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葉蓁在寢室昏睡了兩天。
渾身沒什么力氣, 感冒周期漫長,她睡得悶悶的,頭也疼。
一直是陰天, 宿舍內光線差, 讓人越待越抑郁。
周三中午,葉蓁從床上爬起來, 看到下面程錦在化妝, 妝容顏色漂亮,像是要出去玩的樣子。
“阿錦,你去哪兒?”
“哦?你醒了蓁蓁。”程錦回頭,“我出去玩, 學生會有人在群里湊人一起去玩新開的密室逃脫,我下午剛好沒課。”
“你下午不是有一節選修嗎?”
“不要揭穿我逃課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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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蓁彎唇笑了, 她扶著腦袋, 外頭天似乎晴了些,出了些太陽。
程錦對鏡貼睫毛:“你好點兒了嗎,這幾天感覺你精神不是太好的樣子,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散散心?”
“好。”
程錦莫名愣了一下。
轉身看到葉蓁已經下床穿鞋, 從衣柜里拿衣服:“我能一起去嗎?”
“當, 當然。”程錦震驚地眨眼, “我們這個六人的密室正好還缺一個人。”
新開的密室逃脫就在學校附近, 二人走路過去。
陽光很淺,葉蓁還是覺得冷, 她低頭把手插進口袋里,慢慢走著。
昏昏沉沉睡著的這兩天里, 她想了太多的事,腦海亂糟糟的, 像一團麻線,理也理不清。
她只是不想再自己待在寢室里了。
到地方,看見了十幾個人,分成兩個密室,一個密室六人,一個密室七人。
葉蓁在六人的那一個,有她和程錦,還有另外三個男生。
至于最后一個人——
“南哥呢?”
“買煙去了好像。”
兩個男生閑聊著,門口走來一個人,薄毛衣,指間夾著煙。
走近了,他把煙掐滅。
葉蓁愣了下。
她去看他,秦既南眸光很淡地從她身上滑過,沒做過多的停留,去和那兩個男生聊天。
他仍然是懶懶散散的語氣,偶爾開兩句玩笑,和從前一樣。
心口忽然泛上片刻的窒息。
葉蓁腦海里忽然浮現出兩天前夜里的畫面。
她知道,自己那天話說得挺狠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說出那樣的話來。
她說完那句話,一陣風吹過,刮滅了蠟燭,她和秦既南之間陷入沉默與黑暗。
她大腦一片空白,看不清他的眼睛,不知道他的情緒,只聽到他聲音微冷的說一句:“好。”
好。
離你遠一點-
人來齊,老板開始講規則。
六人組的密室,分三條線走,這是一個中式恐怖主題的密室,每條線的故事副本不一樣。
大家商量后打算抽簽決定分組,123三個數字分別寫兩次,六個紙條團團捉。
秦既南伸手拿了最后一個。
“誒,我是3。”程錦在旁邊出聲。
“我也是3。”戴眼鏡的男生舉手。
“那我們倆一組。”程錦大大方方。
另外兩個男生同時把手掌攤開,紙條上都寫了“1”。
他們面面相覷,互相嫌棄:“老子怎么跟你一組。”
最后剩下的,葉蓁低頭,她的紙條甚至都不用打開,只會剩下2。
她和秦既南走一起。
葉蓁握緊掌心,再抬頭的時候,看見秦既南拎著那紙條丟到雙人組的其中一個男生手上,口吻漫不經心:“換一個。”
“啊?”男生看了一眼葉蓁,上次酒吧的時候他也在場,親眼目睹和秦既南和葉蓁之間的氛圍,有些猶豫,“你認真的嗎南哥?”
“廢話多。”秦既南懶得多看一眼,轉身往第一個入口走。
程錦眼尖,發現了不對勁,湊過來問:“蓁蓁,你們怎么了?”
葉蓁搖搖頭,她盯著他的身影,片刻,走向另一個拿了“1”的男生:“同學,我們能交換嗎?”
男生一時沒反應過來,“啊”了一聲。
旁邊有人踢了他一腳。
“啊?啊!換,換,換。”男生撓撓頭,再看葉蓁一眼,霎時有些臉紅,“給你。”
“謝謝。”葉蓁禮貌道,同時拿著紙條往秦既南的方向走過去。
其他四人也紛紛走向自己的入口。
走到秦既南身后,他回眸,葉蓁對上他的目光,他輕輕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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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突然像被針扎了一下。
他轉身就要走,葉蓁伸手拉了下他袖口,輕聲:“他們都進去了。”
另外兩個入口前的確已經沒了人影。
秦既南低眸,視線從她手指上掃過。
葉蓁陡然縮了手。
“抱歉。”他沒什么情緒的說,“不能離你遠點了。”
葉蓁僵在原地。
秦既南越過她,往里走。
門口的工作人員在喊她。
葉蓁收緊掌心,跟著進去。
門在身后關上,里面竟然是全黑的。葉蓁靠在門口遲遲不動,全身隱隱有些發涼。
秦既南在黑暗里摸索,不知碰到了什么,“唰”一聲,某個地方突然亮了起來。
那竟然是一個戲臺。
冷白色的亮光,有個穿著紅嫁衣的女人在臺上,吊著嗓子唱起戲文來。
……竟然真的是中式恐怖主題。
葉蓁掌心都冒了汗,她第一次玩這樣的東西,不曉得這么嚇人。
秦既南倒沒什么反應,他在她前面看了一會兒,開始翻箱倒柜找東西。
葉蓁咽了下口水,出聲:“找什么?”
她的嗓音還是有點兒啞。
秦既南回眸瞥了她一眼:“找鑰匙。”
葉蓁掐自己的掌心,讓自己清醒些,慢慢移動過去幫忙一起找。
臺上女人還在唱著,聲調格外恐怖,臺下兩人卻一直在沉默地找東西,像是根本不害怕似的。
葉蓁盡力讓自己適應黑暗,心跳得很快,她拉開一個抽屜,手伸進去左摸右摸,忽然摸到一個溫熱的東西。
那東西纏著她的手指往上。
“啊啊啊啊!”葉蓁失控地尖叫出聲,猛地甩開那東西,力道太大把她自己甩了出去,她跌到秦既南懷里:“鬼啊,鬼啊。”
……
黑暗里貼過來的溫熱身體,少女緊緊抱著他的手臂。
沉默兩秒,秦既南出聲:“葉蓁,放開,是NPC,不是鬼。”
她心跳劇烈,條件反射想松開手,但理智讓她抱得更緊,她指著那個抽屜:“那里面——”
“NPC來嚇人的。”他把她拉下來,走過去,拉開抽屜,從里面掏出了一把小手電。
按下開關,一簇白光射出,葉蓁理智回籠,她站在原地,驚魂未定。
嚇得面色蒼白。
秦既南把手電筒遞給她,他的臉隱在明暗之間:“你找鑰匙,我去拿盒子。”
經歷過剛才的驚嚇,葉蓁搖頭:“不如我去拿盒子吧。”
“好啊。”秦既南單手抄兜,下巴朝臺上一抬,“盒子應該在她身后。”
女人紅嫁衣葳蕤,聽到這話,對著葉蓁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葉蓁面色更白,接過手電筒去找鑰匙。
秦既南踩著樓梯往臺上去,他長得好,身材好,NPC有意撩撥,紅嫁衣一甩,水袖落到他胳膊上。
“公子,奴家的戲臺,可不是人人都能進哦~”
秦既南手搭在紅袖上,唇勾了勾:“你說。”
“先要回答奴家一個問題,”NPC眼波流轉,“奴家叫什么名字呀?”
聽到這句話,葉蓁停下手中翻找的動作,抬眸看過去。
男生嗓音懶散,幾分漫不經心的繾綣:“鶯鶯。”
“芳齡幾何?”
“十七。”
“奴家住的這園子叫什么?”
“迎春園。”
他對答如流,都是剛才唱詞中的信息。
他口氣聽上去很溫和,葉蓁盯著秦既南的側臉,卻莫名覺得他有幾分不耐。
NPC終于放開了他,他從身后拿到一個木盒。
葉蓁也找到了鑰匙,木盒打開,里面是一道數學謎題。
她盯著看了幾秒,剛想報出答案,秦既南已經合上盒子,起身去出口那兒按密碼。
一聲提示音后,門被打開,通往下一個黑暗空間。
秦既南靠在門那兒,淡漠開口:“走不走。”
葉蓁在地上蹲久了,起身的時候有點兒暈,慢吞吞走過去。
門后是一道黑暗的長巷。
他抬腳邁進去,她跟上。
走沒兩步,秦既南頓了頓,回頭。
一向冷靜鎮定的少女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安靜空氣中,她緊張的呼吸聲格外明顯。
他停了步,就那么靜靜地看著她。
感受到凝視,葉蓁抬頭,她全身都在冒冷汗,聲音隱隱發顫:“你怎么不走了。”
秦既南的聲音自黑暗中傳來:“我在想,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喉嚨瞬間被扼住。
“葉蓁。”他說,“兩天之前,你還讓我離你遠點兒。”
“秦既南。”葉蓁掌心握汗。
他輕笑一聲,卻沒什么笑意:“這兩天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挑的蛋糕不好,你不喜歡,還是你那天心情不好。又或者是,你根本就是討厭我,這個人。”
她聲音發緊,無言垂眸。
“是后者吧。”
“秦既南……”
他抄兜往前走。
時不時有假的斷肢殘臂從上方扔下來,秦既南走在她前面,把那些都踢開。
走到盡頭,秦既南的手搭上門,身后忽然傳來很輕的一聲:“秦既南,對不起。”
她聲音好聽,化雪般的清柔,此刻帶了點啞,更能到人心里去。
他置若罔聞,推開那扇門。
入目滿是大紅色,這竟然是一間古代版的喜房布置。
葉蓁慢他半步,還沒反應過來,屋內忽然涌出一堆穿著大紅色衣服的NPC,簇擁到他們身邊:“恭喜新人,佳偶天成,新婚如意。”
他們臉上都涂得煞白,看起來極為嚇人,葉蓁心里顫了一下,被迫被幾個女NPC架著到梳妝臺前。
秦既南也被另外的幾個男NPC帶走了。
葉蓁強忍著害怕,面上表現得鎮定,幾個女NPC一邊在她耳邊故意“咯咯咯”地笑著,一邊拿簪子去挽她的頭發,往她身上披一件紅色喜服。
葉蓁不敢往鏡子里看,有塊紅布蓋到她頭上,她聽見一道聲調詭異的男聲:“新郎新娘子送入洞房嘍!”
視線全部被紅色遮擋,她被推搡著坐到一塊硬床板上,周圍的NPC們似乎任務完成,滿意離去。
空間霎時恢復安靜。
葉蓁試探性地,想伸手掀掉頭上的東西,有人先她一步,挑開那塊紅布。
她猝不及防撞進一雙漆黑的桃花眸中。
四目相對,二人都愣了愣。
少女雪膚紅衣,臉龐映著微微搖曳的燭光,廉價松垮的紅色外衫套在她身上,似乎都變得精致昂貴了些。
她長發被一根流蘇簪挽著,挽得很隨意,幾縷碎發,掉在頰邊。
紅燭點眸,喜服著身。
霎那間的錯覺,好像真在他們古時的成親場景。
秦既南片刻恍神,收回手,下一秒,葉蓁伸手拽住他的衣服。
“秦既南。”她鬢間流蘇微晃,“你聽我說兩句話。”
他低眸。
葉蓁捏著他衣角的掌心出汗,微微啟唇:“對不起。”
秦既南盯著她,兩秒,他嗤笑一聲,把自己衣服從她手里抽走。
而后,徑直將那件喜服從身上脫了下來。
葉蓁睫毛顫了顫。
她也脫掉頭上身上那些累贅,走過去,嗓音清啞:“抱歉,我真的不是有心的,不是蛋糕不好,也不是你不好,是我自己的問題。”
她在他身后說完這些話,秦既南沒動,片刻,他緩慢轉身。
葉蓁后背忽地撞上墻,她仰頭,對上秦既南壓低的面龐。
男生低著頭,眉眼漆黑,盯著她的眼,視線似乎想要透過她的眼睛,看透她內心到底在想什么。
“葉蓁,打一巴掌給個甜棗。”他情緒難辨,“是嗎?”
膝蓋被抵住,發疼,葉蓁胸口忽然有點悶的酸:“不是。”
“那是什么?”
“真心道歉。”
“真心?”秦既南眸光沉淡,伸手勾上她的一縷頭發。
她渾身僵住,為他與她接觸皮膚的熱度,為他身上熟悉的氣息。
“你知道什么樣的道歉有用嗎?”秦既南把她那縷發絲掛到耳邊,慢慢地說。
“我不知道。”
葉蓁腦袋靠著墻壁,一室紅暗里,她下巴雪白,仰頭看著眼前人。
忽然,她指甲猛地嵌入指腹。
秦既南長指貼在她的側臉,順著下滑,輕捏她下巴。
而后,低頭,唇碰了碰她的唇。
他的手是涼的,唇也是。
她身體僵硬,一動不動。
纏繞的氣息里,秦既南低頭看她:“這才是,道歉。”
葉蓁手指蜷縮,長睫輕顫。@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陡然松開她的下巴,垂眼,剛想出聲時,她忽然踮腳,手指攀著他的衣服,吻了上去。
相似的動作,這一次,實打實吻到了他唇間。
少女身周玫瑰暖香撲面而來,氣息縈繞在鼻尖,鉆入唇齒。
秦既南下意識扶住她腰,掌心貼上的剎那,才發現這姑娘體溫高得驚人。
他張嘴,嘗到她的唇,柔軟,沁香,還帶著點兒緊張的顫抖。
一室黑暗里,混亂旖旎的吻。
唇齒糾纏間,她不知為何,輕輕喘氣,在他耳邊:“你教的,這樣,可以嗎?”
第 32 章
額頭抵在秦既南肩上。
她缺氧, 頭腦也發懵,說完那句話,自己都記不清自己說了什么。
秦既南輕捏著她的下巴, 低頭看她, 指腹摩挲,好似在感受著她肌膚的溫度。
葉蓁就那么看著他, 思緒在這個時刻被凝固。
他停下動作, 換了個位置,貼她的額頭。
皮膚熨帖著皮膚,不知為何,葉蓁覺得秦既南身上好涼, 肩膀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他皺眉,面色不甚好地看了她一眼。
“葉蓁。”口氣也不好, 冷冷的, “你想把自己燒死嗎?”
……
撥了工作人員的電話,人來得很快,開門把他們帶出去。
其他幾組都還在密室里和各種機關以及NPC斗智斗勇,工作人員倒是很貼心, 一眼便看出葉蓁狀態不對:“要不要幫忙叫車。”
“不用。”秦既南回頭, 看到葉蓁還在原地站著, 圍巾掉了半邊, 松松散散地掛在肩膀上。
微微垂著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沒走過去, 隔幾步看她,語氣聽上去還是很淡:“我去開車, 你等一會兒。”
葉蓁略顯緩慢地抬頭,觸到男生冷淡面龐, 她搖頭:“我去學校醫務室就好。”
“嗯。”他淡淡應了,轉身。
她本來是想說,她自己走回學校就可以。
可看著秦既南的背影,想到什么,又把這句話咽了回去。
密室逃脫的場館離學校很近,開著車,不過轉眼的功夫就到了。
葉蓁靠在座椅里,頭暈感后知后覺,整個人都有點兒喘不過來氣的難受。
車停下,她沒感覺到,閉著眼沒動。秦既南繞過來,拉開車門,伸手把她掉下來的圍巾搭回了肩膀上。
葉蓁睜眼,她眼睛被燒得有些紅,看到站在車外的人逆著光,手搭在車門上。
她慢吞吞下車,圍巾遮住大半張臉,走進醫務室,這波流感來勢洶洶,即使知道學校里現在感冒發燒的人多,醫務室里病人的數量還是超乎了葉蓁的想象。
護士給她量體溫,溫度直逼39度。
人還沒被燒傻,真是幸運。
醫生問她燒了幾天,葉蓁搖頭,從墓地回來之后,她就一直昏昏沉沉地感冒著,也不清楚自己是從哪天開始發的燒。
又問了些其他的情況,她一一答了,醫生開藥單,讓她去那邊等著吊水。
葉蓁咳嗽一聲,嗓音微啞:“不能吃藥嗎?”
醫生頭也不抬,“你想燒成肺炎嗎?”
她被噎住,一直在旁邊一言不發的秦既南彎腰抽走藥單:“謝謝醫生。”
醫務室里到處都是感冒發燒來打點滴的學生,只剩一張小沙發可以坐。
葉蓁撐著腦袋等了一會兒,秦既南去把藥單給護士,回來時給她帶了一杯熱水。
白色一次性紙杯,水是在那邊飲水機里接的。
“謝謝。”她輕輕啟唇,接過那杯水,溫度很燙,灼著手心。
秦既南在她身邊坐下,打開手機,不知道在給誰發信息。
二人之間氣氛有種詭異的沉寂。
他不開口跟她說話,葉蓁也沒有說話的力氣,她燒得頭腦發懵,整個思緒都像一團漿糊。
低頭喝水,唇很干燥,碰到杯口,水汽立刻潤濕了唇瓣。
這樣的觸感,讓她莫名想到剛才在密室里,那個混亂的吻。
她主動貼上去之后,后面的動作,都是秦既南扣著她的后腦勺,他親她,力道很重,甚至有痛感。
帶著他的情緒。
葉蓁握著杯子的手微微收緊。
“葉蓁。”一道女聲拉回思緒,護士拿著吊瓶來到她面前,核對,“是你嗎?”
“嗯。”她點點頭。
護士熟練地把吊瓶掛上去:“扎哪只手?”
“左手吧……”
秦既南收了手機,目光瞥過去,少女把手伸到護士面前,另一只手握著水杯,擋到眼前。
她頭微微后仰,枕著沙靠背,眼睫閉合,蒼白皮膚被燒得有些紅。
喝了水,唇瓣潤澤。
護士動作熟練干脆,針扎進去之后一邊調整流速,一邊跟秦既南說:“男朋友吧,注意點她的情況,她血管細,容易鼓針,疼的話及時喊我。”
他們走哪兒都被誤認為男女朋友,葉蓁睫毛動了動,聽到秦既南開口:“謝謝。”
冰涼藥水順著軟管流入血液。
她手里的水見底,旁邊人在此時起身,拎著車鑰匙向外走。
他應該是要走,送她過來,已經算得上仁至義盡。
“秦既南。”葉蓁看著他的背影開口,“謝謝……”
那身影頓了頓。
秦既南回身,視線落到她病色懨懨的臉上,停了下,沒說話。
她卻又再度開口,啞聲慢道:“還有……對不起。”
他扯了下唇,轉身離開醫務室。
盯著秦既南離開的方向幾秒,葉蓁收回視線,身旁空蕩蕩的,她把紙杯放到一旁,仰頭抬手,手背搭在滾燙的額頭上。
胸口說不上的悶,頭也疼。
她體質算不上好,從小到大每逢換季就經常生病,孟書華不會陪她吊水,往往只會帶她去醫院,扎上針之后離開。
就像現在這樣。
立冬那天,是爸爸的忌日,也是她的生日。
太多的事亂在腦海里,沒想到會在那天看到秦既南,沒想到他會專門來給她過生日。
看到他,她冷靜不了。
她只是想讓自己冷靜一下。
對與錯都無從分辨,葉蓁閉著眼,渾身溫度在不斷隨著流入的藥液蒸發,帶走病毒的同時,好像也帶走了她的力氣。
只想放空。
醫務室內挺安靜的,來打點滴的同學都很有素質,只會小聲和陪自己來的人聊天。
護士窸窸窣窣來往扎針換藥。
耳邊好像有腳步聲,葉蓁睜開眼,去而復返的人站在她面前,擋住了刺目白光。
他手里拿了張薄毯,彎腰蓋到她身上。
男生眉眼淡薄,不笑時五官輪廓越發明顯,骨相優越,權貴之家養出的矜傲感。
柔軟毛毯落到身上,一同蓋住了她露在外面凍得冰涼的手。
“秦既南。”她盯著他的睫毛,微微動唇,“謝謝……”
“你只會說這兩個字嗎?”秦既南撩眸,和她對視,“下一句是不是又要說,對不起?”
