送你回家,得先聯系你的父母才行呀。”
“我沒有爸爸媽媽……”鹿見春名委屈巴巴地回答,“……我是孤兒。”
久保太郎眼睛一亮——孤兒好啊孤兒妙,這樣的話就算把這孩子給賣了也沒什么人會去警察那里糾纏不休了。
野村輝和久保太郎對視一眼,假模假樣地安撫了鹿見春名幾句,就再次離開了這個狹窄的閣樓。
等腳步聲遠去,江戶川柯南才開口。
“沒有問我父母的聯系方式,如果是打算勒索贖金的話,他們應該是打算聯系毛利叔叔。”
“我們被帶上車的時候,灰原有看到,她肯定會報警的。”鹿見春名想了想,“再加上我也參與了,大概也會告訴公安的人吧。”
就是不知道降谷零會不會告訴萩原研二……直到他身上發生了這種事情,該不會讓萩原研二過分擔心吧?
……這也不是他想的。鹿見春名不確定地想,等回去了應該不會有事吧?
*
正如鹿見春名和江戶川柯南所猜測的那樣,綁匪確實聯系了毛利小五郎。
畢竟江戶川柯南自己都不怎么能聯系上他那不知道現在在哪的父母,綁匪就是勒索,肯定也是通過毛利小五郎。
得到了警方的消息,毛利小五郎早就在偵探事務所里等著綁匪打來電話了。
毛利蘭坐在沙發上,十指交扣緊握著,她緊抿著唇,神情中滿是憂慮。鈴木園子伸手拍了拍好友的肩,努力地想出言安慰她。
“不會有事的,蘭,你放心好了。”鈴木園子對毛利蘭笑了一下,“那個小鬼那么厲害,肯定不會出什么事的,說不定他現在已經自己打倒劫匪逃出來了呢?”
“那畢竟是綁架,”毛利蘭低聲說,手指緩緩攥緊,修剪圓潤的指甲在掌心中掐出了幾道半圓形的紅痕,“不管怎么樣,柯南說到底還是小學生而已,讓他自己面對那些罪犯……我真的很擔心。”
除了在客廳內就地開始查找監控、布下追蹤信號設備的搜查一課刑警之外,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在向上級的天谷警部說明情況后馬上就趕來了毛利偵探事務所。
比起面色沉重的其他人,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的狀態要稍微好一點——畢竟他們都是看過實驗錄像的人,對鹿見春名的血條厚度早就心知肚明。
萩原研二的心理素質又要更好一點了。
有超能力的人怎么可能被不知道哪來的雜魚綁匪傷害到?他們能反過來從鹿見春名的手中保全自己都不錯了。
降谷零面無表情地在室內掃試了一圈——他的同期們現在幾乎全都出現在了毛利偵探事務所內,警察們也就算了,但現在坐在沙發上的還有個他很看不順眼的家伙。
FBI為什么也在這里啊?這家伙既不是江戶川的親人、也不是鹿見的朋友,關他什么事?
降谷零在心里對他翻了個白眼。
披著沖矢昴殼子的赤井秀一才不管降谷零的腹誹,他確實是出于關心江戶川柯南才來的,但在直到鹿見春名是和江戶川柯南一起被綁架的之后,又產生了一點別的想法。
諸伏景光和降谷零能從最近頻發的誘拐案聯想到組織的走私航線上,赤井秀一當然也能,甚至FBI都盯著這條線盯了好幾年。
據他所知,這條航線不是第一次運輸那些長相好看的幼童了。
航線另一端和組織有生意往來的大老板是個十足的變態戀童癖,但因為對方是歐美人,此前走私的航線只是從別的國家直接購買孩子,這次這位大老板換了口味,負責這條航線的代號成員的手下為了討好對方,就開始私自誘拐小孩。
這是赤井秀一了解到的東西,但運營航線的人向來謹慎,再加上這里是日本境內而不是美國,FBI一直沒能真正地抓到這幫人。
如果是那位小偵探的話,一定能發現什么蛛絲馬跡吧?
赤井秀一對江戶川柯南向來是充滿信心的。
毛利小五郎外套中的手機驟然響了起來,尖利刺耳的鈴聲響徹室內,所有人都在瞬間的靜止之后又立刻動了起來。
毛利小五郎立刻將通話接了起來:“喂?!”
“毛利偵探。”久保太郎刻意壓低了聲線,握著手機給毛利小五郎打電話,“孩子在我的手上。”
“你想做什么?報復我嗎?”毛利小五郎拔高了聲音。
“報復?不、不不不,我跟你沒有仇,毛利偵探。”久保太郎低低地笑了一聲,“正相反,我還要感謝你。聽好了,我要錢,準備好一個億的贖金,明天的這個時候,我會再聯系你的。”
毛利小五郎開了外放,所有人都能聽見犯人說話的聲音。
高木涉和伊達航滿臉焦急,但身為刑警,即使他們不說,毛利小五郎也知道自己應該首先確認江戶川柯南的安全、以及盡量拖延,讓負責追蹤信號的警察擁有更加寬裕的時間。
“一個億?!”毛利小五郎十分不可置信,“我手上怎么可能有這么多錢?!我只是私家偵探,又不是財閥!”
“沒有就去找那個小孩的親生父母要。”久保太郎冷笑了一聲,“他在你們毛利家的寄養費不就是一千萬嗎?區區一個億,怎么可能沒有?再拒絕,你到時候就只能見到他的尸體了。”
“等等,你就這么說說,我怎么知道柯南的安全?”毛利小五郎立刻出聲,“至少讓我見見他、聽聽他說話的聲音吧?!”
“嘖。”久保太郎十分不耐煩地答應了,“只有一句話的時間。”
久保太郎在之后的十幾秒里都沒有再發出聲音,毛利小五郎只能聽見從電話之中傳來的踩在木質樓梯上的嘎吱的響聲,以及隱隱約約不知道是什么聲音的噪音。
接著是門被推開的聲音,隨后毛利小五郎的通話變成了視頻電話,屏幕在一閃而逝的黑色之后亮了起來,出現了畫面。
畫面中顯示出的地方是個有些狹窄的閣樓,畫面中能看到坐在地上的江戶川柯南,而在他的身邊,雖然沒有拍攝進去,但隱約能看到一點銀光——那大概是鹿見春名的頭發。
久保太郎舉著手機,面對江戶川柯南,“小鬼,說話。”
“叔叔?是毛利叔叔嗎?”江戶川柯南立刻發出了害怕和恐懼的哽咽聲音,“我是江戶川柯南,叔叔救救我!”
只有這一句,隨后視頻通話就被掐斷了。
久保太郎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怎么樣?毛利偵探,現在你聽到聲音了吧?不想給這孩子收尸的話,就準備好一億。”
通話被掛斷了。
負責追蹤信號的警察恨恨地捶了一下桌面:“可惡——明明只差一點就能……!”
信號追蹤失敗了,意料之中的事情。
伊達航看了一眼室內的幾個同期們,沉思之后開口:“把剛才通話和視頻的錄音都再放一遍吧?應該會找到什么有用的線索。”
身為搜查一課的刑警,伊達航是經常和江戶川柯南打交道的,當然也知道這是個聰慧異于常人的孩子。他不相信江戶川柯南在被綁架的關頭只會苦鬧,那短短的兩句話里一定隱藏著什么他想傳遞給他們的信息。
久保太郎剛才和毛利小五郎對話的音頻再度被放了一遍。
這次聲音被放到了最大,對話的聲音響徹整個毛利偵探事務所。
赤井秀一仔細聽了一會兒聲音,遲疑著開口:“這個背景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是海聲?”
“……確實。”萩原研二在短暫的思考后給出了相同的答案,“很像漲潮和退潮時海水的聲音。”
神奈川靠海,萩原研二也經常能聽到海的聲音,對此相當熟悉。
“走路時能聽出來他們是在木質的房子里,”降谷零沉吟,“也就是說,我們要找一棟坐落在海邊、能看到漲潮退潮的木屋。”
“聽起來很簡單,但是……”諸伏景光輕輕嘆了口氣,“東京都內臨海的地方實在太多了,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排查完吧?”
如果全靠警力調查東京市內沿海的地方,等查清楚的時候,江戶川柯南大概已經被沉東京灣了。
“比起這個,你們不覺得剛才柯南說的話很奇怪嗎?”松田陣平的注意力和其他人不太一樣,提出了異議,“既然都這么熟了,那么柯南在對毛利先生說話的時候,應該不會說自己的全名吧?”
“叔叔,我是柯南”和“叔叔,我是江戶川柯南”這兩句話一對比,怎么看都覺得后者透露著一種生疏和不親密的違和感。
“為什么要特地提到姓氏呢……”降谷零垂下眼睛,隨后語氣一頓,抓住了腦海中一閃而過的靈光,“姓氏……江戶川……他在江戶川區!”
……
在聯系完毛利小五郎之后,久保太郎立刻又撥通了另一通電話。
夜長夢多,他決定早點將鹿見春名給出手掉。
電話響了幾聲之后,立刻就被接了起來,接起電話的男人聲音中還帶著一點不耐煩。
“誰啊?”
“是我,”久保太郎討好地笑了笑,“我這里有品質很好的貨,您……要不要看看?”
“有多好?”電話另一邊的人來了興趣。
“跟月光一樣的銀頭發、還有金色的眼睛,是少見的貨色吧?”久保太郎用貧瘠的語言描述起鹿見春名的長相,洋洋得意起來。
電話另一邊那個人的語氣立刻就產生了變化。
“如果真的是你說的那樣,我高價要了。”
——賺了。
久保太郎心想。
第135章
很巧, 不僅久保太郎覺得自己賺了,鹿見春名也覺得自己賺了。
當然是賺了,他不費吹灰之力,誘拐走私案的犯人就自己找上門來了, 他全程都沒花力氣, 這還不夠賺嗎?
甚至他都沒想過要去找這條走私線, 但總有人主動往他的手里撞。
久保太郎似乎為這意外之喜感到十分高興, 連語調都輕快了不少。
他將閣樓的門重新鎖上, 轉身一邊下樓一邊和電話里的人說話。
“高價?能出到什么數?”久保太郎的聲音中壓抑不住興奮。
“能出到什么數,要看具體長相怎么樣。”電話另一邊的男人——金城康介忍不住曲起指節,輕輕敲了兩下桌面, 沉悶的敲擊音也隨之響起,“只有發色和瞳色特殊可不行,再稀罕的貨,也得漂亮才行啊。”
誰不喜歡漂亮的東西呢?人都會下意識去追求美麗的事物、環繞在漂亮的人身邊,那些有權有勢的大人物當然不會例外, 只會比一般人多一層追求。
比如, 要將美麗的東西據為己有的欲望。
金城康介想討好的這位大人物只是稍微有一些小眾的癖好罷了……對方喜歡的不止是美麗的東西, 還喜歡幼小的、看起來就如同白紙一樣干凈、眼神像是初生小鹿一樣的孩子。
久保太郎手上如果真的有銀發金瞳的孩子,金城康介當人不介意收下, 但他希望這至少確實是個漂亮的孩子。
越漂亮, 才會越惹人憐愛吧?
金城康介等了幾秒鐘,郵箱之中就收到了一封郵件。
“到底長什么樣子,看看照片不就知道了嗎?”久保太郎的聲音傳來。
在剛才和毛利小五郎視頻通話的時候,久保太郎順手拍了一張鹿見春名的照片。
金城康介點開了郵件。郵件之中是一片空白, 沒有任何文字,只有附件顯示出有一張圖片。網絡算不上很好, 圖片加載起來很慢,但自上而下一點一點加載出來的時候,金城康介看到了滿目的銀輝。
銀色的光輝確實如同久保太郎所說的那樣——就像是月光一樣,清冷的月色被折取了一段,凝固在了鹿見春名的長發上,連帶著金色的眼瞳也燦爛而耀眼,在逐漸暗淡下來的光線之中熠熠生輝。
即使尚且年幼,也能看出這孩子的五官昳麗而濃烈,帶著幾乎能將人割傷的鋒銳。
很漂亮——這是金城康介看到鹿見春名的第一反應。
這頭銀發很少見,金城康介只在組織行動組的TopKiller琴酒的身上看到過。
金城康介當然是組織的人,但他并不是代號成員,只是負責這條走私航線的代號成員手下的小頭目而已。但都混黑了,他當然是有人生追求的,尤其是身處組織這個龐然大物之中。
向上爬、拿到那些令人羨慕的權利、財富、以及令人懼怕的力量,而從組織之中獲得這些的前提就是成為代號成員。
只要能討好那位大人物,促成這筆交易數額極大的“生意”,他就能取得成為代號成員的資格。
那么投其所好就是必不可少的。
——鹿見春名,幾乎是踩在那位大人物的審美點上長成這個樣子的。
金城康介斬釘截鐵:“就是他了,這孩子我收下了,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數額。”
“交易愉快。”久保太郎語氣輕快,“為了避免意外的情況發生,我想盡快出手,你認為呢?”
“今晚?”
“今晚,”久保太郎給出了肯定的回答,“老地方見。”
通話掛斷了。
久保太郎的聲音逐漸消失,鹿見春名和江戶川柯南對視了一眼。
鹿見春名的語氣十分欣慰:“不錯,我好像馬上就要被賣了。”
“你看起來好像還挺高興。”江戶川柯南長嘆了一口氣,“總之,雖然這本來就是你想達到的目的,但最好小心一點。”
孤身潛入組織的走私船——就算是江戶川柯南這種渾身上下都是勇氣的人,也要仔細計劃之后才會行動,而鹿見春名完全就是臨時起意,會遇到什么困難根本無法想象。
“我要是走了,你就剩一個人了,”鹿見春名低聲問,“你沒問題嗎?”
