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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第 121 章

    祁遇詹端正了神態, 拿出了對未來合作伙伴的尊重,正色道:“現在我們可以談一談正事,不知凌大人和封侯爺可有意向合作。”

    皇家親緣淺薄, 親兄弟尚且會互相殘殺, 何況他和封單明從未見過, 沒有一點親情基礎。

    剛才的認親不過是為了在談判之前,做一些有利的加持,并不是要真的認一個堂兄。

    凌非何神情也變了變, 袖口手指微動,再開口時,他拿回了主動權,“既然合作,在這之前有些疑惑不知郡王方不方便解疑。”

    “凌大人請問。”祁遇詹又道:“謹慎起見二位還請繼續稱呼我張頭領。”

    無關緊要的小事沒必要在意,凌非何點了點頭,道:“那我就直言不諱了, 張頭領昨晚送來的消息提醒我們盡快找到安和縣藏著的漕糧以免被轉移, 不知張頭領可知民田案幕后之人身份?”

    祁遇詹略一沉吟, 道:“民田案看上去只有安和縣官員和梧州知府牽扯在其中, 其實它牽連甚廣,并非只有安和縣一縣發生了, 其他縣也有,不過漕糧被藏匿的位置僅集中在了某些地方,可以說是鄂州很多的官員都參與其中, 而其幕后之人正是時仁杰,其實時仁杰身后還隱藏著一個人, 這個人二位都不陌生。”

    聽到時仁杰的名字,凌非何和封單明都沒有驚訝, 他們已經心里有了準備,只是時仁杰身后隱藏之人的身份沒有查到消息,一時猜不出是誰。

    驀地想起自己來梧州的目的,凌非何出言道:“是左丞相徐番?”

    “凌大人猜得沒錯就是左丞相。”祁遇詹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繼續道:“只不過我這沒有能證實左丞相的罪證,也僅是知道而已,堯州外的漕糧被劫案也是如此,其中只能查到時仁杰和齊王,對于左丞相難以查到任何蛛絲馬跡,相信封侯爺也有同感。”

    祁遇詹說完轉頭,不出意料地對上了封單明審視的眼神。

    封單明瞇了瞇眼,被發現了也滿不在乎,繼續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如同狩獵者盯著獵物一般,但凡風吹草動有一絲動靜便立即出手追擊。

    “沒想到皇舅還能養出表弟這樣出色的人,不僅知道暗兵臺,還知道暗兵臺不知道的事,表弟如此堂而皇之地說出來就不怕我們懷疑?”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真假自有分辨。”祁遇詹視線不閃不避回看過去,自有一份坦蕩,“說起來堂兄可能不信,知道暗兵臺是機緣巧合的事,至于漕糧被劫案,我自有我的消息來源。”

    封單明眼神如鷹一般,“應天是你去的?”

    祁遇詹笑了一下,“不是,是我的近身侍衛去應天分部送的消息。”

    封單明眼神不自覺加深,“你可知其他漕糧的下路?”

    余光掃了一眼一旁,祁遇詹繼續極有耐心地帶著回道:“不知,這也是我與二位合作要商議的事情之一。”

    這時凌非何的聲音突然插|進來,再一次打破了封單明審問罪犯的氛圍,封單明被他看了一眼,閉上嘴不再說話。

    凌非何露出一個帶有歉意的笑,“抱歉,之前我們并非有意防備你,只是事關重大,容不得一絲差錯。”

    “無礙我能理解,這點小事我并未在意。畢竟我是齊王之子,齊王牽涉謀反之中,我的身份難免敏感,惹人生疑。”祁遇詹又看了一眼封單明,故意道:“堂兄現在信我了嗎?”

    封單明仍然抱有懷疑,但在祁遇詹坦蕩自然地說出謀反之事后,封單明觀他神情不作偽,不經意間瞥到一旁不著痕跡微微搖頭的凌非何,暫時壓下來防備。

    他道:“信與不信你心里清楚。”

    “確實,不過希望接下來的合作中來我們能互相交付信任。”祁遇詹也沒想著第一次見面就能讓封單明對他信任起來。

    在凌非何看來,雙方試探的已經差不多,對對方都有了大致的了解,是時候商討合作事宜。

    他看向祁遇詹問:“不知張頭領要與我們合作什么。”

    將解決時未卿親事和時仁杰向齊王借兵之事說出來后,祁遇詹道:“我需要二位的幫助和配合。”

    聽到了解決時未卿親事的時機,把對他的保護和影響也考慮在內,凌非何和封單明對視了一眼,他對來梧州的目的也不再有任何隱瞞,“你既然知道謀反一事,那么也沒有必要瞞你,我來梧州的目的就是來查此謀反案,接下來也需要張頭領的幫助了。”

    凌非何說完,祁遇詹低頭喝茶也能感覺到兩雙眼睛在觀察他,而放下茶盞再抬起來時,那兩道目光又消失了。

    明顯是還沒有相信他。

    祁遇詹再開口時,隱下了李雄聽的消息,以免他們把人帶走讓時仁杰察覺。

    “好,那我們的合作就此達成。”

    三人達成了一個初步共識,接下來開始了交換信息。

    說是互相交換消息,不如說是祁遇詹單方面把時仁杰和齊王謀反,民田案,漕糧被劫案的信息串聯到一起解釋給另外兩個人聽。

    民田案是為了屯糧,漕糧被劫案是為了屯兵和屯糧,總之都與謀反有關。

    說完以后,祁遇詹和他們商討下一步行動,“現在要解決凌大人和未卿的親事就盡快找到時仁杰謀反的鐵證,如今我們已經掌握了他勾結藩王和私養漕兵,其他細枝末節不必提,還需要查找的罪證中,最重要的就是找到漕糧的位置。”

    凌非何快速將之前得到的消息和祁遇詹剛才的話整合,皺眉思考道:“我們現在不確定暗吞漕糧有多長時間,不清楚有多少漕糧被藏起來,它們又在什么位置,但如果能找到記錄這些漕糧的賬冊,自然就全都一清二楚了。”

    祁遇詹在這個世界呆的時間滿打滿算不到四個月,還沒有完全熟悉這里要緊事都會記賬成冊可以做為證據的思維,經凌非何一提醒也想起來了。

    “那么現在就要盡快找到賬冊,這么緊要的東西一定會被時仁杰藏起來,以我對時府的觀察,墨翠院一直重兵把守,他最有可能把賬冊藏在院內的書房里。”

    “此事交給我。”一直在一旁聽著的封單明突然開口道。

    只有他與祁遇詹武功最高,尋找賬冊最合適,封單明是覺得罪證都是祁遇詹提供的,賬冊再由他來找,到顯得他們不出力。

    同時也是試探是不是祁遇詹給他布下的陷阱。

    他絕對沒有因為看著兩人你來我往相談甚歡而不高興的意思。

    祁遇詹想了想,他還有其他事要做,便沒拒絕,“時仁杰向齊王借兵之事需要凌大人行個方便。”

    “我能做什么,張頭領請說。”凌非何道。

    “將民田案潦草結案。”

    第122章 第 122 章

    凌非何神情立刻有了細微的變話, 眼神冷了一瞬,“郡王意思是要我放過安和縣的官員?”

    “凌大人勿急,只是權宜之計。”

    這件事踩了凌非何的底線, 祁遇詹知道想要說服他不是易事, 但沒想到從進府到之前打的良好基礎都無用了。

    他解釋道:“今日我從貼身侍衛那收到了城外莊子正在建一個校場的消息, 并且他還遇到了封侯爺的人,想必二位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

    凌非何要看看他會說什么,對此事沒有隱瞞, 點了點頭。

    祁遇詹繼續道:“帶領匠人過去的年輕男子為時府侍衛統領林觀,是時仁杰的親信,而這個校場就是時仁杰要安置向齊王的借兵的地方。”

    封單明問道:“借出多少兵力?”

    “八千。”

    祁遇詹說完,看著兩人的臉上浮上來了些許凝重。

    畢竟以這些兵力,在無人防備時,可以輕而易舉地把控住梧州。

    兩人反應都在祁遇詹的預想之中,他從胸口取出銀鉤玉佩, 放在掌心攤在身前, “齊王有意將這八千兵力交由祁遇鄺帶領來梧州, 若由他帶兵, 必將會給我們帶來不小的阻礙,時間急迫, 我需要盡快回姜州爭奪兵權。”

    兩個人已經知道銀鉤玉佩的來龍去脈,凌非何看著祁遇詹的掌心問道:“張頭領有多少把握?”

    “八成。”其他兩成是齊王妃和意外,祁遇詹說得保守了, 他實際的把握在九成。

    但對于合作伙伴,顯示做的事并不容易, 最后才好分更多功勞。

    他又道:“時仁杰借兵之前,會確認凌大人是否對他有威脅, 這就是我為何要凌大人潦草結案的原因,但這只是其一,還有另一個原因,安和縣現在出了問題是需要補救,這個時間是推攤丁入畝的最好時機,凌大人借此去安和縣查漕糧之事,不會引起其他人的視線,時仁杰也不會有太大懷疑。”

    “張頭領之意,并非是替那些官員洗脫?”凌非何說完直直看著祁遇詹。

    祁遇詹回道:“當然。”

    聽完解釋,凌非何的神情也沒有緩和。

    他喝著茶一副沉思的模樣,捏著茶盞的手指泛白,再隱藏也沒逃過祁遇詹的眼睛。

    他心里嘆了口氣,還是不信他。

    不怪凌非何多想,換另一個見慣了陰謀詭計的也如此,何況是他這個受過現代世界豐富信息熏染的穿越人士。

    就連祁遇詹自己都覺得,有繞了一大圈只為了知府和安和縣官員脫罪的嫌疑。

    祁遇詹不用看,一旁的封單明神色也不會是善意的。

    封單明行伍出身,再有謀算也比不過飽讀書籍的凌非何。

    兩人之中最難纏實際是凌非何。

    為了不暴露自己而達成合作,來的路上,祁遇詹考慮過是否要采用以邊疆需糧的弱點先發制人,施壓拿到主動權的談判手段。

    有了共同的目的和利益會促成合作,但同時凌非何心里對他必將會有抵觸,祁遇詹深知封單明把凌非何看得有多重,一旦凌非何有所表現,他們二人一定會一致對待他。

    如果真變成那個局面,雙方將會有隔閡,不說會不會影響到合作,就說梧州之事了了之后,他能從其中得到的東西,一定達不到最初的預想。

    與他們合作就是為了爭取更多的功勞和權勢,最后結果不是想要的,豈不是白合作了一場,不如一開始就直接拿出誠意。

    以祁遇詹從書中對凌非何的了解,他如果說出穿越的身份,現在反王之子的身份就不再是他的束縛,而跳出這個敏感的身份,再加持之前打好的基礎,祁遇詹想應該會收到凌非何的信任。

    說實話他也不能完全確定,其中也有一半賭的成分。

    祁遇詹打破寂靜,突然開口道:“聽說攤丁入畝是凌大人提出的?”

    凌非何放下茶盞,高速運轉的大腦暫停下來,抬頭看了祁遇詹一眼,沒有看出他的意圖,還是回道:“是,張頭領有何疑惑之處?”