葉蓁眼皮輕輕顫了顫。
緘默良久,秦既南直起身,掃一眼空的杯子,重新去給她倒了一杯水。
再回來,他坐回了她身邊。
葉蓁余光里看見秦既南打開了手機。
“你不走嗎?”她問。
“你叫個室友來,我就走。”
“我自己可以。”她出聲很低。
秦既南沒回她這句話,過會兒,他招手,叫護士來換藥。
一共三瓶,剛才吊完的是最小的一瓶。
葉蓁沒注意到,她扭頭看了秦既南一眼。
她狀態實在稱不上好,病態蒼白,脆弱得讓人心軟。
此言一出,空氣陡然沉寂幾秒。
倏然,秦既南開口:“也對,我怎么能不離你遠一點呢。”
這句話砸到了葉蓁心坎上,她腦子嗡嗡的,伸手拽住他:“我不是那個意思。”
“是嗎?”秦既南在她身前轉身低眼。
她又開始心口難受,不知該說什么,她已經跟他道過歉,他擺明了不想再聽到對不起三個字。
葉蓁不會哄人,她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從小到大,身邊并沒有關系特別親密的朋友,和所有人關系都是淡淡的。
她閉眼,重復:“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
手中攥著的布料慢慢被秦既南抽走。
他坐回來,坐到她身邊,一言不發地玩手機。
葉蓁也不說話,氣氛就這么一直僵持著,僵持到她的藥瓶見底。
她在冷清的寂靜和高燒中昏沉闔眼,仰頭靠在沙發上,一手遮眼,中途睡過去。
睡時意識朦朧,半夢半醒間,她覺得自己好像靠到了一個人的肩上。
他穿著毛衣,毛衣柔軟,骨骼卻有些硬,滿身冷淡松香,她的呼吸卻是燙的,拂在他的肩頭。
“秦既南……”少女眉頭微皺,好像是下意識,呢喃他的名字。
她在夢中看見他,都是不開心的,皺著眉的。
秦既南垂眸,人半落到他懷里,她發著燒,身子很燙也很軟。
他抬指,指背碰葉蓁額頭,碰上的那一刻,少女眉頭忽而輕輕舒展。
他動作微滯,她臉頰貼著他的肩頭。
水流一滴一滴,緩慢而漫長,灼心的溫度漸漸降下去,渾身痛感也好了許多,葉蓁迷迷糊糊醒來時,發現自己真的靠在秦既南身上。
她還以為那是夢。
渾身一涼,葉蓁抬頭看了一眼,男生頭也后仰,閉著眼,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她立刻清醒,坐回去,恰好此時護士路過:“你的水沒了,我來給你拔針。”
“好。”葉蓁點點頭,掀開身上毛毯,把手遞過去。
她聽到身旁有些微窸窸窣窣的動靜,猜測是秦既南也醒了。
她不能確定他是不是睡著了。
在這片刻失神里,護士干脆利落地拔了針,手上束縛消失,葉蓁按著針頭,曲指活動微僵的左手。
“走吧。”秦既南起身,順手拎走了她身上的薄毯。
葉蓁頓了頓,先去護士那里詢問:“您好,我在哪里付錢。”
“付錢?”護士詫異,“錢都是扎針之前付的。醫生開藥單,你拿藥單來找我,那時候就付過藥費了。”
“是這樣,好,謝謝您。”
護士對她印象深刻,多嘴說了一句:“你男朋友付的,他對你真耐心。剛才你睡著的時候他也沒玩手機也沒干別的,一直注意著你藥水的情況。”
葉蓁微怔:“一直?”
“是啊。”護士低頭晃藥瓶,“兩個多小時呢,你看外邊兒陪著來的不少都睡著了。”
葉蓁又說了一聲謝,把圍巾圍好,出醫務室一股冷風刮來,外面的天已經黑了。
秦既南在車里等她,指間夾了一根煙,懶懶地搭著窗。
煙霧飄散在冷空氣里,清苦冷冽。
葉蓁走過去,想說謝謝,又想起他說的那句話,咽回去改口:“醫藥費多少,我轉你。”
“80。”
“微信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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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你。”
男生穿著黑毛衣,發與睫鴉黑,側臉很白,輕描淡寫的口吻,肉眼可見的冷淡。
葉蓁站在車窗外,煙在他指間無聲燃燒著。
她盯他良久,秦既南始終不曾偏頭看她一眼。
于是她收回目光。
“時間不早了,那我先回去了,今晚麻煩你,多謝。”
秦既南從后視鏡中瞥到少女退后了一步,冷冷清清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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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說-
掛了兩天水,葉蓁燒徹底退去,夜里,擺脫一周的昏沉多夢,她一夜安眠。@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身體里的疲乏感減輕大半,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許多。
只是還有點咳嗽的后遺癥。
周五中午,午睡起來,葉蓁倒杯溫水,吞了兩片咳嗽藥,在手機上回復孟顏的消息。
孟顏兩輪面試都順利通過,只還剩一輪和hr敲定薪資的終面,她忍不住在微信上和葉蓁分享著喜悅。
發燒的事葉蓁沒跟她說,只恭喜她此行順順利利。
孟顏:【我過兩天回去,你還沒吃生日蛋糕吧,等姐姐回去給你買。】
看到生日蛋糕那四個字眼時,葉蓁怔了怔。
她想起什么,過去一周病得有些神志不清,做的事,說的話,都像在夢里一樣。
她手指不自覺地下滑,看到和秦既南的聊天框,她給他轉賬80醫藥費,他收下她的錢,一句多余回復都沒有。
第一次。
是第一次。
她盯著聊天框出神,直到屏幕上忽然跳出一條新信息,視線才重新聚焦。
信息是沈清央發來的:【蓁蓁,在嘛?】
沈清央:【有件事可能得拜托你。】
葉蓁回神,回復:【在,學姐你說。】
這條信息發出去,等了一會兒,沈清央發來了一條很長的語音:
“下個月不是圣誕嘛,學生會想辦一個圣誕的活動。我和其他幾個部門的部長前幾天開會討論出了幾個方案。我把方案發你,你整理一下發給秦既南,讓他們外聯拍板決定用哪個,拉哪兒的贊助。”
語音剛播完,沈清央那邊發來了幾個文件。
葉蓁指腹停在屏幕上,打字:【學姐,問外聯其他人可以嗎?】
沈清央的回復顯得有些猶豫:【可能不行,反正最后要他來決定,你直接問他會快一點兒。】
頓了片刻,她回復:【好。】
這會兒寢室里沒人,葉蓁也懶得再抱電腦去圖書館,干脆就在書桌前整理沈清央發來的方案。
她發燒剛痊愈,整個人懶懶懨懨的沒什么力氣,弄得有點兒慢,快兩小時才整理完,抬頭一看,外面的天已經黑了。
立冬過后,晝短夜長,天黑得越來越早了。
葉蓁把文件發給秦既南,簡單說明了情況,等著他回復的時間里,她去食堂買了碗粥,當做晚飯。
直到她慢吞吞地把粥喝完,那人也沒回她信息。
葉蓁盯著電腦屏幕上的聊天框,片刻后,她掏出手機給梁從音打電話。
“喂,蓁蓁?”
“阿音。”
“有什么事嗎?”葉蓁不常主動聯系人,梁從音有點兒意外。
“嗯。”她說,“想找你幫個忙,能幫我問一下沈如澈,秦既南在哪嗎?”
“啊?”梁從音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找他有事。”
“這樣……”梁從音消化著信息,“好,我幫你問一下,待會兒發給你。”
“謝謝你,麻煩了。”
“不客氣啦。”
掛掉電話,沒等一會兒,葉蓁就收到了梁從音轉發的位置信息。
她關掉電腦,換上出門的衣服,順便把文件從樓下打印成紙質版帶上了出租車。
地兒算不上遠,二十多分鐘車程,葉蓁在club門口被前臺攔下。
“抱歉,我們這里是會員制,所以您……”
“我找秦既南。”
她打斷那人的話,語氣禮貌:“麻煩你讓他出來一下。”
前臺打量眼前漂亮非凡的女孩:“您貴姓?”
“葉。”
前臺進去,包廂門口敲兩下門,聽到聲兒才打開門,說有人找。
包廂里挺熱鬧,喧囂浩蕩,大家在給剛回國的齊允辦接風宴,有人在吧臺那喝酒聊天,有人湊一桌打著牌,都是一個圈子里玩的公子哥,幾張牌甩出去,輸了便是五六位數,眼也不眨。
左側那邊兒是臺球桌,齊允干脆利落打進一顆球,聞言笑了:“來找阿既的,稀奇,直接讓她進來吧。”
前臺猶豫著,看向秦既南,等他說話。
靠著球桌的人換了巧粉,涂抹桿頭,眼皮都沒抬一下。
像是默許。
端著酒從吧臺那邊過來的桑寧反而不悅:“什么人找啊,不見。”
當事人不說話,這兩個人意見不統一,前臺左右為難。
秦既南在此時直起身,去桿筒那換了根桿,漫不經心撂下一句話:“換個桌,開臺九球。”
齊允來了興致:“來來來,重新開,咱倆打嗎,還是2v2,寧寧你跟我們打?”
“我才不打。”桑寧翻了個白眼,“齊允你故意的吧,明知道我不會。”
“教你嘛,這有什么難的。”
“不要,教你那些妹妹們去吧。”
就在這倆人你一句我一句拌嘴的時候,前臺默不作聲地離開,到外面請葉蓁進去。
“他不愿意出來嗎?”
前臺再度為難:“要不您直接打個電話。”
葉蓁垂眼想了幾秒,作罷,跟著前臺走到包廂門口進去。
里面熱熱鬧鬧的氣氛,她一眼便看到秦既南,頎長身子,一身黑色的衣服,既冷又遠。
她頓了頓,徑直走過去,沿途不少或明或暗的目光落到她身上,葉蓁視若無睹,走到秦既南面前,喊他的名字。
他在球桌一側,抽桿,俯身。
葉蓁盯他兩秒,把手里文件放到他身旁桌子上:“學姐讓我給你的,讓你看過之后之后選一個出來。”
桌角冷光落在秦既南肩頭。
桿頭對準,滑過虎口,一聲清脆撞擊聲后,被擺成菱形的九球碰撞散開。
漂亮的,一氣呵成的開球。
葉蓁說:“秦既南。”
他的動作太賞心悅目,一擊而中,一號球落袋。
“知道了。”他直起身,巧粉擦桿頭。
葉蓁轉身就走,齊允很有眼力見地上前一步攔住她:“誒誒誒,妹妹,怎么剛來就走,不多玩會兒?”
葉蓁心情不好,連帶著面色都冷若冰霜:“你誰?”
“齊允,我跟他發小。”齊允面色不改色心不跳,習慣性擺出他平時撩妹的姿態,“沒人愿意跟我打臺球,我打不贏阿既,你跟我一起怎么樣,我們2V1。”
“我不會。”葉蓁繞開就想走。
“不會可以學嘛。”齊允笑得風流,“你看你想讓阿既教你還是我教你?”
“砰——”
他這話音剛落,身后傳來球落袋聲,轉身看到秦既南面色淡薄,一桿把剩下的球都打進了洞里。
葉蓁停步,目光瞥過又收回,臉色緩和,甚至對著齊允微微笑了笑:“難嗎?”
她穿著白色羊絨大衣,內里是同色毛衣和牛仔褲,身姿修長,婷婷站在那,硬生生把一身清雅的顏色穿出明艷感。
齊允被驚艷到一瞬:“不難,你先去挑個桿。”
侍應重新開了一臺九球,葉蓁走到桿筒那,秦既南也在,他抱胸靠著墻,看她挑桿。
對她來說,這些桿子都長一個樣。
葉蓁隨手拿了一個。
拿完對上秦既南的目光,他面無表情:“你跟他打?”
“不然呢。”
“好樣的。”他扯唇,“你知道他什么人嗎?”
“不知道。”葉蓁說,“你發小,不應該是和你一樣的人嗎?”
秦既南撩眸睨她。
“你罵誰。”
“對不起。”葉蓁咬舌,垂眼,“我意思是,和你一樣是好人。”
“好,行。”秦既南臉上神情難辨,“那你去跟他打吧。”
“秦既南。”葉蓁自知失言,兩步追上去,拽住他手腕,“你不教我,我怎么和他打,我肯定輸。”
“讓他教你。”
“我不認識他。”
“剛才不是聊得挺好的。”他不冷不熱,“再聊幾句就認識了。”
她不說話,力道收緊,快把他衣服扯出痕跡。
“別拽了。”秦既南回身。
葉蓁下意識松手。
她手里桿子被人抽走,二人之間的距離也陡然拉近,秦既南指腹抵著桿子:“你真要學?”
“不想輸。”
“好。”他輕壓睫毛,帶她來到球桌前,轉了下桿子,搭上球桌。
脊背被人輕壓了下,葉蓁俯身,憑借記憶復制她剛進來時看到的秦既南的動作。
只有畫面印象而無手感,她不倫不類,他在她身側,右手環過她肩,幫忙調整她的姿勢。
葉蓁僵住。
這樣的姿勢,她整個人都在秦既南懷里,他若即若離貼著她后背,腰間骨骼、肌肉,觸感紋理分明,清淡松木香把她渾身包圍。
清醒狀態下,明亮燈光下,眾目睽睽中。
她清楚感受到他皮膚的溫度,心跳的頻率。
輕輕一擊,秦既南握著她的手,漂亮開球。
“視線集中。”他輕掰她肩膀,指腹隔衣按她手腕上方,“發力點在這。”
葉蓁從小到大,都知道自己學習能力強。
她不喜歡背書,文科照樣考第一,不喜歡法學,也能做到成績叫卞教授稱贊。
不喜歡,不代表學不好。
此刻,她卻渾身僵硬。
秦既南的話在耳邊,他嗓音清沉,熱氣拂過臉頰,帶她轉移位置。
一號球、二號球、三號球……
她像提線木偶,看著球漸次落袋,她被他帶著,一桿清臺。
球桌變空,葉蓁掌心出一層薄汗,她回眸,鼻尖與秦既南臉頰方寸之遙:“你贏了。”
他眼尾上揚,幽黑目光落在她臉上:“你和他打的,算你贏。”
她不說話。
“還要再玩嗎,有更難的,斯諾克。”
“秦既南——”葉蓁身體繃著,側身,臉頰堪堪碰到他的下頜。
他視線定格在她臉上,頃刻,漫不經心勾了勾唇。
“葉蓁,你哄人就這么點兒耐心嗎?”
第 33 章
洗手間。
水龍頭被撥開, 冷水沖過男生骨節分明的手指,齊允靠在一邊,吊兒郎當笑:“我說我聽阿澈說上次他去醫院檢查, 你拋下他去送一個姑娘。我心想何方神圣能比阿澈還重要, 今天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秦既南垂著眼, 語氣淡淡:“你人在國外, 消息倒挺流通。”
“那當然,難得你有看上的人,我快好奇死了。”
齊允嬉皮笑臉:“原來你喜歡這樣的,這姑娘挺有性子。”
冷冷清清的, 挺不好惹,見他第一眼口氣稱得上煩。齊大少爺活了二十年, 還是頭一遭在女孩子面前吃不開。
秦既南擦手, 目光偏過去:“不然呢,喜歡你這樣的。”
“你他媽。”齊允抱住自己,“你少跟我開這種玩笑,趕緊去哄人姑娘去, 我看她可不好哄。”
“你時差還沒倒, 話怎么這么多。”
秦既南抽紙擦手, 轉身出門。
門外桌球臺邊, 葉蓁抱著她打印好的文件,靠在臺球桌上等人。
她整個人都有點放空, 手心耳后微微發燙,不像前幾天發燒的感覺, 卻比發燒更灼心。
指腹蹭過掌間,一點黏膩的汗。
她承認, 她是有那么一點兒在哄秦既南沒錯,她說錯話在前,他冷待也是應該。
所以主動來找他,主動求他教她打臺球。
只是,好像用處不大,一局九球結束,她什么都沒記住,沒記住姿勢,沒記住發力點,縈繞在鼻尖腦海的,是秦既南的嗓音,秦既南的溫度。
他好像還是在生氣。
沒經驗,真不知道怎么哄。
葉蓁在這出著神,沒注意到面前走來一個人,直到一瓶橙汁遞到她面前,她抬頭,看到了靳然。
“在等阿既?”
“嗯。”
“喝點東西嗎?”他掂了掂手里的橙汁,“還是讓人給你倒點別的?”
猶豫片刻,葉蓁接過來:“謝謝。”
莫名其妙的,她確實是有些渴。
靳然遞給她,走到臺球桌邊,伸手輕輕撥球:“好玩嗎,剛才看你們在打?”
葉蓁點點頭,又搖搖頭:“我不會,會的人應該會覺得很有意思。”
“剛才阿既不是在教你?”
“沒學會。”
靳然微微挑眉。
他性格稱得上挺好,從見第一面時就這么覺得,葉蓁對靳然觀感比齊允好很多,她頓了頓,坦然承認:“是我不夠專心。”
靳然笑了下,卻沒什么笑意:“剛才過來就覺得你好像有心事。”
葉蓁沒答,安靜片刻,她扭頭去問:“方便問你個問題嗎,你和秦既南熟,知道他喜歡什么嗎?”
靳然偏頭,眼底盛著微微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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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了頓:“或者說,他平常會跟人生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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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然手里捻著球,他笑:“你們鬧矛盾了?”
葉蓁低頭喝橙汁,默不作聲,算是默認。
靳然手里的球輕輕一滾,另一個球被撞進洞里,他回憶:“阿既嘛,我還真想不起來他什么時候生過氣。他不太愛跟人計較雞毛蒜皮的小事,跟家里人,可能有過。跟我們這些朋友,倒是沒有過。”
橙汁在舌尖過了一圈,新鮮酸甜,葉蓁說:“謝謝。”
“不客氣。”靳然聳聳肩,“沒幫到你什么。”
這句話話音剛落,轉眼便看見轉角處秦既南從洗手間出來,靳然微微直起身:“阿既來了,那我先過去了,下次見。”
葉蓁輕輕點頭,順著他的目光看過來,秦既南先去了打牌那兒的沙發,從沙發上拎起一件黑色夾克。
其實他們剛才打球時,便已聚了一圈的目光,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好奇,有驚艷,也有高高在上的輕慢。
“不是吧阿既,這就要走了,重色輕友啊。”沙發上,有人打趣他。
秦既南彎腰去桌上拿車鑰匙,聞言頭也沒回:“我不走,留下來陪你玩?”