他倒是完全不擔心自己,就怕江戶川柯南會因為他的離開而發生什么危險。
江戶川柯南也不怎么害怕,“阿笠博士做的道具我還帶在身上,他們對小學生不會太防備的,只要有機會,我一個人也不是沒機會打倒他們兩個。”
他遇到的危機時刻太多了,區區綁架犯,平成救世主根本不放在眼里。
鹿見春名想了想,從衣兜里掏出藥盒來——綁匪大概是害怕他有什么病,沒將這個只裝著幾粒藥丸的藥盒放在眼里。
他打開藥盒,拿出一顆解藥來,塞給了江戶川柯南。
“我猜灰原沒給你多的,但是如果你覺得有必要,可以用這個藥暫時恢復,稍微應付一下。”
剩下的藥被他和APTX-4869混合在一起裝進了同一個藥盒之中,又塞進了貼身的外套內袋里。
江戶川柯南將解藥放進了口袋里,點了點頭。
“謝了,雖然我覺得大概沒什么要用到解藥的機會。”
剩下的,就只有等待夜晚的到來了。
*
大概晚上九點的時候,久保太郎和野村輝又進入了閣樓。
他們是要來帶走鹿見春名的,但大概是為了防止孩子哭鬧,干脆用□□將鹿見春名和江戶川柯南一起給麻翻了。
當然,鹿見春名和江戶川柯南都早有準備,在浸染了□□的棉布蒙上臉的那一刻就屏住了呼吸,十分順暢地開始裝昏。
畢竟當了那么長時間的小孩子,又繼承了母親有希子的演技天分,江戶川柯南真的裝模作樣起來的時候還是很逼真的,至少久保太郎和野村輝都沒有發現什么異常。
久保太郎準備了一個黑色的皮質手提箱,手提箱不算特別大,但剛好夠裝一個小孩。
鹿見春名被久保太郎放進黑色的皮箱之中,箱子里還墊了柔軟的棉布,他悄無聲息地將眼睛睜開一條微小的縫隙,只能看到箱子啪嗒一聲被徹底關上,將最后一絲微弱的光線也抵擋在外。
箱子落鎖了。
接著傳來的是輕微的失重感、以及搖搖晃晃的磕碰感。
鹿見春名能感覺到自己被裝在箱子里拎了起來,顛簸感沒有持續很長時間便平穩了。
他閉上眼睛,看見自己被帶進了一輛平平無奇的轎車里。
當然是看見的,在他被裝進箱子之前,藏太就已經被放了出來,從頭到尾都忠實地注視著一切,亦步亦趨地跟了上來,張開翅膀落在了轎車的車頂。
久保太郎坐進駕駛座時,感覺到了這輛車在瞬間好像下沉了一點……他莫名其妙地起身打開車門,繞著車看了一圈,在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后又摸不著頭腦地坐了回去。
和金城康介的交易,久保太郎只打算一個人去,留下野村輝看著閣樓里的江戶川柯南。
久保太郎和金城康介口中所謂的“老地方”是指一家KTV,KTV里的生意一般,老板是金城康介的熟人,為他安排了靠近后門的包廂。
久保太郎拎著裝鹿見春名的皮箱,進入了熟悉的包廂之中。
金城康介已經等在包廂里了,包廂中的大屏電視正在放歌,伴奏的聲音很大,響徹整個房間。金城康介懶懶散散地坐在長條狀的沙發上,他沒唱歌,手中握著話筒,有一搭沒一搭地用手指敲著話筒,發出沉悶的噗通噗通的響聲。
看見包廂的門被推開,金城康介瞥了一眼過來。
“你來了。”
他一邊說話,視線卻落在了久保太郎手中拎著的箱子上——那個皮質箱子的大小剛好能放進去一個六七歲大小的孩子。
而今晚真正要交易的東西,當然也裝在箱子之中。
雖然選在KTV交易,但兩人都沒有要唱歌的意思,一個急著要錢,一個急著要人。
久保太郎掃了一眼KTV包廂的室內,最后將目光凝固在金城康介身邊的箱子上。如果他沒猜錯,箱子里裝的應該是鈔票。
金城康介顯然很明白久保太郎想要的是什么,伸手打開皮箱的鎖扣,將皮箱打開——箱子里整整齊齊地堆滿了成捆裝的萬元鈔票。
久保太郎滿意了。
金城康介盯著久保太郎唇邊的笑容:“先讓我驗貨,要是沒問題——這箱子里的東西就都歸你了。”
久保太郎答應地十分爽快:“當然沒問題。”
他將黑色的皮箱平放在包廂的沙發上,咔噠的解鎖聲響之后,皮箱被打開了。
——像是有被囚禁的月光從箱子的一角之中傾瀉了出來。
金城康介滿目都是銀色的輝光。
月光般的銀發散落在黑色的箱子里,在黑色布料的映襯下熠熠生輝。幼小的少年躺在箱子里,額頭抵著膝蓋,像是蜷縮起來的貓,又像是大師精心描繪創作出來的名貴人偶。
金城康介的眼睛死死盯在鹿見春名的臉上——果然就如同那張照片里看到的一樣,即使閉著眼睛,也能看出來五官的昳麗,銀色的睫羽像是微微振動的蝴蝶的翼翅。
“好,很好。”金城康介十分滿意,又有點遺憾沒能看到那雙金色的眼睛,“我要了!”
他很干脆,直接將裝著錢的箱子遞給了久保太郎。
久保太郎接過了錢箱,金城康介將脫下來的外套拎了起來,又將裝著鹿見春名的箱子重新合上,將鎖扣扣好。
“我要走了,你想在這里玩的話也可以待一會兒。”
金城康介拎起箱子,直接離開了。
船開的時間是今夜凌晨。
金城康介早前搜羅的漂亮小孩已經差不多了,最近誘拐小孩的案件發生的幾率逐漸降低,他逐漸收手就是因為船要開了。要不是因為久保太郎手里的這個孩子確實怎么看都是上等貨色,金城康介是懶得來的。
——但這趟路程的結果讓他相當滿意,現在也該趕著回到船上了。
*
就如同降谷零和諸伏景光猜測的那樣,走私船停泊在瀕臨東京灣的江戶川區中的某個廢棄港口之中。
那是上世紀曾經使用過的港口,后來因為太小而被廢棄,現在成為了走私船不定期使用的港口之一。
以為鹿見春名還處于藥效之中昏迷,金城康介途中沒有打開箱子再進行檢查,只是在一開始時確認了他的身上沒有帶著什么電子設備,然后就直接拎著箱子登了船。
通過藏太的眼睛,鹿見春名能看見船上的大致情況——和三年前那艘主營賭博的大船不同,這艘走私船不算特別大,但也有整整三層,負一層里裝著的都是那些被誘拐的孩子,負二層里則是各種各樣的違禁品。
船上的安保力量很足,甲板上至少有兩隊保安,雖然沒有明顯端著槍,但看出后腰里絕對藏著槍械。
負責這條走私線三年的代號成員不會每次都跟船的,他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現在這條船上說話最硬氣的人就是金城康介了。
而作為負責人的手下,金城康介有著單獨的房間。
在去自己的房間休息之前,他帶著箱子去了一趟負一層的貨艙。
貨艙里只點著微弱的燈,里面并排放著好幾個寬大的鐵籠,鐵籠是上鎖的,里面裝著環抱膝蓋蜷縮在一起的孩子——鹿見春名看見了一個眼熟的臉,那是江戶川柯南給他看過照片的失蹤女孩,小倉珠枝。
籠子里的小孩們顯然是被折磨過的,即使看到有人來也沒有動靜,畏畏縮縮地蜷縮成一團。
金城康介打開了籠子的鎖,把鹿見春名從皮箱之中抱了出來,放進了籠子里,才將籠門重新鎖上。
做完這一切,金城康介才起身離開,負一層的門又一次被重重關上了。
很快就傳來了一點起伏和顛簸的感覺,這艘船開始行駛了。
確認周圍沒有看守的人之后,鹿見春名才緩緩睜開了眼睛——和縮在角落里的小倉珠枝恰好對上了視線。
小倉珠枝的瞳仁是黑色的。此刻那對黑色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眼底倒映出兩點金色,隨后她又好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將目光挪開了。
她不是第一個被誘拐的孩子,當然也不是最后一個——最開始的時候還有人哭鬧,但這些窮兇極惡的罪犯并不是他們的父母,當然也不會縱容他們。小孩子向來是最會察言觀色的,當察覺到哭鬧換不來想要東西、而且因為哭鬧而流失了大部分的體力之后,就沒有孩子再這么哭了。
大部分的時間里只有昏暗的光線、并不好聞的咸腥味,以及兇惡的大人,在這樣的情況下,被誘拐的孩子們很快就失去了活力,一個個只會麻木地蜷縮起來。
鹿見春名對這樣的情況并不感到意外。
他慢慢地坐了起來,靠近小倉珠枝,挨著她坐下。他也用雙臂環抱住膝蓋并攏,然后輕輕偏了一下頭,注視著小倉珠枝。
“小倉珠枝……對吧?”他輕聲問。
被叫到自己名字的小姑娘果然有了反應,那雙圓圓的黑眼睛里出現了一些謹慎和茫然,“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潛入這里來救你們的偵探,”鹿見春名張嘴就給自己安上了江戶川柯南的人設,“你的爸爸媽媽委托我來救你,所以別害怕,也不要大聲叫喊,聽我說完,好嗎?”
黑色的眼睛亮了起來。小倉珠枝的手指下意識攥緊了裙擺,用力地點了點頭,十分專注地看向鹿見春名。
“你知道鑰匙在誰手上嗎?”鹿見春名輕聲問。
其實他也不是沒辦法暴力破壞這個籠子,憑借藏太的力量,完全能徒手將鐵籠的欄桿掰開一個足夠小孩子通過的縫隙,但當著十幾個小孩的面這么干估計會被他們記一輩子,鹿見春名沒打算采用這個方法。
小倉珠枝努力地回想了一下:“門口有個長相很兇的人,他腰上好像有很多鑰匙。”
“我明白了。”鹿見春名頷首,“你會裝哭嗎?”
小倉珠枝愣了一下。
*
關著這批珍貴貨物的房間外面站著一個保鏢,他守在門外,一邊盯著手機里播放的偶像視頻,一邊打著哈欠。
但很快,身后緊閉的房門之中就傳來了格外尖利刺耳的小孩的哭聲。一個小孩哭起來就令人頭疼了,更恐怖的是十幾個同時哭起來的孩子,哭聲此起彼伏地交疊在一起,立刻蓋過了保鏢手機中外放的聲音。
保鏢一忍再忍,終于沒能忍住,決定開門去看看里面什么情況。
這幫孩子在識相之后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這樣幾乎所有孩子一起突然哭起來的情況格外少見。畢竟里面的孩子可都是要送人的珍貴的禮物,特別是還有些長相特別好的孩子,要是真的在船上病死了也是損失。
保鏢打開了門,走進了光線昏暗的房間之中。
他的目光逐一從這些籠子上掃過,最后停留在了角落里的籠子上——從前沒見過的銀發的小孩抱著肚子蜷縮在籠子里,他身旁的黑發小女孩滿臉焦急。
“怎么了?”保鏢皺眉,“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怎么了,他突然說肚子好痛,”小倉珠枝是個很會假哭的女孩,哽咽起來就跟真的一樣,“他好像快死了,你能救救他嗎?”
保鏢停頓在原地,幾秒過后嘆了口氣。
畢竟是珍貴的禮物,還是這么一堆黑發的孩子里那個少見的銀發,真的生病的話他不可能放著不管的。
“真是麻煩啊。”他低聲咕噥了一句,彎腰取下腰間的鑰匙,打開了鐵籠的門。
保鏢在這期間沒有任何警惕——開什么壞笑,有槍的成年人怎么會害怕這幫小孩?更何況這些小孩這段時間吃的喝的都不多,沒什么力氣又身體虛弱,能對他這個身材健壯身高一米八的成年男性做些什么呢?
——事實證明,他還真的能被做些什么。
保鏢彎下腰去,伸手想去捏鹿見春名的下巴,查看他現在的狀態。但在銀發的孩子將臉轉過來時,他首先看到的卻是耀眼而懾人的金瞳。
在那一瞬間,保鏢不由自主地輕微瑟縮了一下。
而就是這一瞬間的遲疑,讓他錯過了最好的反抗時機,鹿見春名在那一瞬間暴起,伸手掐住了保鏢的脖子。
憑借著小學生身體幼小的手,他當然不可能直接掐死這個保鏢,所以鹿見春名使用了工具,尖端被磨得鋒銳的發卡被他藏在手指之間,輕輕一劃便輕而易舉地切開了保鏢的脖子,猩紅的血液立刻噴涌而出。
因為氣管和血管一起被切斷,保鏢甚至來不及呼救,只能發出嗬嗬的氣音,瞪大了眼睛,轟然向后倒在地上。
他的眼睛在瞪大又縮小之后又逐漸擴散,失去了焦點,連最后一絲生氣也徹底消失了。
鹿見春名無比冷靜,他走到保鏢的跟前,從他的腰間取下了能將鐵籠打開的鑰匙,然后又拿走了保鏢插在后腰的槍。
做完這一切,鹿見春名用鑰匙打開了鐵籠的門。
鐵籠們大敞開來,被關在里面的孩子卻面面相覷,沒有一個人敢貿然跑出來。
“現在不要出去,外面很危險。”鹿見春名警告道,“等之后會有警察來送你們回家的。”
他將鑰匙拋給小倉珠枝,提著槍走了出去。
這個保鏢不見的事情大概馬上就會被發現,這條船不是一時就能開到海的另一端去的,這么長的時間,這艘船不知道會跑多遠……所以他要趁著船剛開不久,把外面的人都解決,然后將船逼停。
在那之后,就是警察和公安需要解決的事情了。
鹿見春名提著槍,悄無聲息地沿著負一層的樓梯向上。
根據藏太剛才看到的,這條走私船上負責巡邏和安保的是兩隊保鏢,總共是八個人,不算多,但也不少,畢竟這又不是加勒比海,沒有海盜會來搶劫他們的貨物。
就算遇到了條子,他們也大多數選擇棄船逃跑,而不是跟條子硬剛硬,船上運送的一般都不是活物,根本不需要太多的保鏢,那樣太顯眼了。
八個,鹿見春名在心里默默計算了一下,既然是分成了四人一個小隊,兩邊錯開巡邏,那么很好解決……不想驚動船長室和帶他來的那個頭目的話,就得速戰速決。
他不用親自出手,藏太是有自主意識的,到時候那八個保鏢大概只會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見一個黑色的人形怪物吧?
船長室的位置很好找,有全自動監控在,鹿見春名輕易地避開了巡邏路線,但在進入船長室之前,出現了一點意外的狀況。
金城康介從休息室里走出出來,正沿著樓梯往上走,剛好和經過的鹿見春名視線相接。
那雙金色的眼睛輕飄飄地看了過來,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
金城康介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他的視網膜之中倒映出那兩點格外燦爛耀眼的金色來,像是太陽的輝光,卻完全沒有日光的熱烈,反而透著凜冽的寒意,瞳孔細細長長,猶如獸瞳。這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氣如同匕首一般兇猛地刺入他的胸膛之中,金城康介在瞬間變覺得手腳冰涼。
他心中的恐懼達到了頂點。
“你……”
金城康介張開了嘴,想要說些什么,卻沒能說出來。
那個銀發金瞳的、看起來柔軟可愛,像是初生小鹿一般天真無辜的孩子,被他認為只是用來討好別人的禮物的孩子——他看見鹿見春名手中握著槍,精準而穩定、毫無恐懼地扣下了扳機。
子彈在他的眉心留下了一個血洞,金城康介的表情凝固在了這一瞬間。
第136章
金城康介死的十分迅速, 他連反抗和掙扎的余地都沒有,就被鹿見春名十分果斷地一槍結果了。
鹿見春名對這個連代號成員候選都算不上的小頭目根本不在意,但因為這個突然出現的人,他難免加快了腳步。
畢竟剛剛他開了槍, 藏太又在身后阻截那兩隊安保人員, 他不開槍絕對會驚動其他人, 但開了槍也同樣……現在只能加快腳步了。
如果能多一個藏太就好了, 但那顯然不可能, 亞人同時只能存在一個,除非出現“洪流現象”。
鹿見春名曾經和諸多亞人結成的結盟在一起共同生活過,但當時亞人的結盟有兩個, 這兩邊還互相敵視,鹿見春名不想摻和,立馬選擇跑路——然后沒過多久就穿了過來。
但在那短暫地一段時間之中,鹿見春名曾經聽別的亞人提起過某種被稱為“洪流現象”的能力。
從亞人被發現至今,全世界都在研究亞人這個與人類只有著微妙的不同的種族, 最終發現了一些差異。
比如, 并不是每個亞人都有IBM、即黑色幽靈的。
IBM粒子不夠濃厚的亞人無法召喚黑色幽靈, 而擁有黑色幽靈的人一天中能召喚出黑色幽靈的次數、每一次持續的時長都在二十分鐘左右,但鹿見春名是其中出類拔萃的人, 藏太每次出現的時間能夠達到半個小時、次數多達九次——在后來, 研究員普遍認為第一次死亡、即覺醒的時間越早,IBM粒子就越濃厚。
而除了IBM,亞人還能產生奇異的“洪流現象”。
但這就相當于是亞人中的超能力一樣,鹿見春名只聽其他亞人提起過數年前唯一出現的一次……那位被圍攻的亞人在戰斗中失去了摯友, 因此而爆發了洪流現象,同時出現的十數個黑色幽靈將當時去圍攻他的人全都屠戮殆盡。
鹿見春名還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奇異的狀況, 但如果必須以失去摯友為代價,那他覺得現在只有一個藏太也完全夠用了。
他現在已經很接近船長室的位置了,鹿見春名行動起來本就動作輕盈,變成小學生之后則更加靈活,踩在地上時幾乎沒發出什么足音來。
繞過這條走廊、經過拐角,就是負責操縱這艘船的船長和副船長所在的地方了。
門口是有一個黑衣保安在的,保安戴著黑墨鏡,背著手,在看見拐角處有一點一閃而逝的銀光之后,神色一凝。
他的手按在了后腰,緩緩地握住了槍柄。
但那一點銀色逐漸顯露了出來——是個表情怯生生的、銀發金瞳的孩子。
看起來年紀很小,頂多小學一二年級的樣子,黑衣保安打量了他兩眼,緩緩將手從腰后放了下來。
小學生而已,對付對方還用不著用槍。再說了,光看著小孩漂亮的臉,就知道他必然是船上珍貴的貨物之一。
保安想,雖然不知道這個小孩是怎么跑出來的,但總之先抓住他、然后交給金城先生看管吧。
他是這么想的,所以也是這么做的,直接跨開步子朝鹿見春名走了過去。
“喂,”黑衣保安發出斥責的聲音,“你在這里干什么?”