    祁遇詹笑了笑,搖頭:“沒有,這是一項利國利民的政策,我深感佩服,在王府時我看過一本書發現一個相似的政策,不知凌大人聽沒聽過?”

    凌非何眸色一閃,他對這項政策的來處非常清楚,哪是他想出來的,只是發覺攤丁入畝適合現在的大魏朝,但說明來處就涉及他穿越的秘密,不推行出來又是大魏朝重大的損失,保命要緊,最后他只得把事情認到了自己身上。

    關于有益于國家和百姓的東西,他都不會拒絕,問道:“我很感興趣,不知是什么?”

    祁遇詹掃了一眼同是感興趣的封單明,看向凌非何,隨意地道:“名為一條鞭法,著書者姓張。”

    “啪——”

    凌非何桌邊的茶盞摔到了地上,同一時間他自己也低下了頭。

    “怎么了?”封單明轉頭看向聲音來源,發現是凌非何立刻站起來擋在了他身前,沉著臉,看向祁遇詹:“你做了什么?”

    祁遇詹也是一怔,隨后舉起雙手表示與他無關,“封侯爺不要誤會,我可什么都沒做。”

    這本書背景是一個架空朝代,現在歷史中有的東西,這個世界很多都沒有,而祁遇詹提到就是不在其中,現代部分人清楚的。

    而凌非何做為高中語文老師,自然非常清楚,祁遇詹一出口,他就意識到了這句話中隱晦的含義。

    只是書中多大的場面凌非何都能沉得住氣,壓得住場,祁遇詹也沒想到他反應會這么大。

    封單明沉眸又看了祁遇詹一眼,沒有從他臉上發現任何心虛之色,才側身回看凌非何,“是他動的手?”

    聞言,凌非何從震驚中回神,掩藏好眼神才抬頭道:“和張頭領無關,是我太激動了,張頭領說的那本書像我找了很多年一直沒找到的珍本,一時情難自控罷了。”

    又看了凌非何一眼,封單明才坐回去,他優點不多,臉皮厚算一個,坐下之后給祁遇詹道了個歉,“抱歉,剛才是我錯怪你了。”

    祁遇詹表現的非常有風度,不在意地回道:“剛開始合作,磨合期間出現問題都能理解。”

    這時,凌非何整理好了心情,向祁遇詹看過去,世上陰差陽錯有很多,他能聽懂祁遇詹的話,但不代表會立即相信他也是穿越之人。

    “張頭領,那本珍本我無意中也看過,但看過一次之后就再找不到了,我想與張頭領確認一番我們說的是否為一本。”

    祁遇詹伸出手臂,抬了抬,“凌大人盡可問。”

    凌非何沒有祁遇詹那么放松,手指在袖子的隱藏下抖著,他緊張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不知書中可描述過手機為何地?”

    祁遇詹微不可察地挑眉,回道:“這個地方沒有看到過,但我看到了兩個頗為新奇的東西,叫汽車和火車,不知是我與凌大人說得是否為同一本?”

    第123章 第 123 章

    祁遇詹回去的時間太晚, 時未卿已經睡下。

    他輕手輕腳掀開被子躺到床上,側躺著從身后攬腰將人攏在了懷里,正欲閉上眼睛, 祁遇詹感覺到懷里人的呼吸變了。

    等了好久不見人回來, 時未卿最后熬不住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但床上只有他一個人,已經習慣了祁遇詹的陪著,他怎么也睡得不安穩。

    在感受到腰上一緊, 被熟悉的氣息包圍后,他很快從睡眠中醒了過來。

    時未卿扶著腰間結實的手臂,閉著眼睛慢慢地轉身,嗓音帶著沒完全清醒的含糊,“結果怎么樣?”

    受不了時未卿這么磨,祁遇詹躺平后手臂一用力,把他撈在了自己身上, “凌非何要考慮考慮, 明日給出答復。”

    很神奇, 時未卿本來沒覺著有多少困意, 一躺在祁遇詹身上,困意開始侵蝕意識, 他的眼瞼愈加疲乏,不想睜開。

    時未卿側過頭來枕在了祁遇詹的胸膛上,聲音也變得小了些, “他們會拒絕?”

    祁遇詹回道:“不會,我們合作會達成。你忘了我有秘密武器。”

    祁遇詹從凌非何的言行上看到了答案, 封單明直覺敏銳,凌非何怕被他察覺出來, 又問了一些其他疑問,把話題轉移開了。

    但那期間凌非何對祁遇詹的態度有了細微的轉變,要不是祁遇詹研究過他在書中描寫的性格,恐怕就也會和封單明一樣沒有察覺到變化。

    凌非何提出要考慮一天,應該是想著怎么說服封單明。

    聽得出時未卿聲音中的困意和混沌,祁遇詹替他攏了攏后背散亂的烏黑長發,蓋好被子,溫聲道:“睡吧,想知道什么明日再告訴你。”

    “嗯。”時未卿蹭了蹭胸膛,將臉埋進了眼前的頸窩了,不再動了。

    祁遇詹沒有跟著一起睡,他沒多少睡意,手掌貼著懷里人的后腰,仰躺著在黑暗中看著床頂。

    今天是他第二次見凌非何,與第一次被他和時未卿排擠的吃癟不同,今晚的凌非何表現得從容自信,他身上仿佛有著一層看不見的光芒,那是在自己喜歡又擅長的領域中的恣意縱情。

    祁遇詹回想著時未卿書中和現實的境遇,如果沒看見那樣的主角,祁遇詹還不會感覺急迫,但經過視覺的沖擊之后再回看,他只覺得心在一揪一揪地疼痛。

    明明美好的未來就在不遠處,祁遇詹卻急得現在就想把所有都捧到時未卿面前,讓他不再郁結,擺脫束縛和執念,只做他想做的事。

    不知過了多久,夜更深了。

    在萬籟俱寂的帳幔內,祁遇詹低頭輕輕碰了碰時未卿的發頂,輕聲低語:“我會盡快把你帶出時府。”

    而怎么才能盡快,祁遇詹腦中閃過一個想法。

    時未卿一再保證沒有身體問題,祁遇詹即使相信他,心里也還是不放心,在第二天診脈時全程緊盯。

    看得紀二把脈的手指都差點不知道怎么放了,好在昨天主子已經告知了他情況,他心里多少有點準備,順利把完了脈。

    見紀二收回手,沒等他開口,祁遇詹繞過矮桌坐在時未卿身旁后,先一步問:“怎么樣?”

    紀二道:“主子身體安好,并未因藥有損傷。”

    有了前科,祁遇詹看他沒有那么信任了,仔細地看了看他的神情,見他沒有說謊的跡象,才稍微放下了心,“解藥如何,最快什么時候能做出來?”

    說起緩解古方藥給時未卿帶來反應的藥,紀二皺起了眉頭,罕見地掛起了愁容,“遇到了一些問題,原本以為不大,昨日發現要把之前的全部推翻,現在我也確定不了具體時間。”

    隨后他散了眉頭,道:“好在張頭領在,主子有反應也能解決。”

    祁遇詹低頭看了一眼,正在粘過來,靠向他懷里的時未卿,抬手攬住人,“過些時日我會去一趟姜州,半月左右才會回來,那段時間我不在未卿身邊,他的反應無人解,紀二,解藥要在我走之前配出來。”

    聞言,紀二眉頭又聚攏了,比剛才的起伏還大,知道了其中的輕重,他正色道:“我會盡快的。”

    祁遇詹能理解其中的困難之處,道:“接下來辛苦了。”

    聽著兩人總算說完,時未卿立馬把紀二打發了出去。

    門關上后,他轉身把臉埋在了祁遇詹的胸前,不想把不好看的表情讓他看見,但悶悶的聲音里的落寞還是泄露了他的心情。

    “什么時候動身?”

    祁遇詹手掌安撫性地緩緩捏著時未卿瑩白細膩的后頸,“還沒走就舍不得我了?”

    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回聲,祁遇詹有些好奇地低下頭,想要把時未卿扶起來看看他怎么了。

    他剛一動,時未卿雙臂就環緊了他,這點力道對祁遇詹來說很微弱,輕輕一掙就能掙開。

    他停了下來,沒再動,過了一會兒就時未卿回道:“我和你一起去。”

    祁遇詹還是掙開了,不是因為這句話,而是因為他聲音里的哽咽。

    只是想逗一逗他,沒想到會這樣,祁遇詹有點后悔,雙手掐著腰把時未卿提到了腿上坐好,抬起一只手拂向微紅的眼尾,如預想中感覺到了一些濕意。

    他嘆道:“時間還沒確定,我故意逗你的,怎么還哭了?也是怪我,明知道你舍不得還要拿這事逗你。”

    時未卿撇開眼,抿了抿嘴唇,聲音恢復了正常,但能從中聽出有些不自在,“我知道,但是我忍不住。”

    他立即又補充了一句,“我沒哭。”

    明明眼眶都紅了,另一側眼尾的一滴淚珠還在那掛著欲落未落,卻還偏堅持說自己沒哭。

    被他這個可以說是可愛的模樣擊中要害,祁遇詹把那滴證據吻到嘴里消滅,低低笑了一聲,“最近眼神不太好,是我看錯了,你沒哭,就是變得越發地粘人。”

    時未卿移回視線,一點不為自己辯解,大大方方地承認,“忍不住,喜歡靠近你,粘著你。”

    驀地,祁遇詹想起了昨日深夜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想法,待他反應過來時,話已經說出來口,“我娶你好不好。”

    雖然現在不是合適的時機,但已經說出來了,祁遇詹就不會半途而廢,“未卿,你所擔心的一切都不會發生,想去哪去哪,想做什么做什么,我不會限制你,還會陪著你。”

    發生的太突然,時未卿這段時間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一時竟是沒有反應過來,他怔怔地看著眼前人,下意識道:“我還沒有給爹爹報仇……”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似是心有愧疚。

    心里有所期待,但這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祁遇詹壓下心中正要升起的失望,嘴角勾起,目光柔和地看向時未卿,“沒關系,我等得起。”