齊允樂出聲,對那人說:“別說是這么漂亮的姑娘來找,就是寧寧現在讓我送她,我也立刻二話不說就走。”
“你他媽,齊允,這可是你的接風宴。”
“誰樂意跟你們一群男的玩。”齊允沖桑寧挑眉,“我們走嗎寧寧?”
桑寧原本就不爽,余光里一直看著秦既南,他壓根沒看她,于是沖著齊允發火:“你會不會說話。”
“開個玩笑嘛大小姐,別生氣。”齊允還是笑。
秦既南懶得搭理,套上外套,一群人的交談都拋在身后,他走到葉蓁面前:“走嗎?”
包廂里暖氣開得足,打球前她就脫了外套,此刻抱在懷里:“去哪?”
車鑰匙轉在手里,他垂眼看她:“你想去哪?”
她自然是回學校,葉蓁收緊胳膊,把手里文件遞過來:“我回學校,我自己打車就好,你記得看這個,給學姐答復。”
秦既南卻像是沒聽見這句話,就站在她面前。
葉蓁的手停在半空。
她微微有些僵硬,許久,他伸手抽走,聲線有些涼:“挺好的,還沒忘記來這一趟的目的。麻煩你過來了,需要報銷打車費嗎?”
她掌心倏然變空,輕咽口水:“秦既南,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
他掏出了打火機,拇指有一下沒一下剮蹭著砂輪,火光在面前明明滅滅。
葉蓁已經不知道怎么說,她深吸一口氣:“好,我先走了。”
說完,拿上一旁的手機轉身就走。
火焰倏滅,秦既南盯著她的背影。
推開門,走過長廊,葉蓁乘電梯,一路上腦子都是熱的,出了club的大門,冷風吹過來,才覺得自己清醒了些。
她和秦既南,好像就不能好好說話。
靳然說他從不跟人計較小事,不怎么生氣,怎么到了她這里,就這么難哄。
葉蓁在路邊站了一會兒,快入冬,北城的風冷而干燥,她低頭扣緊大衣上的扣子,攏緊圍巾,剛準備伸手去攔路過的出租車時,一輛黑色跑車停在她面前。
無框車窗緩緩下落,男生面色淡薄,側過臉,在昏色里看她。
這個人,她抿抿唇。
車輛來來往往,深沉的夜,刮著風,樹葉歪歪斜斜飄落。
葉蓁手在大衣口袋里,就那么和秦既南對視,冷的夜,她穿得很暖,粉圍巾,白大衣,清清艷艷的,無聲沉默。
他也不開口,一只手搭方向盤,神色晦暗不明。
僵持片刻,她敗下陣來,伸手拉開車門上了車。
秦既南踩一腳油門,車匯入車流。
葉蓁調整自己的衣服,圍巾,扣安全帶,窸窸窣窣一陣動靜后,她才出聲問:“你也回學校嗎,順路嗎?”
片刻的沉寂,他輕瞥她一眼,才開口:
“不順路。你都敢上車,還擔心我把你帶去別的地方嗎?”
她微微沉默:“你要把我帶去哪兒?”
“你猜。”
“秦既南——”葉蓁深吸一口氣剛想說話,手機突兀響起一串鈴聲,她掏出來,看到是孟書華的電話。
“喂,媽媽。”她把頭偏向車窗,看不斷倒流的街景。
“不回家?”孟書華開口問道。
葉蓁微頓,玻璃車窗上映照出她下垂眼皮:“這周有點兒發燒,明天可能還要去醫務室打點滴,所以就不回去了。”
“發燒?”
“嗯。”
“多少度?”
“38度多。”
“現在退燒了嗎?”
“嗯,但還是有點兒不舒服。”
隔著電話,葉蓁聽到孟書華有片刻停頓,隨后,是一貫冷淡的口吻:“知道了,你休息吧。”
掛掉電話,手臂緩緩下垂,停了一會兒,葉蓁把手機丟回大衣口袋,望著窗外出神。
玻璃上,她能看到自己,也能看到秦既南的模糊剪影。
經過一個路口,紅色數字跳躍,他停了車,看過來,視線和她的在車窗上交匯。
“還在發燒?”秦既南語氣里的冷意似乎有些緩和。
葉蓁單手支著臉,回頭:“沒有,已經好了。”
他盯著她,不相信的樣子。
“真的。”她自己用手背貼貼額頭,“只是還有點兒咳嗽,醫生說是后遺癥,吃消炎藥就好。”
他皺眉,倏地,胳膊伸過來,手碰了下她的額頭。
打臺球時,他的皮膚是溫熱的,現在也還是熱的。
葉蓁睫毛翕動。
秦既南很快收回手,松開剎車,車子過了路口,他出聲:“手機沒電關機了,我不知道。”
言下之意,不是故意看到她消息不回。
葉蓁側眸看他,男生側臉輪廓干凈,樹影光線在他臉上輪轉,反而襯得皮膚質感和五官更加好看。
她嗯了聲,隨后問:“你不生氣了?”
此言一出,秦既南瞥了她一眼,沒答。
葉蓁抿抿唇,垂睫,手里開始繞圍巾上的流蘇,一下一下,纏了手指一圈又松開。
他說她哄人就這點耐心,她不知道,還能怎么做,他才能不生氣。
她是真的沒經驗,問了他的朋友,也不知道。
胸口有點悶著氣,后半程,二人都不說話。二十分鐘左右,車一路開到學校,停在她的宿舍公寓樓下。
熄了火,也沒開車門,二人就這么坐在車里,車外時不時經過回宿舍的人。
宿舍門口,有許多相擁的情侶,沒有比秋冬更適合談戀愛的季節了,兩個人抱在一起,可以依得很緊,皮膚觸碰,都是體溫的傳遞。
封閉車廂里,氣氛卻有點兒僵持。
葉蓁不小心把圍巾上的流蘇打了個死結,怎么解也解不開,她心里的那點悶意一時變得更煩,指腹被壓得通紅。
打破寂靜的,是“咔噠”一聲,秦既南解開車門鎖,平靜說:“沒生氣,天冷,你回去吧。”
葉蓁手指停滯,扭頭。
她定定地盯著他,他也回過頭來,“哦”一聲,補充道:“至于那幾個方案,我會看的,今晚就給沈清央準信。”
“你可以放心了。”
她還是看著他。
抿成一條直線的唇,雪膚烏發,一身打扮,和她生日那天一模一樣。
只是神情不同,那天燭火下,他看不清她的神情,現在,她眼里卻寫著點兒倔強的委屈,有言難辨的模樣。
秦既南看著葉蓁,幾乎要維持不住自己的表情,他偏頭,按下車窗,冷風瞬間鉆進來。
葉蓁忍不住輕咳一聲。
他手指停頓,車窗又被關上。
“秦既南。”她喊他。
樓下路燈壞了,一閃一閃。
他頓了頓才轉身。
“咔噠——”
安全帶鎖扣被解開,少女突然傾身,唇徑直貼到了他的唇上。
暖的,香的,玫瑰花瓣一樣的氣息撲面而來,柔軟唇邊輕輕一貼,隨即抽離。
她睫毛顫了顫,看他,呼吸綿熱。@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秦既南,你怎么這么難哄。”
咫尺之距,秦既南盯著她的眼睛。
葉蓁眼皮忽地一跳,想退回去,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她后腦勺被人扣住,主動變成被動,他猝不及防地吻上來。
“唔……”
呼吸驟然被堵住,她下意識抬手,指尖攥上男生的毛衣,尋找支點。
這更方便了他,他親著她的唇,另一手攬上她的腰,徑直將人從副駕駛座抱了過來。
身體陡然騰空,葉蓁心突突一跳,她被迫張嘴回應了這個吻。
他親她,呼吸炙熱,親得好重,唇齒相碰,帶著點禁錮已久的懲罰意味。
她根本不懂換氣,快要溺斃窒息,伸手推拒,指尖用力到蒼白,他置若罔聞,捏她下巴,更狠的吻。
密閉的車廂,像是扔進了一把火,空氣瞬間被點燃。
和密室那次的混亂茫然不同,這次葉蓁是清醒的,難舍難分的親密,濕潤的,用力的,她無力抵抗的。
“秦。”
圍巾橫亙在二人中間,她快要喘不過氣,仰頭,唇片刻分離,擦過秦既南的皮膚,她喊他的名字。
她眼眶都紅了,圍巾被揉得亂糟糟,流蘇一端掉在她腿上,秦既南腿上。
秦既南聽到她急促的呼吸聲,停下,仍然禁錮著她的腰,埋首在她頸側發間。
他的呼吸也好燙,每一下,都掃在她的肌膚上,脊背像過電一樣,葉蓁渾身緊繃,幾乎快要語無倫次:“秦既南,你。”
“噓——”他食指輕抵她唇。
她咬牙,瞪他。
“小點聲。”他抵著她額頭,眼里有很薄的笑意,居然還有臉說,“被發現,是有點不好。”
“你也知道。”葉蓁臉色都白了,恨不得把自己縮起來,“你瘋了嗎?”
外面這么多人,人來人往,每一下腳步聲都近得像在耳邊,他居然就這樣,就這樣把她抱過來,抱著她親。
“嗯。”他說,“可能是有點。”
看見她的每一刻,都挺讓人瘋的。
葉蓁啞然,指甲嵌進指腹。
“你,秦既南,你剛才才說過,你不生氣,你現在——”
“我現在怎么了?”
她聲音戛然而止,身體僵硬,在他懷里,一動不敢動。
蓋因他又親上來,吻她耳側,體溫交換,他干脆把圍巾扔到了一旁,勾著她親。
周身都是熱的,葉蓁呼吸加暢,伸手推秦既南,手卻被他扣住,穿過她指縫,十指相扣,按到了方向盤上。
他親她的唇,游移過臉側,碰到她耳垂,輕輕舐吻。
渾身忍不住蜷縮,葉蓁脫力,睫毛顫抖。
被他十指相扣的手都發軟,她想推開他,又不剩一點力氣。
“葉蓁。”秦既南念她的名字,有點啞的嗓音,染著情-欲。
他收了力氣,揉捏她的指尖,吻她泛著薄紅的臉頰,繾綣親昵。
“好多人…你不能……”
“蓁蓁。”他又放低了聲音,輕哄的口吻。
兩個字,掉進她心坎里。
葉蓁覺得自己也瘋了。
她放棄掙扎的力道,她竟然任由他親她,在車里,在宿舍樓下,樹蔭落在車前蓋,路燈光線昏暗,他們的身影影影綽綽,有心之人不可能發現不了。
好溫柔的吻。
她從此不敢看觀音。
第 34 章
整個人的呼吸都要斷氣。
高中自習課上, 老師曾放過一部電影,葉蓁記得,那部電影的名字叫《初吻》。
舞池中燈光搖曳, 14歲的女孩回眸, 身后是正在給她戴上耳機的男生,后來他們肩碰肩在電影院中看電影, 昏暗空間里, 視線相對,一個自然而然仰頭,一個俯首接吻。
那一幕在葉蓁腦海中記了好久,也是她最初對愛情和初吻的想象。
但, 現在,此刻, 好像有些不一樣。
她渾身失力, 好熱,被秦既南抱在懷里,他身上也好燙,肌膚相貼, 他一遍遍親她, 溫柔的, 勾纏的。
一點兒都不純, 每一下都帶著欲。
都快忘了是在什么樣的地方,結束時, 葉蓁輕輕喘氣,掌心出汗, 像在發燒。
想起那天她發燒,密室里, 她覺得他身上好涼,碰一下,便上癮般的想要再靠近一點。
車前的路燈不知何時徹底罷工,滅了下來,車內徹底陷入黑暗,幾片葉子飄過車窗,簌簌風聲都被隔絕在外。
令人沉默的寂靜,唯一的聲響是他們的呼吸聲。
葉蓁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按到了秦既南肩頭,他就這樣抱著她,臉埋在她頸側,在微沉的呼吸里,啞聲喊她“蓁蓁”。
她渾身神經都發麻,向后掙脫。
他力道收緊一秒,又松開,任由她掙脫而出,用手捂住他的嘴。
“秦既南,”葉蓁惱羞成怒,“別喊了。”
誰允許他喊她蓁蓁的,還這樣一聲聲,貼著她的耳廓喊。
她眸中亮著濕潤的水光,臉頰和耳朵都好紅,唇色靡艷,秦既南被她捂住唇,定定看了幾秒,垂眼笑出聲。
熱氣掃得掌心麻麻。
葉蓁陡然松開手,指腹用力摩擦過掌心。
車內浮著二人身上混合的香氣,她還坐在他懷里,理智回攏,葉蓁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下車。
她立刻伸手去開駕駛座車門,開不開,回眸看秦既南,聲音里壓著惱意:“你怎么還鎖車門。”
秦既南往后靠,黑色毛衣被她扯得松散,冷白鋒利的鎖骨若隱若現,他盯著她,懶散翹唇:“不然呢,萬一有人從外面開門,我無所謂,怕嚇到你。”
葉蓁想捂上耳朵,不想聽他聊剛才的事:“那你現在開門。”
“你要下車?”他問。
“嗯。”她盡量控制自己恢復冷靜。
“好啊。”秦既南笑了,眉梢眼角都透著漫淡,他慢條斯理地把她被揉皺的大衣衣角撫平,然后說,“從駕駛座,從我身上下去,這樣外面人看見,都知道剛才車里發生了什么,也省得你走哪兒都有男的惦記。”
葉蓁動作僵住。
她臉上神色變幻莫測,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似乎在掙扎。
秦既南頓了頓,伸手把她掉下來的碎發勾到耳后,笑出聲:“這么怕被人看見,逗你的,外面天黑,不會有人看見。”
不,肯定有人看見了。
葉蓁想到方才他們接吻時無所顧忌的情況,沿途一定有人發現了。
她恨不能先找個洞給自己藏起來,幾乎快控制不住表情:“那你先開門。”
話音剛落,清脆一聲,秦既南懶洋洋地看著她。
葉蓁打開車門,逃也似的從他身上下去。
動作不穩,差點跌倒,秦既南順手還扶了她一把,說小心。
她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
車里,秦既南看著那條被落下的粉色圍巾,輕輕挑眉。
公主落下了她的水晶鞋-
回到寢室,沒想到另外三個人都在。
梁從音和唐雪瑩都是剛從圖書館回來,一個忙著去洗衣服一個忙著去洗澡,程錦坐在桌前敲自己的課程作業,聽到聲音摘下耳機回頭:“蓁蓁,你回來了。”
聽到別人慣常叫自己名字的疊字,不知為何,葉蓁突然間渾身不自然。
她嗯了聲,低頭換鞋。
“怎么這么晚,”程錦繼續敲自己的作業,隨口問,“你是去圖書館了嗎,怎么沒帶包。”
葉蓁頓了頓:“不是,出去了一趟。”
“外面好冷吧,我剛從外面回來快凍死了。”
“嗯。”
葉蓁有一句沒一句地接著,心緒尚難平,她把手機放在桌上,指尖微微顫抖。
程錦敲完了作業,長伸懶腰:“終于寫完了,累死我了。”
她說著轉身,看到葉蓁在發呆:“你怎么了,怎么感覺你回來就有心事?”
葉蓁回神:“沒有。”
“你發燒好點了嗎?”
程錦這么一提醒,葉蓁忽然想起來自己還沒吃晚上的藥,保溫杯里還有熱水,她擰開,剝出兩粒膠囊放進嘴里,仰頭喝水。
程錦趴在椅子上,看著她的動作,忽然定睛,咦了一聲:“你嘴唇怎么腫了?”
“咳咳咳!”葉蓁吞下藥,聞言突然被嗆到。
“你耳朵怎么也這么紅……”
順著程錦的話,葉蓁瞥到了鏡子里的自己,只是飛速掃過一眼,那異常都格外明顯。
“有點…上火。”她抽紙擦身上的水。
“上火?不是吧。”程錦戀愛經驗可豐富得多,拉著椅子過來瞇了瞇眼,“你少忽悠我,你這明顯是……被親的吧?”
三言兩語就被拆穿,葉蓁臉上的鎮定快繃不住。
“不是,真是???”程錦瞪大了眼睛,“你剛才是去?”
“不是。”葉蓁打斷她,抿抿唇,“你想多了,我是發燒上火,耳朵是被風吹的。”
“你騙鬼呢我根本不信,你快給我老實交代,是不是談戀愛去了,哪個男的啊我草,我怎么不知道,是誰這么有本事能得你青眼,何方大神我真想見識見識。”
程錦是真的有點兒激動,連珠炮似的話砸出來,她跟葉蓁當室友一年,對方一直是冷冷清清的性子,別說對男人,對她們幾個室友也稱不上太熱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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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錦覺得世界觀都崩塌了,她從椅子上站起來,搖著葉蓁的肩膀:“蓁蓁,你可不能被男的騙,你這么漂亮,那些男的都不懷好意,到底是誰——”
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葉蓁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亮起,屏幕上跳出兩條信息。
秦既南:【你東西落我車里了。】
秦既南:【圖片.jpg】
空氣都寂靜了,詭異的沉默。
葉蓁抬頭,對上程錦五味雜陳的面色,緘默片刻,自己也不知道說什么。
“是誤會。”她說,“阿錦,你別多想。”
程錦默默松開了她的肩膀,指指自己:“你看我像個傻子嗎?”
……
葉蓁在心里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是洗不清了。
程錦深吸一口氣,喃喃:“我就知道你們倆有情況,老實交代,什么時候開始的。”
“沒開始。”
“沒確定關系?”
“嗯……”
程錦瞪大眼睛,咬牙切齒:“沒確定關系就親你,渣男!”
“其實也不是……”葉蓁有些頭痛。
“那是什么?”程錦問。
葉蓁揉額頭:“阿錦,我也不知道,你讓我想想。”
她現在也好亂。
思緒紛紛擾擾,像纏繞成一團的耳機線。
打開手機,看到圖片,才想起來圍巾落在了車里。
接吻的時候他嫌那些流蘇纏纏繞繞煩,解了下來,唇貼上她的頸側肌膚,毫無阻礙。
不能再想了。
葉蓁掐了下指尖,干脆把手機關上,也沒回秦既南信息。
一天過得亂糟糟的,躺到床上時,她感覺渾身都沒了力氣,腦中胡思亂想一通,很快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夜里做了些夢。
不是什么好夢,混亂,游離,夢里好像發燒還沒好,熱得有些難受。
醒來時,身上溢著一層薄汗。
外面天已經亮了,太陽掛起,窗外梧桐在風中輕晃,落下一地的黃葉。
北城的秋天是深黃色的,暖陽照下,一片紅磚映光。
床下有窸窸窣窣的動靜,葉蓁下床,先去洗了個澡,出來時看到唐雪瑩懨懨地縮在椅子上。
“怎么了,不舒服嗎?”
“她也感冒了。”梁從音在翻箱倒柜,“咦,我記得我之前把感冒藥放這里的,怎么沒有了。”
“別找了,我待會兒自己去醫務室拿吧。”唐雪瑩嗡聲道,“謝謝你阿音。”
葉蓁頓了下,擦著頭發從抽屜里拿出一盒感冒藥:“不用,我有。”
“那剛好。”梁從音松了一口氣,“我趕時間去上課,我先走了。”
“今天不是周六嗎?”