他一邊伸手試圖抓住鹿見春名的手腕,一邊從胸前的衣兜之中拿出了對講機。小孩的手腕相當纖細,細骨伶仃,讓人覺得握在手中時輕易就能折斷。
“叔叔……”鹿見春名對他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你能幫我個忙嗎?是很重要的事情。”
那雙圓圓的金瞳中蒙上了一層水霧,金色在瀲滟的水光下顯得若隱若現,看起來就無端地讓人覺得可憐。
黑衣保安準備按下對講機上按鈕的手指頓住了,他皺了皺眉,和鹿見春名對視:“……什么?”
“帶我來的那個穿著花襯衫的叔叔,他好像出了什么事……”鹿見春名的語氣是哽咽著的,“我好害怕。”
花襯衫——船上只有金城康介穿的是花襯衫。
黑衣保安立刻將鹿見春名的話和人對上了號。他并不覺得鹿見春名能給他造成什么威脅,再加上事情涉及到金城康介,他遲疑了一下還是半蹲下身體來,平視著鹿見春名。
“是出了什么事呢?”黑衣保安握著鹿見春名手腕的手指緩緩收緊了,他循循善誘,“可以告訴我嗎?”
鹿見春名朝黑衣保安靠近,做出要附在他耳邊說話的動作來。
——但下一瞬間,黑衣保安的眼神就變得渙散了,聲音也無法再發出來。
和解決掉負一層保安的手段如出一轍,鹿見春名都是依仗著這副小孩子的身體,讓對方放松了警惕。而在對方掉以輕心的瞬間,他就會露出和軟弱可欺的外表完全不同的雷霆一擊,徹底將敵人擊潰。
收割生命是如此簡單的一件事,而這些僅有這一次生命的人往往不會重視看起來弱小的敵人——鹿見春名不得不承認,比起原本的身體,這副幼年的樣子在面對敵人時要更加有用。
他握著刀的手冷靜而穩定,緩緩地、用力地將刀刃送進血肉之中,血汩汩地涌了出來,將黑西裝下的白襯衫染成了血紅的顏色。
黑衣保安說不出話來,就這么倒在了門外,血液沿著地板的縫隙緩緩凝聚成一灘刺目的紅色。
鹿見春名彎腰,用那身黑西裝的衣服下擺將刀刃上的血跡擦干凈,隨后才再次將這柄順來的刀藏進衣袖里。
接著,他敲響了船長室關閉著的門。
數秒之后,鹿見春名就聽到了門的另一邊傳來的逐漸逼近的腳步聲。
來開門的是副船長,但透過門上那扇方方正正的小玻璃舷窗,副船長卻沒看到任何東西。
他帶著疑惑將門打開,隨后低下頭——和身高不足他腰高的鹿見春名對視。
船上怎么會出現孩子?副船長有些疑惑。
他知道這艘上是有孩子的,但那都是要運送到海外的貨物,珍貴的貨物們本來應該被鎖在鐵籠子里才對,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有著漂亮銀發的孩子揚起那張可愛的臉,眨著圓圓的金色眼睛凝視著他,乖巧地將手背在身后。
“你有什么事嗎?”副船長遲疑著問。
他一邊問一邊在心里腹誹,看門的守衛光拿錢不干活,估計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和其他人抽煙喝酒賭博了。
副船長當然不會認為門口的黑衣保安能出什么事,也壓根不會懷疑小學生能對高大的保安做出什么事來。
所以他也當然不知道,就在向外打開的那扇門之后,只要他稍微探出頭去往左邊看一眼——就能看到一具倒在地上穿著黑衣的尸體,血液從他的喉嚨里流了出來,從身下溢出來,血腥味被海水的咸腥味給掩蓋住了。
而在副船長看來格外乖巧可愛、也代表這柔弱無力的孩子背在背后的手之中,握著一柄黑色的槍。
“有人要我來跟叔叔們說一件事。”鹿見春名繃起的臉上滿是認真,“是很重要的事情,我可以進去說嗎?”
副船長斟酌了一下。
要是珍貴的貨物跑了出來,現在那幫負責看守的人不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現在船上也不會如此安靜。更何況那些孩子都被鎖在鐵籠里,只有配槍的保安才有鑰匙,獨自一個孩子又怎么可能逃跑呢?
如果這孩子不是貨物,那大概就是哪個人私自帶上來的吧?
“……你進來吧。”副船長向后退了一步,對鹿見春名讓出一條路來,“具體是有什么事呢?”
他對鹿見春名伸出手來。
鹿見春名十分順從地握住了副船長的手,又像是十分怕生一樣,伸手揪住了副船長的衣擺,整個人一半的身體都幾乎躲在他的身后。
副船長的身體僵硬了一瞬間,隨后轉身,帶著鹿見春名一起,向站在操作臺前的船長走去。
船長是外國人,金發碧眼,聽到靠近的腳步聲之后便轉身回頭看了過去。
但他看的不是副船長,而是大半個身體都躲在副船長身后的那個銀發的孩子。
——看起來很眼熟的孩子。
船長三年前就跟著曾經的老船長開著另一艘游輪行駛在這條航線上,但那時他還不是船長,只是個普通的水手而已。那個夜晚發生的所有事情都給他留下了無比深刻的印象,尤其是那個穿著一身黑衣的銀發男人——琴酒。
眼前這個孩子有著和琴酒如出一轍的罕見的銀發,既然能在船上自由行動,說明必然是組織的人……這孩子跟琴酒是什么關系?
船長心中警惕了起來。
副船長的臉上擠出了笑容:“船長,這孩子說……他說、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幫那幾位大人傳達。”
他的聲音在輕微地發著抖。
他沒法控制自己,因為他的后腰抵著一把槍。
那個看起來無比柔弱的小孩完全就是兇猛的野獸、是食人花,他怎么會知道這小孩的手里握著一把槍?
剛剛鹿見春名的表現看似羞怯,實際上是借著這個躲在副船長身后的動作,用握在手中的那柄槍的槍口抵在了副船長的身后。
表面上看起來是副船長先生帶著鹿見春名走向船長,實際上副船長才是那個被小學生劫持的人。
誰知道現在的小孩都這樣啊?副船長心里發苦,但他不敢說。
“什么重要的事情?”船長一聽副船長的話就更加警惕了。
那種事誰知道啊!副船長心說。
這個時候,他們兩人已經離船長很近了,這個距離足夠鹿見春名瞬間暴起發動攻擊。
除了手中握著的那把槍之外,鹿見春名剛剛還順手從黑衣保安的身上搜出來了一把槍,他是做不到兩只手都能百發百中彈無虛發的,但在兩米距離之內想打歪也很難吧?
只是被槍抵著的副船長的勇氣要比鹿見春名所想的更大。大概是覺得有胸肌快把衣服給撐破的船長在,副船長心中的底氣瞬間就足了,覺得二打一對一個小學生怎么可能干不過?
他倏然轉身,試圖鉗制住鹿見春名。
鹿見春名在和厚生勞動省的人里你追我逃鍛煉出來的反應能力一等一地好,在副船長轉身的瞬間他就扣下了扳機。
子彈在極近的距離內飛射而出,旋轉著割破了衣物,刺入血肉之中,貫穿了副船長的腰。他的喉嚨之中發出慘嚎的聲音,身體因為疼痛而克制不住地彎下腰來。
鹿見春名抓住這個幾乎,抓著他的胳膊翻上副船長的脊背,身手用槍托去敲他的后脖頸,同時抓著的另一柄槍扣下了扳機。
副船長因為被敲暈而沉悶倒地。
子彈因為踩在腳下的身體有些震顫而在準頭上失去了穩定,船長狼狽地躲開,但仍舊被子彈擦過脖頸,在皮膚上摩擦出深刻的血痕。
子彈嵌入他身后的操作臺上,隱約冒過幾絲電流,淡淡的燒焦的味道隨之彌漫出來。
船長的手握住了藏在腰后的槍柄,用漆黑的槍口對準了鹿見春名。
像是寒霜、又像是月光的銀發在透進來的冷色下閃爍著光輝,船長忍不住因為這燦爛的銀色而恐懼顫抖起來。
為什么會有這種兇悍到不講道理的小孩?銀發……該不會真的和琴酒有關吧?琴酒的孩子?組織殺手訓練營的?可他到底犯了什么事要被組織處理掉?
船長的心中滿是不可思議,一邊狼狽地躲閃一邊胡思亂想,握住槍向鹿見春名開槍。
他慌亂時開槍也并不精準,好幾發子彈都是擦著鹿見春名的發絲飛過去,但唯獨一顆子彈命中了——黃銅的子彈貫穿了鹿見春名的手掌,將他手中握著的槍也一并擊飛。
子彈的彈孔遍布室內,船長室內一片狼藉。
鹿見春名沒去撿那只被擊飛的槍,槍里的子彈已經被用完了,即使撿起來也只能當塊板磚用。
痛覺遲鈍讓他感受到的痛感大大降低,但手掌中還是傳來了輕微麻木和一點點的抽痛,對于鹿見春而言是完全可以忽略的痛感。
他完全沒在乎手掌中的貫穿傷,任由血一點一點地沿著掌心的紋路滴落下來,另一只完好的手穩定地握住槍柄,將漆黑的槍口對準和他對峙的船長。
“你、”船長咬牙,“你到底想做什么?”
“停船,”鹿見春名冷冷地說,“我要你現在就停船。”
“……你搞這么大動靜就是為了停船?”船長十分不可思議。
這一震驚就讓他露出了一點破綻,鹿見春名暴起,瞬間便攀上他的身體,用手扼著船長的脖頸,用自身的重量壓下,逼迫船長向后重重摔到。
后腦勺上傳來的磕碰感讓他瞬間眼前一黑,痛感洶涌上來,他的喉嚨間嗆出了一些血腥味。
“不然呢?”鹿見春名挑了挑眉,反問他。
要不是鹿見春名不會開船,早就把船長也給敲暈了干脆自己上手了,還留著這個人干什么?
不然——他還以為這是來劫船的呢!
船長想吐血。
但被槍頂在了下巴上,他不得不從。
船長忍著怒氣:“……我這就停船。”
但他話音剛剛落下,腳下所踩的船身便產生了巨大的振動,差點讓鹿見春名沒能站穩。
“這是怎么了?”鹿見春名吃了一驚。
他將船長繳了械,逼迫船長站起來查看狀況。船長不僅被收走了槍,連兩只手也被綁在了一下,他嘴里發苦,被迫查看剛才異動的來源。
船長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剛才的子彈時操作臺出現了故障,致使航線也發生了偏離,船——觸礁了。
“觸礁了……”船長喃喃,“……這下完了。”
礁石將船的地步擊穿,電子屏幕上因為船體受損而發出了尖銳刺耳的警報聲,屏幕上紅光閃爍,倒映在鹿見春名神情凝重的金瞳之中。
“船上的救生船有多少?”他冷靜地問。
觸礁對鹿見春名而言不是大事,就是船上的人全都死光,他也能好好地活下來,但問題是船上那些孩子不能死。
“就兩艘,”船長立刻回答,“沒有多的了。”
鹿見春名心下一沉。
兩艘救生船根本帶不走那么多孩子,現在又已經出海了,就算呼叫救援,也很難趕得上船沉沒的速度。
即使鹿見春名不顧自己暴露,讓藏太出手救人,這附近也沒什么能停靠的地方,一來一回飛行就需要不少的時間……這也是個無法執行的計劃。
那該怎么做?
鹿見春名沉吟了一會兒,突然感覺到了衣服口袋之中傳來了一些聲音——他的手機被拿走了,身上唯一能發出聲音的只有一個東西。
江戶川柯南給他的偵探徽章。
在鹿見春名走后,江戶川柯南沒有等到第二天,當晚就先后靠足球和麻醉針解決了久保太郎和野村輝,然后將被拿走的手機拿了回來,撥打了報警電話。
警察是和毛利小五郎一群人一起在深夜感到的,江戶川柯南沒功夫聽他們安撫的話,立刻將鹿見春名被帶走的事情告知了降谷零。
而在他做完這一切、由公安調來船開始追趕的時候,顯示著鹿見春名所在位置的GPS定位紅點已經逐漸遠離東京灣了。
偵探徽章在海上時對話時就沒那么靈敏了,江戶川柯南嘗試了好幾次才通過偵探徽章聯系到了鹿見春名。
江戶川柯南沒有莽撞地立即出聲,只是用手敲了幾下,發出了幾聲只有鹿見春名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
“柯南?”鹿見春名順手把船長也給敲暈,才不確定地出聲詢問。
“鹿見!你現在還好嗎?”江戶川柯南語氣焦急,“船上現在是什么情況?”
“有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鹿見春名回答,“你想聽哪個?”
圍在一起聽的萩原研二和降谷零都沉默了,江戶川柯南停頓了兩秒才回答:“……那你先說好消息吧。”
能是這個語氣,鹿見春名那邊聽起來好像不是很危險的樣子。
“好消息是,孩子們還都好好的,一個也沒出事。而且這艘船上的人已經都被我解決了,放心,留了活口,你們肯定能審出東西來的。”
“謝謝,”這次回答的人是降谷零,“你可真貼心。”
江戶川柯南疑惑:“那壞消息是什么?”
孩子們好好的、船上的武裝力量也已經被鹿見春名單槍匹馬地解決了——雖然不知道用小學生的身體是怎么做到的,但事情差不多已經結束了,還能有什么壞消息?
“壞消息是,船觸礁了。”鹿見春名往舷窗外瞅了一眼,“我覺得你們得加快速度,這船估計馬上要沉了。”
“……”
江戶川柯南立刻緊張起來,“我們馬上就到!”