    他沒有明說的是,時未卿的答案已經和最初不一樣了,從一開始篤定的這輩子不會成親,到現在心懷不安地解釋,這中間的變化就說明他這些日子的努力沒有白費。

    時未卿的那句并沒有拒絕,而是表達了要為他爹爹報仇的心愿要完成,這明顯再說成親是早晚的事。

    況且對于他們倆而言,成親只是一個形式,有則錦上添花,沒有對二人之間的感情也不會有什么影響。

    如今能聽到這樣的回答,已經是意外之喜。

    第124章 第 124 章

    到了約定時間, 祁遇詹晚上又去了布政司衙門,凌非何給的回復和他預料的一樣。

    說是考慮一天,他上午就把封單明忽悠住了, 接下來, 他們三人制定出了一個詳細的合作計劃。

    對于民田案, 凌非何根據明面上的證據,定罪了知府和安和縣被抓來的幾個官員,其他涉事官員暫且不動, 祁遇詹和封單明都沒有異議。

    過了兩天,凌非何將審查結果遞交給時仁杰,時仁杰簡單審理后認同了他的結果,幾個官員被押送了都城。

    借著民田案,布政司衙門門口正式張貼了攤丁入畝的告示,百姓不知案中內情,但他們看到了真的有官員被定罪, 而不是官官相護, 一瞬間對凌非何和這項政策均是認可和支持。

    民田案已結, 現在只等時仁杰那邊放松, 取消對凌非何的防備,向齊王借兵。

    之后等了幾日, 沒見時仁杰有所行動,三人剛開始還有些猜疑,后來想起來城外那個莊子上的校場還沒有建好, 現在就是把兵借來也無處安置。

    祁遇詹也安下心來陪著時未卿,這幾日, 他感覺到了時未卿有些焦慮,他不單單只是粘他粘得緊, 晚上睡時還說起了夢話。

    為了讓他安心,祁遇詹還找了借口,陪他出去轉一轉,又費勁心思哄了很長時間。

    時間趕的很巧,又過了四日,祁遇詹剛收到校場完工消息,第二天樊魁又傳來消息,齊王派人送來了信。

    齊王一共寫了兩封信,一封是給時仁杰告訴他漕糧已經收到,詢問什么時候調兵。

    另一個信是給祁遇詹的,齊王在信中問他銀鉤玉佩是否有消息。

    知道祁遇詹這些日子就是在等這個時機,樊魁打探出消息后沒有耽誤,將那封信送到了念林院。

    按著祁遇詹之前的吩咐,他還將消息一同給凌非何和封單明送了過去。

    這日傍晚,天將黑未黑時,祁遇詹一副氣勢洶洶地模樣,從正門闖進了布政司衙門。

    遇上有人阻攔,祁遇詹將他們制住扔在了一邊,一路闖到了凌非何落腳的院子。

    到了院口,祁遇詹看見了等在門口的蘇然,沒等他說話,蘇然先提醒道:“后面沒人跟著了,張頭領請進。”

    說完,蘇然將院門大敞,慢慢地躺在了院門口,頭一歪暈了過去。

    不遠處隱藏加望風的暗兵六衛:……

    祁遇詹知道他是裝的,腳步沒停,走到書房時一腳將門踢開,邁了進去。

    屏風后,凌非何和封單明坐在茶桌旁,早已等候多時。

    他白日收到消息,知道他會過來,現在見人進來,便將親自沏的茶為祁遇詹倒了一杯茶,道:“推行攤丁入畝一事,還要多謝你幫了我的忙。”

    推行這項政策,雖然不是他到梧州的主要目的,但是也是舉足輕重的,凌非何原以為在鄂州推行會是難度最大的地方,沒想到現在卻成了最容易的。

    那天晚上商議完計劃后,他們已經六天沒見過,雖然祁遇詹和凌非何兩人沒有獨處的機會當面相認,但自那天之后,凌非何就單方面地提高了對祁遇詹的親切感。

    不用他明說,祁遇詹已經從他招待的茶水和熟稔不見外的語氣中感受到了。

    頭頂著一道如有實質的視線,祁遇詹坐在茶桌旁,對著凌非何一語雙關地道:“以我們現在的關系,說這話就見外了。”

    “好,不說這個。”凌非何問道:“事情準備得怎么樣,現在開始嗎?”

    祁遇詹端起茶盞飲了一口,放在手旁,點了點頭:“開始吧,我不便在這多留。”

    他轉頭,看向剛才那道視線的主人,見封單明正看著他手邊的茶盞,眸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封侯爺?”

    封單明抬起眼睛,看過去,“我亦準備妥當。”

    祁遇詹站起身道:“勞煩凌大人和封侯爺了。”

    凌非何沒說話,封單明卻意味不明地回了一句,“表弟見外了。”

    祁遇詹頓了一下,如同什么也沒聽見地看向凌非何,“這屏風我來?”

    凌非何看了一眼厚重的屏風,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無縛雞之力地雙手,“你來吧,真實些。”

    “好。”祁遇詹走到門門口,模擬剛進去的方向一腳將屏風踢到了地上。

    凌非何抬起屏風一角就要躺下去,這時身前橫起一只手臂,順著看去,他疑問的眼神看向了手臂的主人,“怎么了?”

    封單明指著屏風倒下蕩起的一片浮塵,“躺底下容易壓傷,你身上已經偽裝了傷,躺在邊上就夠了。”

    凌非何想起腹部畫的傷勢,沒有拒絕,和蘇然一樣躺在地上,一歪頭暈了過去。

    封單明靠近茶桌,道:“廣盛樓見。”

    祁遇詹點頭,轉身離開了。

    等他身影消失在院口,封單明看了一眼地上閉著眼的凌非何,動作迅速地將一個茶盞攏到了袖子里,而后也走了出去。

    他踏出書房的一瞬,抬頭向六一的位置看了一眼,便躍上屋頂,接著夜色的遮掩藏起了行蹤。

    即使六一知道封單明看不清他,但他還是一凜,趕忙讓身旁的侍從回去。

    免得凌大人在地上躺得時間長著了涼,到時候心疼的還是侯爺。

    在廣盛樓匯合,祁遇詹和帶上李四面具的封單明去了時府。

    到了時府門口,兩人翻身下馬,門房見另一人是生面孔,攔住正要詢問,就被封單明拂開。

    “張頭領,你怎能帶人擅闖巡撫府上!”

    祁遇詹經過門房,看也沒看他一眼,徑直走向府里,嗓音陰沉地留下一句話,“叫時仁杰出來,我在念林院等他。”

    門房意識到了事情嚴重性,沒敢再說什么,等祁遇詹走遠了才敢跑向墨翠院。

    經過前院時,二人又將遇見的侍衛解決了,不過動手的是封單明,祁遇詹現在還處于中十香軟筋散狀態,不便出手。

    這也是他叫封單明過來的原因,說白了就是當打手的,不過祁遇詹不可能對封單明說這么直白。

    到了念林院,封單明發現院里的正房同樣也是大門敞開著。

    祁遇詹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和他走的時候一樣,正房沒有被動過,門口沒有一個人守著,方頭領和紀二也不知道去哪了。

    向院里走,從打開的門看過去,能清楚地看見正房外間一地的凌亂,好似發生了爭吵摔砸之后的場景。

    確實是爭吵之后的模樣,不過房里是祁遇詹和時未卿偽造出來給時仁杰等人看的。

    現在姜州已經來信,祁遇詹發覺時機到了,是時候離開時府了,便導出了這出戲。

    把封單明留在院門口守著,祁遇詹自己走向正房。

    他走到正房門口停住,從門口看進去發現了背對著門口坐著的時未卿。

    那道背影看上去有些說不出的落寞。

    時未卿早就聽到了有人進院里,猜到會是祁遇詹,他轉頭看向門口,對上了對方的視線。

    祁遇詹看著神情低落的時未卿,低聲哄道:“我明日才動身,今日晚上還會回來陪你。”

    第125章 第 125 章

    時未卿起身走向過去, 停在祁遇詹身前,聲音中明顯興致不高,“我知道。”

    祁遇詹無聲嘆了口氣, 俯身在他眼尾親了親, 轉移了話題, 又提了一遍一會兒要怎么演。

    兩人說話封單明聽得清清楚楚,他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完全沒意識事情的嚴重性, 更不會想到這兩人往后會給他帶來多大的傷害。

    沒過多久,遠處傳來聲音。

    “人來了。”祁遇詹道。

    時未卿看了一眼祁遇詹的胸膛,后退兩步拉開了距離。

    時仁杰距離念林院不遠處,聽不見院里的聲音,時寬卻可以,他將兩人對話內容轉述給了他。

    時仁杰皺著眉頭走到門口,聽到了一道帶著怒氣的男聲。

    “你說你不成親, 我等你, 現在你告訴我想嫁給別人, 你答應我和我遠走高飛, 都是騙我?你和那個叫凌非何的小白臉才認識多久,我不信你會喜歡他!”

    時仁杰又聽到另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別過來。”

    接下來聲音里的怒氣被壓下去,換上了隱忍克制的語氣,“時未卿, 你跟不跟我走?”

    時仁杰怕自己兒子說出肯定的答案,注意力完全被聲音吸引, 沒注意門口有人,他正要走進去, 沒想到沒突然出現的一個人攔在了門口。

    時寬立馬祭出蛇頭劍橫在身前,肌肉緊繃滿身戒備,他感覺得到眼前之人武功不比他低,“你是何人?”

    時仁杰把視線目光移到了近處,先是看了一眼時寬,最后將視線落在了封單明身上,出聲道:“李四?”

    這時,時仁杰側后方的林觀才把視線收回來,也上前護在了時仁杰身前。

    封單明聽到那句小白臉,臉黑了一層,如門神一般擋在門口,沒有任何要給他們解疑的意思。

    祁遇詹如同才發現門口動靜一般,轉身看了一眼,突然向時未卿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臂,要把人強制帶了走。

    時未卿什么也沒說,順著力道踉蹌著撲倒祁遇詹懷里,被攬住腰穩住身體后,手指蜷著忍了忍才沒有抬起來環回去。

    看著正房門口的兩人,時仁杰瞇了瞇眼,沉聲道:“張三,大庭廣眾之下,你一個男子抱著我兒子要做什么!”

    祁遇詹站在原地沒動,手抬起捂上了時未卿的嘴,似乎怕他說什么不想聽的話,道:“時大人,這還不明顯嗎,張某當然是來搶人了。”

    “堂堂一屆大俠,如此做為不覺得有失身份。”時仁杰視線落在了祁遇詹的手上。

    祁遇詹緊了緊手臂道:“時大人是文雅人,怕是不知道江湖人粗俗,找媳婦要什么臉面。”

    時仁杰不知是被祁遇詹的動作還是話挑釁到,面色瞬間沉了下去,“去把少爺帶回來。

    話語還未落下,時仁杰身邊躍出四個人,時寬和甲大同時出手襲向了封單明,林觀和乙大躍向了祁遇詹。

    頃刻間,雙方交上了手。

    封單明留著手,和時寬兩人打成平手,祁遇詹這邊雖然兩人顧忌時未卿,不敢下手,但他不能暴露內力,而且他是演戲,又不是真要把人帶走,故意做不敵狀。

    看情況該離開了,祁遇詹揮掌襲向乙大,又側頭躲開林觀一拳后,松開了捂著時未卿的手,“我再問你一次,跟不跟我走?”

    時未卿不愿說出拒絕的話,演戲也不行,只冷著表情,淡淡的聲音顯得很絕情:“放開我。”

    “好。”祁遇詹咬著牙道:“你別后悔!”