“她修了雙學位。”程錦撩開簾子,打著哈欠,“好困,我今天無事一生輕,不用趕ddl了。”
葉蓁把藥遞給唐雪瑩,對方吃了藥之后,難得的沒有去圖書館學習,縮回了床上戴耳機背單詞。
她坐到桌前,吹著頭發打開微信回表姐的信息。
回完信息,手指順著下滑,看到了還被她晾著的某人。
依舊是那兩條信息,秦既南沒有再發新的信息過來。
葉蓁把手機放回桌上,一邊繼續吹頭發,一邊沉默思考。
她不知道回什么,也不想面對。
尤其在經歷了昨晚之后。
吹風機噪音嗡嗡的,她吹著頭發,有些出神,直到“咚咚”幾聲敲門聲,拉回思緒。
葉蓁關掉吹風機,扭頭說請進。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半,一個面生的女生很禮貌地問道:“你好,請問葉蓁在嗎?”
“我就是。”
女生眼前一亮,推開門遞給了她一個袋子:“同學,這是有人讓我給你的東西。”
葉蓁疑惑地接過來,低頭看到里面用防塵袋裝好的粉色圍巾。
她微愣了下,而后立刻反應過來,對那女生說:“謝謝你。”
“不客氣。”女生笑容甜甜,露出八顆虎牙,順手從自己身上掏了張宣傳單出來:“同學你們可以掃這個碼進入小程序飛科校園,里面校園代拿快遞跑腿買飯各種業務都有,如果有需要都可以下單哈。”
……
女生離開后,葉蓁取出裝圍巾的防塵袋,下面一角還露出了別的東西。
難怪她剛才覺得那么重。
隔板紙拿開,底下是兩個小巧精致的保溫打包盒,外壁印著某家餐廳的logo。
“秦既南給你送的什么東西?”程錦從床上下來,裹著外套,“我看看,是早餐嗎?”
葉蓁抬頭,微微瞇眼:“你怎么知道,他怎么知道我宿舍號的。”
“和我無關啊,我只是神機妙算而已。”
“阿錦……”
程錦心虛:“好啦好啦,是我說的。秦既南微信直接給我拍了封紅包過來,別的什么都不問就問個宿舍號,他還是我直系學長,我也不能不告訴他吧……”
葉蓁無奈,把東西放回桌子上,拉開防塵袋的拉鏈。
里面掉出了一張洗護售后單,明顯是被送去干洗過了。
程錦也看到了早餐,嘖一聲道:“秦既南做事真是周到,不像我男朋友,實驗做傻了一樣什么都不懂。”
葉蓁默了一下:“你昨天好像還在罵他渣男。”
“一碼歸一碼。”程錦笑嘻嘻,“我相信你不會把我罵他的話跟他說的。”
二人說話的時候,葉蓁放在桌子上面的手機亮了一下,程錦懂眼色:“你們聊吧,我去洗漱了。”
微信里,秦既南發來了一條信息:【圍巾收到了嗎】
葉蓁摩挲著微涼的手機邊框,回復:【嗯。】
秦既南:【有沒有打擾你睡覺】
她頓了一下:【沒有,很早就醒了。】
這次,秦既南沒有立刻回復,聊天框頂部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葉蓁盯著聊天框,手指在鍵盤上游離。
過了一會兒,他發過來:【打電話嗎?】
她心里跳了一下,“好”字剛回復出去,秦既南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宿舍里現在就葉蓁自己,接起電話后,她一言不發。
電話那頭,秦既南笑了一聲:“怎么不說話?”
“你要打電話的……”讓她說什么。
“嗯。”他說,“想聽你的聲音。”@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
葉蓁垂睫,抿了下唇:“昨晚沒回你信息。”
“我知道。”
“你不生氣?”
他笑,帶著一絲戲謔:“如果我生氣,你這次打算怎么哄?”
“還是,”咬重了后半句,“像昨晚一樣嗎?”
“秦既南!”葉蓁又被他挑起惱意。
他在電話那頭笑,清脆的打火機聲一下接一下,語氣稀松:“不回也沒事兒,我這不是也把圍巾還到你手里了。”
葉蓁不說話。
片刻沉默后,她說:“怎么不等我去找你拿?”
“本來是這么想的。”秦既南慢悠悠說,“但后來想了想,還是怕你凍著。”@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她這么怕冷。
再凍生病,他可不舍得。
葉蓁繞著圍巾流蘇的動作忽然停住。
她聽著秦既南的呼吸,和自己的呼吸,幾秒之后,突然冒出來一句:“你在哪兒?”@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要出來跟我見一面嗎?”
她不說話。
耳邊傳來室外的嘈雜和開車門聲,接著是秦既南說:“你再晚一分鐘說,我車就開走了。”
心頭一跳,葉蓁后知后覺反應過來,拿著手機走到陽臺向外面看。
果然看到稀薄日光下,來往學生中,靠在車上的熟悉身影。
她輕輕抿唇,掛了電話,套上大衣和圍巾下樓。
樓道的風有點兒涼,葉蓁身上還留著剛洗完澡的余溫,快到門口時,放慢了腳步。
深秋天光有種暖融融的亮,落在秦既南身上,他穿了件白色飛行員夾克,懶洋洋的模樣,和她剛見他時一樣。
他手里還勾了個袋子,不知道裝的什么。
葉蓁走過去,他伸手把袋子遞過來:“剛才忘記一起放進去了,給你的。”
“什么?”
“帽子。”
秦既南把人拉過來,給她戴上。
和她的圍巾一個顏色,材質柔軟,帽頂還綴了個粉色毛茸茸的小球。
戴好,她低頭,整理自己和圍巾堆在一起的亂糟糟的頭發。
剛洗過的頭發,隨手一撥,空氣中陣陣淡香。
秦既南盯她兩秒,忽然伸手,把人拽了過來。
葉蓁猝不及防撞進他的懷里,他夾克敞著,懷里都是好聞的清冽松木香。
臉頰貼著他的肩,感覺到后背被人抱住,她僵了下:“秦既南。”
“嗯,抱一下。”
他低頭,感覺到懷里姑娘瞬間繃緊了身子。
可愛死了。
“你——”
“我怎么能這樣,我也太過分了。”他低笑,順著接出了她下面要說的話,“是想這么說嗎?”
葉蓁深吸一口氣:“不是,我是想問你不生氣了嗎?”
“什么?”
“就是我生日那天。”
秦既南想起來,拖長語調“哦”了聲:“可能,還是有點兒。”
“那怎么辦呢。”
“要不你再哄我一下?”
葉蓁往后仰頭,眸色認真:“怎么哄?”
乖死了。
秦既南手攬著她腰,低眸,手指輕碰她漆黑纖長的睫毛。
他裝模作樣地想了想,然后說:
“和我談個戀愛,怎么樣?”
第 35 章
她被他抱著。
葉蓁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呼吸微滯, 放緩放慢,她好像能聽到他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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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既南手拊在她后背上,半晌, 他出聲:“葉蓁, 行不行的,你說句話。”
葉蓁從他聲音中聽出不易察覺的緊張, 她繃著的身體忽然放松, 額頭抵著秦既南肩頭,悶悶地笑了起來。
懷里姑娘肩膀微顫,秦既南手掌上移,扣住她肩膀把她輕輕地往后拉, 看到那雙上揚微亮的狐貍眸。
“笑什么。”他輕輕捏了下她粉色的帽檐。
“沒什么。”
葉蓁不好說是因為自己想到了程錦的話。
她臉上映著晨光,皮膚雪白細膩, 秦既南手指沿著帽檐往下, 輕輕碰了下她的臉頰。
好軟。
葉蓁睫毛下意識顫了下,她無處安放的手找到地方,抬起來把秦既南的手拉下去。
他反扣住她,牽住她的手。
“這么涼。”
“有嗎?”葉蓁倒是沒覺得, 剛說完這句話就頓住。
男生的掌心好熱, 骨骼感明顯, 輕而易舉把她整只手包裹在內, 源源不斷地交換著體溫。
指腹同時摩挲著她纖細的手腕,隔著衣服, 若有若無的癢。
葉蓁想縮一下,他把她拉回來, 碰了碰帽頂毛茸茸的小球:“想始亂終棄嗎?”
什么?
她仰頭,指了指自己, 眼里都是疑惑:“我?”
“不然呢。”秦既南低頭看她,“是誰先主動親我的?”
葉蓁眼里荒唐的神色加深,是她主動的沒錯,但她只是輕輕碰了碰,把她親成那樣的明明是他。
她忍了忍,剛想開口,秦既南忽然笑出了聲,放過她的帽子,手搭在她肩上:“好了,不跟你開玩笑了。認真問一遍,談戀愛嗎,葉蓁。”
他真的正經了口氣,看著她,那雙好看的,勾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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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蓁微微偏眸,掌心被握得有些發燙:“我不會。”
安靜片刻。
秦既南笑起來,他把她拉進懷里,下巴抵著她的肩,笑得熱氣掃過她耳后,酥酥癢癢。
“我也不會。”他特不正經地說,“小葉老師幫助我學習一下。”
她手指忍不住蜷縮,戳了戳他毛衣:“秦既南,這句話你對多少女孩說過?”
“你一個。”
“這句也說過不少次了吧。”
“你們法學生都是這么給人定罪,污人清白的嗎?”秦既南捏她耳垂,“紅口白牙地冤枉我。”
耳根發燙,葉蓁辯白:“我沒有。”
秦既南挑了挑眉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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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盯著他的眉眼:“你看起來就不像……”
很清白的樣子。
后半句話她沒說出口,因為秦既南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情。
“不像什么?”
葉蓁抿唇。
不像沒談過戀愛。
秦既南低頭,捏她指尖的力道重了些,口氣上揚:“你以為我是齊允嗎,跟誰都談。”
“齊允?”葉蓁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秦既南嘖了聲:“昨天你還要跟他打臺球,這么快就忘了。”
他一提醒她就想起來了,當時她注意力全在秦既南身上,根本不記得那個攔住她的人都說了什么。
葉蓁低頭,哦了聲,注意到旁邊樓梯上走來幾個女生回宿舍,她這才記起這是在什么地方,瞬間微紅臉:“你先放開我。”
“好。”他這么說,卻抱著她不撒手。
她推他。
“先叫聲男朋友來聽聽。”他附在她耳邊說。
“秦既南!”葉蓁輕咬牙,語氣中有了微微惱意。
他悶悶地笑了一會兒,才松開她。
見過面,秦既南有實驗課要去上,二人不得不分開。
葉蓁回宿舍,剛推開門,便聽見一聲拖長的“咦~”
程錦身上裹著件毛茸茸的睡衣,窩在椅子里擺弄相機,挑眉看過來:“難舍難分啊,抱了這么久,還騙我說沒談?”
葉蓁腳步微滯:“你從陽臺偷看?”
“我那是光明正大地看好不好。”程錦往相機上插了根線,另一根插在手機上,過了會兒之后,微信給她傳了一連串的照片,“我還順便拍了幾張,給你們當紀念,怎么樣,夠朋友吧。”
照片是俯拍的視角,她和秦既南在黑色車旁擁抱,她戴著一頂粉色帽子,本來高挑的身高在秦既南面前顯得太不夠看,他把她整個人都抱在懷里,低頭吻她肩上的頭發。
照片拍得很美,天光微亮,從角度到構圖都好看得不真實。
程錦也很滿意自己的作品,欣賞著:“攝影的三要素果然是模特模特模特,人長得好看怎么拍都好看,你們看起來也太配了,我相機沒白買,還是有點天賦的。”
葉蓁指腹按在屏幕上,頓了會兒,保存進相冊。
“我還可以再給你調個色。”程錦興致勃勃地打開電腦,“前段時間剛跟一個攝影師學了,等我調好發你,不過我覺得原圖也不錯
葉蓁嗯了一聲。
程錦擱在手邊的手機滴滴兩聲提示音,她瞥了一眼,眉開眼笑:“秦既南也說好,挺不錯的。”
“你發給他了?”
“啊?”程錦回頭,眨了下眼,“對啊。”
葉蓁靠著椅子仰頭,捂住自己的臉。
“這么害羞啊蓁蓁。”程錦故意說,“我還準備問秦既南要不要請我們宿舍吃飯呢,你這么——”
她話沒說完,葉蓁直身回頭,看了她一眼。
程錦立馬改口:“那怎么可能,我當然是開玩笑的。”
葉蓁這才收回目光。
過了會兒,程錦拉著椅子坐到她旁邊,支著下巴沉吟片刻:“跟秦既南談戀愛的感覺怎么樣,我覺得,學校里十個女生九個大概都想跟他談,不說家世吧,他這身材長相,談到就是賺到好吧。”
葉蓁瞥她一眼。
這一眼不似往常平靜,漂亮的眸中情緒復雜,她自己此刻便不冷靜,目光自然而然流著光彩。
程錦嘖了聲,眨眨眼:“好吧,我們蓁蓁絕色美人,跟你談到才是賺到。這么一想,我學長可以啊,他做什么都做得那么好,女朋友也是最漂亮的。”
葉蓁覺得自己不能再在寢室待下去了。
她收拾了幾本專業課的書,去圖書館。周六圖書館人很多,位置剩得不多,三樓找了一圈才找到一個靠窗的單人圓桌。
書攤開,接杯熱水回來,對著書上密密麻麻的字,她卻撐著臉發呆。
看不下去。
很少有這樣的情況。
葉蓁其實并不喜歡這些需要大量背誦的法律條例和案例,但在往常,她可以學下去,不喜歡,也可以將應試考試考得很好。
今天她看著面前的白紙黑字,腦海里卻亂糟糟的,不知為何,忽然就回想起了秦既南懶散調笑的聲音:
——你們法學生都是這么給人定罪,污人清白的嗎。
——我也不會,小葉老師幫助我學習一下。
……
耳邊溫度難以散去。
葉蓁深呼吸一口氣,搖搖頭,散去所有雜念,干脆直接把手機調成勿擾模式,強迫自己專心致志學習。
耳機中播放著純音樂,保溫杯杯口熱氣漸漸消散,她午飯都懶得出去吃,在圖書館下面的便利店買了飯團。
一整個下午都在學習,寫完最后一個字,葉蓁停筆,發現窗外的天色都已經變黑。
她揉揉發酸的胳膊,抱著杯子放空地看了一會兒窗外,桌邊不知何時經過一個男生,往她面前放了張便簽。
她還沒來得及看清那人他就走了,黃色便簽紙上寫著:【同學,方便認識一下嗎?】
再一行附了串微信號。
……搭訕的。
也不是第一次遇見了。
葉蓁頓了頓,不好當面扔掉那張便簽,于是隨手塞進了口袋里,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圖書館。
碰到手機,她忽然想起些什么,把勿擾模式關掉,屏幕上瞬間蹦出一連串的信息。
有快遞,各種推送通知,還有十來條微信。
打開微信,最新的消息是孟顏發來的,說她明天回北城,來學校找她。
葉蓁回了一個好。視線隨即落到下方,中午時,秦既南應當是下課,給她發了信息,問一起吃午飯嗎?
她手機一直開著勿擾模式,收不到信息,因此,到現在都沒回。
那條信息像一直被晾在對話框里一樣。
杯子被輕輕放到桌上,葉蓁凝眸打字,先問了句你在哪。
秦既南沒回。
想了想,她拎上自己的帆布包,出去給他打電話。
電話響了十來秒,在葉蓁刷學生卡過閘機的時候接通,接通之后,那邊沒聲音。
葉蓁試探著出聲:“秦既南?”
又是幾秒的安靜,隨后,他慢悠悠說:“終于舍得理我一下了?”
“我沒有……”
“哦?”
“我在圖書館,手機開了勿擾,所以信息都沒看見。”葉蓁解釋。
走出圖書館,一時有點冷,她低眼去攏自己的圍巾,聽到電話那頭秦既南沒什么情緒地笑了下,然后嗯了一聲。
“你生氣了?”
“沒有。”
葉蓁默然,邊沿著門口的長梯往下走邊開口:“你在哪兒?”
秦既南回答得漫不經心:“你猜。”
她抿唇,拿下手機盯了幾秒那名字,掛斷鍵鮮紅躍在眼前。
靜了幾秒,葉蓁還是把手機放到耳邊,剛想說話,腳步卻突然停住。
圖書館門口下沿長長一斷樓梯,她走到一半,樓梯上有人下行有人上行,夜晚如織的人流里,她不遠不近和秦既南對上了目光。
他換了件外套,一身黑色,肩寬腿長,只是站在那里,也是好看得引人注目。
手機從耳邊滑落,葉蓁點了掛斷。
她拉了下肩邊包帶,慢慢走過去。
在秦既南面前,停下。
他垂眸看她。
葉蓁主動開口:“你怎么,在這里。”
他還是不說話。
她想了想:“你吃晚飯了嗎,我還沒。”
這句話說完,秦既南終于舍得動一下目光,伸手把她快掉下來的圍巾理好。
雪□□致的小臉掩在圍巾后,好像很無辜地看著他。
手從圍巾上收回來時,她忽然抬手,勾了下他小指。
秦既南瞥過來一眼。
葉蓁是真的很冤枉,她掏出自己手機晃了晃:“我是真的開了一天的勿擾模式,中午在樓下買飯團時拿現金付的錢,就連我表姐的信息,我也是剛剛才看到。”
“中午吃的飯團?”
他開口第一句話,關注點居然落在了這里。
葉蓁愣了下,下意識點頭。
她勾著他小指的手,被牽進去,隨即輕拉一下,她整個人向前一步,差點撞進他懷里。
距離拉近,秦既南低頭,額頭抵著她額頭:“這么廢寢忘食,飯不好好吃,男朋友也想不起來理?”
葉蓁在他靠過來的瞬間臉頰便忍不住發燙,她出聲,聲音變輕:“沒有。”
“沒有什么,沒想起來,你還有個男朋友。”他收緊她的手,輕捏腕骨。
“不是……”葉蓁微微抬頭,盯著秦既南好看的眉眼。
她心臟莫名又跳得好厲害。
他也看著她,抬指壓了下圍巾邊緣,露出她漂亮的唇和下頜。
指腹碰她臉頰,秦既南輕聲問:“后悔了嗎?”
“什么?”葉蓁一時沒反應過來。
“后悔跟我在一起了嗎?”
葉蓁瞳孔微微放大,卻見秦既南眸色不似開玩笑,看著她,好像在認真問這個問題。
她搖搖頭,猶豫了下,主動伸手,手穿過秦既南敞開的黑色夾克,抱住他。
少女冷不丁地貼上來,渾身暖暖的,頭頂發絲擦過他下頜。
秦既南下意識摟住她后背。
她在相貼的心跳聲中說:“不后悔。”
好要命的三個字。
秦既南在這時微頓,黑發落在他青筋分明的手背上,他低頭,睫毛遮住眸色:“蓁蓁。”
“嗯。”
“你喜歡我嗎?”
“嗯?”葉蓁疑惑仰頭。
他在看她,好像就是想聽到她說出那兩個字。
她眨眨眼,沒回答,反而說:“秦既南,你喜歡我嗎?”
定定盯了兩秒,秦既南低頭親她睫毛,溫柔而蠱惑。
微涼的吻落在眼皮上。
“嗯。”他說,“喜歡你。”
第 36 章
圖書館門口人來人往。
擁抱被電話鈴聲打斷, 葉蓁松開手,后知后覺,低頭把自己大半張臉藏進圍巾理。
秦既南還是勾著她的手, 皺了皺眉, 接起電話。
“來玩嗎?”齊允在電話那頭說,“今天周六, 我叫了靳然。”
“不去。”被人打斷, 秦既南的口吻有些不易察覺的不爽。
齊允微頓,拖腔帶調地笑起來:“你怎么回事,這幅口氣,我可沒惹著你吧, 干嘛呢你?”