他們出發的時間很早,現在已經在逐漸接近,距離追蹤眼睛上顯示出來的那個紅點已經很近了。
他們所乘坐的公安的船立刻加快了速度,江戶川柯南沒過多久就看到了一點船的頂部。
雖然觸了礁,但好在船底的洞并不大,進水的速度緩慢,孩子們已經被鹿見春名帶到了甲板上來,暫時沒什么大問題。因為進水沉沒,船身在逐漸傾瀉,負一層里已經積蓄了水。
看見公安的船駛過來的時候,鹿見春名松了口氣。
失蹤的孩子和那些□□脆打暈、剩了幾口氣的組織成員全部被公安接手,鹿見春名本人則作為弱弱無辜的受害孩童之一,順理成章地被臨時監護人萩原研二給帶走了。
“小詩,你的手……”萩原研二皺起了眉,小心翼翼地用手捧著鹿見春名的手。
他手心中立刻染了血。
那是鹿見春名的血,從小孩柔軟的手掌心中貫穿傷的血沿著掌心的紋路蜿蜒著滴落下來,很快將萩原研二的手也浸染成了猩紅色。
“沒事,”鹿見春名不自在地輕輕將手指收攏,“一點小傷。”
萩原研二當然明白這對鹿見春名而言確實是小傷——一個人單挑船上所有的武裝力量,只受這樣不致命的傷已經算輕了。
而這樣的傷對與不死的鹿見春名而言根本無足輕重。
即使這樣,他在看著那個血肉模糊的傷口時也覺得心口在抽搐著一陣一陣地發疼。
萩原研二低微地嘆了口氣,“就算不覺得痛,傷口也得馬上處理才行。”
“雖然小孩子的身體很方便,體驗感也很新奇,但是時間也差不多了。”鹿見春名順從地讓自己被萩原研二抱在懷中,他伏在萩原研二的肩上,貼在他的耳邊說話,“我得變回來才行。”
小小詩的限時體驗卡要結束了。
這條航線如果真的被公安發現搗毀,受到這種重創,組織不可能任何動靜都沒有,他大概很快就會有新的任務要做,而在那之前,他必須變成“告死鳥”才行。
手掌被子彈貫穿,這種傷口當然是必須要重置的傷口,即使去醫院治好也不知道會不會留下什么后遺癥,既然能夠變成完美的狀態,就根本沒有必要退而求其次。
萩原研二當然也同意鹿見春名的決定,但是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大變活人。
所以萩原研用“自家孩子受到驚嚇需要安撫”的理由,完全不管同期和小偵探一言難盡的目光,先將鹿見春名給帶走了。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鹿見春名才摸出那個裝著藥丸的盒子,將紅白兩色膠囊吞了下去。
熟悉的窒息感、心臟抽搐的疼痛感一起蔓延了上來,鹿見春名幾乎已經習慣了這種生命力從身體里逐漸抽離的感覺。
但隨之而來的不僅僅是疼和整個人被一寸一寸、從骨髓深處被拉長的難忍的痛楚,還有令人心悸的排斥感。
好像有一只手將他的靈魂抽離,又沒入交錯的時間洪流之中。
第137章 酒廠的場合(44)
這是鹿見春名每次從時間軸上跳躍時才會產生的感覺。
不只是靈魂被身體里抽離, 連帶著他的身體似乎也被這個世界線排斥了,他和整個世界隔著一層看不見的、透明的薄膜,即使努力的伸出手也無法破開阻隔。
時間沉淀起來和深海無疑,他被投放進時間構成的洪流之中, 在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流逝的時光中沉沉浮浮, 意識之中確只有光輝, 無盡的光輝。
好像有一只不存在的手在撥動他的時間, 鑲嵌在他體內的鐘表開始緩緩走動——指針卻是倒轉的, 一圈一圈地將他的時間撥回從前。
鹿見春名不知道這種無法控制自己身體的能力到底持續了多長時間,但等到他終于覺得那種被時間和世界共同排斥的感覺在逐漸消失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
至少他慢慢地睜開眼睛時, 看到的是滿目的深藍色。
——這是海邊。
有些模糊的視野逐漸恢復了清晰,鹿見春名遲緩地動了動手指,然后支撐著身體坐了起來。
感官之中滿溢著海風的咸澀味道,浪打在礁石上的聲音十分沉悶,水花因此而濺在了鹿見春名的腳踝上。
他沒穿鞋, 是赤足的。畢竟鹿見春名穿越時是帶著自己原本的身體過來的, 他身上穿的是提前準備好的成年人的衣服, 但畢竟身處室內,誰會特地穿一雙完全不合腳的鞋子啊?
他醒來的時候大概是趴在礁石邊的, 身上的衣物還帶著一點潮濕, 銀發的末端被海水浸濕,黏黏答答地垂落在衣擺上。
鹿見春名身上的衣服并不算太合身,他穿著的是萩原研二的衣服。
戀人大概也沒有想過他會突突然要變回來,于是將自己的備用衣物給了他, 穿在鹿見春名的身上時大的有些過分,要將褲腳和袖口都卷起好幾圈來才行。
他從礁石上站了起來, 猛然掀起的海風裹挾著一點咸澀的味道,將鹿見春名有些空蕩蕩的衣服刮地鼓了起來,浪水重重打在礁石壁上。他環顧四周,能看到不遠處連成一片的霓虹燈火。
鹿見春名在海上——更準確的說,在海里一塊礁石上,離岸邊至少幾百米的距離。
誰能告訴他,他為什么會在這?
結合一下前因后果和身處的環境,已經經歷過兩次相同事件的鹿見春名當然明白自己身上發生了些什么。
想都不用想,他肯定又穿越了,但是不知道具體穿到了哪天。
根據諸伏景光、降谷零和灰原哀透露出來的一些話,他大概能猜到自己這是穿到了一年前的時候。
但這個刷新地點……鹿見春名微微瞇起眼睛,辨認了一下周圍的建筑,大致能認出一年后這片建筑群的影子。
因為手上的貫穿傷多少有點嚴重,鹿見春名沒等到和萩原研二回警察宿舍,在靠岸之后就立刻進行了重置,重置的地點與這里的誤差……鹿見春名在心里計算了一下,得出了大約距離一公里左右的結論。
前面兩次穿越時,第一次穿越時兩次地點差距地最遠,幾乎橫跨東京,第二次穿越時相距大概在十公里左右,這一次就更近了……隨著次數的增加,不僅他每一次回到過去的時間在逐漸推進,連誤差的距離也在漸漸縮小。
按照這么推算下去,大概以后就算他在吃下APTX-4869,也不會再觸發回到過去的異常了。
但現在重要的不是這個,來都來了,他還能怎么辦?
鹿見春名嘆了口氣,濃厚的IBM粒子從他的指尖涌了出來,幾乎鋪天蓋地的黑色粒子將他整個人都遮掩其中,隨后又在空中快速聚攏,構成一個幾乎高達三米、背后長著蝙蝠翼翅的黑色人形怪物。
藏太站在他的身邊,親昵地彎下腰來,十分順從地任由鹿見春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
藏太黑色的雙臂將鹿見春名整個人擁抱其中,巨大的黑色翼翅從收攏的狀態緩緩張開,顫動幾下之后在海面上刮起波紋來。
黑色的怪物懷里擁抱著銀光,振翅而飛,帶著鹿見春名一起飛到了岸邊。
手機沒有帶過來,鹿見春名身上沒有通訊設備——當然也沒有錢,坐不了任何交通工具。
鹿見春名根本無需思考,身體就已經十分忠實地向警察宿舍走過去了。
如果這里真的是一年前,那么那間公寓應該早就被他租下來了,但在這次穿越之前,鹿見春名已經有至少一周的時間沒有去公寓里住過了,從早到晚都待在萩原研二的單人宿舍內。
不可否認,單人宿舍很小,住兩個人確實略顯擁擠,但鹿見春名本來就不喜歡空曠,他喜歡擁擠狹窄的地方,更何況那是他在乎的人的家。
現在這個時間點人還有點多,不太方便直接飛起來……等時間更晚一點吧。鹿見春名想,等時間更晚一點,人少了,就直接飛回去好了。
……
居酒屋里夜晚時的生意向來很好。
玻璃杯中盛放著淡黃色的生啤,表面上浮著一層白沫。裝著生啤的酒杯被拿起,伊達航喝了一口啤酒,發出了格外舒暢的嘆氣聲。
坐在他旁邊的高木涉脫下了西服的外套,交疊著掛在身后的椅子上。他穿著白襯衫,整個人幾乎都要趴在居酒屋的吧臺上了。
他將臉埋在臂彎里,重重地嘆了口氣。
“唉……”
“嘆氣干什么?”伊達航咧嘴笑了一下,握著啤酒杯,輕輕地碰了一下高木涉手中的杯子,玻璃質地的杯壁在相撞之后發出了清脆的聲響,“案子終于結束了,不應該高興嗎?”
“是啊,這個連環殺人案的兇手總算是抓到了。”高木涉嘆了口氣,將頭抬了起來,再次和伊達航碰杯之后,仰頭喝了幾口啤酒,用手背抹去了唇角的一點水漬。
高木涉用手撐起頭,偏過臉,用敬佩的目光看向伊達航,“伊達前輩,還是你厲害,否則還不知道要過多長時間才能抓到那個兇手呢。”
伊達航擺了擺手,將裝著啤酒的玻璃杯重重放在木質的吧臺上。木質吧臺上光滑如同鏡面,隱約倒映出他們兩人模糊的輪廓。
“我只是比較有經驗,畢竟干刑警干了這么久了,”伊達航咧嘴笑了一下,“你當然也可以。”
高木涉摸了摸鼻子,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還差的遠呢,伊達前輩。”
他說完話后沒能忍住,長長地打了個哈欠。他的眼下浮著一層不太明顯的青黑,神情中透露著連續加班工作之后的疲憊。
伊達航疑惑地開口:“你怎么這么困?昨晚不是沒加班嗎?”
“昨天本來是不打算加班的,但是臨時接到匿名的舉報電話,開船到了公海上……”高木涉頓時露出了生無可戀的表情,語氣麻木地抱怨,“誰知道那是一幫跑去公海玩賭博開派對的富二代,要是光賭博也就算了,問題是,他們還抽那些東西,搞的緝毒那邊也大晚上給這幫不省心的家伙做檢查。”
“……辛苦你了。”伊達航沉默一會兒,伸手拍了拍高木涉的肩。
“最可氣的是這幫人都有后臺,不了了之了。”高木涉又嘆了口氣,再次給自己灌了一口啤酒。
“海……。”伊達航意味不明地低聲重復了一下這個詞。
提起這個字眼,伊達航的表情之中立刻蒙上了一層陰翳——他對海沒有什么好印象。
雖然不清楚具體的原因,但他知道鹿見春名是在出海之后失蹤的。
在海上失蹤,這和死亡有什么區別?連一點希望都沒有……也只有萩原研二到現在都執著地認為鹿見春名還活著了。
七年前鹿見春名失蹤的時候,至少他原本所住的公寓里沒有任何打斗和痕跡,所工作的魔術劇場也沒有什么潛逃的跡象,種種跡象都表明鹿見春名不是遇襲、而是自己消失的,這種時候伊達航確實不認為鹿見春名一定是死了。
但在一望無際的海上,要怎么生活?少年詩的奇幻漂流?還是魯濱詩漂流記?
——但沒有人能直截了當地對自己的同期好友說“鹿見詩已經死了”。
伊達航只是爽朗,又不是粗心,能在搜查一課做刑警的人怎么會粗心?不止是他、其他人當然也都看的出來萩原研二和鹿見春名之間不對勁的氛圍。
在意的人再一次失蹤了……這對萩原研二來說絕對是一件殘忍的事情。
對伊達航來說也一樣。
他在警察生涯之中救過不少人,但鹿見春名是特殊的那個。
如果單論身份,神秘的鹿見春名甚至可能站在警察的對立面,但他數度將這個走入歧途的少年從一腳踏入深淵的邊緣拉了回來——而相應的,這個神秘的少年給予了回報,一次次地伸手,從致命的關頭救下了他們這些警察。
與救命之恩相對的救命之恩,鹿見春名總是突然出現又消失,但是每一次都以極其強勢的存在感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之中,讓人難以忽視。
但這一次,鹿見春名大概真的死了。
高木涉顯然不知道伊達航內心突然的消沉,神情有些茫然:“海?海怎么了嗎?”
伊達航沒有立刻回答。他緩緩地舒出一口氣,將沉郁之感吐了出來,隨后才開了口:“沒什么,想起了一些以前認識的人的事情……不說了。”
從伊達航的表情之中,高木涉就能看出來他有些不對勁的情緒。他識趣地沒有多問,只轉移了話題:“總之都過去了。伊達前輩,現在……已經快十點了,你還不回去嗎?”
高木涉揶揄地笑了笑。
“女朋友不會打電話來查崗嗎?”
“娜塔莉才不會那樣呢。”提及女友,伊達航臉上的表情才終于忍不住掛上了笑容,“她一直很溫柔的,知道我最近因為案子加班很忙,不會打電話催我的。”
“伊達前輩有個很好的戀人呢。”高木涉滿臉羨慕。
伊達航低頭,看了一眼腕表上顯示的時間:“不過確實也到了該回家的時候了……你也是,喝了酒,路上要小心。”
兩人一起站了起來,拎起放在椅背上的西服外套,一邊說話一邊撩起居酒屋的織布門簾,朝外面走去。
居酒屋開在一家細窄的小巷子里,這里離附近的警視廳大樓、以及警備部機動隊的大樓都很近,很多警察都是這家居酒屋的常客。
從巷子里走出來就是臨街了,雖然是將近十點的夜晚,但東京這座繁華的城市向來有不夜城之名,即使深夜里也像是白夜,霓虹燈和通明的燈光亮成一片,將深藍的天也點亮了。
和他們一樣喝了酒的社畜當然不少,而總有些人是不在乎交通安全守則的。
比如,有些喝了酒還要開車的人。
酒精過量攝入、并且沒遇到什么令人振奮的事情的時候,人壓根不會因為腎上腺素刺激而無比精神,只會覺得困倦。而在開車的時候犯困,顯然就是災難的前奏……尤其開的還是一輛載著貨物的沉重的卡車。
開著車的司機操縱著方向盤,昏昏欲睡。十字路口的閃爍的紅綠燈在他眼睛里逐漸模糊成融合在一起的色塊,眼皮像是墜了磚塊一樣沉重。
他的眼睛一點一點地閉上,在毫無知覺的時候,跟著車流一起下意識地踩下了油門,握著方向盤的手卻不受控制地轉了幾圈,讓卡車直接調轉了方向,直直沖向人行道。
很巧——伊達航和高木涉就站在人行道上。
在察覺到人群的驚叫聲、轉頭去查看形象時,伊達航的瞳孔之中倒映出來的只剩下不斷放大的卡車車頭了。
在這只有短暫幾秒的時間里,伊達航下意識將高木涉推了出去。
來不及逃了!
在聞到死亡降臨的味道的瞬間,伊達航的瞳孔緊緊收縮,牙關咬死了。
躲不開、無法逃離——要死了嗎?在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伊達航的腦海之中開始回放從前二十多年的經歷。
小學、初中、高中再到大學畢業,進入警校時認識了那些同期好友時的事情、一起開車追擊犯人、逮捕搶劫犯、抓住十年前的兇手的細節、和娜塔莉在一起的每一秒……這些時間練成了片,在他生命的最后時刻,像是走馬燈一般在他的腦海之中播放。
但走馬燈被打斷了。
極度的驚懼之下,伊達航認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他看見了黑色怪物。
長著翅膀的黑色怪物向他俯沖過來,以雷霆之勢將他撲到在地上。而在他被撲到下的那一瞬間,卡車的車頭撞向了街面,臨街的墻壁撞出了一個凹陷,立在一邊的自動售貨機也因此而重重摔到在地上,從出貨口中調出來了不少飲料。
而那個黑色幽靈好像真的只是幻覺一般,緊緊只在那一瞬間出現在了他的視網膜之中,隨即又消失不見,如同從未存在過一般。
伊達航重重摔在地上,疼痛干讓他眼前一黑,隨即是涌上來的后怕。
他還沒來得及思考剛才所有事情的細節,臉頰上便傳來了一點溫熱的觸感。
伊達航下意識地抬起頭,與燦爛的金色對視。
那是伊達航無比熟悉的顏色,是屬于鹿見春名的眼睛的顏色。
鹿見春名彎下腰來,手上握著一罐還帶著溫熱余溫的小豆湯,溫熱的罐身貼在伊達航的臉側,帶來一點熱意。少年的銀發在月光下浮動著光輝,那雙格外燦爛的金色眼睛輕輕彎了起來,含著笑。
“來罐熱乎的小豆湯醒醒酒?”鹿見春名笑著說,他停頓了一下,又很快糾正了自己的說法,“唔……經歷了這種事,我想你應該已經醒酒了,那就壓壓驚吧?”