    聽著這句話,林觀一頓,暗中收回了攻擊的招式。

    又避開乙大的招式后,祁遇詹沖著封單明方向喊道:“老四。”

    同時他坐著把時未卿拋出去的假動作,把乙大引開,將人輕輕放在了門口。

    這時,封單明也繃著嘴角甩開了時寬和甲大,與他匯合了,封單明提著祁遇詹的胳膊,一提氣,兩人躍上屋頂消失在了黑夜中。

    不用時仁杰吩咐,剛剛出手的四人自發追了上去。

    院中就剩下,時未卿和時仁杰,已經圍在院口的侍衛和死士。

    時未卿一想到明日祁遇詹就要離開一段時間,就沒心情應付時仁杰,看也沒看他一眼,轉身進屋關上了門。

    時仁杰不管他是真不愿走還是因為玉佩,只要結果是他想要的就行,他把死士帶走留下侍衛,也離開了。

    繞了一圈,把時寬四人完全甩掉后,祁遇詹跟封單明去了布政司衙門。

    前幾日封單明尋著機會,夜探了時仁杰,知道他要去,祁遇詹還拜托他找一找那對玉佩。

    然而,封單明這趟去并沒有太大收獲,他翻了書房也沒找到任何和漕糧有關的東西,只找到了與齊王相通的信件,和一些記載貪污受賄的賬冊。

    那些東西并不緊要,未免被察覺,封單明把東西都恢復了原位,什么也沒有拿走。

    祁遇詹知道這個消息后,問了時未卿其他可能藏賬冊的位置。

    之后幾日,他陪著封單明一起又查探了時府幾次,結果仍是沒有找到,這件事暫時停了下來。

    凌非何的書房已經收拾妥當,祁遇詹跟在封單明進去后,就聽他自言自語嘟囔:“我這茶盞怎么缺了一個?”

    原本沒覺什么,祁遇詹不經意一低頭卻發現他前面正在走過去的人,腳步不著痕跡頓了一下,動作細微,還是被他察覺了。

    當做什么也沒發現,祁遇詹走到茶座旁坐下。

    封單明剛坐下便直接道:“時府沒有線索,我打算去一趟黃州,輸運漕糧上都城是由漕府負責,漕糧被劫他們脫不了干系,也許漕糧賬目問題,在漕府可以查出來線索。”

    祁遇詹想了想,沒有反對,凌非何已經知道了,同樣也沒有異議。

    幾日接觸下來,祁遇詹觀兩人對他有了些信任,未免他們繼續查李雄聽驚動時仁杰,他將李雄聽被他安置起來的事情告知了兩人,并沒有說出來位置。

    聽了祁遇詹沒有隱瞞的理由,凌非何和封單明對視一眼,什么也沒說。

    也沒什么可說的,當初要找李雄聽一個是擔憂他的安全,一個是要知道齊王和時仁杰謀反之事。

    現在這些都已經知道,他們暫時也無須去見李雄聽,不如留在祁遇詹安排的地方安靜養傷。

    經最后商討,明日三人各自有了目的地。

    祁遇詹去姜州奪兵權,凌非何到安和縣查漕糧,封單明去黃州找賬冊線索。

    這次回姜州,樊魁也要跟著,臨走前,祁遇詹將許家糧商交給了暗兵五衛,讓他們連同城郊莊子上的漕兵一起盯著。

    回了念林院,祁遇詹并沒有在院子周圍發現額外新增的侍衛或死士。

    原以為要廢一番功夫才能進去,沒想到輕輕松松就進去了。

    剛爭吵后被打發外出找祁遇詹的方頭領和紀二已經回來了,祁遇詹跳窗進到正房時,正一個守在門口,一個在外間。

    紀二見祁遇詹回來了,極有眼色地出去了。

    “時大人沒派人在院外守著,是起疑心了?”

    時未卿起身走到祁遇詹身邊,搖頭,“沒有,父親看出我對凌非何沒有太多感情,大約猜我是因為爹爹的玉佩才會這么做,院外本來有幾個侍衛,被我打發走了。”

    “也是,這么短時間就產生感情確實讓人生疑,這樣真實。”

    祁遇詹抱住投懷送抱的人,聽時未卿說:“不說這些了。”

    祁遇詹笑了笑,在他柔軟的雙唇上碰了碰,應道:“好。”

    第二日早上天沒亮,祁遇詹就起身了,走之前,他坐在床邊給時未卿掖了掖被子,看了好一會兒,突然想起什么,輕手輕腳地把一個東西放在了他的枕邊,起身離開了。

    這次回姜州,祁遇詹把紀五也帶上了,三人喬裝一番,一個一個出了城門,最后在城外不遠處匯合,驅使馬匹一同使向姜州。

    第126章 第 126 章

    早晨的陽光穿過帳幔縫隙, 剛好落在時未卿的眼皮上,把他從睡夢中晃出,他轉頭避開, 并未睜開雙眼。

    還有些酸軟的手臂向一旁摸了摸, 只摸到了晾在空中早已失了溫熱的床鋪。

    時未卿慢慢抬起眼瞼, 看向了身側已經空無一人的位置。

    過了一會兒,他又閉上眼睛向那個位置蹭了過去,將臉埋進枕頭里, 緩緩呼吸著,聞著上面殘留的氣息。

    時未卿動了動手,放在臉側,落下之后感覺到手上的觸感,他突然之后睜開了雙眼看過去。

    是他們兩人在林園做的那個紙鳶。

    時未卿把紙鳶握在手里抱在了懷中。

    昨晚臨走前祁遇詹又幫時未卿解決了身上的反應,想他多堅持幾天又臨近離開,祁遇詹滿足他多增加了幾次。

    這樣做的后果, 就是今日時未卿整日都是懨懨地不想多動。

    紀二原本也擔心, 把完脈之后放下了心, 只是有些欲言又止, 但他最后還是沒有說出來,只讓人好好休息, 把來的人都擋了回去。

    第二日紀二看時未卿精神好些,才把何樓放進來。

    何樓聽說了前晚的事,昨日又因時未卿生病拒絕探視, 心里沒少著急,實在不放心盯念林院盯得緊, 一看院門開了,一大早就跑了過來。

    “少爺可還安好?”

    時未卿坐在書案后, 從名下產業的賬冊中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無礙。”

    何樓看著時未卿,發現他不如以往張頭領在時有精神,不知怎么勸才好。

    見他沒說話,時未卿看也沒看他,翻了一頁賬冊,“找我有事?”

    何樓想起來最近出門采買遇見的事,道:“城外上清寺月季開得正好,少爺可去散散心。”

    時未卿頓了一下,黑眸中閃過什么,他又翻過一頁紙,淡淡地道:“出去?可能嗎?”

    剛發生劫人的事,何樓不確定張頭領是不是還沒有放棄,在外面伺機而動,但以他聽到的傳聞,張頭領還是以少爺的意愿為主,真要遇見了,也可以周旋,大不了多帶些人。

    而時仁杰那邊,何樓把握更大些。

    “少爺只需想去不去,剩下得交給小人。”

    何樓眼里的擔憂太明顯,已經到了快要溢出來的地步,時未卿抬頭,把到嘴邊的話換了一句,“那就去吧。”

    “誒,少爺,小人這就去準備。”何樓起身正欲告退,又道:“散心一事不急,少爺先養養身子,明日再動身。”

    時未卿無可無不可地回了一聲,“嗯。”

    何樓離開后,紀二又走了進來。

    “主子,凌大人那邊前晚傳出張頭領把他打傷,昨日傳言擴大,凌大人今早借著躲風頭已經離開梧州了。還有孔行鏡被放了出來,時慧瑤已經找上他了。”

    “計劃順利就好,別的不用管,盯著就行。”

    時未卿最近沒心情知道他那個妹妹要做什么,只要不影響他們計劃就行。

    不知何樓用了什么方法,第二日他過來時帶來了時仁杰同意的消息。

    時未卿沒拒絕,放下賬冊,坐上了他安排好的馬車。

    馬車還是他常坐的那輛,方頭領在外趕著,紀二在里面陪他。

    何樓這次也跟去了,時府門口一行人動了起來,他和林觀騎著馬,連通侍衛和死士跟在馬車后面。

    上清寺在城外五里處,不僅風景極佳,香火也常年旺盛,其中還屬求姻緣的最多。

    那些人大多是奔上清寺廣通殿里的觀音娘娘去的,傳言那尊觀音菩薩極為靈驗。

    等時未卿等人到時剛好趕上午膳,他們便在寺里用了一頓齋飯。

    時未卿這兩日胃口也不太好,他沒吃多少就吃不下,這里沒人能管得了他,只能在他要離開時跟上。

    回頭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三個人,時未卿只留下紀二,把方頭領和何樓打發了回去。

    “你們不必跟著。”

    走出用膳的院子,紀二加快一步,離得時未卿近些,問道:“主子想要去哪?是隨意轉轉還是看看寺里的哪處景色,我都打探好了。”

    把打探出來的地方說出來后,時未卿選了一個地方,“去看看月季。”

    “主子這邊走。”

    有紀二在一旁領路,兩人慢慢悠悠的走,沒走彎路到了目的地。

    看到那叢月季,花開的很好,但時未卿眼神有些失望,“是白色的。”

    紀二也是才知道時未卿喜歡月季,他大膽地問道:“主子不喜歡白色?那喜歡什么顏色?”

    “紫色。”

    “紫色……”紀二剛到時府時探查過府里,他記得墨翠院書房窗下就有一叢紫色月季。

    那叢月季被養的比眼前的好很多,他聽說是時大人親手種的,后來也是親手養得,一點都不經他人之手,即使是翻土澆水那樣的事。

    涉及到時仁杰,紀二沒再接下去,他見時未卿要走,又道:“主子還想去哪?聽說在上清寺求姻緣極其靈驗,主子要不要去看看?”

    紀二和方頭領都知道時未卿和祁遇詹是在做戲,現在有因為人離開了做什么都興致不高,想起之前打聽聽說的,腦子里就有了這個想法。

    見不著人,求個姻緣沒準能心情好一些。

    時未卿確實也提起了一些興趣,他道:“去看看。”

    廣通殿里外人不少,時未卿虔誠地跪在拜墊上拜了拜,沒有久留,便從里面出來了。

    出來之后,他停在了殿外一顆樹前,微微仰著頭看上面的東西。

    一旁的沙彌見是他個哥兒,又駐足觀看,便上前介紹起了這顆樹,“施主,此為姻緣樹,若施主要求姻緣,可以取紅繩將心愿系于樹上。”

    沙彌說完后,又指了指身后不遠處桌子上的東西。

    時未卿看過去,發現桌面上是一些擺得整齊的紅繩和木片。

    不用他說,紀二就走了過去,“主子,我去取來。”

    時未卿也不知道該寫什么,他又上前幾步靠近姻緣樹,看清了每個木片上都留下了什么,而其中一句最顯眼。

    同諧白首,永不分離。

    這句話讓時未卿看過之后,便難移開眼,最后他也留下了一句同樣的話。

    等他親手掛完離開之后,看他神情好了很多,回去路上紀二也放開了一些,有些遺憾地道:“求姻緣還是兩個人掛更好。”

    時未卿看了一眼姜州的方向,道:“下次。”

    又去轉了幾個地方,歇夠后一行人在關城門前進了城。

    一路上什么波折也沒有,安然回了時府,何樓多少有些擔著的心總算放回去了。

    之后幾日很平靜,除了徐氏每日派人來看一看,沒人再出現在念林院。

    又過了兩日,梧州里一夜之間突然傳起了一個消息,巡撫剛定親的嫡出哥兒竟然養了一個面首。

    消息不知從何處傳出,等發現時,大到官員豪紳小到販夫走卒,已經全都知道了。

    紀二稟告完之后,時未卿的神情并沒有什么變化,仿佛消息說得是旁人,與他無關一樣。

    他淡聲問:“查出來是誰了?”