“忙著呢。”秦既南低頭,看被自己捏在手里的粉白指尖。
“忙什么, 今天可是周六。”
過一陣風, 葉蓁捂著圍巾忍不住輕咳了一聲,她抬頭,對秦既南搖了搖手,用口型表示不用管她。
秦既南揉她手指, 出聲問:“你想去嗎?”
這一聲沒得到回答, 反而讓電話里的齊允瞬間噤了下聲, 隨后拔高音量:“秦既南你不是在跟我說話吧, 這么溫柔,你旁邊誰啊?”
“嗯。女朋友。”@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兩三秒的沉默。
“我靠, 哪個姑娘這么有本事,你他媽不帶來給我們認識認識, 秦既南你——”
“嘟嘟嘟。”
秦既南拿遠了些手機,遠離聒噪, 按下掛斷鍵。
手機拿在手里,他低頭去看葉蓁:“想吃什么?”
葉蓁抬起黑漆漆的睫毛,微微猶豫:“你,真不去?”@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去哪?”
“跟他們吃飯。”
“我跟他們吃什么飯。”秦既南眉梢眼角揚起懶懶的笑,彎腰捏她臉,“我放著女朋友一個人,去跟一群男的吃飯,你覺得我是瘋了還是怎么樣。”
靜默片刻,葉蓁哦了一聲。
“哦什么?”秦既南問,“是想我去,還是不想我去。”
葉蓁垂眸,想了一會兒,說:“想和你一起吃飯。”
……
晚飯點,二人來到新園食堂,周六晚上食堂的人并不多,葉蓁找到一張空圓桌,先把自己的帆布包放下。
“吃什么?”秦既南問她。
葉蓁想了想:“雞蛋面吧,你吃什么?”
“和你一樣。我去買。”
她還沒說好與不好,秦既南就去了賣面的窗口。
葉蓁盯了他的背影一會兒,垂眸脫下了外套。
食堂內開了空調,挺暖和的,秦既南回來的時候,遠遠看見坐在窗邊的姑娘正在跟人說話,她不笑的時候其實有點冷,客氣疏離,白毛衣烏黑長發,美得清艷。
站在她旁邊的是個男生,像是在要聯系方式的樣子。
秦既南走過去,繞過那個男生,坐到葉蓁對面,把其中一碗雞蛋面端到她面前。
葉蓁偏頭,坐在她對面的人表情漫不經心的,也沒看她,只是自顧自也把外套脫了。
她轉身,對來搭訕的男生說:“我男朋友來了,所以——”
那男生在看見秦既南走過來時臉色就有些白,說了一聲“不好意思打擾”便尷尬離開。
秦既南遞給她筷子和勺子。
葉蓁接過來,沒拽動,筷子的另一端還在秦既南手里。
她抬頭,對上他意味不明的勾唇:“剛才那是?”
葉蓁微抿唇:“我跟他說,我有男朋友,他不信。”
“你有什么?”
“男朋友。”
“嗯。”秦既南眼底浮笑,“再喊一聲來聽聽。”
葉蓁反應過來,看了他一眼,拽過筷子開始吃面。
秦既南低笑一聲,把買的熱牛奶拆開,插上吸管,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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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吃飯的習慣很好,安靜,肩背很直,微微低頭,一截漂亮的肩頸線。
小口小口的,細嚼慢咽,每一下都很規矩,白色毛衣始終沒有濺上油污。
讓人看著,想親她,想把她弄亂。
十多分鐘,二人吃完飯,離開食堂時,看見了路邊在賣烤紅薯的爺爺。
葉蓁只是看了一眼,牽著她手的人便捏了捏她掌心:“想吃?”
她下意識點頭,又搖搖頭,秦既南已經松開她的手,去買烤紅薯。
她跟上去的時候,剛好聽到他吊兒郎當的聲音:“勞您給挑個最大最甜的。”
“得嘞。”爺爺抽出烤板,“你放心,我這兒就沒有不甜的。”
“是嗎,我女朋友最愛吃甜的。”
“不甜包退,一斤七兩,這個怎么樣?”爺爺說著看到了過來的葉蓁,笑瞇眼,“姑娘,你覺得行嗎?”
葉蓁臉皮薄,點點頭:“麻煩您。”
“給你們拿兩個勺兒。”爺爺利落地用紙袋裝烤紅薯,遞過來,“小心點,別燙著。”
葉蓁剛要接,秦既南伸手接到自己手里,一邊笑著付錢,“謝謝您。”
他牽她手,走到一處沒什么風的樹下,剝開紅薯皮,給她勺子。
秦既南手指好看,修長,葉蓁看著他的動作,才抬手去挖紅薯。
紅薯烤得香甜軟糯,深黃色果肉流心入口即化,好甜。
嘗了兩口,葉蓁抬頭:“要嘗嘗嗎?”
說完她頓了下,想起來眼前人不喜歡甜食。
頭頂卻落下一聲“嗯”,秦既南說:“好。”
她愣了下,抬頭看到他神色不似作假,于是翻出袋子里的另一個勺子遞過去。
秦既南沒接,還是看著她。
對視了一會兒,葉蓁垂眸舔了下唇,親手挖了一勺,踮腳遞到他唇邊。
他張嘴,同時圈住了她的手腕。
睫毛一顫,她重心不穩地被拉過去,仰頭,微屏呼吸:“秦既南。”
他圈著她的腰,氣息近在咫尺。
葉蓁想問你又要親我嗎。
沒問出來,他已經攔腰扣著她后腦勺親下來。
無人處,涼月時分,在隱秘又開闊的地帶接吻。
唇壓著,他貼她的呼吸,親得很溫柔。
她手指發軟,手里的勺子掉到地上。
“蓁蓁。”秦既南吻她的唇角,“張嘴。”
她被親得眼睫都有點兒濕,站不穩,雙手下意識環住秦既南的腰。
肌理分明的,碰一下,就碰到灼人的肌肉。
她有點兒瑟縮,他摟著她的腰,手捻上她的頭發,吻她耳垂。
葉蓁整個人都有點兒難受,手指攥住秦既南的毛衣,趴在他肩上喘氣。
“你別……”她耳垂整個燙了起來。
他呼吸在她耳畔,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她說什么,語調沉沉地應了一句“好”。
她揪他衣服,揪下細小的絨毛,他不親她,二人的呼吸就漸漸平復下來。
如擂心跳,聽得好清楚。
“蓁蓁。”秦既南低聲叫她,嗓音有點兒啞。
“嗯?”
“你好像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什么問題。”葉蓁現在大腦仿佛宕機。
他輕勾著她的頭發,不答,留給她回憶的時間。
過了一會兒,葉蓁才反應過來,她仰頭,唇擦過秦既南下頜,附在他耳邊。
“嗯。”她低聲說,“秦既南,我喜歡你。”
第 37 章
一晚上都有點兒心悸。
紅薯沒吃完, 葉蓁帶回了寢室,太大一個,她掰成兩半, 分給程錦。
程錦在和男朋友視頻, 葉蓁沒打擾她,自己坐下來平復了一會兒后, 孟顏給她打了個電話。
“喂, 表姐。”
“在干嘛呢蓁蓁?”
“剛回到寢室。”葉蓁穩定聲音,“表姐,你明天幾點到北城。”
“上午的飛機。”通過面試,孟顏十分開心, “你明天有空嗎,我們出去吃飯, 給你補過個生日。”
“不行。”她說著頓了一下, 有些微妙的擔心,“你回家了嗎,姑姑會讓你出來嗎?”
“我在學校,這周有點發燒所以沒回家。”@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發燒?好了嗎?”孟顏擔心, “那明天不出去吃飯了, 你好好休息。”
“已經好了表姐。”
“真的?”
“真的。”
“那行, 我明天過去接你。”孟顏說, “剛好還有小姨要我帶給你的生日禮物。”
葉蓁應了下來。
孟顏是有駕照的,也有自己的車, 孟書遠在她考下來駕照時就給她買了。次日中午,葉蓁在學校門口等待時, 停在她面前的卻是輛出租車。
車門打開,孟顏無奈:“我到家才知道, 車被我爸送去保養了。”
葉蓁笑了下,上車,孟顏遞過來一個禮物盒:“喏,小姑給你的生日禮物。”
“是什么?”說著打開,小姨送來的是一支萬寶龍的鋼筆,冰川白的顏色,沉甸甸的很有質感。
“謝謝小姨。”葉蓁摸了下,收起來。
孟顏卻觀察著她的臉:“蓁蓁,我怎么覺得你氣色比之前還好,該不會是發燒還沒好燒的吧?”
葉蓁愣了一下:“沒有,前兩天就好了。”
孟顏稀奇:“基因這么神奇嗎,好看的人生完病居然會變得更好看。”
她碰碰自己的臉,沒說話。
好在孟顏沒多計較這個,開始跟她聊起自己面試的經歷,說起那些競爭對手履歷多么閃閃發光,又是多么優秀。
“蓁蓁。”孟顏轉頭說,“你考不考慮去留個學,已經是top本了,你再留本校讀研,沒什么意義吧。”
說到這,葉蓁垂了下睫。
孟顏自知失言。
孟書華不會讓她去國外讀書的。
“沒事。”她亡羊補牢安慰,“其實都差不多。”
這一次,葉蓁沉默了會兒,輕聲:“表姐,如果我說,我不想再繼續讀書了呢。”
“當然可以。”孟顏欲言又止,“只是……”
頂級高校的本科學歷足以讓她去幾乎任何公司,唯一需要考慮的只有孟書華會不會同意。
二人都心知肚明,葉蓁抬頭彎了彎唇,結束這個話題:“不聊了表姐,我才剛大二。”
“是是是,還早還早。”孟顏忙不迭道,“來看看中午想吃什么。”
出租車在新世界商場停下,一起吃飯的,還有孟顏一個在做模特的朋友,叫文燦。
文燦很漂亮,穿著也有自己獨特的風格,這么冷的天,黑色短皮裙下一雙又白又直的腿套著棕色長靴,絲毫不畏寒。
“百聞不如一見啊。”文燦一坐下,對著葉蓁連連感嘆,“孟顏天天跟我說她表妹巨漂亮,都快夸天上去了,我今天一看,她居然沒有夸張。”
“妹妹,考不考慮拍廣告賺外快啊,姐姐可以給你介紹公司,這長相,不上鏡可惜了呀。”
話題轉得有點快,葉蓁正在喝水,聞言嗆住。
孟顏翻了個白眼,把菜單推過來:“你靠譜點行不,見著個人就想拉去你們公司,你經紀人給你下蠱了怎么著?”
文燦不服:“我這不是看妹妹條件好嗎,去拍廣告絕對用秒算錢——”
“停停停,”孟顏食指抵掌心做了個打住的手勢,“我表妹性格內向,做不來,先吃飯,看看想吃什么。”
文燦遺憾地聳聳肩。
一頓飯吃得很愉快,孟顏買了個六寸的小蛋糕,點蠟燭許愿,給葉蓁補過生日。
大多數時間,都是葉蓁在吃東西,聽她們倆人聊天。
文燦保持身材,吃得很少,她很健談情商也很高,聽她們聊天是件很舒服的事。
吃完飯,三個人在商場里逛街,孟顏和文燦買了很多東西,大包小包拎著,葉蓁幫她們分擔了一部分。
逛了幾小時,在咖啡店里歇息的時候,文燦說自己有個朋友是獨立服裝設計師,在商場旁邊有一棟工作室,問她們想不想過去看看衣服。
葉蓁手機的手機震動兩下,屏幕亮起,她低頭,看到秦既南的消息。
秦既南:【在干什么?】
昨晚分開時,她和他說了今天要陪表姐。
葉蓁拍了桌子上的照片過去,三杯咖啡。
秦既南:【三個人?】
葉蓁:【還有表姐朋友。】
過了會兒,他問晚上要不要去接你回學校。
葉蓁很輕地揚了下唇,打字:【你今天不忙嗎?】
秦既南回了一個嗯字,幾秒后,又回了句話:
【無聊,想見你。】
“蓁蓁,蓁蓁?”
孟顏的喊聲把葉蓁從聊天框里拉出,她關掉手機抬頭,對上孟顏疑惑的目光:“你看到什么了,怎么對著手機笑?”
“在和室友聊天。”葉蓁壓下唇角弧度,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我們去嗎表姐?”
“去。剛好我想買點新衣服入職穿。”孟顏興致勃勃。
文燦說的那工作室很近,出了商場過一個馬路就到,遠遠看到葉蓁便覺得很熟悉,走近發現果然就是上次新生舞會他們來的那個。
店名叫MOON,她還有主理人的名片。
門推開,luna正在整理模特身上的圍巾,聽到店員的歡迎光臨下意識回頭,看到了三人。
“燦燦?”luna眼前一亮,視線隨即落到葉蓁身上,“誒,這不是上次阿既——”
“葉蓁。”葉蓁沒想到她還記得自己,及時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對,蓁蓁嘛。”luna收手,很驚喜,“這么巧,你們怎么過來了?”
文燦驚訝:“你們認識?”
“蓁蓁之前學校活動來過我們店里。”luna三言兩語帶過,對唯一的陌生顧客孟顏報以客氣一笑,吩咐店員去倒三杯水。
幾人在旁邊休息區的沙發坐下來,luna彎腰把杯子放到葉蓁面前時,挑眉在她耳邊說了句:“今天還挺巧的,阿既也在。”
葉蓁放東西的動作驀然一滯。
她略有些僵硬地抬眸,不巧,店里后方的旋轉式樓梯上下來兩個人,衣服一黑一白,落下的聲音有些耳熟:“姐,我們走了。”
聲音主人很快出現在眼前,是靳然,他旁邊男生穿了件黑色毛衣,肩線平直,懶懶地抄著兜下樓。
luna應聲:“現在走?不一起吃晚飯嗎,我剛好有朋友過來了。”
靳然說:“不了,阿既有事。”
話音剛落,靳然看到沙發上的人影,頓了頓,他手肘輕碰秦既南。
葉蓁低頭抱著馬克杯喝水,長發掩住側臉。
秦既南抬眸時,剛好看到少女垂下的長睫。
他微瞇眼,盯了一會兒,見她喝了幾口水,然后放下杯子,又理了理頭發,從始至終就是不抬頭看他。
秦既南抬腳慢悠悠地繼續下樓梯,luna說:“阿既,你應該認識吧,這不是你學妹嗎?”
“嗯。”秦既南慢條斯理,“學妹,好巧。”
葉蓁被迫抬起頭來,聽見旁邊孟顏咦了一聲:“你是不是上次送我們回家,然后我們還加了微信?”
“是。”秦既南笑了下,“表姐還記得我。”
“印象挺深刻的。”孟顏覷了眼葉蓁,后者一言不發地沉默著。
“都認識啊?”文燦懵了一瞬,隨即開朗,“那不如晚上一起吃飯?”
她說這話時眼神落在秦既南身上,眼前男生通身長相氣質優越,淡淡笑著說話,實在太勾人。
“可以啊。”luna熱情道,“我做東,大家一起唄。”
葉蓁低頭又抿了口水,她能感受到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穩住心跳,她抬頭歉然道:“不好意思,我還有課程作業沒寫完,晚上可能得早點回宿舍,就不一起了。”
文燦表示理解:“沒關系,妹妹你回學校忙自己的。”
秦既南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葉蓁避開他的目光,握住出汗的掌心,問luna洗手間在哪。
“樓上直走右轉。”luna給她指了個方向,略微可惜道,“真不一起啊?”
葉蓁對她抱歉笑笑,起身去洗手間。
她走上樓梯的時候,身后傳來秦既南的聲音,漫不經心的:“外套忘樓上了,我去拿一下。”
……
二樓有店員在給顧客介紹衣物,見到她,友好地給她指了衛生間的方向。
葉蓁按下一泵洗手液,掌心揉搓出白色泡沫,緊張和黏膩都漸漸消解在水龍頭溫和的水流中。
沒想到會這么猝不及防,和孟顏一起碰到秦既南。
她還不知道怎么面對他。
葉蓁長長呼出一口氣,擦干手,定定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幾秒,轉身走出洗手間。
想到會在外面碰到秦既南。
沒想到他會直接在簾子后面親她。
“唔…”腰被扣住,她被帶入最近的試衣間,門重重一聲被關上,她被按在門板上,男生帶了些力道低頭,咬她的唇。
葉蓁剛整理好的頭發被弄亂,她仰頭,吃痛之際,下意識回咬。
雙手去推,反被絞住,扣壓上頭頂門板,秦既南一只手摟她的腰,抵她膝蓋,體型上的克制輕而易舉。
“秦既南!”葉蓁氣惱,還不得不壓低聲音。
他貼近,呼吸著,尾音帶笑勾人:“不叫學長了?”
葉蓁輕輕咬唇,想動一下膝蓋,被男生的骨骼壓制得分毫不能動彈。
呼吸在耳畔處落灑,她渾身一繃,張嘴徑直咬上他的頸側。
用了力,泄憤一般,秦既南松開她的手,捏上她下巴,食指指腹在她唇上輕輕摩挲。
葉蓁眼見著被她咬過的地方出現一個小小的尖印。
她偏頭,伸手去推秦既南,推不動,他按她唇腹,抵額低笑了下:“怎么不咬了,手也給你咬。”
她瞥他一眼,張嘴咬他指尖,沒收力道,十指連心,她都覺得一定很疼。
秦既南呼吸卻頓了下,眸色一暗,抬起她雪白的下巴親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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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蓁被親的有點兒喘不上氣,額頭抵著秦既南下巴,她不解:“你是不是有受虐傾向?”
秦既南抱著她悶悶笑出聲。
“笑什么?”
“沒什么。”他呼吸貼著她耳畔,笑意微啞,“覺得我們蓁蓁怎么這么乖,什么都不懂。”
葉蓁想不了那么多,外面服務員經過,腳步聲和談話聲清晰入耳,她推他:“秦既南,我要下去了。”
她去個洗手間,他拿件衣服,不能磨蹭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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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秦既南放開她,“下去以后,你準備叫我什么?”
葉蓁呼吸不暢,抿抿唇,垂眸。
“學妹。”他勾了下她軟軟的耳垂,語氣微涼,“你跟我玩地下戀嗎?”
第 38 章
葉蓁噤聲。
門外有店員推了兩下門, 沒推開,疑惑地咦了一聲,出聲詢問:“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里面有人嗎?”
她的肩還抵在門上。
秦既南指骨若有若無地碰她的下巴, 輕得像呼吸,慢悠悠撩撥著。
葉蓁咬牙, 又不敢動怕擠壓出聲響, 她胸前微微起伏,閉了閉眼之后,盡量讓自己鎮定出聲:“有人,我在試衣服。”
店員立刻收了手, 帶著歉意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不好意思打擾您了,有什么需求可以叫我哦。”
她壓著嗓子嗯了一聲。
待腳步聲離開, 葉蓁喘了下氣, 抬眸帶著惱意瞪了秦既南一眼,推開他的手。
試衣間不大,秦既南退后兩步,靠著墻輕笑。
她轉身拉開門出去, 為了圓謊, 還從陳列架上拿了件毛衣帶下樓。
樓下luna在招呼新來的顧客, 文燦和孟顏聊著天, 見她下來,問道:“怎么這么久, 發生什么意外了嗎?”