——鹿見春名是恰好路過這里的。
他要回萩原研二所在的警察宿舍,當然就避免不了要走這條必經之路。只是鹿見春名沒想過會這么巧地遇到伊達航和高木涉,又恰好地目睹到了那個撞向他們的卡車。
憑他想跑過去阻止是不可能的,好在藏太還沒有消失,立刻用飛行的速度沖過去,將伊達航掀翻到了一邊。
雖然動作粗暴了一點,但至少命保住了。
伊達航愣愣地看著鹿見春名,一時間沒能及時地說出話來。或許是他盯著的時間太長了,鹿見春名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
“……你還活著?”伊達航輕聲說。
“是啊,”鹿見春名回答,“你看我像是死了嗎?”
能說出這種話來,當然說明他活的不能再好了。
鹿見春名直起身來,在伊達航接過那罐溫熱的小豆湯之后,對他伸出了手。伊達航頓了一下,握住了鹿見春名伸出來的手,借著他手上的力道站了起來。
伊達航晃了晃溫熱的小豆湯:“謝了。”
“對了,”他遲疑了一下,眼神在四周開始環顧,“你有沒有看到什么奇怪的東西?就是……像繃帶一樣纏滿全身的黑色的人……”
“東京的街頭藝術已經發展到這個程度了嗎?”鹿見春名佯裝不知地答非所問,“我看東京人的精神狀態是越來越美好了。”
……你自己的精神狀態也沒好到哪里去。
伊達航忍下了想要吐槽的欲望,“算了,沒事,大概是我看錯,出現幻覺了吧。”他很快轉移了話題,“……兩年前的時候,你怎么又不見了?是出了什么事嗎?”
伊達航問這些話時的語氣十分認真,大有鹿見春名只要說出一個人命他馬上就上門逮捕對方的意思。
“是有一些事情,不過我已經解決了,所以沒事。”鹿見春名回答。
高木涉已經氣瘋了,在看到伊達航平安無事之后就爬上了卡車,對著被嚇清醒的司機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證,直接當場將這個醉駕的家伙給逮捕了。
伊達航從鹿見春名的話中察覺出了他的語焉不詳,善解人意地沒有再繼續詢問,伸手指了指卡車的方向:“今天不湊巧,下次有機會再敘敘舊吧。”
他有些無奈。
“現在看來又得加班了。”
“至少是當場出警,你沒事就好。”鹿見春名忍不住笑了一下,“我也有些事要去做。”
他要去見在意的人了。
*
萩原研二正在警察宿舍的頂樓天臺上。
他靠在欄桿邊,握著手機和姐姐萩原千速打電話,兩人隨口嘮嗑了兩句之后才掛斷電話。
電話掛斷之后,萩原研二盯著手機自動黑屏的頁面發起呆來。
他是觀察力滿點的人,當然能察覺到通話之中姐姐數度的欲言又止——他知道姐姐想說的是鹿見詩的事情,但又不知道該怎么跟他提起,所以最后還是一個字都沒有說。
兩年了,距離鹿見詩的失蹤,已經兩年了。
銀色的月光傾斜著從云層之中落下來,映照在地面上,將灰色的水泥地面染成一片燦爛的銀白……像是那個人頭發的顏色。
鹿見詩在出海后失蹤的事情是降谷零告訴他的,當時降谷零的情緒很復雜,像是惋惜、又像是憎恨后終于松了口氣……但他當時沒有那么多的功夫去辨認降谷零的心情,只在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就陷入了空茫之中。
知道這件事的人都認為鹿見詩已經死了,只有萩原研二不這么認為。
他在意的人是罕見的超能力者,有看不見的、擁有翅膀的幽靈使者作為護衛,既然這樣,為什么不可能飛行著跨域大海、活著回來呢?
至少他不相信鹿見詩死了。
會回來的、他在意的那個人一定會再次回來的。
萩原研二收起手機,沿著樓梯一節一節地走下去,經過廊道,用鑰匙打來了宿舍的房門。
但在打開房門的瞬間,萩原研二便察覺到了不對勁。
浴室的門是打開的——但在出門的時候,他分明關上了浴室,而浴室的縫隙中還透露出了一些潮濕的意味,擺在鞋柜里的拖鞋也有被人動過的痕跡。
在他出門的時候,有人進入過他的宿舍。
得出這個結論的瞬間,萩原研二的身體便不由自主地緊繃了起來。
是有仇的犯人?還是小偷?不管是哪一個,都不能掉以輕心,況且他根本無法確認這個入侵了他的宿舍的人現在離開了沒有。
萩原研二放輕了腳步,屏住呼吸,緩緩向室內挪動,經過開放式的料理臺時,還順手抓起了一把刀。
借著從窗簾的縫隙之中透露出來的一線月光,萩原研二隱約看清了昏暗的室內——他原本疊得整整齊齊的床上有些凌亂,被子下還鼓起了一團,像是有什么人蜷縮在里面。
萩原研二神色一凝,猛地伸手將被子掀開,握著刀刃的手收緊了。
刀刃明凈的橫面倒映出了璀璨的銀光,萩原研二的手指痙攣了一下,驟然松開了。
鋒利的刀墜落到了地面上,連同他的心一起。
第138章 酒廠的場合(45)
就在萩原研二和萩原千速打電話的時候, 鹿見春名已經熟門熟路地避開監控,直接進入了萩原研二的宿舍之中。
自從確定了戀人關系之后,鹿見春名幾乎已經把萩原研二的宿舍當常住的地方了,他回這里那叫一個輕車路熟, 撬鎖的速度比萩原研二拿鑰匙開門的速度都快。
他身上的衣服浸了海水, 身上帶著一點海水咸腥的味道, 回了萩原研二的宿舍之后立刻就進浴室洗澡去了。
水打濕了鹿見春名銀色的長發, 濕漉漉的銀發黏在他光潔的脊背上, 水珠沿著肌理的線條滾落,潮濕的熱意在浴室之中彌漫開一層水汽。
隨著水汽一起蔓延的是冷薄荷的味道,和熱氣夾雜在一起, 將海水的氣息盡數沖刷下去。
但現在這個萩原研二的宿舍里可沒留他的衣服,鹿見春名在洗完澡后十分自然地打開了萩原研二的衣柜,隨手從里面拿了件襯衫和長褲,還順走了抽屜里沒有拆封的內衣。
萩原研二沒有回來,但鹿見春名并不算擔心——如果他如今所做的這一切就是在按照命運的既定軌跡在發展, 那么萩原研二一年前大概是沒有遇到過什么致命的危險的, 這個時候還沒回宿舍要么是出門聚餐、要么是加班吧?
鹿見春名等了一會兒就開始有些犯困了。
他一整天經歷的事情過于刺激——一天之內, 他和江戶川柯南一起被綁架了、他還被兩個綁架犯倒賣給了組織內負責走私線的成員,為了救出被誘拐的孩子、以及將這條走私線毀掉, 鹿見春名上演了一場小學生大戰犯罪分子。
雖然這些犯罪分子的戰斗力在他看來也就那樣, 但這一整天的時間里鹿見春名都沒能得到什么休息的時間,精神一直處于緊張之中。即使身體重置能夠消除身體上的疲倦感,但精神上的累是無法被抹去的。
特別是現在他正在戀人的房間里,整個房間里、包括他身上的衣物都浸染了屬于萩原研二的氣息。
帶著能夠讓人安心的味道。
因為感到了安全感, 鹿見春名入睡地就更快了,直接縮進了萩原研二床上的被子里。
——等萩原研二掀開被子的時候, 看到的就是鹿見春名的睡臉。
金屬質的刀掉落在地板上的聲音格外清冽,發出錚鳴的輕微回音。大概是被這聲音吵到了,鹿見春名在睡夢中輕輕皺了一下眉。
其實他早就已經醒了,從萩原研二開門的那一刻,鹿見春名就察覺到了有人接近。但他聽出了萩原研二的腳步聲,所以干脆還是縮在被子里沒有動。
不管是什么時候的萩原研二,都不會做傷害他的事情的,鹿見春名十分確信這一點。
鹿見春名很安穩,但萩原研二一點都不安穩。
“……小詩?”他發出了格外不可置信的氣音。
幻覺吧?眼花了吧?
萩原研二站在原地沉思了兩秒,伸手捏著被角,又把被子蓋在了鹿見春名的身上,然后閉上了眼睛。
視線變成一片漆黑的時候,他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肯定是晚上那小半杯啤酒喝醉了才會產生幻覺,鹿見詩怎么可能突然出現在他的床上呢?
不……難道說他的妄想已經眼中到這個地步了嗎?如果真的是夢境的話接下來肯定是什么很糟糕的發展吧……
萩原研二不確定地再次睜開了眼睛,然后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的床——床上的被子下蓋著的那團隆起并沒有消失。
他小心翼翼地再次將被子緩緩掀開,看見了一點泄露出來的銀色,接著是少年的睡臉,他的呼吸平穩而綿長。
萩原研二聽到了自己的心臟加速跳動著的聲音。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真的是小詩啊。
誠然,萩原研二確實無數次在睡夢之中夢到過鹿見春名,夢到過他在某一天突然出現在眼前,夢見那個不再收到回復的郵箱之中再次跳出新的郵件,夢見再也說不出口的話得到了回應……但當鹿見春名真的再一次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萩原研二反而覺得這一切不像真實。
在出海后失蹤了一年之久的人怎么會出現在他的房間、他的床上?
比起現實,這更像是夢境。
只有在夢境中,才能看到這樣形如虛假的一幕吧?
即使他希望這是現實而不是夢境,大概也是不可能的。萩原研二心中升起的高興在數秒后立刻冷卻,他怔怔地凝視著鹿見春名沉眠的睡臉,手緩緩地收攏了。
修剪地很短的指甲嵌入掌心之中,萩原研二確在數秒之后才遲鈍地察覺到了痛感。
意識到這確實是疼痛的時候,萩原研二后知后覺地產生了一個念頭——人做夢的時候也會感覺到疼痛嗎?
說明這不是夢境,而是現實。
他不是在做夢,這也不是幻覺……他在意的那個人,一直牽掛著的那個人,無數次想要拉住他的那個人……鹿見詩回來了。
此時此刻,就躺在他的床上,被他的氣息裹挾著陷入夢境之中。
萩原研二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甚至連眼睛都不敢再眨一下,似乎害怕只是眨眼的瞬間,鹿見春名便會從他的眼前消失。
他緩緩地、一點一點地彎下腰來,膝蓋抵著木質的地板,伏在床邊,注視著鹿見春名的睡臉,試探般慢慢地伸出了手。
覆蓋著一層薄繭的指腹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少年在月光下白到近乎透明的臉頰,感受到了一點冰涼的溫度。
他得寸進尺般,再次觸碰了少年濃密的銀色睫羽。
像是柔軟的刷子在他的指腹之間拂過,輕微顫動起來的銀色睫羽如同欲飛的蝴蝶翼翅。
鹿見詩回來了,萩原研二確信了這一點。
他不知道鹿見春名是怎么突然回來的、又為什么會出現在他的房間之中,但不管原因和理由到底是什么,萩原研二都不在乎了。
他只需要確認鹿見春名平安無事就夠了。
察覺到有人的手指在作亂,鹿見春名閉著眼睛,睫毛顫了顫,即使不用睜開眼睛,也能準確地伸出手來捉住那根作亂的手指。
“研二……”鹿見春面的聲音低低地,低微下來,嘟噥著不滿地叫了一聲萩原研二的名字。
萩原研二也不由自主地將聲音放輕了:“嗯,我在。”
緊閉著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隙,鹿見春名迷迷糊糊之中沒有完全睜開眼睛,在月光的照映下看到了一抹濃郁的紫色之后就確認了萩原研二的存在。
他無比自然地伸出手,手臂圈住了萩原研二的脖頸,親昵地將臉埋在萩原研二的頸窩之中,乖順地用臉頰輕輕蹭了一下。
這一套動作鹿見春名做的行云流水無比自然,而被抱住的本人——萩原研二卻僵住了。
在鹿見春名靠近過來的瞬間,他的感官之中便涌進了冷薄荷的味道。那是屬于鹿見春名的氣息,將他整個人包裹其中,連帶著心神也一同裹挾。
他有些不知所措。
在意的人回來了,出現在他的面前……他的床上,而對方一邊叫他的名字,一邊對他做出了無比親昵的舉動,讓萩原研二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出什么舉動來。
他從來都不認為鹿見春名會死,但不可否認兩年的時間是客觀存在的,時間的流逝也許會讓一些感情逐漸淡去,也許會在時間的醞釀和沉淀之中變得越來越深刻濃厚。
萩原研二是后者——讓感情淡去的前提是知道在意的人不會在有回來的那一天,但萩原研二執著的、清楚地認為鹿見春名總有一天會再次出現在他面前的,就像兩年前一樣,所以這份懷抱這的感情只會因為時間的推移而生根,扎入他的胸腔之中。
出于過往二十幾年或實踐、或書面上得到的一些經驗,萩原研二的僵立沒有持續太久。
他抬手攬住鹿見春名的肩,用手指指腹將被夾住的銀發撥弄出來,撩到鹿見春名的耳后,掌心下按著質感像是綢緞的長發。
除了冷薄荷的味道,萩原研二還聞到了一點沐浴露和洗發水的香氣。
他習慣用橙花和薰衣草味道的,而這氣味和冷薄荷的氣息夾雜交融在一起,好像屬于他的一部分和鹿見春名也連接在了一起,他在鹿見春名的身上烙印下了屬于自己的標記。
鹿見春名沒有要繼續睡覺的打算,他靠著萩原研二,過了幾分鐘才讓自己緩緩恢復清醒。
他的聲音顯得有些悶:“你怎么回來的這么晚?”
萩原研二張了張嘴,遲疑了一會兒才回答:“……因為剛剛和姐姐去通電話了?”
不知道為什么,鹿見春名問出那個問題的時候,他突然間有了種被妻子查崗質問夜不歸宿的錯覺……好怪。
得到了回答,鹿見春名沒有再多問什么。他也沒有再繼續掛在萩原研二的身上,松開環住萩原研二脖頸的手臂,直起了身體。
他盤膝坐在柔軟的床上,抬手揉了揉朦朧的眼睛。
冷薄荷的味道忽然抽離的那一瞬間,萩原研二稍微覺得有些遺憾。他很快將遺憾的感覺放下,問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小詩,”萩原研二斟酌著措辭,“……是剛回來嗎?怎么突然來這里了?”
他停頓了兩秒,才繼續問出下一個問題。
“……那邊的事情,不要緊嗎?”
那邊的事情當然是指組織。
萩原研二知道鹿見春名是代號成員——并且組織到現在也沒放棄過“告死鳥”。
降谷零對他說的事情要稍微多了一點。比如,萩原研二知道鹿見春名是在和組織里的一位高層干部共同出海執行任務的時候失蹤的,或許是因為鹿見春名的地位特殊,組織到現在仍然在尋找他。
雖然降谷零本人很費解:明明是在出海時失蹤的,組織的人、尤其是琴酒,憑什么這么執著地認為告死鳥還活著?并且完全不覺得他是再一次叛逃……太奇怪了吧?