    “查出來了,是孔行鏡。”紀二又道:“是屬下失職,沒有及時察覺到,以至掌柜的沒有準備,不過此事掌柜的正在壓下來,過了今日無人再敢談論,這其中不止聞風樓,林觀也在帶人遏止消息。”

    “那些人怎么樣了?”

    紀二知道時未卿說的是當初潛伏到孔指揮使手底下的人,“前些日子收到消息,他們快了,再有十幾日即可。”

    “嗯,別人不用管了。”

    “讓肖叔把人撤回來,明面上管得住,暗地想止也止不住,讓他們去說,免得這個親事解決完之后,還要被安排親事。”時未卿合上最后一本賬冊,指著書案上一摞賬冊道:“送回去,讓肖叔繼續留意位置,墨蓮居再不擴張每日就要損失不少銀子。”

    紀二知道時未卿是真的不在意名聲,他應了一聲,抱著賬冊離開了。

    他沒想到孔行鏡能避開他的監視,時未卿沒有任何怪罪,但這次吃了一個暗虧,紀二自覺失顏,暗中又加派了人手。

    第127章 第 127 章

    “抱歉, 未卿,我不能回去陪你了。”

    身材高大的男人說完這句,便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時未卿伸出手, 只抓了輕薄的長袖, 握緊手指,他還是能感覺袖子他手中流逝。

    不論他怎么努力也發不出聲音,嗓子如同被鎖住一般, 時未卿只能一直在看著那道背影一點一點遠去。

    無以言說的恐懼充斥心間,心又好似被刀割一般,讓人無法呼吸,胸膛一起一伏都是劇烈的痛苦,窒息感越來越重。

    在那道身影即將消失在他視線中時,時未卿終于喊出來聲:“祁遇詹,別走!”

    驀地, 床上的人睜開了雙眼, 一滴淚從他的眼尾滑落, 融入鬢角消失不見, 時未卿抬手抓緊心臟,那里還殘留著夢里的惶懼不堪。

    祁遇詹已經離開梧州十幾日, 前日順利拿到了兵權,三日后即可到達梧州,時未卿昨日就收到了紀五傳回消息。

    時未卿早膳后將紀二叫了進去, 問道:“紀二,什么法子能讓人永遠不離開?”

    “啊?威脅他?綁了他?”紀二愣了一下, 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個問題,沒過什么腦子張嘴就來, 說完后覺得都不妥,老老實實道:“我也不知道。”

    “你說……”時未卿最后兩個字及輕,剛落在空中就消散了。

    紀二眼中閃過疑惑,“主子說什么?”

    “沒什么。”時未卿又道,“時慧瑤和孔行鏡準備在城外動手?”

    不過幾息之間,紀二就感覺時未卿渾身的氣勢變了變,好似了下了什么決定。

    不管主子要做什么,他都會跟在他身后。

    紀二正了正神色,回道:“是,昨日時慧瑤來邀請主子到城外青林狩獵后,我就探查了那處,青林附近少有人煙,但有一莊子,那莊子正是孔府的。”

    “給她回個信,告訴她我兩日后同他去。”時未卿垂下眼瞼,遮住了黑眸,又道:“還有,記得告訴她,我不想看見林觀。”

    紀二有些擔憂地抬頭,“主子,他們要用——”

    時未卿抬手打斷紀二,只道:“他們兩日后回來途徑青林。”

    差點忘了這事,紀二經時未卿提醒后,放下了心,有張頭領在那就不是問題了。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到了兩日后。

    祁遇詹昨日連夜出發,緊趕慢趕在午時趕到了梧州城外不遠處,若加快些速度,午膳可到那個莊子改建的校場解決。

    不過校場的位置,時仁杰在信里并未提及,而是在一處有人接應他們。

    約定接應的地方距離他們現在的位置不太遠,繞過前面青林,再穿過一段山路便到了。

    已經臨近梧州,祁遇詹心里有了歸心似箭的急迫,但沒多遠的路程,忍一忍下午去時府和時仁杰見面,會談合作的事宜,就能和時未卿見面了。

    已經白日,八千士兵若跑起來聲響太大,必會引來注意,一行隊伍便放緩了速度。

    騎馬跟在他右后方的紀五突然打馬上前,和祁遇詹并架慢行,“少爺,屬下先去城內探探路。”

    紀五在經常在梧州活躍,雖然不常露臉,但以防萬一,免得時仁杰接應的人認出他,暴露了祁遇詹和時未卿相識,也是因為這個,他改成了和樊魁一樣的稱呼

    說起紀五,在出梧州之前沒一個人告訴他祁遇詹的身份,等到姜州外,祁遇詹卸掉面具露出原來的面容時,紀二直接怔愣的差點從馬上摔下去。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家主子的面首居然是汝宣郡王,一想到他剛回來那天在聞風樓大聲宣揚齊王一家的消息,就覺得難以自處。

    最讓紀五難以相信的是,祁遇詹竟會以郡王之尊做一個哥兒的面首,雖然他家主子值得,但紀五還是震驚了半晌。

    不過紀五后來想想,面首也只是一個說辭,以主子對張頭領的方式明顯不是真正對待一個面首的模樣,大抵是這位郡王為了隱藏身份,和主子玩的情趣。

    紀五只想說一句,真會玩。

    也是那一刻他明白了,為何那次對他那么懲罰那么重。

    詆毀主子的人,那些都算是輕的了。

    紀五表情太豐富,祁遇詹一看就知道他又在想他和時未卿的事情,他絲毫沒在意會被人腦補什么,點了點頭:“去吧,到時在城里匯合。”

    這次帶兵回來,臨走前齊王讓祁遇詹繼續監視時仁杰,顯然他對這個巡撫仍然不放心。

    齊王見他差事辦的好,監視的事情就繼續由他負責,沒再派其他人過來。

    但祁遇詹身后領著八千兵的兩個校尉是齊王的人,也充當了監視的角色,祁遇詹和紀五在他們之前對話沒那么方便了。

    不過只要在齊王任務之內,他們就不會有什么動作,只聽令于祁遇詹。

    紀五得到肯定答案便策馬離開了,樊魁不著痕跡地往后掃了幾眼,見他們神情沒有異樣,也沒有什么動作,安安靜靜地護在祁遇詹左后方。

    今日有風,祁遇詹聽著兩旁的樹被風帶得呼呼作響,振飛了不少鳥,他追著鳥的蹤跡抬頭望向天空。

    突然祁遇詹頓了一下,他看到了遠處青林邊界處上方,飛著一只紙鳶。

    祁遇詹一眼就認出那是離開梧州那日,他放在床邊的紙鳶。

    時未卿在那,他出來找他了。

    走到前方岔路口,祁遇詹直接選了時未卿那個方向的路,更換了路線。

    兩個校尉不清楚路線,一無所知的跟著,倒是樊魁抬頭疑惑地看了一眼祁遇詹的背影。

    他一向是祁遇詹說什么就是什么,既然是祁遇詹的決定,他自然不會違抗。

    走了大約一炷香時間,距離青林邊界很近,祁遇詹從他的位置已經可以看到空曠的田地,預計再走一盞茶就可以繞出青。

    突然意外發生了,祁遇詹一直仰著頭看著那只紙鳶就那么直直地從空中墜了下去。

    在放風箏出現問題和出事了,祁遇詹果斷選擇了后者。

    他從不吝于把事情往壞處想,尤其事關時未卿,即便是前者,風箏落下后,祁遇詹再也壓不住相見心上人的沖動。

    他記得和時未卿的約定,放飛紙鳶,就會把他帶回去。

    他應該去尋他。

    “前面空曠,我去探一探,余下人原地待命。”

    祁遇詹揚起馬鞭一揮,便策馬離開了,只給樊魁和三個校尉留下一道命令。

    一路急行,他不到半盞茶就到了放紙鳶的位置。

    四周沒有太多遮擋物,站在一旁的方頭領和躺在地上的時慧瑤及其他幾個男的就暴露在了祁遇詹的視線里。

    方頭領下手有分寸,確定地上躺的人已經昏死聽不到他們談話,不等祁遇詹問,便直接道:“張頭領,主子在那處莊子等你。”

    “等我?”順著他的指向,祁遇詹看過去,轉回頭指著地上道:“這些都是未卿的計劃?”

    方頭領回道:“是主子安排的,但是什么計劃,我也不太清楚,主子并未告知。”

    方頭領不會與他說謊,說不知就是真不知道,祁遇詹沖他點點頭,沒再管時慧瑤和地上的人是什么關系要做什么,“我這就過去,此處交給你了。”

    說完,他便握緊韁繩驅馬向莊子而去,在莊子外,祁遇詹遇到了藏在隱蔽處的紀二。

    一見他到了,紀二立即出現給他指了時未卿的位置,道:“主子中了時慧瑤下的藥,被孔行鏡帶到了里面。”

    第128章 第 128 章

    話音落下, 祁遇詹來不及問,也來不及時候深思話有什么隱藏的含義,提氣棄馬, 一躍飛到空中, 略向了紀二指的方向。

    莊子布局不復雜, 祁遇詹看到某間房前站了幾個侍從,立即確定了時未卿就在那。

    他加快速度,靠近那幾個侍從,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發出一點聲音,便將人都解決了。

    無聲站到門前時,祁遇詹冷靜下了來,壓下了眼中的凌厲和焦灼。

    時未卿自己的計劃,又有紀二在外面盯著,他不會有危險。

    祁遇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服侍,而且以他現在的身份, 與時未卿并不相識, 不應該是那樣的情緒。

    “未卿, 你不知道這藥效有多厲害, 等發作起來是會要人命的,現在這里只有我能幫你, 你何苦拒絕我!”

    “滾開,離我遠點。”

    “我心悅你很久了,未卿你放心, 成親之后,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里面的聲音從門縫溢出, 闖入祁遇詹耳中,他調整了自己的神情, 寒著一張臉,一腳踢開了從里面上鎖的門。

    這間房子不大,門一開一覽無余,里面的情形映入眼簾。

    孔行鏡背對著門,正向床的位置走去,他靠近的正是時未卿的方向,他此時坐在床邊,后背倚靠著床柱,胸前橫著一把華麗的匕首。

    祁遇詹認出,那是當初他送的那把。

    聽見門聲,房內的兩人都看了過去,孔行鏡以為是侍從打擾,帶著不耐轉頭,發現是個陌生男子。

    他轉過身打量,看清了此人身著華貴服飾,通身氣質非凡,一看就知是非富即貴之人。

    視線一晃,孔行鏡看到了祁遇詹身后躺倒在地的侍從,立即對這個突然出現在門口的不速之客,心生忌憚,端起溫潤公子之態,問道:“你是何人,為何突然闖我的莊子,打傷我的侍從?”

    祁遇詹沒管他,第一眼落在了被他擋住半身的時未卿身上,見他已經松了心神放下了匕首,看了過來。

    兩人視線相對,一觸即離。

    祁遇詹一邊仔細掃視時未卿有沒有受傷,一邊道:“聽說有一位小郎走失了,受那位小郎侍從所托幫忙尋找,這位郎君,你說在下為何出現在這里?”

    祁遇詹本也不是為了聽孔行鏡答案,他說完又對著時未卿道:“不知這位小郎可是在下要尋之人?”