“沒有。”葉蓁微抬臂,“試了一件衣服, 還挺喜歡的。”
“是嗎?”孟顏眼前一亮,起身看那件衣服, “難得你有看上的,表姐給你買。”
“不用表姐——”
“不許拒絕。”孟顏用掏出皮夾子按住她的手,“我給你買,你就拿著。”
她說著就拿上衣服去前臺結賬,再回來,衣服已經被打包好裝進白色手提袋中。
孟顏遞給葉蓁:“那你先回學校吧,要我送你嗎?”
“不用,我打車回去就好了。”
“我們也回學校。”一直在單人沙發上擺弄手機的靳然突然插了句話,抬頭對葉蓁微微一笑,“順路,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
葉蓁微愣,與此同時,秦既南從樓上下來,手里搭了件黑色外套。
他經過她身邊,彎腰去拿大理石矮幾上的車鑰匙,黑色毛衣上白皙頸側,露著一個小小的尖尖的紅痕。
細看,隱約還能看出牙印的形狀。
葉蓁定睛,耳后溫度瞬間冒起,她偏頭,垂著睫回靳然的話:“我打車,不麻煩你們了。”
“不麻煩。”
出聲的是秦既南,他直起身,敲了根煙咬在唇間,掏出打火機,語氣帶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怎么,學妹對我這么唯恐避之不及嗎?”
葉蓁頓了下,抬眸,四目對視,氛圍莫名古怪,她看到秦既南很輕地挑眉,眼底是明晃晃的笑意。
“沒有。”她開口,幾乎聽不出的咬牙切齒。
秦既南笑意加深:“那就走吧。”
葉蓁略僵硬轉身:“表姐,那我先走了。”
“嗯嗯好。”孟顏視線在這二人身上轉了又轉,察覺到些許暗流涌動。
“表姐。”秦既南也和她打招呼,“下次見。”
“好……下次見……”
二人的車都停在門口停車位,到門口,靳然說自己要去一趟別的地方,開車離開,門口只剩二人。
秦既南反手開了車門,閑閑搭著,等她上車。
葉蓁走過去,上車時,他掌心護了一下她的頭。
她一言不發地拉過安全帶,低頭按扣時,不知為何偏了一下,沒扣過去。
駕駛座的男生伸過手,掌心覆蓋上她的手背,輕輕一按。
“咔噠——”
安全帶入扣。
他皮膚帶著熱度,停留一瞬,很快離開。
葉蓁抬眸時,看到秦既南撥動打火機,火苗剛冒出來,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連煙和打火機一起丟回了車內卡槽中。
“沒關系。”她說,“不用管我。”
秦既南手指還搭在卡槽上,聞言微頓,似笑非笑地看過來。
她垂著漆黑的長睫不看他。
“生氣了?”
葉蓁不說話,手里不動聲色地把大衣最后一顆扣子系上又解開。
“沒有。”她說。
秦既南解開了安全帶,傾身靠近,把她那顆扣子系上,圈住她的手,她想拽回來,被他攏得死死的。
他垂眸看她:“我不好,給你道歉。”
語氣里帶著點兒縱容。
片刻,他又捏了捏她的手指,低聲說:“我這么拿不出手嗎?”
葉蓁驀然抬頭,脫口而出:“我不是那個意思。”
“嗯,我知道。”秦既南看著她,呼吸都放緩,“是我不該在表姐面前跟你說話。”
葉蓁瞳孔微縮,她的手被他捏著,她反過去碰了碰他的骨骼:“秦既南,你怎么還倒打一耙呢?”
“嗯?”
“你,我不知道會在那里碰到你,我只是沒做好準備,并不是故意不跟你說話。”
秦既南眼里泛起淡淡笑意,他略一低頭,鼻尖觸到她的鼻尖:“我知道,是我不好,下次公共場合碰到女朋友,要先微信問問她,再跟她說話。”
他手指擠過她的指縫,扣住她的手,再一貼近,氣息纏上她的。
葉蓁屏息,原本就被攪亂的思緒好像凝固在車廂里了一樣。
睫毛顫了顫,秦既南指尖輕抬她的下巴,她莫名順著仰頭,和他接吻。
這好像是一件熟能生巧,令人上癮的事。
五指被壓在皮質座椅上,葉蓁從一開始的被動承受,到下意識試著青澀的回應。
秦既南有片刻的停頓,隨后吻得更熱烈。
他好像天然沉溺于她的氣息,她也是,每一次見到秦既南,每一次他靠近和她說話,葉蓁就無法像平常一樣維持理智的思考。
迷迷糊糊間,她突然想起來程錦之前說,秦既南總是能引起她的情緒波動,不論是好的還是壞的,其他人不能。
她其實一直不愛和人計較小事的,從小到大,沒什么特別親近的朋友同學,對各種感情都置身事外。
怎么每次遇上他,都控制不住情緒。
唇被咬了下,葉蓁吃痛回神。
秦既南捏著她的下巴,眸色暗沉沉的:“在想誰?”
接著吻還能出神。
葉蓁唇和眼底都被親得潤濕,她眨了下睫毛,泛著水光,鬼使神差地如實回答:“你。”
秦既南氣笑了:“我人就在這,你騙誰呢。”
“沒騙你。”葉蓁靠在黑色座椅里,烏發雪膚,明晃晃的艷,“真的是在想你。”
他垂眼盯著她的眼睛,低頭又親了下,嗓音有點啞,有點哄:“不生氣了?”
“不知道。”
“嗯?”
她動了動手,解開安全帶,伸手摟上他的腰,下巴抵住他肩頭:“秦既南,我不知道。”
懷里的姑娘軟乎乎的,聲音也軟,秦既南用手理著她的頭發,親她發頂。
車廂內流淌著熱意,他們莫名就這樣安靜地擁抱著。
不知過了多久,頸邊傳來熱意,葉蓁呼吸一緊:“秦既南,我們該走了……”
“好。”他唇貼著她耳后軟肉,聽著她的呼吸,“再抱五分鐘。”
否則他也要誤機了。
“你去哪?”葉蓁有點懵,
“跟教授去南城。”他捏她指尖,很深地吸了口氣,“有點后悔。”
見她一面,好像更難舍難分了-
機票是臨時定下的,秦既南導師跟南城研究所定的時間,帶學生去交流研討最新的研究成果。
他不算正經計科院的學生,只是修的第二學位,更多的興趣是在于教授研究的算法項目上。
一起去的還有于教授帶的研究生喬芃,幾天里,一行人去了幾個科技園區。
晚上一起聚餐,秦既南興致缺缺的,于教授跟研究所的人聊天,他心不在焉地聽著,按開手機看了幾次微信。
喬芃問:“怎么了,你有急事?”
秦既南搖頭,把手機翻了過來蓋在桌子上:“沒有。”
喬芃好笑道:“你這魂不守舍的樣子,不知道的以為等女朋友消息呢。”
秦既南淡淡嗤笑一聲,沒答。
他惦記人家,人家可未必惦記他呢。
他惦記的人此刻確實是沒空想他。
元旦將至,學生會要辦音樂會,這幾天除了上課,葉蓁其余的時間都在忙場地和宣傳稿的事。
晚上九點,從游之樓開完會出來,葉蓁和學姐去清園食堂買了夜宵,而后一起回寢室。
路上經過其他的宿舍樓,能看到窗外掛著的彩燈和槲寄生花環,有的宿舍還在陽臺放了圣誕樹。
今天是平安夜,明天就是圣誕節,學校里還有不少擺攤賣小東西的,圣誕氣氛挺濃郁。
樓下有賣蘋果的,沈清央買了兩個,把其中一個放到葉蓁手里:“儀式感。”
葉蓁笑:“謝謝學姐。”
二人正準備進宿舍,身后忽然傳來一個男聲:“誒,同學——”
葉蓁回頭,看見一個有些眼熟的男生,見到她眼前一亮:“同學,你是不是程錦的室友?”
“我是。”葉蓁想起來了,眼前人叫方覺,程錦男朋友,上次在墨色里見過的。
“那我先上去了。”沈清央說。
“好,學姐再見。”葉蓁和她道別,隨后轉過來禮貌地問方覺,“有什么事嗎?”
方覺松了一口氣,幸好眼前人長相讓人過目不忘,所以他才能認出來。他愧疚道:“阿錦生我氣了,我發信息她不回,打電話也不接,就想來樓下碰碰運氣,你能不能幫我把這束花給她。”
葉蓁看向他懷里抱著的一大捧花,中間還有一張折起來的賀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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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想:“我可以幫你帶上去,但是阿錦不一定會要。”
程錦大小姐脾氣,真生起氣來不管不顧,不一定是一束花能哄好的。
方覺忙說:“沒關系,幫我帶上去就行,麻煩你了同學。”
葉蓁接過那束花,說沒事。
宿舍里只有程錦在,她明顯是在生悶氣,戴了耳機抱著膝蓋在看電影。
葉蓁把花放到她桌旁:“樓下遇見你男朋友了,他讓我帶給你的。”
程錦摘下耳機,愣了一下:“方覺?”
葉蓁點點頭。
“他在樓下?”
“嗯。他說你不回信息不接電話,過來碰碰運氣。”
程錦抿唇,瞥了一眼那花,片刻,伸手摘過花上的卡片。
葉蓁任務完成,放下自己的包去衛生間洗漱。
等她出來的時候,程錦已經化完妝換好衣服準備出門了。
“快十點了……”葉蓁擦著頭發,“你還要出去嗎,十一點停水。”
“我今晚不回來了。”程錦彎腰穿著鞋,回頭露出一個笑容。
“和好了?”
“差不多吧,其實本來我也沒多生氣。”程錦聳聳肩,“我只是想看看他的態度而已,既然他都過來了,那我就給他個臺階下吧。”
葉蓁停下擦頭發的動作:“那你注意安全,外面好冷,今晚好像要下雪。”
程錦人都拉開了門,又回頭狡黠問:“蓁蓁,你指哪方面的安全?”?
“你怎么都跟秦既南談戀愛了還這么單純。”程錦戲謔,“看不出來啊,我學長這么能忍。”
葉蓁還沒反應過來,程錦已經砰地關上了門跑路。
……
宿舍內只剩她一個人,葉蓁愣了一會兒,反應過來什么,耳根驀地燒紅。@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正巧這時梁從音從外面回來,放下包她在葉蓁面前揮了揮手:“蓁蓁,你怎么了?”
葉蓁視線恍惚了一下,回過神來,抬手摸了下耳朵,盡量鎮定道:“沒什么。”
梁從音沒多問,拿上衣服去衛生間洗澡。
葉蓁心不在焉地拿吹風機吹頭發。
她打開手機微信,最上面被學生會元旦音樂會的各種群占滿,往下拉了好幾頁,才看到秦既南。
二人的聊天止步于他走的那天晚上,他說下飛機了,當時她在上課,老師講到期末考試劃重點的地方,她忙著記筆記,只回了一個嗯。
后面幾天,二人就再沒有過交流。
吹風機漸漸弱下來,宿舍內傳來動靜,唐雪瑩也回來了。
為了不打擾別人,葉蓁推開陽臺門,給秦既南撥去了一個電話。
“嘟嘟嘟——”
空音響了十幾秒,突然被接通。
“喂?”她先出聲。
話音剛落,那邊的沉默也被打破,一道模糊嬌俏的女聲傳來:“加個聯系方式嘛,我也住這兒,明天可以一起過來喝酒啊。”
“抱歉,我在和我女朋友打電話。”
秦既南的口吻冷冷淡淡的,葉蓁鮮少聽他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哦……女朋友啊……”那女孩似乎大失所望,漸漸走遠。
復又安靜下來。
片刻,秦既南問道:“怎么不說話了?”
“怕打擾了你們。”
“什么?”
葉蓁聽上去挺平靜的:“秦既南,我電話是不是打得挺不是時候的,要不我晚點再打。”
靜了幾秒,秦既南忽然笑了,笑聲穿過電流,有些低:“葉蓁,你吃醋了嗎?”
“沒有。”
“真的?”
葉蓁啪一下掛掉了電話。
陽臺外樹的枝丫在夜風中顫顫巍巍。
她盯了幾秒,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沖動,不知名的情緒上來,就是有點不開心。
手里的手機突兀地震動起來,她低頭,秦既南回撥了視頻。
葉蓁下意識接起來,她剛洗過澡,穿著很厚的睡衣,為了怕自己凍著,還把睡衣的帽子也戴上了,通身毛茸茸的。
視頻接通,秦既南也不說話,就那么看著她,
他那邊環境像酒吧也不像,好像是露天的,燈光昏暗,他肩后隱約能看到有人三三兩兩坐在一起聊天。
葉蓁被他微深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垂了下眸:“你在酒吧?”
“不是。”秦既南說,“酒店的頂層酒廊。”
她哦了聲:“你自己?”
“嗯?”秦既南偏了下頭,眼眸還看著她,“現在就我自己。”
葉蓁抬頭:“現在?”
他嗯了聲,然后看著她說:“在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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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屏幕,葉蓁觸到他的眸色,心臟突然跳了一下。
“等誰……”
斑駁暗色光影里,秦既南垂眼又抬起,嗓音低低,緩慢地說,“等你的電話。”
風太大了,身后陽臺門沒關實,在晃動。
她抿唇,夜風很涼,耳朵卻有些熱:“要是我沒給你打電話,你打算在那里坐一晚上嗎?”
“也許。”
她沉默地看著他。
秦既南笑了,聲線有點浸著酒精的低:“你打電話來之前,我正在訂機票。”
葉蓁抬睫:“訂機票去哪。”
“回北城,”他支著臉,“看看我女朋友,是不是已經忘了我了。”
葉蓁睫毛輕顫:“那現在不用訂機票了。”
他懶懶地應了一聲,目光一刻都不曾離開過她。
她有些忍不住:“秦既南,別看我了。”
他說好,視線卻不偏離。
她瞪了他一眼。
秦既南笑了,眉眼微動,軟化成三分溫柔,南城似乎是不冷,他只穿了一件薄毛衣,好看得不得了。
鬼使神差的,葉蓁忽然不舍得掛電話。
“蓁蓁。”
“嗯。”
她還是不能習慣秦既南用這樣繾綣惑人的語調念她的名字,掌心不自覺蜷縮。
他眼底有欲,說:“想夢到你。”
第 39 章
次日一早, 溫度低到零下十幾度。
葉蓁去上課前把自己裹到只剩一雙眼睛,路上的其他人也是如此,教室里外教是個金發碧眼的英國人, 他哈著氣, 擺在眼前的電腦放著《真愛至上》里的插曲《Christmas Is All Around》。
教室里開著暖氣,身體暖下來后, 葉蓁掏出手機, 湊巧接到了一個電話。
一串陌生號碼,張口是個男聲:“你好同學,麻煩下來拿一下您的外送訂單。”
她懵然:“我的?”
下樓拿到手是一份包裝高檔精致的早餐外送,保溫食盒, 打開還冒著熱氣。
葉蓁愣了一瞬,腦海里隨即閃出了一個名字。
難怪昨天晚上睡前, 秦既南問她要課表。
她當時和他聊天, 聊到很晚,困得迷迷糊糊,也沒多想,直接發給了他。
抿抿唇, 葉蓁拍了張照片給秦既南發過去。
等了幾分鐘, 對面沒有回復, 她關掉手機吃早餐。
上了一上午的課, 中午吃完飯有些犯困。葉蓁訂了鬧鐘睡午覺,醒來時看到一小時前秦既南的回復, 給她拍了一張出航站樓的照片。
她打著哈欠,迷迷糊糊的:【你回來了?】
他很快給她回了條語音:“剛到學校, 你在哪?”
宿舍里開著暖氣,暖得讓人骨頭都發軟, 葉蓁縮著手,按下語音鍵說話:“剛醒,準備去游之樓開會了,你去嗎?”
秦既南語氣懶洋洋的:“去,來接你?”
她忙說:“不用,我和室友一起。”
回完這條,葉蓁下床去穿衣服,宿舍內其他三個人也都懶在床上,這么冷的天,大家都不想出門。
她和梁從音還好,都是北城長大的,習慣了這種寒冷。程錦不行。南城一年里也沒有幾天溫度在零下,給她凍得快連課都不想去上。
葉蓁和梁從音靠在門口等了許久,才等到大小姐在一聲聲哀怨中出門。
外面下了雪。
程錦一秒從半死不活切換到興奮模式,眼睛都亮了,用手去接雪,也不管掌心是不是凍得通紅。
“我們晚上是不是可以堆雪人了!”
葉蓁點點頭:“如果一直下到晚上肯定可以。”
梁從音把羽絨服帽子戴上,搓搓手掌哈氣:“阿錦,南城不會下雪嗎?”
程錦想了想:“會下,但很小,薄薄一層,積不起來,只能蓋在房頂上。”
“那多好啊,路不會滑,現在這雪,估計明天都沒法走路了。”
“會停課嗎?”
“有可能……”
三人在聊天中走到游之樓,骨頭都快凍僵了。
人還沒來齊,葉蓁在沈清央身邊坐了一會兒,她拍拍臉,好半晌才覺得手指沒那么僵硬。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有人喊南哥,她頓了下,應聲抬頭,剛好看到秦既南懶懶淡淡笑了一下的樣子。
他從外面進來,肩頭飄了幾縷將化未化的雪,眉眼如畫,一身的清朗飛揚。
葉蓁不自覺多看了幾秒。
秦既南偏頭,撞上她定定的目光,她反應過來,不自然地垂睫。
好幾天沒見,這感覺有些怪異。
好在秦既南并沒有多看她,在另一張沙發上坐下,和旁邊的人聊天。
手機嗡嗡震動幾下,葉蓁打開,本以為是他發過來的,結果竟然是程錦。
程錦:【你們倆搞什么,招呼都不打一聲,偷情嗎?】
接著還配了一個小藍人在門后偷偷看的表情包。
葉蓁忽然想到幾天前秦既南在她耳邊問她是不是跟他玩地下戀。
正想著,程錦又蹦出來一條信息:【怎么辦,我想去問秦既南晚上要不要請我們寢室吃飯。】
葉蓁:【?】
她抬頭去看程錦,對方笑嘻嘻的,用口型問她可以嗎?
她低頭打字:【不,可,以】
程錦遺憾地聳聳肩。
這次開會主要是為了確認元旦音樂會的進展,兩個小時后,外面天色悄然暗了下來。
雪也停了。
會議結束,大家三三兩兩往外走,聊著要不要出去吃飯。
葉蓁落后于人群,最后一個出去,她順手關了燈。
再抬頭,稀稀落落走遠的人群之后,有人抄著兜,懶散地靠在門邊看她。
“啪——”整個房間的燈隨著她按下去的手指熄滅。
秦既南微微直起身,從明暗之交的地方走過來,走進徹底的昏暗里,彎腰抱住了她。
突如其來的溫暖氣息籠罩全身,葉蓁手指從開關上滑落,無所適從地在空中停滯一秒,隨后,捏住了他的衣角。
“寶寶。”秦既南埋首在她頸側,呼吸溫熱,“我昨晚真的夢到你了。”
脈搏里血液突然跳動,延緩至左心房處,清晰的震動聲。
“你。”葉蓁張了張嘴。
她睫毛有點顫,一時不知道是因為他的稱呼,還是因為他的后半句話。
“不想知道我夢到了你什么嗎?”他在她耳邊說,嗓音低低。
她被他呼出的氣息熏熱了耳朵:“不想知道。”
反正不會是什么正經的東西。
耳垂被人捏了捏,他輕笑:“為什么不想。”
葉蓁抿抿唇,男生指腹有些粗捏,揉著她的耳垂軟肉,溫度從耳后傳到脖頸,她微微偏了下頭:“……還順利嗎?”