如果鹿見春名真的回來了,萩原研二不認為降谷零會完全不告訴他。但他至今沒有得到這個消息,那么大概就說明……組織還沒有找到告死鳥。
但鹿見春名確實出現在了他的眼前,真的叛逃了嗎?現在又突然出現是為了什么?
……會造成麻煩嗎?
萩原研二最擔心的是鹿見春名自己的安危。
“是剛回來的,至于為什么來這里……”鹿見春名頓了一下,那雙金色的眼睛抬了起來,璀璨的金色在昏暗的光線之中像是跳動的煙火。
“因為想見研二,所以就來了。”
鹿見春名這么回答時的態度太過理所當然,好像本來就應該這么做一樣,他甚至不覺得這有任何問題。
——這種態度才更讓萩原研二受到暴擊。
這相當于是某種情話,立刻讓萩原研二聯想到了兩年前的那個夜晚,也是在他發出短訊之后,鹿見春名立刻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好像只要他說想,就永遠會得到回應。
萩原研二能感覺到唇齒之間蔓延開來的甜味,如同融化的金平糖,濃稠的蜜糖涌入他的胸腔之中。
在鹿見春名金色眼睛的注視下,他的臉一點一點地紅了起來,耳根都泛上了緋紅色。
“這種犯規是要被紅牌罰下場的啊。”
萩原研二緩緩抬手,將臉埋在手掌心之中。他泄了氣一般垮下了肩頭,沉悶地嘆了口氣。
雖然他早就發覺了自己的心意并不只是朋友而已,但還沒想好什么要坦白……甚至表白這一點也在頻繁的失蹤與出現之間搖擺不定。
可他在意的那個人的態度卻比他要更加直白、更加熱烈——但同時萩原研二很清楚,小詩根本就還沒到開竅的時候,一直都是草率地將自己和所有人之間的聯系歸類為“友情”。
他想要的那部分卻不是單純的友情。
“這很普通吧?”鹿見春名愣了一下,“至于組織那邊……之后再說吧,對我來說,我更看重研二。”
比起組織,他當然更看重自己的戀人,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等等,戀人?
鹿見春名仔仔細細地觀察著萩原研二的表情,視線凝聚在黑發下露出來的紅透的耳根上。
因為習慣太過自然,他這個時候才發覺自己忽略了一些事。
在一年前的時候,他和萩原研二根本還沒有在交往,連表白都沒有……這個時候的他們,是徹徹底底的“朋友關系”。
嗯,單純的朋友關系。
在開了竅之后,鹿見春名再回過頭來審視此前的往事的時候,很輕易就能發現他和萩原研二的相處與其他人之間是有本質不同的。
那根本不是單純的友人,或許應該將之歸為戀人未滿——甚至戀人超標。
在已經和萩原研二交往中的鹿見春名看來,一年前的戀人在自己的親昵舉動下害羞臉紅的崩潰樣子……真的很有趣。
他心里的惡趣味立刻就發作了。
鹿見春名伸手,握住萩原研二的手腕,讓他將埋在掌心中的臉露了出來。接著他用了點力,讓萩原研二隨著他的動作而支起身體,最終坐到了床邊。
明明是萩原研二的房間、萩原研二的床,但萩原研二本人卻有種第一次踏足此地的緊張感。
以前主動的那個人都是他,雖說鹿見春名總是會給予他回應,但至少這是萩原研二頭一回看到這么主動的鹿見春名,這讓他微妙地感覺到了一些無措。
怎么兩年不見,在意的人變得這么主動了?這兩年來到底發生了什么?
——今天真是魔幻的一天。
最終萩原研二只能這么想。
“很晚了,研二明天不工作嗎?”鹿見春名對他露出了微笑,將床鋪讓出了一半的位置來,“來睡覺吧。”
他用了力,萩原研二猝不及防地下意識傾身過去,手撐在了床上,掌心中感覺到了一點床鋪上殘留的溫熱,那是鹿見春名留下的體溫。
他們現在的距離很近,近到萩原研二甚至能夠看清鹿見春名銀色的睫毛,看請璀璨的金色之中倒映出來的他的眼睛,也能看見他自己紅了的耳根。
溫熱的呼吸落在他的鼻尖上,月光沿著窗戶的縫隙涌入室內,在少年的臉上形成一點燦爛的光斑,月色融入了他的虹膜之中。
那雙金色的眼睛專注地凝視著他,好像在端詳什么寶物。
萩原研二直到這個時候,才從鹿見春名身上辰襯衫熟悉的領口上辨認了出來,那是他的衣服。
那么現在的場景或許還應該再加上一句限定詞——他在意的人穿著他的衣服、坐在他的床上,還邀請他一起睡覺。
襯衫的領口是沒有完全扣上的,又或許是因為睡覺而松開了幾顆,萩原研二垂下眼睛時能看見沒入衣領之中的肌理、以及一片白的胸口,鎖骨的線條格外明晰,袖口因為寬大而只露出來了一截指尖。
男友襯衫。
萩原研二的腦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這個詞。
這……是不是有點過分刺激了?
曖昧的距離、溫熱的呼吸,還有幾乎要從胸腔之中跳出來的心臟。
這一切對于兩年不見鹿見春名的萩原研二來說——真的太超過了。
他緩了又緩,才克制著自己的視線收斂回來,盡力讓自己的心跳顯得平穩,以免暴露出自己那些似乎不太合時宜的意圖。
萩原研二反客為主地握住了鹿見春名的手腕,將細骨伶仃的一截把握在掌心之中,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凸出一點的腕骨,直到確認鹿見春名在他的掌心中是真實存在的之后,他才松開了手。
“我……”萩原研二欲言又止,“我先去洗漱。”
分明之前他能夠理直氣壯地誘哄一竅不通的鹿見春名睡在同一張床上,但當他本人成為被動的那一方時,萩原研二居然遲疑了。
他不確定自己是否得到了正確的暗示,甚至不敢在這無比曖昧的氛圍之中多想些什么,于是狼狽地用洗漱當作借口遁了。
鹿見春名注視著萩原研二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沉默了兩秒,還是沒能憋住笑。
*
兩年的時間不會讓一個建立的時間跨越了半個世紀的犯罪集團產生什么重大的變化。
唯一有點影響的是研究所,重要的、也是全世界唯一的實驗樣本在出海時丟了,他們缺少了可研究的對象,就只能對著銀色子彈硬著頭皮研究了……好在負責人就是當年研究員的女兒,繼承了天賦的天才女博士很快做出了好幾版樣品。
雪莉從來沒催促過琴酒趕快把告死鳥這個珍貴的實驗體給抓回來,甚至她潛意識中時慶幸告死鳥的失蹤的……但琴酒不這么認為。
當時帶告死鳥一起出去執行任務的那個人是他,作為告死鳥的臨時搭檔兼監視者,他理應將這個BOSS無比看重的實驗體安全地帶回組織。
但告死鳥丟了。
琴酒不認為鹿見春名是主觀上想要逃跑的,畢竟誰能想到那天恰好就在船上遇到了發癲的船長呢?那個家伙要拖著整船的人一起死……還好是在海上,爆炸的炸彈數量不多,沒有給船體造成什么特別大的麻煩,畢竟這是一艘格外豪華的游輪,想就這么沉沒也是需要花費很大功夫的。
船長死在他的搶下,琴酒本人受了點傷,但不算太嚴重,唯一讓他覺得麻煩的是告死鳥——他解決完萊昂和船長才發現,告死鳥不見了。
不在船上,那就只能是在海里。
委實說,琴酒不認為鹿見春名會淹死。他知道鹿見春名的特殊,知道他擁有幾乎不會死亡的特殊能力,但問題是他們在海上,誰知道鹿見春名掉進海里之后被沖到哪去了?
也許被鯊魚吃了也說不定。
所以琴酒雖然到現在還在尋找鹿見春名的蹤跡,但完全沒有數年之前知道他叛逃之后那樣大肆尋找。
琴酒現在的尋人狀態可以簡單地用“隨緣”兩個字來概括。
而就處于這種隨緣狀態之下的時候,他——意外地找到了那個失蹤兩年的人。
組織控制下的酒吧有好幾家,琴酒常去的是那家開了三年都沒暴露的,很多代號成員會選擇在這里集會,這是個固定的公用安全屋。
他叫了黑麥威士忌來這里見面,因此在傍晚的時候踏入了這家酒吧。習慣性地掃視酒吧內的幻境時,視線不由自主地被一點銀色吸引了。
那是如同月光一般的銀色,琴酒只在一個人的身上見到過這樣的銀色。
——告死鳥。
即使只看到了那頭銀色的長發和背影,琴酒也能確認這就是告死鳥。
他的神色一沉,嘴角僵硬地扯動了一下。
琴酒握住了伯萊塔,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個有著銀色長發的背影,用冰冷而堅硬的槍口抵在了鹿見春名的后頸上。
鹿見春名卻不為所動,他繼續喝了一口玻璃杯中盛裝的威士忌,圓形的冰球和杯壁碰撞時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干什么?”告死鳥絲毫不畏懼地回過頭來,發出了十分不爽的咂舌聲,“好不容易又見面了,你對老朋友就這個態度?信不信我告訴BOSS啊。”
……誰跟你老朋友?
琴酒想罵臟話,但他忍住了。
“兩年,”他注視著鹿見春名,語氣中透著某種森寒,“你去干什么了?”
“你這話問的,我可是掉到了海里啊。”
鹿見春名理直氣壯。
“那我從海上游回來花個兩年的時間也很合理吧?”
琴酒:“?”
第139章 酒廠的場合(46)
琴酒懷疑自己幻聽了。
……游回來?
告死鳥這個混賬家伙又在發什么癲?正常人怎么可能從距離日本島那么遠的地方游回來?輪船可是航行了一整夜!
琴酒差點氣笑了。
好在琴酒在大多數的時間里都是個面癱, 即使表情中出現了瞬間的空白也看不出來任何異常。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這種無聊的玩笑嗎?”
琴酒的神情很冷,唇角扯開了一個諷刺的弧度。
鹿見春名絲毫不畏懼琴酒手中伯萊塔的槍口,這里是酒吧,至少琴酒不可能在酒吧開槍爆頭他, 更別說鹿見春名根本不怕爆頭了。他干脆地伸手拍掉了琴酒手中的伯萊塔, 很不耐煩地咂舌。
“嘖, ”鹿見春名皺起了眉, “我都說了, 你怎么不信呢?難道你不知道那艘船開在哪兒嗎?我還掉海里了,你根本沒想著撈我!這樣我都找回來了,你不該為我對組織鐵骨錚錚的忠心感動嗎?”
全是放屁, 琴酒一個字也不信。
“你自己都說掉進了海里,怎么撈你?”他冷笑了一聲,“不過我也確實很好奇——你怎么能回來的?”
那可是一望無際、除了海就只剩下海的地方,附近沒有任何島嶼,只有各種危險的海洋生物, 也沒有淡水和蔬果來補充必要的維生素, 一個人要怎么在海上生活兩年?
“你年紀大了耳朵終于不好了?”鹿見春名張嘴就讓琴酒想開槍, “我不是說了嗎?游回來的啊。”
他用關愛殘障人士的眼神注視著琴酒。琴酒雖然讀不懂鹿見春名的表情,但他確信自己從那雙金色眼睛里看到的絕對不是好話。
琴酒的額角跳了跳, 握著伯萊塔的手指下意識收緊了。
想殺人。他面無表情地想。
“那海那么大, 我手機也沒了,就算有手機海上也沒有信號,我不靠游泳我要怎么回來?難不成靠飛嗎?”鹿見春名十分理直氣壯地開始瞎扯。
“你知不知道在海上很難辨認方向啊,我花了很久才一點一點從海里游回來的, 你知道我期間倒下了多少次嗎?你知道沒吃沒喝挨餓的滋味有多難受嗎?你知道我在海里還被鯊魚追殺過嗎?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會怪我!”
神經病吧?告死鳥又發什么癲?
琴酒被鎮住了。
他……他不得不承認, 鹿見春名說的其實很有道理,并且是完全能夠實行的。
對于普通人而言,體力、饑餓、維生素、以及來自海中的危險,這幾樣東西無論哪一樣對于普通人而言都是致命的。
但對鹿見春名來說就不一樣的,不管怎么死、死多少次,他都能活下來,完全能做到一直在海上飄蕩。
這么說的話……看似很離譜的游泳兩年回日本在仔細思考后居然是合理的。
琴酒被這個結論哽住了,更加讓他覺得窒息的是鹿見春名的態度。明明這件事本來跟他沒有任何關系,但被鹿見春名這么胡攪蠻纏地說了一通,好像真的是他的錯一樣。
……不,說到底也不是他讓告死鳥非要游回來的吧?
“期間我還游錯了路,不小心流落荒島,只能自己求生,好在我撿到了一個叫星期六的野人當幫手……”
你擱這魯濱詩漂流記呢?!
琴酒確信了,告死鳥這個混蛋就是在發癲鬼扯。
“我為了回到組織都這么努力了,你竟然還拿把槍對著我,”鹿見春名越說越生氣,“你還是人嗎?你就這么對我、欺騙我的感情?!”
鹿見春名演的來勁了,分明是他胡說八道的,但對著琴酒那張繃著的臉,他越演戲越上頭,最后說出來的質問無比真情實感。
很巧——最后那句話,被剛推開酒吧門走進來的黑麥威士忌給聽見了。
酒吧的門剛打開一條縫,赤井秀一只有一只腳跨進了酒吧內部,他背著巨大的樂器包,酒吧內旋轉的藍紫兩色的燈光將他的臉映照成難以言喻的顏色。
欺騙感情的那句質問如同平地驚雷,炸在了赤井秀一的心中。
委實說,他沒想到今天會在這里碰到鹿見春名,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而鹿見春名甚至敢當著琴酒質問這種話還沒被他一槍崩了……
難評,很難評。
但赤井秀一斟酌了一下,覺得自己似乎不應該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酒吧,于是他默默地開口:“打擾了,你們繼續。”
然后收回了自己跨出去的腳,冷靜地后退一步,將酒吧的門給關上了。
對著那扇深色的玻璃門,赤井秀一陷入了沉思。
如果他沒記錯,告死鳥已經兩年沒有出現了……他并不知道具體的原因,但是從告死鳥剛才所說的話來看,似乎是因為感情糾紛?
這么說起來的話,兩年前告死鳥最開始的搭檔就是琴酒來著,只是后來才莫名其妙地換成了蘇格蘭威士忌,難道告死鳥和琴酒其實是那種關系,然后因為吵架不和才換了搭檔?
然后上演了一場你追我逃的帶球跑、不是,虐戀情深,如今告死鳥強勢歸來,誓要讓欺騙他感情的冷酷渣男琴酒后悔!按照一般的套路,接下來就該琴酒訴衷腸說自己失去了告死鳥之后的后悔了。
非常邏輯自洽的劇本。
——除了兩位主角有點OOC之外,哪里都說的過去。
但赤井秀一不知道的是,琴酒確實后悔了。他很后悔當初在那艘船上沒有看好告死鳥這個不安常理出牌的家伙,搞丟了人才讓BOSS大發雷霆,和赤井秀一為他倆安排的狗血劇本不能說很像,只能說是沒有一點相似。
在酒吧內,琴酒狠狠地咬了咬牙,碧綠的眼瞳死死地盯著鹿見春名的臉。
“閉、嘴!”