    時未卿已覺藥效發作,意識越來越昏沉,他掐著掌心,由著痛意刺激,暫時抵擋住藥效,回道:“若郎君說的是青衣侍從,要找的那人便是我。”

    直接被人拆穿,孔行鏡變了臉色,既然藏不住,那就不必藏了。

    他動了動腳,將時未卿遮住,擋住了祁遇詹的視線,“我勸郎君不要不自量力多管閑事,否則惹了梧州孔府焉知不會惹禍上身,趁我現在心情好,郎君馬上離開我便不會計較。”

    “梧州孔府?”

    不知道時未卿要做什么,見他沒有制止,本想繼續演下去,這時,祁遇詹發現時未卿倚靠不住,身體正在慢慢往下滑。

    他又挪了一步,看清了時未卿雙眼已經輕闔,臉色也比剛才紅了很多。

    登時,祁遇詹停止住與孔行鏡演戲,走了過去。

    孔行鏡見祁遇詹的動作,錯一步抬臂擋住了他,“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孔府可不是你能擔待得起的!”

    祁遇詹急著過去看時未卿的情況,不欲再和孔行鏡浪費時間,直接出手襲向了他。

    他沒有隱藏實力,幾招之內就把孔行鏡從門口擊飛了出去。

    之前兩次被祁遇詹打的傷好沒好利索,這次又被他全力擊打,孔行鏡舊傷復發,沒發出一言便吐血暈死過去了。

    此地沒了清醒的外人,祁遇詹沒有顧忌,立即走到床邊抱起來時未卿要離開。

    身體一被人觸碰,時未卿便睜開了雙眼,見是想念已久的人才放心,他無力地扯了扯手邊的衣衫,喚了一聲:“祁遇詹。”

    “未卿,我回來了。”祁遇詹已經站起來身,他俯身側臉貼了貼時未卿有些燙的額頭,安撫道:“我們現在去找紀二,讓他看看中了什么藥,別怕,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時未卿的聲音又無力了一些,細聽還能聽到他壓著的喘息:“藥是我自己喝的,我沒事,放我下去。”

    祁遇詹頓了一下,有時慧瑤和孔行鏡參與,必定不是時未卿謀劃給自己下藥。

    把時未卿放回床上,他坐在床邊俯身靠近,別的什么也沒問,只問:“什么藥?”

    時未卿抿了抿嘴唇,“助興的藥。”

    他這樣的反應和在門口聽到的話,祁遇詹心里不太相信,他在時未卿眉間親了親,“等一等我,紀二在外面,我去把他找來,給你看看怎么解決。”

    祁遇詹速度極快,一躍便到了門外,離開前他還把門關上了。

    時未卿只說出一個字,其他的都沒來得及說,“我……”

    祁遇詹耳力極佳,他其實聽到了時未卿要說什么,但介于他有前科,現在最可信的是紀二。

    紀二也很擔心,怕計劃出什么岔子,直接潛入了莊子里,在靠近時未卿所在的房子時,半路被祁遇詹找到了。

    紀二見他一個人,立即問道:“張頭領,怎么是你一個人,沒找到主子?”

    祁遇詹抓著紀二手臂,道一聲得罪了,才回答:“找到了就在那間房子里。”

    說完他,他又問道:“未卿喝的什么藥?又要做什么?”

    “這……主子沒讓我說,我不敢說。”

    夾在兩個人中間,紀二也很難做,若是別的,他肯定會沒有隱瞞的告訴祁遇詹,但這件事是主子要做的,他不知道會不會因為說什么破壞掉計劃。

    祁遇詹沒有為難紀二,沒再說什么把人帶了過去。

    剛一進屋,祁遇詹就發現時未卿比剛才更嚴重了,讓紀二趕緊去給時未卿把脈。

    時慧瑤把摻了藥的湯端給時未卿后,紀二趁她不注意嘗一口,確認了藥性才敢讓時未卿喝下。

    但他喝下之后就被支走了,一直沒能靠近時未卿,直到現在才有機會把脈。

    紀二收回手,站在床邊道:“張頭領,藥效已經發作了。”

    聞聲,時未卿捏著掌心艱難的睜開眼,沒達到目的前,他不會允許自己被藥效控制。

    他眼神已經有些迷離,祁遇詹看著他這個頗感無奈,道:“未卿,現在不是好時機,這也不是好地方,讓紀二把解藥拿出來給你吃了,把藥解了。”

    既然是時未卿的計劃,不管藥來源自哪里,為防止意外,紀二不可能不準備解藥。

    時未卿轉頭看了紀二一眼,道:“紀二。”

    看懂了時未卿的意思,紀二躬身低頭解釋藥的事情,“張頭領,此藥我沒有解藥,且中藥之人不與人交合,會危及性命,再過一盞茶時間,主子的藥效就完全發作了。”

    紀二話沒說完,祁遇詹就看向了時未卿,時未卿也轉回頭,默默與他對視,第一次他沒有羞赧地移開。

    祁遇詹能看清他眼底的堅持和堅定。

    靜默一瞬,祁遇詹估量了一下距離和自己輕功的速度,俯下|身攬住時未卿,道:“一盞茶時間足夠我們去林園。”

    說出這話,就代表祁遇詹已經同意了,時未卿聽了出來,攔住了祁遇詹的動作,道:“紀二,把門守好,林觀來了別讓他進來。”

    紀二出去之后,他捧著祁遇詹的下頜,呼吸愈加急促,“祁遇詹,就在這里。”

    “這是孔府的莊子,又這么破,太委屈你。”

    祁遇詹見時未卿在他懷里搖頭,他停了一下,眸色變得晦暗不明,而后覆上時未卿,慢慢褪去他們的衣衫,“時未卿,林觀要來這里,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我知道。”

    時未卿沒有一秒猶豫,祁遇詹覺得,似乎他說什么他都會立即肯定回答。

    祁遇詹直奔目的地,摸到了早已經準備好的地方,又氣又想笑,“就為了和我圓房,這樣的手段都使出來了?”

    “不僅圓房,我還想和你……”

    “和我什么?”祁遇詹已經猜到了答案,一邊慢慢從額頭由上到下地吻著,一邊故意問。

    他聲音中挪揄明顯,時未卿不敢和他對視,索性放任自己仰起頭,露出了白皙修長的脖頸和小巧的喉結,輕輕喘息著吐出了兩個字:“成親。”

    這兩個字如同打開了什么閥門,刺激的祁遇詹猛地發力,低頭看向時未卿的眼眸幽深又隱有一種危險的東西在醞釀,驀地嗓音又啞又沉,“還有嗎?”

    時未卿回答的聲音含糊破碎,難以連成一句話,“有……同偕白首……永不……分離……”

    最后一個字落下,祁遇詹停在了原地,讓時未卿把話說完整。

    時未低回頭,眼神愈加迷離,他舔了舔被吻得嫣紅的嘴唇,呼吸了幾次調整說話的語調,他的聲音還是無力,但能從話語中聽到他下定決心的勇氣和力量,他自己在努力掙脫束縛。

    “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受困于后宅,最主要的是,我想光明正大名正言順地站在你身邊,與你同在一處,我不想再分離那么久。”

    “祁遇詹,我們成親吧。”

    第129章 第 129 章

    “好, 我們成親。”祁遇詹眼底的占有欲顯現了出來,他握著時未卿的腿,下一刻被褥涌動, 響起來的還有他低啞的聲音:“從現在起你再沒有了后悔的機會。”

    時未卿手指攥緊了祁遇詹的肩膀, 再次仰頭, 喉間發出了一聲隱忍的嗚咽。

    他終于放任意識渙散,在完全混沌前,他嗓音極輕地回道:“我做事從不后悔。”

    再輕也逃不過祁遇詹的耳朵。

    拂開時未卿臉頰上被汗濕的發絲, 祁遇詹低頭輕輕吻住了眼尾那顆泛紅的孕痣,他看過去的眼中盡是深情。

    “你所愿,我一定竭盡所能實現。”

    紀二走遠了一點才聽不到房間內讓人臉紅的喘息聲。

    煎熬的時間總是有些難熬,紀二辨別不出來時間過去了多久,再向遠處看過去時,發現林觀已經帶著人過來了。

    林觀進了莊子,不等馬停便下馬走到了紀二面前, 面色帶了不易察覺的焦急:“少爺呢?”

    紀二掃了他一眼, 他還記得林觀做多什么事, 態度自然不好, “在里面。”

    林觀抬腿就要往里走,紀二攔在他身前道:“現在不方便過去。”

    “什么不方便?”林觀又道:“少爺受傷了?”

    “主子沒有受傷。”紀二冷下了臉, “你不覺得你管得太多了。”

    林觀有疑,將紀二扔給身后跟上來的死士,徑直向前走, 紀二藏著內力,掙脫不開, 眼看他要近那個小院,喝道:“林觀, 你敢靠近!”

    林觀驀地住了腳步,不過不是因為紀二,而是因為他聽到了房內曖昧的聲音。

    在環采閣沒少聽到那種聲音,一瞬間便聽出來那間房子里發生了什么,他走回紀二身前,不可置信道:“里面是少爺?”

    紀二冷笑地看著他,“你已經背叛主子,好好跟著你的時大人,主子的事輪不到你來管。”

    林觀沒再問,而是轉身就走,紀二見時機差不多順勢道:“你回來,我告訴你。”

    紀二隱去之前早有準備的事,將時慧瑤和孔行鏡做的事告訴了他。

    知道了藥性,林觀如預料一般,沒再堅持闖進去,查探過一次孔行鏡后,他和紀二一起站在了那個位置,等著門開。

    祁遇詹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他停下時,時未卿早已昏了過去。

    他手指劃過時未卿緋紅的眼尾,拂去剩下的一滴淚水,轉頭找出自己的里衣給他擦干凈身上的汗液。

    衣衫怎么脫得,祁遇詹又怎么給他一件一件地穿回去了,只是他那雪白脖頸上的痕跡怎么也遮擋不住。

    祁遇詹心里嘖了一聲,真嬌氣。

    他感覺也沒怎么,就成了這樣了,看來以后要輕點了。

    自己也把衣服穿好,祁遇詹把穿來的披風裹在時未卿身上,把人抱在懷里,走了出去。

    紀二和林觀時刻注意著那扇門,門一開紀二就沖了過去,林觀跟在其后。

    祁遇詹從林觀身上略過,他一點也不驚訝林觀會等在外面。

    紀二手指已經捏上了時未卿的手腕,祁遇詹視線落在他身上,等他松開手后問:“如何了,藥是否已解?”

    紀二表情復雜,那脈象已然顯示縱欲過度,中兩次藥都能解得了。

    但這話不能說出來,紀二只道:“多謝郎君,主子的藥已解。”

    既然藥已經解了,就要進行下一步。

    之前沒時間問時未卿他的計劃是,接下來怎么圓,祁遇詹只能自己想辦法。

    如果按照正常邏輯,雙方互不知道身份的兩個陌生人,發生這樣的事之后,一方想負責,一定會詢問另一方身份。

    “我是紀詹,來自姜州,是一個茶商,來梧州是為了尋求新的生意。”祁遇詹又道:“方才救人心切,我沒來得及詢問身份,不知這位小郎是何人?我這便寫信回姜州,通知家人定親下聘。”

    紀二面對著林觀,刻意繃著一張臉,聽見祁遇詹的話后,有了緩和,“主子是梧州時府的少爺。”

    祁遇詹側對著林觀,也能被他看到神情變化,便皺了眉頭,神情有一瞬驚詫,他壓下后確認道:“可是鄂州巡撫那個時府?”