小心思一眼被看穿,秦既南抱著她低聲笑:“夢里不太順利。”
葉蓁不可控制地想到不純潔的方向,她惱:“秦既南——”
耳朵和臉都紅了,昏暗房間里,她眼睛格外亮,秦既南捏了捏她的臉,忍著笑:“你想哪兒去了。”
葉蓁繃著一張小臉,瞪了他一眼。
秦既南笑出聲,指背輕刮她鼻尖,戲謔的口氣:“怎么我一說做夢,你反應這么大,難道你在夢里對我做過什么?”
她徹底聽不下去了,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雪白膚色紅得像發燒一樣。
秦既南樂不可支,眉梢眼角都是笑,拉下她的手,換來少女又羞又憤的一眼。
“逗你呢。”他摩挲她腕間的銀鐲,語氣正經了幾分,“我夢見你在哭,蓁蓁,我問你哭什么,你不看我,也不肯說。”
“什么?”
葉蓁忽然恍惚了一下。
他垂眼看著她。
“還有呢。”她問。
他輕捏她的鼻尖,一副不正經模樣:“你還說,你舍不得我。”
葉蓁回神,眨了下眼,瞥他一眼,忍不住說:“秦既南,你就不能夢我點好嗎?”
“我也不知道。”他無辜,“興許是以前老看見你在便利店里掉眼淚。”
她睨了他一眼,秦既南恢復笑意,牽著她的手:“所以作為道歉,給你準備了圣誕禮物,要不要去看看?”
“圣誕禮物?”
他嗯了一聲,帶她下樓。她跟在他身邊,兩人十指相交,走到教學樓出口廊下的時候,秦既南停步。
“在這里看嗎?”葉蓁有些莫名其妙。
“對。”秦既南低頭,給她扶正有些歪的帽子和圍巾,從身后抱著她,用手指向操場方向。
雪停了,低沉的夜幕里,忽然凌空亮起一圈彩色光點。
葉蓁眨了下眼睛。
她以為是煙花,然而這片刻功夫,那些綠色光點排列成了圣誕樹的形狀,周圍縈繞著其他顏色,像一顆圣誕樹上掛了彩燈和禮物一樣惟妙惟肖。
葉蓁眼睛微微瞪圓,想回頭看秦既南一眼,他卻附在她耳邊說:“是無人機。”
話音剛落,她瞳孔里的圣誕樹漸漸四散在夜幕之中,劃出一道美麗的流線,不過又是眨眼間的功夫,重新組成了玫瑰的形狀,一朵又一朵,綿連大片天幕。
比煙花更璀璨,神跡一般。
“好美啊!”
“這是什么?”
教學樓前面路上的人駐足驚訝,教學樓連廊上也涌出了很多人出來看,驚嘆和尖叫聲此起彼伏,大家紛紛掏出手機拍照。
葉蓁還處在震驚里,她遠遠望著遠處盤旋的幾百個無人機,直至亮光泯滅,她還是有些回不過神。
“傻了?”秦既南捏她的臉。
她茫然轉身,落進他的懷里,仰頭:“這是你……”
“幸好雪停了,否則下著雪無人機飛不了。”秦既南低頭親了下她鼻尖,“老天都想讓我哄你。”
葉蓁怔怔地看著他,半晌,她踮腳雙手環住秦既南脖頸:“我沒有不開心。”
“我知道。”他嗯了一聲,“可是夢里的你哭了。”
她偏頭,輕咬他下巴:“夢和現實都是反的。”
“是嗎?”
“不然呢。”
“還有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呢。”秦既南低頭抵她額頭,“不重要,你喜歡就好。”
葉蓁仰頭主動親了他一下,淺嘗輒止的吻,她眸中映著流光,他想追上來,被她用手背堵住。
周圍都是人,能親一下,已經是她的極限。
“秦既南,我餓了……”
……
秦既南不輕不重的咬了下她指尖。
正好是晚飯點,他開車帶她去了一家叫云浮記的餐廳吃飯。
餐廳裝修有點歐洲中世紀風,安靜的花藝與微潛的香氛,一個個小包廂由油畫般的屏風隔開。
落座之后,先端上了小碟子的甜點和水果。
葉蓁嘗了一口便覺得很驚艷,因為應圣誕節的氣氛,茶酥被做成了小顆紅帽子的形狀,味道有好幾種,巧克力的最合她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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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品陸續端上來,因為安靜,味道便在舌尖十足綻放。
吃完飯,秦既南送她回學校,沿路街景都很圣誕風,商城外壁掛著各種奢牌的裝飾,各色燈光在寒風中交織,營造出暖意融融的氛圍。
車開到半路,又下了雪。
葉蓁趴在窗戶上看雪,車內是暖的,車外很冷,窗戶上覆著一層霧氣。
她哈了一口氣,用手指在窗戶上寫字。
秦既南停車時,剛好看到她在寫“秦”字的最后一筆。
他等她寫完,等她回眸,在車外簌簌的落雪里,扣住她后頸吻上去。
葉蓁指尖化著潮意,滴落一滴水,掉在秦既南手背上。
溫柔熱烈到能融化一車落雪的吻,她被親到氣息不暢,迷迷糊糊的,羽絨服從肩頭滑落,露出里面白色的毛衣。
她被按得更緊,按到他懷里,扣在她腰間的掌心升溫,隨后,是令人戰栗的一涼。
葉蓁受驚,雙手攥著秦既南的衣襟,眼底濕漉漉的,他的吻移到她眼睫,像迷惑,又像誘哄:“寶寶,可以嗎?”
她都不知道自己要怎樣說不可以。
他把她抱過去,抱到駕駛座他的腿上,葉蓁瞬間驚醒幾分,推著他:“有人……”
“沒有。”秦既南嗓音染著欲,有點低,“天冷,下雪,不會有人注意的。”
夜色里,雪落滿了車頂和車窗。
葉蓁不知道自己怎樣被說服,雙手攀上秦既南的肩,他懷里很熱,與她交換著體溫,指尖卻很涼,掀過衣角,碰到她纖瘦的脊骨。
觸手生溫,白玉一般的皮膚,貼著骨骼,她原本緊繃著身體,逐漸被親到渾身發軟。
唇齒糾纏,過了會,他親她的耳廓,熱息蔓延至鎖骨,漸沉。
手碰到蝴蝶骨上的搭扣,頓了一下,沒解開,順著布料邊緣向前。
已經足夠叫她把臉埋在他頸窩里咬唇。
“秦既南…”
她受不了這樣的親昵。
“嗯?”一個音節,都聽得出男生聲線的壓抑。
“可以了…”
“寶寶。”他掐她的腰,“別動。”
某些反應,他比她更明顯。
葉蓁瞬間僵住,耳廓通紅,不敢動。
過了好久,秦既南從駕駛座撈來羽絨服給她套上,整理她有點亂的發絲。
那天晚上回去之后,葉蓁一晚上沒理他。
因為這人欺負完她,還要在她耳邊啞著嗓音笑說:“寶寶,你怎么這么可愛,又這么乖。”
她差點抓一捧雪砸他身上。
圣誕過完,隨著天氣變得更冷的同時,期末考試月也如期而至。
大部分課程都已經結課,考試一門接著一門,即便天氣冷,圖書館也從早到晚都是人。
葉蓁也整天泡在圖書館復習專業課。
秦既南陪她一起。
他既有本專業,也有雙學位的課程要考試,比她任務更繁重,偏偏他不緊不慢的,偶爾喝著咖啡看她學習。
葉蓁繃不住,抱著書想換桌子。@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把她拉回來,豎四根手指保證不再打擾她。
她和他設立條款:也不許看。
也是這時候,葉蓁才體會到程錦那句,秦既南在他們學院各方面都是第一是什么意思。
他學東西并非吊兒郎當,很認真,她看過他寫的論文,從格式內容到數據都工整又漂亮。
他事情很多,有課業,有各種比賽,有家里公司的項目,沈如澈還喜歡時不時來找他。
他漫不經心的,能把所有事情都一一解決掉。
葉蓁跟著他一起去醫院看過沈如澈。
天氣冷,沈如澈重感冒,到醫院時,一向鮮活好脾氣的少年躺在病床上,病懨懨的。
他在和梁從音說話,看見秦既南,立刻眼前一亮:“既南哥,你來了!”
秦既南過去敲了下他的額頭:“誰讓你跟著齊允去滑雪的,自討苦吃。”
沈如澈委委屈屈,可憐巴巴:“我沒去滑雪,只是在溫泉酒店里看著而已。”
一旁有從小照顧沈如澈的管家開口:“是,小少爺,您只玩了酒店院子里的雪。”
“岑叔你!”沈如澈氣到。
秦既南涼涼地看了他一眼,沈如澈氣焰立馬弱下來:“我只是想看看雪,既南哥,我保證我再也不敢了。”
又可憐又好笑的樣子。
和梁從音打過招呼,從醫院出來時葉蓁安靜了一路,秦既南偏頭,見她皺著眉頭忍了又忍的樣子:“蓁蓁,你想問什么?”
葉蓁側眸,還是覺得有些不好,搖頭:“沒什么?”
秦既南卻像看透她心思:“你是不是想問,為什么沒有見到阿澈爸媽。”
她默認,想了想又說:“他是不是身體一直不好。”
好像經常聽說沈如澈在醫院。
秦既南沉默了下,說:“對。阿澈有心臟病,從小免疫力就很差。”
“至于沈家叔叔阿姨。”他口吻平淡,“覺得見了傷心,不如不見。”
葉蓁愣了下,抬頭。
秦既南捏捏她的臉笑:“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擔心阿澈。但是他跟齊允去的那個溫泉酒店還不錯,我們考完試去好不好?”
葉蓁聽到這話,頓了下。
她猶豫的神色落在秦既南眼中,電梯叮一聲打開,他說:“你要不想去我們就不去。”
“不是。”葉蓁搖頭,她斟酌著言辭,“我剛好想跟你說這個,寒假……你應該,聯系不到我。”
秦既南腳步一頓,有些莫名:“為什么?”
“我……”葉蓁抿抿唇,“我媽媽管得嚴,她應該會收走我的手機,不過也不一定。”
秦既南覺得有些荒唐,思忖片刻道:“那我等你聯系我?”
葉蓁眨眨眼,黑白分明的瞳仁,說好。@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威脅似的捏她的指尖:“不許忘記。”
考完試,寒假如期而至,葉蓁在家待了十幾天,小年之前,小姨來了一趟,要帶她去外婆家。
葉蓁看向媽媽。
高校學生雖然放了寒假,老師們卻沒有那么輕松,孟書華有很多論文要寫,整日整日待在書房。
她扶了扶眼鏡,沒說話。
小姨繼續勸:“姐,爸爸媽媽都一年多沒見蓁蓁了,最近媽媽身體不太好,想讓蓁蓁過去照顧她,正好蓁蓁寒假沒什么事。”
“她身體怎么了?”孟書華陡然抬頭。
孟書云一噎,很快道:“年紀大了頭暈眼花,我上次去看他們的時候,都說想蓁蓁了。”
葉蓁一聲不吭。
片刻后,孟書華淡淡說好。
葉蓁和小姨對視,對方跟她挑了下眉。
去機場的路上,小姨說外公外婆都沒什么事,只是想讓她過去陪陪他們而已。
“還有就是。”小姨摸了摸她的頭發,“想讓我們蓁蓁寒假過得開心點。”
“謝謝小姨。”葉蓁靠在她的肩上。
外婆家在江遠市,地處偏南,老城區與新城區分設,還沒到外婆家門口,葉蓁遠遠便看見外婆等在門口。
外婆已經年過古稀,頭發花白卻精神矍鑠,葉蓁下車,眉眼彎彎喊了聲外婆。
“瘦了。”外婆拉住她的手,“是不是在學校不好好吃飯?”
“沒瘦。”葉蓁乖乖站著,“其實我都胖了,外婆。”
外婆不悅:“哪胖了,胡說。”
一旁的保姆張媽笑著接話:“小姑娘都愛美,瘦點好看,您看蓁蓁多漂亮。”
葉蓁眨眨眼:“外公呢?”
外婆牽著她的手往院子里走,孟家房子是座帶中式園林的獨棟,進門穿過圍著院子的風雨連廊,走到暖氣充足的客廳,外婆說:“你外公當然在他的銀器鋪子里,說快過年了,要親手給你打個生肖擺件玩。”
她的外公孟懷安年輕時在政府任職,后來退休了閑在家中,寫字畫畫喝茶膩了,不知為什么迷上打磨銀器,在古城街邊開了個小小的銀器店,賣一些手工做的小玩意。
葉蓁手腕上的鐲子就是外公親手打的。
她抱著張媽端來的蜂蜜水若有所思。
外婆看透小姑娘的心思,拍拍她的腦袋:“今天有點晚了,你先去把行李收拾一下,明天讓你外公帶你去店里玩。”
葉蓁眼眸瞬間一亮:“謝謝外婆。”
晚上睡在二樓東邊的房間里,夜里外面下了雪,和北城的鵝毛大雪不一樣,江南的雪都是細細輕輕的,落滿街頭紅磚黛瓦,從二樓窗戶往外看,幽靜漂亮得像穿越到古代一樣。
葉蓁拍了張照片,給孟顏發過去,很快得到孟顏的妒恨:【你去外婆家了!我還在加班,我怎么這么命苦!】
葉蓁:【表姐你什么時候放假過來?】
孟顏:【打工人哪來的假期嗚嗚嗚嗚,還是大學生好,有寒假,早知道我就該多讀幾年研究生,我們放年假肯定要臘月二十九了。】
后面跟了個抱頭哭泣的表情包。
葉蓁安慰她:【沒事表姐,我多拍幾張照片發給你。】
孟顏:【……小丫頭長膽了】
隨便聊了幾句,孟顏被上司叫走,葉蓁趴在窗戶上隔著玻璃看雪景,忽然想到什么,低頭看到消息列表里孟顏下面的那個聊天框。
手一頓,點開黑白頭像,秦既南的朋友圈寥寥,并沒有新的動態。
鬼使神差的,葉蓁又點開沈如澈的朋友圈,他喜歡更新動態,三天兩頭發照片,有些是聚會,有些是玩的地方。
照片里偶爾一角拍到秦既南的手和衣角。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看得出那是秦既南。
回到聊天框,葉蓁停了幾秒,把那張雪景照片發給了秦既南。
發完之后,她關上手機看窗外,沒一會兒,手機震動幾聲,打開是他的回復:
【這是江遠市?】
接著還有一條:【終于想起你還有男朋友了?】
葉蓁揚唇,靠著窗戶打字:【來我外婆家了,所以可以聯系你。】
想了想她又問:【你怎么看出來這是哪兒的?】
他回:【打電話,就告訴你。】
房間里靜悄悄的,外公外婆年紀大了,都睡得早。葉蓁心跳有些快,翻出耳機戴上,撥電話過去。
嘟嘟兩聲,秦既南接得很快。
耳邊先是涌進夾雜著音樂的笑鬧聲,隨后是腳步聲,他似乎推開了一扇門,于是那些喧鬧都遠去。
風聲和呼吸聲隨著電流傳來。
葉蓁捏著耳機線:“秦既南?”
他笑了,“嚓”一聲,點亮打火機:“你怎么這么小聲。”
葉蓁頓一下:“外公外婆都睡了。”
少女聲音壓得很低,小心翼翼的,秦既南在有風的陽臺垂眸笑,深藍色火焰明明滅滅。
他聽著她很淺的呼吸聲,問:“外婆家在江遠市?”
“嗯。”她說,“你怎么看出來的。”
“寶寶。”秦既南勾了下唇,“你照片右上角那座建筑很有名,我好像沒那么傻。”
輕沉過磁的兩個字刮過耳膜,葉蓁心臟跳了一下,她抿抿唇,哦一聲。
兩個人都安靜下來,彼此聽著對方的呼吸聲。
葉蓁低頭,繞著耳機線,半晌才出聲:“那,我先掛了。”
“要睡覺嗎?”
其實很晚了,但聽到這句話,她鬼使神差說了聲不。
“那為什么要掛電話?”
“剛才好像有人來叫你。”她似乎聽到沈如澈敲門喊了聲既南哥。
“不理他們。”秦既南說,“想跟你說話。”
葉蓁繞耳機線的動作一停,她趴著看窗外:“雪停了,你那邊下雪了嗎?”
“一直在下。”他說,“但不如你拍的漂亮。”
“南方的雪好輕,不知道明天會不會有積雪……”
屋子里有暖氣,她躺在床上和秦既南聊天,耳機塞在耳朵里,聊著聊著就打哈欠,眼皮漸沉。
聲音逐漸變成又低又含糊的呢喃。
睡過去之前,她好像聽見秦既南笑了一聲,在她耳邊低聲說晚安。
次日一早,生物鐘把葉蓁喊醒。
雪停了,覆在房頂,路面沒什么積雪,吃過午飯,葉蓁跟著外公去銀器店里。
店面不算大,除了外公,還有個雇來幫忙看店的店員,中間用屏風隔開,一邊是木質展臺,一邊是外公的工作臺。
十二月里,這條古街上的游客實在寥寥。
店里有外公的青瓷茶具,葉蓁跟著外婆學過幾次泡茶,手生地試了幾次,端給外公。
孟懷安扶了扶眼鏡,接過茶盞抿了一口:“蓁蓁泡得好,很香。”
葉蓁半信半疑地嘗了下,被澀味噎住。
“外公。”她臉皮薄,“您別喝了。”
孟懷安揚揚眉:“好不容易喝到我外孫女泡的茶,你還叫我別喝了。”
葉蓁放下杯子,把泡好的茶全倒了,有些不信邪:“我再試一次。”
她做事規矩慣了,泡茶也按照步驟一步一步來,正倒入沸水洗茶時,店門口忽然傳來腳步聲,隨后是一道頗為熟悉的笑嘻嘻的男聲:“請問,這里有賣銀鐲子嗎?”
店員迎過去:“請進,兩位要買些什么?”
葉蓁抬頭,不偏不倚看到秦既南在沈如澈身后跨過門檻,遙遙沖她很輕地挑了下眉的模樣。
他穿了挺括飛揚的防風夾克,皮膚很白,黑發懶散。
“哐當——”
葉蓁手里的青瓷小盞掉進熱水里。
她回神,慌神想撿起來,外公攔住她的手,用鑷子夾出來:“小心燙。”
沈如澈看到她,毫無意外,笑嘻嘻地對孟懷安說:“爺爺,我想買個銀手鐲,您這兒有嗎?”
“能。”孟懷安和藹道,“想要什么花紋。”
“花紋我畫好了。”沈如澈自來熟地在矮桌前坐下,對葉蓁眨了眨眼,隨后給孟懷安看,“您看。”
“尺寸要多大,你自己戴嗎?”