“你兇我干什么,信不信我現在就跑一個給你看?”鹿見春名完全不受威脅地冷笑一聲,“我現在還回來兢兢業業地打工已經很給你面子了,我可是游了整整兩年!整個組織內你上哪再去找一個像我一樣愛崗敬業的好員工?”
放屁。琴酒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他是一個字也不相信的,就算從邏輯上來說的通,鹿見春名怎么可能游泳兩年跨越大海回日本島上來繼續打工?
在琴酒的注視下,鹿見春名物無聊地打了個哈欠:“閉嘴也行,之后記得好好補償一下我這兩年來游泳回到國內的辛苦。”
“你還得寸進尺了?”琴酒冷笑,“因為你的失蹤,研究所的研究停滯了很長一段時間。”
“要怪也要怪你,把我帶到船上的人不是你嗎?”鹿見春名根本不會因為琴酒的話就感到半分的愧疚,“出了這種事你難辭其咎。”
琴酒的臉色陰晴不定,他盯了鹿見春名幾秒,最終放棄了和他在言語上進行爭辯的想法——琴酒向來不是話多的人,比起斗嘴他更加喜歡直接動手。
單論戰斗力,琴酒絕對是要高于鹿見春名的,但真的戰斗起來琴酒不認為自己能贏……告死鳥這家伙自帶外掛啊,血條無限制,誰打得過?
琴酒看向酒吧門口,冷冷地開口:“進來。”
他話音落下,酒吧的門就被推開了,但第一個走進來的人并不是黑麥威士忌,而是波本。
身為情報組的優秀成員,波本負責為這次行動提供情報上的支持。
黑麥和波本兩人在組織內想來關系不好,明明是一起走進來的,但兩人之間好像都覺得彼此身上有什么臟東西一樣,間隔了至少一米以上的距離。
鹿見春名的視線和降谷零對上了。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降谷零的手指下意識地收攏了。
他下意識地用舌尖抵了抵上顎,感覺到了一點彌漫上來血腥味和苦澀的味道,兩種味道在他的口腔之中融合在一起,變成了嗆人的硝煙——在看到鹿見春名的瞬間,降谷零就無法遏制地想起了兩年前那個傍晚,想起來如同猩紅鮮血一樣的暮色殘陽。
也想起了那天的爆炸……空氣中都漂浮著黑灰,硝煙的余味久久不散,他甚至連諸伏景光尸體的痕跡都找不到。
而那一切,都拜鹿見春名所賜……歸根結底,也拜他所賜。
降谷零的呼吸停止了兩秒才重新恢復,他面色如常,只是輕輕挑了一下眉毛,就拉開了椅子坐在琴酒的身邊。
“告死鳥?”降谷零戴上了屬于波本的偽裝面具,“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鹿見春名微笑著回答,“你看起來很懷念我在的日子啊,波本。”
降谷零立刻露出了吃到什么惡心的東西一樣的表情,“……我想你的自我意識有些過剩了。”
這倒不是裝出來的,降谷零真心覺得這種說法讓自己感到了不適。
他不喜歡告死鳥——因為諸伏景光。
但他對告死鳥的心情格外矛盾。
降谷零知道代號為告死鳥的鹿見詩從本質上來說并不是一個完全的壞人……甚至他的性格中有偏向于好人的、善良的那一面。
看在告死鳥不惜豁出自己的生命救了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的命的份上,他就無法對這個人抱有很大的惡感。只是他知道這件事知道的太晚,等他知道了一切的時候,鹿見春名已經因為他而重新回到組織之中了。
他親手送一個想要脫離組織、為此而叛逃流亡了四年的人回到囚籠之中,他折斷了這只告死鳥的翼翅。
要說不后悔嗎?一點愧疚都沒有嗎?當然是不可能的,只是降谷零不會為了自己曾經做出的任何抉擇做借口,也不會讓自己沉溺在過去的選擇之中……他是臥底搜查官,他是公安警察,他的肩上背負著櫻花徽章所賦予的責任,所以必須向前看,也只能向前看。
但降谷零沒想過,將告死鳥帶回組織所帶來的連環效應會是諸伏景光的暴露——他甚至沒法把這件事告訴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
要怎么告訴他們呢?“你們的救命恩人害死了諸伏景光”……這種話只會讓他的另外幾個同期也陷入痛苦掙扎之中。
如果最開始沒有帶走告死鳥,諸伏景光就不會暴露了吧?
失去摯友的痛苦、牽連了想要脫離罪惡向上的人的愧疚、對自己曾經選擇的后悔……三種復雜的感情交織在一起,才造成降谷零對待鹿見春名的態度如此怪異。
厭惡、但說到底是對自己的厭惡,痛恨、其中又夾雜著對自己曾經所做作為的痛苦,他現在是矛盾的集合體,和對待黑麥威士忌時莫名其妙的不爽完全不一樣。
“歡迎回來。”赤井秀一對待鹿見春名的態度就十分平常了。
他和鹿見春名幾乎沒有什么過多的焦急,除了兩年前共同執行過金森正樹的任務之外,平時就算見到了也是簡單的點點頭而已。
對于鹿見春名的失蹤,見過他的人都知道大概會死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但當時的搭檔琴酒似乎沒有多說的意思,組織里的其他人就更加不敢觸TopKiller的霉頭了。
“情報搜集好了嗎?”琴酒沒有寒暄的想法,直接開門見山地詢問降谷零。
“OK了。”降谷零點點頭,拿出了一疊照片來,依次排放在桌面上,“目標平田孝太郎正在為了選舉而進行拉票演講,根據他的應援辦公室剛剛公開的最新行程,他會在后天的時候,在代代木公園進行露天演講,到時候應該會有很多市民來觀看他的演講。”
“我能走嗎?”鹿見春名等降谷零說完了話才詢問。
“在這里聽完,你也參與這次任務。”琴酒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之后有別的事情。”
鹿見春名回來的時機十分突然,琴酒剛好打算和赤井秀一、降谷零三人一起共同執行一個暗殺任務。雖然時間突然,但琴酒也沒有太猝不及防,鹿見春名的前搭檔蘇格蘭是個叛徒,那么告死鳥就仍然和他組成臨時搭檔,既然琴酒要參與任務,告死鳥理所當然也要參與。
“代代木公園嗎……”赤井秀一想了想,“這個公園在很繁華的商圈里,附近高樓大廈不少,應當會有很多合適的狙擊點,想殺死他并不困難。”
“大白天當著那么多人的面狙擊嗎?”鹿見春名有些驚訝,“這樣不會太高調了吧?”
“這是警告。”琴酒瞥了一眼鹿見春名,“平田孝太郎背后的人在和組織作對,平田孝太郎一死,他背后的人應該明白組織的態度了,如果他還選擇繼續搗亂……”
冷酷的銀發殺手輕輕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個帶著森寒氣息的微笑來,像是追逐獵物的鯊魚。
“平田孝太郎有望成為下一任交通大臣,到時候組織有些事情就不方便做了。”降谷零十分含蓄地開口,“他所在的政黨最近為了拉票過火了,組織旗下的很多資產都受到了波及。”
這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組織怎么可能在政界沒有人呢?政商兩界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和組織有牽扯,在長達半個世紀的時間下來早就已經深陷其中了,很多大人物的手腳都是不干凈的,哪怕是為了保自己,也會保組織。
平田孝太郎一死,組織理所當然就可以扶持自己選中的傀儡上臺……然后將交通大臣的位置牢牢握在自己人的手里。
“我和黑麥負責狙擊,兩點行動。”琴酒碧綠的眼睛緩緩掃過在場的人的臉,最后停頓在鹿見春名的臉上,“如果狙擊失敗,波本,你和告死鳥就負責追擊,務必在代代木公園就殺了目標。”
降谷零點了點頭:“明白,之后我會調查清楚代代木公園具體調配的安保力量的,稍后我會把資料整理成電子檔發送到你們的郵箱里。”
簡短的碰頭會議結束了,暗殺計劃并不需要做的多么詳盡,事無巨細只會導致事情朝完全沒有準備過的方向發展,頂級的殺手向來擅于隨機應變。
琴酒給了鹿見春名一個眼神,帶著他一起離開了。
琴酒的保時捷356A就停在地下停車場內,鹿見春名從善如流地坐進了副駕駛的位置,隨口問:“去哪?”
“研究所。”琴酒簡短地回答。
保時捷346A開始行駛了。
兩年的時間并不算很長、但也同樣算不上短暫,在鹿見春名失蹤之后,謹慎起見,研究所整體搬離了一次,現在隱藏在一家工廠內——一家做寵物食品罐頭的工廠。
為了符合工廠的特點,最外面的公司中還養了不少貓貓狗狗,琴酒的保時捷356A開進去的時候,鹿見春名聽到了不少貓貓狗狗的叫聲。
剛才在酒吧里有波本和黑麥,琴酒不好開口,直到此刻他才問:“當時發生了什么?你為什么會墜海?”
琴酒從掛在車前窗的后視鏡當中冷冷地注視著鹿見春名。
“你不是戰斗力那么弱的人。”
當怎么都找不到鹿見春名的時候,琴酒就懷疑這又是鹿見春名故意的——畢竟這家伙可是跑路了四年才被找回來的,這時候趁機跑了也不算奇怪。
否則這件事情很難說通,當時萊昂的保鏢都被他們兩人給干掉了,萊昂自己受了傷,插翅難逃,唯一說的上危險的是船長控制著的炸彈……他琴酒面對炸彈都安然無恙,怎么告死鳥就出事了?
“我只記得重要的限定特典周邊掉進海里了。”鹿見春名十分鄭重地回答,“為了保護我珍貴的周邊,我就跳下去了……但是好像有點倒霉,在水里抽筋了,一不小心就沉到海底去了……至于其他更多的事情,可能是因為被海水壓迫、還撞到了腦袋,其實記不太清了。”
琴酒信嗎?
琴酒……說實話,他不得不信,這時候要是讓他說一句話,他只會說死宅真惡心。
至于失憶……他不知道是真是假,兩年前告死鳥剛回到組織來的時候,似乎也有記憶不清晰的情況發生。
保時捷356A停在了研究所大樓的地下,他帶著鹿見春名下了車,用虹膜識別打開了電梯,帶著他來到宮野志保所在的那層樓中。
宮野志保正在辦公司里翻越資料,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之后才抬起頭來——看到鹿見春名的瞬間,她幾乎無法掩飾自己臉上驚訝的表情。
“……告死鳥?”她頭暈目眩地輕聲說。
告死鳥不是失蹤了嗎?為什么又回來了?為什么……又出現在這里?
琴酒沒有廢話:“帶他去做個檢查,詳細的檢查。”
這是命令的語氣,宮野志保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余地,在短暫的沉默之后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她將一張書簽夾在剛剛看過的期刊之中,合上那本學術雜志,站起身來走向鹿見春名。
“跟我來吧。”
她說,帶著鹿見春名走出了研究員辦公室。
琴酒沒有跟上去,走在銀白色走廊之中的只有她和鹿見春名兩個人,兩人的腳步聲幾乎重疊在一起。
宮野志保的聲音壓的很低:“你不是離開了嗎?兩年了……你為什么回來了?”
就像其他人都認為告死鳥死了一樣,知道鹿見春名是個不死者的宮野志保并不這么覺得,她只以為是告死鳥終于忍受不了殘忍的實驗、終于打算逃跑了。
兩年的時間,兩年了,組織都沒有找到關于鹿見春名的任何蹤跡,只要他想,他本來可以跑到世界上的任何一個角落,從此組織的手再也無法伸到他的身邊了。
明明知道回來之后會被無比冷酷殘忍地對待,告死鳥為什么還要回來?
這是宮野志保完全無法理解的事情。
“因為我是組織忠心耿耿愛崗敬業的好員工啊。”鹿見春名又拿出了剛才糊弄琴酒的那一套說辭,“我這兩年的經歷那叫一個波瀾壯闊驚心動魄,我對組織的忠心琴酒聽了會沉默,BOSS看了會流淚。”
宮野志保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作出什么樣的表情來,臉上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她張了張嘴,發出了一個單音節:“啊?”
“我可是從海上單槍匹馬游泳回來的,游了整整兩年,我這么努力就是為了回組織來打工,有我這么努力的下屬,BOSS和琴酒不得感動死?”鹿見春名沾沾自喜。
BOSS感不感動宮野志保不知道,但她看得出來琴酒滿臉都是想殺人的煩躁。
“你猜我信嗎?”宮野志保欲言又止。
“你信,你當然信了。”鹿見春名停下腳步,認真地注視著她,金色的眼底浮動著暗芒,“你還相信我的確記不清很多事情了,不是嗎?”
宮野志保隱約察覺了什么。
她說:“當然。”
第140章 酒廠的場合(47)
如果在現在的組織之中選擇一個人協助他, 鹿見春名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宮野志保。
他大致能知道現在組織的叛徒有幾個了——不算現在還沒有叛逃的雪莉的話,威士忌小組全軍覆沒,諸伏景光已經假死,降谷零這個波本威士忌還在, 還有一個他接觸不怎么深的黑麥威士忌。
從降谷零和江戶川柯南那里, 他已經知道了黑麥威士忌諸星大實際上是FBI派來的臥底, 真名叫做赤井秀一……也就是沖矢昴。
降谷零是公安的人, 但鹿見春名這個時候還沒有暴露出公安協助人的身份, 倒不如說當時這個身份他就是隨口應下的,根本沒想到會在之后發揮作用。
至少在此時的降谷零眼中,鹿見春名是身份亦正亦邪的組織成員, 還是害諸伏景光死亡的罪魁禍首,輕易說服他協助自己顯然很困難。
有關聯的降谷零都這么困難了,接觸不深的赤井秀一更加可以第一個排除,那么剩下的只有雪莉了。
宮野志保對組織的忠心也就比鹿見春名多那么一點點吧,她并不是出于自己的主觀意愿才為組織賣命的, 只是從小的經歷導致了她的身不由己, 宮野志保從頭到尾都懷抱著不情愿, 只要給她一個理由,她馬上就能下定決心脫離組織。
鹿見春名雖然不怎么在乎其他人的想法, 但他能明顯地察覺到宮野志保對自己懷抱著某種類似于愧疚的情感, 兩年前在研究所的時候,宮野志保甚至直白地問過他為什么不逃走……明明他也是組織的代號成員,宮野志保問出這種話來需要承擔極大的的風險,但她還是這么問了。
宮野志保內心的天平是偏向他的, 她希望他能夠逃離這個組織。
這么說似乎有點對不起宮野志保,但鹿見春名委實覺得她是個非常好的拉攏對象……當然也是可以利用言語的表象進行欺騙和誘導的人。
“剛好要做的是全身的檢查, ”宮野志保低聲說,“我會給出一份詳細的、完整的報告的。”
她甚至沒有多問鹿見春名想讓她幫忙造假的理由,就像兩年前鹿見春名請求她幫忙切掉器官時一樣,宮野志保在短暫的幾秒之后立刻答應了。
宮野志保其實沒有發現什么更具體的事情,只是微妙地從鹿見春名的態度之中察覺到了一些微不可見的事情——她覺得鹿見春名的態度產生了一些變化。
至少在兩年前的時候,宮野志保詢問鹿見春名時,對方還是一副隨波逐流漫不經心的態度,似乎完全沒有要脫離組織的想法;而現在,鹿見春名是在主動要求她在給琴酒的身體報告之中作假。
她不清楚這是出于什么目的,但如果鹿見春名是打算反抗,那么她至少會覺得有些欣慰……那個因為她和她的父母而陷入泥潭之中掙扎的人終于醒悟,打算反抗了。
宮野志保愿意為此提供一些小小的幫助。
“你的身體還有別的不舒服嗎?”她意味深長地問。
“沒有了。”鹿見春名也低聲回答,“我只是對過往的記憶有些模糊而已。”
既然確定了自己要在這個世界繼續生活下去,那么為自己打補丁是必要的——他是在一年后的春天突兀地出現站在這個世界中的,七年前的時候他就是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的人,他要將自己的身份洗白,總得解釋自己之前的經歷吧?