    “是。”紀二道:“郎君若想知道更多的事還是自己去問主子,主子需要休息,現在要將他送回府里。”

    多說多漏破綻,祁遇詹對話沒異議,把巧合遇到時府少爺的驚訝微微明顯地表在了臉上,其中還有對因關心主子,臉色不好的侍從的包容。

    “我與你一同去。”

    紀二猶豫了一下,最后沒有拒絕,“主子醒來后應該會想見你,你可以跟著一起去。”

    紀二說完轉身就走了,祁遇詹卻叫住了他,“等等。”

    祁遇詹將時未卿放到紀二懷里讓他扶著,紀二這下是真疑惑了,“你要做什么?”

    “罪魁禍首還沒有解決。”

    祁遇詹解釋一句,說完他走向了一旁躺在地上的孔行鏡。

    他兩次對時未卿做出這樣的事,任哪個男人也不能忍這樣的人還繼續活蹦亂跳,況且今天要是他晚來,后果將不堪設想。

    站在孔行鏡身旁,祁遇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思考要怎么杜絕他有下次。

    突然,祁遇詹抬起腿,將內力運至腳掌,在眾人震驚的眼神中落到了孔行鏡的腿間。

    “啊——”

    腳一落下,孔行鏡驟然發出一聲慘叫,硬生生自昏迷中清醒,但下一秒他又吐了一口血,被祁遇詹的內力沖擊的昏了過去。

    祁遇詹神色冷漠地看著毫無意識的人,心道這個時候昏過去,便宜他了。

    林觀也是震驚中的一員,他克制著夾緊腿這種下意識的想法,不讓那個動作做出來。

    他其實在見到祁遇詹時就有了猜測,只是不太確定,這一下因祁遇詹的行事,林觀對他的身份有了肯定。

    佩戴齊王曾經帶過的玉佩,與齊王相貌相像,來自姜州,并且這個時間能出現在青林附近。

    最主要的是,同傳聞般一樣手段陰毒行事狠辣,且無所顧忌。

    祁遇詹轉身一抬頭發現了林觀看他的眼神,那神色似乎已經認出了他。

    祁遇詹不閃不避,一派光明正大,直直看了回去,“你見過我?”

    “并未見過。”

    林觀知道時仁杰借兵,原本今日接應人是他,但昨日突然被徐氏派去尋一個珍奇之物,時仁杰怕引起徐氏關注,便讓他去了。

    那個珍奇之物,林觀為時未卿準備嫁妝時見過,當時沒看上也就并未采買,他知道在哪,回來的比預期快了幾天。

    他本來想從徐氏那離開后,去向時仁杰復命,詢問是否需要他繼續接應,回去的路上卻聽到了時慧瑤將時未卿約到了城外青林的消息。

    林觀已經查清梧州內養面首的傳言是時慧瑤和孔行鏡做的,一聽到這個消息他立即察覺不對。

    差人稟報時仁杰后,林觀自己帶著死士追了過來,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聽方頭領說青林外突然出現的匪徒,負傷的方頭領,因撿風箏逃過一劫的紀二,以及被帶走的時未卿。

    相似的場景,一度在他腦中閃過,竟漸漸與當年發生的事情有了重合。

    林觀壓下心里又見翻涌的心緒,迫使自己靜下來,然而又看到了虛弱地靠在紀二身上,脖頸上漏著明顯痕跡的時未卿。

    想到在此之前發生了什么,他再如何也平緩不下來。

    是他沒保護好他。

    林觀收回和祁遇詹對視的視線,現在還有更棘手的,到了此時,事情還沒完。

    他收到的消息,汝宣郡王不近美色,以他的性情,也不會平白無故地幫一個人,更何況是剛才那么溫柔的對待。

    除非他另有所圖。

    如今情形,林觀最擔憂就是,祁遇詹為了所圖利用時未卿,故意為之。

    若真如此,以他現在的身份和處境,做不了什么阻止祁遇詹。

    但自己不能,不代表其他人不能,尤其是時仁杰。

    “郎君還是留著時間好好想想,如何與鄂州巡撫大人交代此事!”

    林觀的聲音是祁遇詹第一次聽到的冷硬。

    他態度轉變的太過突然,祁遇詹也沒有反應過來,等回神后,林觀已經帶走了孔行鏡和他的侍從。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祁遇詹第一次覺得他這個態度符合一個情敵,但又覺得哪里有違和感。

    這莊子沒有了其他人,紀二也不用再偽裝,他對林觀這個模樣也很奇怪,“他怎么了,他一直都是謙謙君子的模樣,我頭一次知道他還有這脾氣。”

    時未卿還在昏迷,祁遇詹對紀二的話不置可否,將人接過重新穩穩地抱在了懷里。

    他親了親時未卿的眉心,抬步走出了莊子。

    那邊,林觀帶著時慧瑤和孔行鏡先一步回了時府,并將事情經過稟告了時仁杰。

    聽林觀說完之后,時仁杰,失態地打翻了手邊的茶盞,神情又驚又怒,“你說什么?”

    林觀跪在下首垂著頭看不清表情,也隱去了自己的目的,“主子,屬下看不出汝宣郡王是有意還是無意,特先一步回來告知。”

    第130章 第 130 章

    時仁杰喚人進來收拾了桌子, 短短時間他就調整好了神情,皺著眉深思,“你是說卿兒的人在門外守著, 不讓你打擾?”

    林觀視線看著前方的地板, 沒有起伏直述的語氣顯得有些冷淡, “紀二醫術極佳,他告訴我少爺中藥有性命之危,不可中斷。”

    時仁杰抬眼, 看他的眼神帶上了不易察覺的審視,片刻后收回,端起茶盞飲了一口,放下茶盞后,掃了一眼被隨意扔在地上的孔行鏡,喚道。

    “甲大。”

    幾息后,甲大無聲無息出現在書房, “主子。”

    “過來。”時仁杰將甲大叫到身邊, 甲大附耳過去, 時仁杰一番言語, 最后道:“去查。”

    “是。”

    *

    祁遇詹將時未卿放到馬車上之后,返回去一趟, 將姜州帶來的兵交由樊魁去接頭,安頓好之后才離開。

    時未卿還沒醒,以他現在的狀態抱在懷里不會舒服, 好在馬車空間大,里面一直都放著羅漢榻。

    將他放在榻上后, 四個人啟程回城。

    怕顛到時未卿,方頭領駕駛的馬車走的極慢。

    祁遇詹陪著時未卿躺在榻上, 走了一會兒還是覺得顛簸,他翻身平躺將人放到了自己身上。

    有個肉墊子,會好很多。

    馬車走了一會兒,紀二推開車門走了進來,“我來看看主子,主子吩咐過,若這時他還沒醒就要將他喚醒。”

    祁遇詹轉頭看過去,問道:“這個時候喚醒他會不會傷身體?”

    紀二從暗格里取出藥箱,坐在榻邊,“不會,只是會因沒有休息好感覺疲累。”

    祁遇詹沒再說什么,紀二翻開藥箱取出銀針,在烈酒里泡一泡后,落在了時未卿的穴位上。

    幾針下去后,時未卿沒有醒,紀二頓了一下,繼續又下了幾針。

    祁遇詹注意到紀二動作有停滯,“怎么了?”

    車里已經沒了外人,紀二凝神捻下最后一針,沒有隱瞞,也帶著醫者的勸誡,道:“張頭領太過了,長此以往主子身體承受不住,往后適可而止的好。”

    其實祁遇詹自己知道,今天頭一遭,他沒有把持住,做的過火了。

    但這也沒辦法,這情況誰遇誰不瘋一瘋。

    不過祁遇詹臉皮厚,被紀二在親密方面這么直白地被說也不覺得不好意思,坦然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過了半盞茶時間,時未卿眼睫開始輕微顫動,紀二見此收回銀針,手指放到了白皙的手腕上。

    片刻后,他收回手,從藥箱里取出兩個圓瓷盒,放到榻邊,指著它們道:“這是給主子的藥,白色是消腫止痛,黑色是活血化瘀。”

    說完,紀二便收拾好推門出去了,把空間留給了他們二人。

    祁遇詹看著兩個圓瓷盒,不用紀二細說也知道該用到什么地方。

    他先拿起了黑色的圓瓷盒,打開后指尖沾上藥膏,低頭涂到了時未卿脖子上。

    “癢。”

    時未卿眼睛未睜開,被輕柔觸碰,不由縮了縮脖子,啞著嗓子小聲道。

    “醒了。”祁遇詹一只手放下圓瓷盒,夠向榻邊的水杯,遞到時未卿嘴邊,“喝一點,潤潤嗓子。”

    喝了一口,時未卿睜開了眼睛,只是他眼底的神色怎么看怎么心虛,“夫君。”

    再配上撒嬌的語氣和這個稱呼,更顯得如此。

    “賬等一會兒再算。”祁遇詹舉著水杯沒收回,輕聲哄道:“再喝點。”

    聽見這樣的語氣,時未卿抬眼看了看祁遇詹,懸著的心放了回去,又喝了半杯,“不喝了。”

    祁遇詹放回水杯也沒問什么,而是再次拿起黑色圓瓷盒沾上藥膏,繼續在時未卿脖子上涂抹,“轉頭涂另一邊。”

    他又問:“身上有沒有哪里難受?”

    時未卿將頭換了個方向枕在祁遇詹的胸膛上,默默感受了一下,頓了頓搖頭,“沒有。”

    “沒有?”祁遇詹指尖劃過白皙細膩的肌膚,落到了時未卿衣領的扣子上,似笑非笑道:“我親自檢查一下?”

    時未卿握住領口那只手,耳尖慢慢蔓延熱意,他閉著眼道:“全身都難受,酸的無力,腰又酸又疼,那也……疼。”

    祁遇詹視線移到被松松地包著的手,感覺到了有多無力,他另一只手放到時未卿纖細柔軟的腰上一點一點按著,“繼續躺著還是想坐起來?”

    “不想動。”時未卿在祁遇詹胸膛蹭了蹭,小聲撒嬌。

    第一次見到軟成這樣的心上人,祁遇詹心像浸在水里,軟得一塌糊涂。

    “好,不動。”

    脖子上涂完藥,祁遇詹又換了白色的圓瓷盒,在時未卿無所覺的情況下,從衣擺探了進去。

    時未卿感覺到身體一僵,“做什么?”

    “上藥。”祁遇詹又沾了很多藥膏,解釋道:“紀二的,涂上應該好得快些。”

    時未卿放松身體,因為祁遇詹的動作,不受控制地又喘了喘。

    涂完藥,祁遇詹擦了擦手,給時未卿繼續按腰。

    兩人誰也沒出聲,安安靜靜地享受美好的氛圍,他們頭一次覺得離對方這么近。

    “有沒有好點?”過了一會兒,祁遇詹打破了安靜,問道。

    紀二的藥確實有用,時未卿感覺了一下發現好了很多,扶著祁遇詹坐了起來。

    “說說吧,這次你有什么計劃?”