“給我女朋友的。”沈如澈眉飛色舞。
孟懷安戴上老花眼鏡,一邊仔細看手機上的花紋,一邊順口吩咐葉蓁:“蓁蓁,給他們倒杯茶。天氣冷。”
葉蓁哦了一聲。
身旁落下熟悉的松木香,秦既南慢悠悠坐到她旁邊,對孟懷安微微一笑:“麻煩您了。”
他長得出挑,氣質也好,又有禮貌,孟懷安看了一眼,慈祥笑笑,點了點頭。
葉蓁眼神一點沒偏,垂眸泡茶,身旁人氣息浮動,她心不在焉的。
泡好的茶分成四杯,兩杯遞給外公和沈如澈,沈如澈裝模作樣地說了聲謝謝。
還剩一杯,她抬頭看秦既南,抿抿唇,推過去。
秦既南接的時候,指尖若即若離碰到她的。
她連忙縮回來,把手放在桌子下面,暗地里瞪了他一眼。
這人真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昨晚聊天時他問她明天準備去哪兒玩,她毫無防備跟他聊外公的銀器店,今天他就直接出現在這里。
秦既南和沈如澈一起喝了她泡的茶,前者表情沒什么變化,后者直接愣了一下。
“爺爺。”沈小少爺自小嬌生慣養,忍不住說,“您這陳茶放了多久了,要不我下次給你帶罐新茶過來。”
孟懷安正準備起身去工作臺熔銀,聞言瞪了下眼:“這就是今春新出的信陽毛尖。”
沈如澈干笑兩聲,轉頭想跟秦既南說話,卻見他哥已經喝完了。
葉蓁自己都不太喝得下去,想重新泡,桌下的手卻被人按住。
她扯了一下,那人卻穿過她指縫,十指相扣,摩挲她指尖。
反應過來什么,葉蓁轟然臉紅,她看了一眼外公,外公正背對著他們,專注于手上的打磨。
她眸中染上惱意,扭頭看秦既南,用口型讓他放開。
他挑眉,笑意加深,在她掌心一筆一劃寫“不”。
她手指癢得蜷縮,輕掐秦既南指腹。
孟懷安沒回頭,隨口跟他們聊天:“你們倆不是本地人吧?”
“我們北城來的。”沈如澈笑得眉眼彎彎。
“這么冷的天,怎么想起來這邊玩?”孟懷安回頭,眼角有皺紋,看到自己外孫女低下了頭。
坐得離她不遠的那位氣質出眾的男生則笑了笑,微微一頷首,禮貌又客氣地答:“來見個朋友。”
第 40 章
銀鐲子很快做好, 孟懷安裝進紅色的盒子中,沈如澈歡天喜地接過來,笑瞇了眼:“謝謝爺爺。”
孟懷安摘下手套, 和藹道:“下雪路滑, 你們注意安全。”
“好。”沈如澈歪頭,“既南哥, 我們走嗎?”
秦既南早站直了身體:“打擾您了。”
孟懷安擺擺手, 洗洗手做完這一單,照舊坐下來繼續跟葉蓁喝茶聊天。
那二人出門,沒走多遠,沈如澈就忍不住道:“既南哥, 我們就這么走了嗎?”
“不然呢?”天上飄了些薄雪,秦既南撐起傘, 漫然的樣子, “你還想做什么?”
“可是你千里迢迢過來,話都沒說上一句。”沈如澈小心地捧著紅盒,“我看她外公挺好的,說不定剛才可以承認。”
秦既南覷他一眼, 單手抄兜不說話。
沈如澈問:“我們去哪, 直接去機場回北城嗎?”
“你回。”秦既南漫不經心地開口。
“我回?”沈如澈后知后覺地指指自己, “你不走啊?”-
二人離開, 店內恢復安靜,葉蓁又重新泡了一壺, 她摸索出些許竅門,比前幾次好上一些。
孟懷安嘗了下, 夸道:“不錯,澀味不再, 茶香激出三分,再練練就快趕上你外婆了。”
外婆書香世家出身,于泡茶作畫這些事上最是擅長。葉蓁抿抿唇:“外公,您別抬舉我了。”
她能做到的頂天就是不難喝而已。
孟懷安笑了,拍拍外孫女的頭:“哪就不行了,外公說好喝,剛才坐你旁邊的那男孩也說好喝,這說明我們蓁蓁的茶就是泡得好。”
突然提到秦既南,葉蓁動作頓了下,有些不自然:“他什么時候說好喝了。”
“全喝完了還不是覺得好喝嗎?”孟懷安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剛才那兩個人是和你認識嗎?”
葉蓁心臟跳了下,垂眸不敢直視外公:“不認識。”
“我看他們和你年齡相仿,年輕人假期多出去走走挺好的。”孟懷安撫著茶杯,笑容慈祥,“你要是有大學同學在這兒,不用陪著外公,去找他們玩。”
葉蓁捏著青瓷上的青蓮,視線落向窗外的細雪,片刻,搖了搖頭:“沒有,外公,我陪您。”
晚上回到家,吃飯時外婆提起明天有以前的學生帶丈夫孩子過來拜訪,讓葉蓁如果不想應付長輩,可以還跟著外公去店里。
“那我明天出去吧外婆,表姐生日快到了,給她挑件禮物。”
“也好。”外婆端一碗乳鴿湯給她,“要去哪兒讓司機送你。”
第二天上午,吃過午飯,葉蓁沒讓司機送,自己獨自出門。
冬天的清晨萬籟俱寂,這一條街巷多住著些上了年紀的老人,不會在冬天這么早出門。沒走多久,葉蓁遠遠就看見了在橋上等自己的人。
橋沿積了點薄雪,男生身姿頎長,手機貼在耳邊打電話,黑衣黑發在冬日格外矚目。
她剛看到他,他就如有所感般回過頭,視線和她對了個正著。
下一秒,秦既南掛斷了手里的電話,朝她走過來。
天光雪白的冬日,呼氣成霧,睫毛上似乎落了片雪花,葉蓁停步很輕地眨了下眼睛,再睜眼,他人已經在她面前,指腹捻了下她睫毛上的水珠。
視線有些朦朧,看到秦既南身后沒人,葉蓁下意識問道:“沈如澈呢?”
微涼的指尖在她眼皮上停了下,隨后下滑,捏上她的臉頰:“我們快一個月沒見,你張口就問她?”
葉蓁視野終于恢復清晰,秦既南眉眼寫著不悅,她抿抿唇:“你還說,誰讓你們昨天去我外公店里的?”
“開門做生意,顧客不能去嗎?”
她抬頭,盯他兩秒,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司馬昭之心。”
秦既南笑起來,張開手臂低頭把她摟進懷里,嗓音染笑:“原來你知道。”
男生懷里很溫暖,葉蓁聲音悶悶的:“我像傻子嗎?”
他下巴抵著她肩頭笑,口吻一本正經:“當然不是。”
“秦既南!”葉蓁惱,想掙脫,卻被抱得更緊。
“抱一會兒。”他偏頭,肌膚相貼的親昵,“寒假過得還好嗎?”
她雪白耳畔有些熱紅,繃著一張小臉:“你先放開我就告訴你。”
秦既南說:“那我不想知道了。”
“無賴。”
外面冷,二人沒膩歪多久,坐進車里,葉蓁系安全帶的時候還是正經問了一句:“沈如澈今天怎么沒來?”
秦既南瞥她。
“我只是好奇,他不是和你一起從北城來的嗎?”
“他回去了。天氣冷,他不適合在外面久待。”秦既南說著,從儲物格里取出了一個巴掌大的盒子。
“前幾天去北海道看到的生巧,嘗一下?”
葉蓁接過來,盒子做得很精致,里面還附了把小銀叉,她好奇地挖了一口,入口很絲滑,少量的苦,夾雜柔順的甜,云朵般綿密。
她眼睛亮了一下,偏頭看秦既南。
他很輕地勾唇,捏她耳垂:“我們去哪?”
“你想去哪?”葉蓁不自覺舔唇,唇色飽滿濕潤。
話音剛落,靜了幾秒,秦既南解開扣好的安全帶,俯身過來親她。
手上還端著生巧,葉蓁有些猝不及防,她仰頭,氣息瞬間不穩,和他唇齒糾纏。
淺嘗輒止的一個吻,秦既南退開,指腹抹了下她的唇瓣。
空調熱氣在窗戶上氳出水霧。
葉蓁極力讓自己鎮定,脖頸皮膚還是泛了粉,她不看他,無論多少次,還是會害羞。
“寶寶。”秦既南又撩著她的頭發悶笑,“你怎么這么可愛。”
她受不了他喊這兩個字,放下生巧去捂他的嘴,瞪了他一眼:“你還要不要我陪你?”
“要。”他吻她手心,眼里帶著笑意。
雪已經停了,太陽從云層后面露出,冬日的陽光都是淺白色,漂亮又輕柔。
二人去了江遠市很有名的古街雪塘街,葉蓁以前和孟顏來過一次,記得這條街上有家梅花糕做得很好吃。
“甜味很淡,而且不膩。”買到梅花糕,她遞到秦既南唇邊,“你嘗嘗嘛。”
秦既南一手攬著她肩,原本皺著眉,看到懷里姑娘亮晶晶的雙眸,頓了頓,低頭咬了一口。
“好吃嗎?”葉蓁抱著點期待。
“好吃。”秦既南捏她鼻尖,眼里晃著笑意,“我女朋友都撒嬌了,能不好吃嗎?”
葉蓁愣了下,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剛才對他無意識的撒嬌。
她欲蓋彌彰地垂眸,睫毛微顫,失神地咬了一口手上的梅花糕。
在古街逛了一會兒,中午時,二人隨便找了家店吃午飯。
吃完飯,外面陽光漸消,氣溫陡然降下來,葉蓁不想再走路,秦既南搜索了附近的電影院,把手機放到她面前,讓她挑電影。
她咬著吸管劃他的手機,不小心劃回主頁,看到壁紙時怔了下。
是他們剛在一起的時候,程錦從樓下用相機拍下的那張照片。
耳邊碎發被人輕撥到耳后,葉蓁抬頭,聽到秦既南問:“選好了嗎?”
她定定地看他眉眼幾秒,搖了搖頭,低頭回到選電影界面繼續看。
最后挑中的是一部科幻小說改編的電影,叫《降臨》。
電影院的人不多,座位稀稀疏疏并沒有坐滿。葉蓁和秦既南進去的時候燈光已經黑了下來,他牽著她的手找到位置坐下。
大屏幕上光影投落。
秦既南捏捏她的手,倏爾笑了。
葉蓁偏頭,小聲問:“你笑什么?”
他勾著她的頭發說:“我只是想到,這好像是我們第一次一起在電影院看電影。”
她想了想確實,他們一起在選修課上看過那么多部電影,卻沒有正兒八經在電影院里看過。
“寶寶,你說,我要是現在親你,監控后面的人能發現嗎?”
耳邊傳來酥麻的熱氣,葉蓁脖頸皮膚微繃,她回頭,輕輕咬唇警告他:“秦既南,這里真的有紅外監控。”
黑暗里,細細的低語,暗昧成倍放大。
他低頭,抵了下她的額頭,手指按上她頸側繃著的皮膚,眸中帶笑:“逗你的,別緊張。”
葉蓁袖口下的手輕輕動了動,掐他指尖。
電影快開場時,人漸漸坐滿,電影風格偏文藝抒情,有人看得昏昏欲睡,整場都很安靜。
葉蓁卻看得很沉浸,她喜歡這樣的片子,臺詞,畫面,音樂,像潮水般讓人墜落放空。
電影的開頭,女主角經歷女兒病逝,丈夫離去,而她余生將注定孤身一人在學校里教授外星語。
回憶幾年前,還未遇到丈夫的時候,她曾作為語言學專家,去試圖破譯外星語言,人類的語言、時間、思維是線性的,而她破譯的語言是非線性的。
于是她在非線性的長河里,看到了自己的未來,看到了宿命般的分離與孤獨。
生命是場莫比烏斯環,站在終點回看過去,才知道一切不過是既定的軌跡。
電影散場,葉蓁有點兒沉默。
直到影院內的燈光亮起,她遲鈍地抬頭,才發現其他人陸陸續續都離開得差不多了。
秦既南在她身邊,低頭指腹蹭了下她眼角,聲音放輕,哄人的意味:“怎么眼睛都紅了。”
“沒有。”她聲音有點悶。@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走出電影院,小雪落到掌心,冰冰涼涼的觸感,秦既南從旁邊咖啡廳給她買了杯熱牛奶,杯壁溫溫熱熱。
葉蓁仰頭,看到他在凝視她。
她用手遮他的眼睛:“別看我了。”
秦既南彎腰抱住她,在她耳邊輕嘆般地笑:“早知道不來看了,我們蓁蓁怎么這么心軟。”
她埋頭沉默,半晌,輕聲問:“秦既南,如果你知道一件事注定沒有好結果,你會去做嗎?”
“會。”他說,不甚在意的口吻,“我不相信宿命論。”
葉蓁在秦既南懷里,閉上了眼睛,睫毛顫動。
簌簌夜風刮過,耳膜邊響起的,是同頻共振的心跳。
晚飯時分,葉蓁回到家。@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外婆打來電話,要她回家吃晚飯,到家她才知道為什么,客廳里不僅有外公外婆,還有不知什么時候到來的小姨。
“蓁蓁。”小姨沖她揮手,身旁還站了個陌生男人。
“小姨。”葉蓁快步走過去,小姨抱了她一下,而后向她介紹,“這是你未來小姨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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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長相氣質都儒雅溫和,是叫人舒服的內斂,向她伸出手:“蓁蓁是吧,我給你帶了禮物。”
葉蓁有些驚訝,在她記憶里,小姨一直是極優秀漂亮的女子,她單身多年,身邊追求者絡繹不絕,其中不乏各路富豪精英,沒想到最后居然中意這樣的男人。
小姨仿佛看透她的心思,笑了笑:“我和你小姨夫準備元宵的時候結婚。”
葉蓁回神,禮貌地叫了小姨夫,接過禮物。
兩個盒子,里面是一樣的珍珠手鏈,她和表姐一人一串,不輕視也不過分貴重,恰到好處的分寸與禮節。
吃完飯,葉蓁回到自己的臥室,給孟顏打了個電話,把這個消息告訴她。
“我知道。”孟顏剛下班,在買夜宵,無不遺憾地說,“那男的好像是個大學老師,追小姑很久了,人倒是挺好的,就是不知道小姨喜不喜歡他。”
“不喜歡嗎?”
“我覺得不。”孟顏聳聳肩,“我問過小姑為什么這么多年都不談戀愛,最后和他結婚,她只說,他人好。”
葉蓁在電話這頭靜了下。
耳邊傳來孟顏說謝謝老板的聲音,隨后她似乎是從店里出來,邊走邊說:“也許那人有什么過人之處是小姑欣賞的吧,蓁蓁,我要去開車了,先不聊。”
“好。”葉蓁說,“你注意安全。”
掛掉電話,她發了一會兒呆,手機上秦既南發來消息,給她拍了一張機場照。
他要走了。
她低頭和他聊了幾句天,正入神時,門口突然響起“咚咚”兩聲敲門聲,小姨隔著門說:“蓁蓁,是我。”
葉蓁下床去開門,小姨手上端了個水晶碗,笑著說:“張媽煮了燕窩,你吃了再睡。”
“謝謝小姨。”她忙接過來。
“客氣什么,我剛好想找你聊聊天。”
葉蓁關上門,窗邊有兩張小沙發和圓幾,小姨端著碗走過去,燕窩有些燙,葉蓁用勺子輕輕攪著,等待小姨開口。
“聽你外婆說,你今天出去給顏顏買生日禮物去了?”
“嗯。”葉蓁點點頭,有些疑惑小姨為什么突然問起這個。
孟書云靜靜看了她一會兒,溫柔開口:“是自己,還是遇上同學一起了。”
葉蓁攪拌燕窩的動作微滯。
她抬頭,心虛猶豫:“小姨怎么想起來問這個?”
孟書云攏了攏身上燕麥色的披肩,嘴角噙著一抹淡笑,看著她。
葉蓁被她看得心頭惴惴,低頭不語。
半晌,孟書云嘆了一口氣:“蓁蓁長大了,談男朋友連小姨也瞞著。”
“我沒有……”葉蓁躊躇,“我只是。”
“小姨沒有怪你。”孟書云摸了摸她的頭,“你們是同學嗎?”
“嗯……算是,他是經管學院的,大我一屆。”
孟書云點點頭,若有所思:“你很喜歡他?”
葉蓁第一次被人直接問這樣的問題,還是長輩,她臉皮薄:“還好。”
“他叫什么名字?”
葉蓁微頓,一時語塞。
孟書云看透,微微一笑:“他姓秦對不對。”
“小姨。”她猝然抬眸。
孟書云神情未變,臉上仍舊掛著淡淡的笑容:“蓁蓁,你不用好奇我是在哪里遇見你們,又是怎么看出來他的身份的。我只是想問你,你是真的喜歡他,還是僅僅出于對你媽媽的叛逆?”
葉蓁張了張嘴,眸光閃動。
孟書云輕嘆:“我知道你對她心里有怨,但你應該知道,你爸爸的離世對她打擊有多大,我們都不能再要求什么了。”
葉蓁閉眼。
從小到大,這話她聽過無數遍,所有人都對她這么說,所以她聽話,她不曾違背過媽媽的任何意愿。
“我知道。”她輕聲,“小姨,和這件事無關。”
孟書云沉默。
葉蓁盯著碗里漂浮的白色絮物:“我和秦既南在一起,沒有別的原因,只是因為,我喜歡他。”
“蓁蓁,你們不合適。”
“為什么?”葉蓁抬頭,眼眶微紅,“我不是故意要違逆,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我們為什么不能在一起?”
孟書云閉了閉眼,手按她的肩:“在感情里,喜歡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事。走到最后,只會剩無能為力,克服現實的阻礙,遠比你想象的更艱難。”
葉蓁微微張嘴又合上,眼周越發紅。
“蓁蓁。你既然知道他是誰,就該知道這鴻溝有多大,且不說秦家的態度如何。你覺得,如果你媽媽知道了,會怎么樣?”
“當年,你爸爸為了那個姓梁的工程師,四處奔走,是秦家的人威脅他不要多管閑事,威脅不成,干脆找人開車撞斷了他的腿。你媽媽恨透了秦家,連賠償都不愿接受,怎么可能接受你和他在一起。”
葉蓁死死抿著唇,忍住眸中酸意,她恍惚道:“和秦既南無關的。”
孟書云搖頭:“威脅的人是秦盛化工,那是他親二叔秦廷盛的公司,秦家的人,一個都脫不了干系。”
她輕拭她眼角,有心疼有無奈:“有些事,小姨經歷過,不想你再走同樣的路。”
葉蓁一言不發,指甲用力到嵌入指腹中。
小姨最后摸了摸她的頭,起身離開,房間里只剩下她一個人。
沙發邊的手機突然亮起,屏幕上跳出來一條信息:
秦既南:【登機了,晚安,蓁蓁。】
她盯著簡短的一行字,眸中涌上濕意,睫毛顫抖。
胸口是溺水般的窒息感。
當天晚上,葉蓁做了一個夢,夢到下午看的電影,女主角在昏暗里問:“如果你提前知曉未來,你會改變它嗎?”
結尾,女主角遇到命定的愛人,那個她在預知里看到會離開自己的丈夫。
她還是與他相擁,走向注定的女兒病逝,夫妻反目。
即便預見了所有悲傷,我依然愿意前往。
“蓁蓁。”畫面一轉,夢里人變成了秦既南,他說,
“我不相信宿命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