失憶癥可以成為一個很好的借口,幫他應付一些懷疑和盤問。
“你這次回來,風險很大。”宮野志保斟酌著用詞,慢慢地說,“關于你的研究項目不止我在做……還有其他的項目在同時進行,但是組織名下的研究所和實驗室有很多,我并不能確定那些項目具體是什么、又具體在哪里。”
但她有很不好的猜測。
不需要鹿見春名本人參與、又針對他本人的研究項目,還有那些采集之后的總會被拿走一部分的人體樣本……這些線索結合在一起,全都指向一個恐怖的猜測。
“只是最近似乎沒有別的研究所項目進行的消息傳來了……”她抿了抿唇,“我不知道是成功了還是失敗,又或者只是因為缺失樣本而暫時叫停。”
如果是最壞的那種情況,鹿見春名再次歸來就意味著研究的項目會再次啟動。
都能將人當做試驗品了,組織怎么可能還有底線可言?
宮野志保的心在逐漸下沉。
她是組織的代號成員,她被BOSS看中,甚至領導著一整個項目組,在這個研究所內有著說一不二的權利……可說到底她也是組織這個囚籠里的小白鼠而已,她知道一部分東西,但她無法反抗,她的命脈被捏住了,所以只能選擇服從。
宮野志保這暗示其實表現地相當明顯,鹿見春名稍微思考了兩秒,立刻就明白了宮野志保暗指的意思。
“沒事,”他對宮野志保輕輕笑了一下,“不會有事的,放心吧。”
他的語氣十分篤定,藏著某種確信——宮野志保不明白鹿見春名為什么這么確信,但她知道那一定有理由,在短暫的斟酌之后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她沒有再多說,帶著鹿見春名在一間大門緊閉的房間門口停下,用自己的ID卡刷開了沉重的大門。智能控制的大門識別到了宮野志保的身份,亮起綠燈之后,金屬包裹著的沉重的門緩緩向兩邊開啟,從室內彌漫出來了些許冷氣。
室內是圈套的醫療體檢設備,因為有部分設備是帶輻射的,所以特地制造了一個特殊的房間來放置這些醫療設備。
鹿見春名換下了自己身上有些過于寬大的衣服——因為出門時匆忙,他船上了萩原研二懷著復雜的拿給他的衣服,那全是萩原研二的私服,穿在他身上時不得不將袖口和褲子挽起來一截。
研究所內的實驗服說到底只是將兩篇白色的布料縫合在一起了而已,制作十分簡陋。鹿見春名穿著衣服,躺進了龐大的機械之中。
宮野志保站在隔離窗之外,操縱著控制的電腦記錄一些數據。
因為是全身檢查,鹿見春名所要經歷的流程十分繁瑣,雖然不像在醫院里檢查一樣要等很久才能拿到身體的檢查報告,但一整套流程折騰下來也過了兩三個小時。
檢查項目很多,鹿見春名從頭到腳都被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最后拿到的體檢報告也很厚一疊。
這份被宮野志保巧妙地修改過的體檢報告最終被交到了琴酒的手上。
等了兩三個小時,琴酒早就有些不耐煩了,拿到報告時并沒有仔細看,只是掃了一眼放在最上面的結論。
身體一切正常,鹿見春名的身體比一般人還要好很多,他沒有任何暗病和不良癥狀,唯一的問題在腦部,宮野志保推測他得了間歇性失憶癥。
琴酒看不懂那些檢測出來的數字,所以他選擇了直接開口問。
“他有問題嗎?”
“如果儀器的檢測沒有出錯的話,他很健康,健康的不像是正常人了。”宮野志保的語氣十分平淡,“唯一有問題的是腦部……我不清楚那種自愈能力能不能治愈這種作用在大腦上的創傷,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至少兩年前的時候,告死鳥的身上就有這種癥狀,也是‘間歇性失憶癥’這個病癥可以追溯到更久之前……也可能在他服用銀色子彈之前就存在了。”
琴酒心中微微一動。
他聽懂了宮野志保的意思——假設鹿見春名大腦的創傷在體質被銀色子彈改變之前就存在,那么或許這種超自愈的能力也無法愈合他腦子里的病癥。
而七年前,在告死鳥服下銀色子彈之前,到底發生了什么呢?
作為那個接收鹿見春名的人,琴酒相當清楚七年前發生了什么……作為叛徒,告死鳥遭到了另一個組織的清洗,重傷垂死,他不知道鹿見春名到底經歷了怎樣的戰斗,但腦部因此而遭受到創傷是很有可能的。
……算了。
琴酒想,不管鹿見春名到底是不是失憶了、又發生了什么,對組織來說最重要的是將這個特殊的、也是唯一的實驗體握在手中。
告死鳥這個實驗體具有不可控性,他經常莫名其妙就會消失,而這已經是第二次了,誰知道這家伙還會不會回來?
鹿見春名這樣特殊的、全世界僅此一例的珍貴的個體必須被組織掌握在手中。而在過往的許多次實驗之中,組織當然有從鹿見春名身上取下來的生物樣本……而那里面藏著鹿見春名的基因。
克隆技術早就已經研究出來了,人造人在某些瘋狂的研究所內并不罕見,只要有基因樣本,完全能夠再制造一個“告死鳥”……一個聽話的告死鳥。
能制造出銀色子彈和APTX-4869這樣神奇藥物、存在時間又跨越了半個世紀的龐大組織,怎么可能不會這種技術呢?
比起一個不受控制的告死鳥,組織更想要一個真正聽話的、完全忠于組織的告死鳥,哪怕是人造人也沒關系,總歸組織在乎的并不是告死鳥本人……同時也是告死鳥本人。
可如今琴酒表現出了需要鹿見春名的態度,這就說明——他們的計劃落空了。
被制造出來的復制體即使吃下多少次銀色子彈都沒有展現出那種死而復生的能力,他們無一例外地毒發身亡了。
這也是鹿見春名自信的原因。
難道在亞人原本存在的世界里,厚生勞動省那幫混蛋家伙沒有嘗試過直接制造人造人嗎?他們可是抓了好幾個亞人呢,如果直接用基因就能復制,豈不是擁有了一批不死者組成的軍隊?
有這樣的軍隊,他們完全可以去征服世界。
沒有這樣做當然只有一個原因……做不到。
屬于亞人的那一部分似乎藏在不知名的深處,即使是擁有相同基因的人也不可能成為亞人,亞人的覺醒是必然的,但同時也存在偶然。
至少人工不可能制造出亞人——鹿見春名十分清楚這一點,所以在聽懂宮野志保的暗示之后一點都沒有擔心。
連身為亞人的他自己都不知道亞人誕生的緣由,這些研究員就更不可能搞清楚了。
如果組織真的進行了那樣的實驗,那么一定會知道這條路是走不通的,組織需要他,他就能扎根更長的時間……有更多的機會了解這個龐大組織隱藏在水面下的那一部分。
然后抓住弱點,一擊即潰。
琴酒看完了報告,將報告遞給了鹿見春名。
他沒有再多說什么的意思,只是冰冷地給鹿見春名下達了命令:“兩天后,代代木公園,記得。”
他沒有要全天和鹿見春名待在一起監視他的意思——不說其他的,要是24小時都和告死鳥待在一起,琴酒覺得自己一定會氣得忍不住開槍掃射告死鳥泄憤。
況且告死鳥既然回來了,就說明不會再逃,沒有必要再浪費精力在告死鳥的身上,琴酒完全可以利用這些時間去做更多的事。
“知道了。”鹿見春名頭也不抬地回答。
他將那疊報告收了起來,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發現琴酒已經走了。
保時捷356A也給開走了,琴酒不想載他。
鹿見春名停在原地兩秒,最后轉頭看向送他出來的宮野志保:“……你有錢嗎?”
鹿見春名迫不及待找上組織的原因很顯然……他缺錢,懷念起了那張能讓他刷的副卡。
他倒不是沒有能力賺錢,鹿見春名合理合法搞錢的方法還是有的,但他都讓這幫人在他的身體上做實驗了,怎么就不能收點報酬呢?那可是他的勞動所得!
但是琴酒這個混蛋不知道是真忘了還是假忘了,一點反應都沒有。
宮野志保默了默,從私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五張萬元大鈔,塞到了鹿見春名的手里。
“現金只有這么多……我會上報成實驗經費的。”
*
鹿見春名沒有立刻回家——回萩原研二的宿舍。
在確認了沒有人跟蹤他之后,鹿見春名用那五萬塊的現金打車,去了安全屋的附近。
為了控制他的行蹤,組織在實驗的時候也嘗試過悄悄給他植入用來定位的芯片,但很可惜,那些東西在他死亡重置的瞬間都會被吞噬,就算給他全身都裝滿定位芯片都沒什么用。
鹿見春名給自己準備的安全屋有好幾個,但他去的是那個分享給諸伏景光的安全屋。
雖然是借給諸伏景光使用的,但那個安全屋實際上并不算是諸伏景光的常駐地點,他只是會時不時來看一看……在鹿見春名失蹤之后也沒有改變。
雖然諸伏景光不知道鹿見春名是亞人、也不像萩原研二那樣知道有黑色幽靈的存在,但既然鹿見春名能策劃出一個毫無遺漏的假死計劃將他撈出來,他就相信這個人絕對不會就這么死去。
所以當門鎖被撬開的時候,恰好來安全屋的諸伏景光就產生了某種預感。
他的第一直覺不是有人入侵了,而是……告死鳥回來了。
但諸伏景光是個謹慎的人,即使內心這么覺得,他還是慎重地拿了槍,悄無聲息地埋伏在了能看到門口的二樓走廊拐角——然后他就看到了十分眼熟的銀色的長發。
毫無疑問,那是屬于鹿見春名的顏色。
他輕輕松了一口氣,將槍給放下了。
“你回來了?”諸伏景光的語氣之中難免帶上了一點欣喜。
在他假死之后的一段時間,就聯絡上了自己在警視廳公安部的聯絡人今井結太,而同時,代號為告死鳥的鹿見詩也正式注冊成為了他的協助人,但因為懷疑內部存在內鬼,所以這些消息只有公安的高層安永統括知道。
“我回來,”鹿見春名也回答,“剛好回來看看你怎么樣。”
“我很好,組織的人都認為我已經死了,在公安的系統里我也是已死亡的狀態……知道我活著的人是少數,我現在就像是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幽靈,沒人發現我,反而能做更多的事情了。”諸伏景光聳了聳肩,語氣變得輕松起來。
鹿見春名一邊聽他說話一邊點了點頭。
諸伏景光說完了自己的事,頓了頓之后才向鹿見春名開口了:“……那你呢?兩年多的時間,你去了哪里?我聽說你在海上失蹤了,但我不覺得事情有那么簡單。”
他不相信鹿見春名會無緣無故的消失了兩年。
確實沒那么簡單,鹿見春名心說,他不是消失了,是穿越了。
這一點是無法對諸伏景光坦白的,所以鹿見春名給出了同樣的回答:“事情就是這么簡單。”
“……什么?”諸伏景光沒聽懂。
“就是你聽說的那樣,我是在海上失蹤的,失蹤了兩年也沒什么別的原因,”鹿見春名奇怪地看了諸伏景光一眼,“純靠游泳回日本,要個兩年也很正常嗎?”
這個時候諸伏景光還不知道鹿見春名身上的真相,于是在短暫的沉默之后立刻將鹿見春名的話當做了玩笑,并且在斟酌之后十分配合地當起了捧哏,哈哈地笑了兩聲。
鹿見春名沒管諸伏景光信沒信,反正他一律當做這些人已經信了。
他換了鞋進入玄關,在經過諸伏景光的面前時,諸伏景光下意識地握住了鹿見春名的手腕。
但諸伏景光沒有任何旖旎的意思,他的目光盯著鹿見春名的袖口——那里沾著一點血跡。
“你受傷了?”諸伏景光皺起了眉,“你一回來就回到組織了嗎?剛剛是執行任務?……有消毒水的味道。”
隔近了之后他就能聞到鹿見春名身上的氣味了,除了屬于鹿見春名本身的冷薄荷味,還有充斥研究所的消毒水的味道。在研究所里待了好幾個小時,他的身上早就染上了那種特別的刺鼻的味道。
“不是,我沒什么事。”鹿見春名輕輕掙脫了,“我今天上午才回組織見了琴酒一面。任務倒是有,在后天,我剛剛只是去了一趟研究所。”
諸伏景光心中微微一動。
研究所在兩年前就已經搬了,原本諸伏景光還能在自己成為幽靈之后躲在附近悄悄調查,但組織在研究所這方面相當謹慎,稍微有一點不對勁就開始轉移了,諸伏景光沒能得到什么更多的有效信息。
而鹿見春名回到組織的第一天,疑心病這么重的琴酒甚至沒有懷疑告死鳥是否有問題,完全不認為告死鳥存在背叛的可能,更沒有通過審訊之類的手段來確認告死鳥如今的可靠性,就直接將告死鳥帶進了被組織視為機密的研究所之中。
這只能說明一件事——告死鳥和研究所的關系遠比他想的更加緊密。
在見識過告死鳥的戰斗能力后,諸伏景光原本認為鹿見春名被招攬到行動組是因為他本身的身體素質,會被分派到研究所也是加入組織之后才發生的事情;但是現在這個猜測被推翻了,也許告死鳥的地位和重要性也許從頭到尾都是來自于研究所。
但告死鳥在研究所之中受傷了?
配合實驗?還是別的什么?如果能近距離觀察告死鳥身上的傷口的話,或許能做出更一步的推測……
雖然鹿見春名已經是他的協助人,但諸伏景光其實一直覺得他對毀滅組織這個目標并不積極,因而心中的想法有很多部分都無法對鹿見春名明說。
諸伏景光選擇了有保留地提問:“你現在還是要負責研究所的事情嗎?兩天后的任務可以透露嗎?”
“我配合研究,各種研究。”鹿見春名聳了聳肩,“后天要暗殺一個議員。”
“什么?”諸伏景光一驚,“哪個議員?”
但鹿見春名沒有再回答他了,他隨手將手中的文件袋放在茶幾上,走進了浴室。
鹿見春名打算洗個澡……順便重置一下。
他在研究所做的不止是身體檢查,還提供了一小部分身體樣本,他的皮膚被切走了一塊。
浴室的門關上了,只剩下那個文件袋還放在桌上,浴室之中很快就響起了水聲。
諸伏景光盯著那個文件袋看了兩秒,最終伸手拿了起來。
他解開纏繞起來的繩子,從文件袋之中拿出那一截文件……文件的標題上寫著的幾個字是身體檢查報告。
毫無疑問,這是鹿見春名的身體檢查報告。
諸伏景光沒來得及仔細查看,因為鹿見春名在浴室里叫了他的名字。
少年的聲音顯得有些窘迫:“抱歉,能麻煩你幫我拿一套衣服過來嗎?”
安全屋里是有鹿見春名兩年前就準備好的衣服的,諸伏景光很清楚這些衣服放在哪里。
“好。”他欣然同意,拿出了一套連標簽都還沒拆的衣服。
但在浴室前的時候,諸伏景光猶豫了一下。
按照常理來說,他只要把衣服放在浴室門口就行了……但想要探究的想法壓過了“常理”。
諸伏景光握住了浴室的門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