    把時未卿圈在懷里坐好,祁遇詹開始算賬。

    他語氣變化明顯,時未卿一下子緊張了起來,“你別生氣,藥是紀二提前確認好的,不傷身體,你回來的時間,昨晚我也同紀五確認過,不會出現意外。”

    懷里的身體驟然僵起來,祁遇詹立馬就感覺到了,他輕撫著時未卿的后背,“怕我生氣還敢這么做?為什么不提前和我商量,我很擔心你。”

    因為通信謹慎,時未卿收到封單明穿傳回的安和縣消息,并沒有傳給祁遇詹。

    他將這半個月左右的時間,安和縣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原來,在祁遇詹即將帶兵到梧州,時仁杰擔心時寬察覺,特意將他調到安和縣查民田案為何會被爆出來,順便再確認漕糧藏著位置是否穩妥,若不安全就要及時轉移。

    “時寬巡查漕糧時被暗兵六衛發現,時寬也察覺到對方,他們交了一次手,如今漕糧位置暴露,父親已經對凌非何起了疑心,我想在封單明洗清他的嫌疑前,利用這件事把親事退了。”

    時未卿又解釋道:“父親疑心重,你不知道計劃出的破綻才會更少,應對的才能更自然,等到了時府,你只需要把你遇見的說出來,余下的交給我就好。”

    說完,他緊緊盯著祁遇詹,眼睛一錯不錯。

    “理由充分,你過關了。”祁遇詹親了親時未卿的紅唇,發出的嗓音低沉,“你只要不傷害自己,不傷及無辜,有正當理由,便做什么都可以。”

    “我從來都不是你的阻礙,想做就去做,即使不能立即讓我知道,我也不會生氣,只是最后不要忘了告訴我。”

    時未卿靠近,親了回去,他一直都知道這人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

    “我知道了。”

    “夫君。”

    進城內之前,祁遇詹把交通工具換成了他回來時騎得那匹馬。

    到了時府,時未卿被紀二扶著下車時,他也是在一旁等著,并沒有上前,但視線一直跟著,把握住了汝宣郡王該有分寸和邊界。

    這樣的距離一直保持到進時仁杰的書房之前。

    被紀二一直扶著會顯得祁遇詹欺負的有多狠,不利于計劃,在進門前,時未卿讓紀二跟在他后面。

    這個書房的門檻有些高,時未卿抬腿時碰到了傷口,一個沒站穩就要倒向前面。

    祁遇詹先一步跨過門檻,察覺到身后有輕微袖跑帶起的風聲,他立即回頭,將時未卿扶住了,聲音中無意識帶上了溫柔,“小心。”

    這一幕正被打量他們的時仁杰看到,他皺起眉頭,眼神冷峻,而后將神情藏了起來,如同從未出現過。

    等人進了書房后,時仁杰行禮道:“臣鄂州巡撫時仁杰拜見汝宣郡王。”

    祁遇詹上前將扶起時仁杰,道:“巡撫大人請起,本王到梧州用的是茶商紀詹的身份,而且本王是以晚輩的身份來時府的,不必行此虛禮。”

    時仁杰低著頭眸中一閃,再抬頭是已經帶上了溫和的面具。

    他直接忽略了祁遇詹說的晚輩身份,看向時未卿,道:“卿兒對郡王的身份似乎一點也不驚訝。”

    時未卿瞥了時仁杰一眼,覺得站的有些累,徑直走向座位,坐下后也沒有正面回答,“郡王又怎么了,焉知他以后沒有其他身份。”

    “卿兒,郡王面前不可無禮。”

    時仁杰臉色嚴肅起來,好要再說什么,祁遇詹適時打斷,“巡撫大人,我在梧州就是一屆商人,沒有什么禮不禮的。”

    時仁杰恢復了溫和,笑道:“讓郡王見笑了。”

    他又指著主位道:“郡王請上座。”

    “巡撫大人,我今日是以晚輩身份來的,不可坐主位。”祁遇詹走過去,挨著時未卿身旁的位置坐下,“我看這個位置就不錯。”

    “既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氣了。”時仁杰溫和地笑了笑,轉身走回主位時,眉頭瞬間皺了起來,眸色晦深,又在轉回前恢復了。

    此時時未卿脖子上的痕跡已經全消了,落座在對面的林觀看了好幾眼。

    要查的事情還沒消息,時仁杰本想往后拖一拖,誰料時未卿道:“孔行鏡呢?”

    被祁遇詹和時未卿來人同時看過來,時仁杰也不想當下就把人帶上來,“孔行鏡還昏著,得等他醒了才能問出事情來。”

    時未卿坐在椅子上實在難受,他極為不耐地冷聲道:“問什么,這么明白的事還需要問?”

    時仁杰看見了時未卿有些發白的面色,松了口,“林觀,把人帶進來。”

    “是。”

    不多時,林觀把孔行鏡拎進來扔到了地上。

    時仁杰掃過時未卿來回動的小動作,“來人,取個厚墊子給少爺。”

    他將視線落在了祁遇詹身上,神情變了變,帶上了身為父親的責問神態,“卿兒身體不適,不知郡王可否告知我發生了什么?”

    祁遇詹將自己遇見方頭領之后到林觀離開之前的事如實描述了一遍。

    “不過有一點我需要澄清,在救人之前我并不清楚時少爺的身份,還請巡撫大人和時少爺不要誤會于我。”

    時仁杰不著痕跡地迷了瞇眼,“郡王,你找到卿兒時,他已經意識模糊混沌,之后是卿兒主動抓著你不放?”

    祁遇詹張開剛要說話,就被時未卿的聲音打斷了。

    “是。”

    時未卿靠在侍從送過來的墊子上,轉頭看著時仁杰,面無表情淡淡地道:“我認錯人了。”

    第131章 第 131 章

    認錯人?

    時仁杰看著祁遇詹, 不說沒發現,說完之后這么一瞧,確實覺得他的身形有些熟悉。

    他突然想起來半月前劫人的那個張三, 時仁杰眼中閃過懷疑, 不免猜測這倆人是不是一人。

    而后他自己就否定了這一想法, 這兩人,一個是粗糙的江湖草莽之輩,一個是一身貴氣的皇族之人, 除了身形,很難將兩人認成一個。

    最重要的是汝宣郡王是皇族中人,時仁杰沒少見過他們妄自尊大高高在上的模樣,怎么會屈尊紆貴扮作一個粗糙的草莽。

    “父親不是急著成親,現在正好。”

    時未卿觀察到時仁杰細微表情變化,松了一口氣,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 他故意低頭看了一眼肚子, 語氣毫不在意地道:“也不知這腹中是否留了那位郡王的種, 晚了顯了懷, 那可就……”

    聞言,時仁杰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驟然抬高音量打斷了時未卿的話,“卿兒,休要胡言亂語!”

    祁遇詹:“……”

    聽了這話, 他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

    祁遇詹知道這是時未卿刻意為之,故意刺激時仁杰的話, 但他不知怎么莫名有些心動和期待。

    他眸子一動,索性表現了出來, 也算為時未卿添把火。

    時仁杰余光掃到祁遇詹的眼神,心中莫名一堵。

    他不能說自己兒子不好生養,也不能確認保證就沒有懷上,若微乎其微的事情偏偏真就發生在時未卿身上。

    屆時事情再傳出去,自己兒子的名聲也就毀了,那時就真的晚了,即使他坐上了那個位置,人后誰都可以看低他的兒子。

    他端起茶盞喝了一口,頃刻間又恢復了溫和的模樣。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時仁杰派出查證的人還沒有消息,雖然他已經有所猜測今日之事是誰做的,但到底沒有證據,無法證實。

    未免時未卿再有什么驚人之言,擾亂事態,時仁杰放下茶盞后道:“來人,少爺身體不適,送少爺回去。”

    侍衛進來了,時未卿并未理會,對時仁杰譏諷道:“父親又要替我做決定?為何從來不問問我想要什么?”

    “卿兒,為父都是為你好,莫要再胡鬧。”時仁杰看著時未卿如同一個驕縱的大少爺,從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多說無益,時未卿冷笑一下,沒有出言反駁也沒用動。

    僵持了一會兒,時仁杰瞥了祁遇詹一眼,擺了擺手讓侍衛離開,游刃有余地打破有些僵硬的氣氛,“郡王見笑,卿兒都是被我寵壞了。”

    “巡撫大人哪里的話,時少爺率性爽直,很令人喜愛。”

    祁遇詹說完微微側頭,佯作觀察地看了時未卿一眼。

    時仁杰坐在主位,將這一幕收在了眼里,想著剛才時未卿說的話,他在袖中轉了轉拇指上的扳指,視線不著痕跡地落在他們兩人身上,松了皺著的眉頭,“哦?那郡王可否包括在其中?”

    祁遇詹笑了一下,全身有些迫人的氣勢瞬間柔和了下來,這次他轉頭看向時未卿,眼中也帶上了笑意,“說來唐突,我怕是對時少爺一見傾心。”

    聞言,時未卿皺起眉頭,臉上有些意外,接著又閃過麻煩的神情,道:“郡王傾慕我?”

    話音剛落,這時書房突然被人敲響,兩人對面一直沒有出聲的林觀起身去查看,他再進來時身后沒有跟著任何人,只手里捏著一個信封。

    時仁杰接過信封,拆開封口取出來里面的紙張,他垂下眼眸,一邊展開紙張,一邊余光觀察著祁遇詹兩人。

    祁遇詹到現在已經大致能猜出時未卿的計劃了。

    對他和時未卿對話,時仁杰沒有打斷或插話,那就是對他們都有懷疑。

    祁遇詹猜信上內容與他們有關,時仁杰才會不避諱當場拆看。

    心里有了計較,他順著時未卿的話,接道:“今日也是怪我,被時少爺侍從委托去救人,未想竟對時少爺一見鐘情,當時心神被時少爺深深吸引,并未察覺你身有異樣,才有了這樣的結果。”

    說著,祁遇詹起身走到中間,面上帶著找紙真誠,行了一個晚輩禮,“我今日在這里就是要向巡撫大人求娶時少爺,時大人放心,若將時少爺嫁于我,我必對他愛護非常,不會讓他受半點委屈。”

    那封信外面是甲大的字跡,而紙上寫的就是甲大查出來的結果。

    那上面寫著幾條消息,一個是關于汝宣郡王的,說他沒有在梧州查到過祁遇詹蹤跡。

    其余都是關于時未卿的,寫明了他和凌非何的通信十三天前就斷了,以及與何樓確認的今日之前時未卿還是處子之身,再就是他前日酉時進過書房。

    最重要的一條是,甲大查到了時未卿出府之后,有墨蓮居的人來給他送信,是要告知身形與張三相似的那人有事,計劃有變改日。

    時仁杰把這些零碎的消息串聯在一起,終于確定了今日之事到底是誰所為。

    現在時未卿對祁遇詹的求娶沒反感也沒抗拒,以方才他的言論甚至可以說是在促進此事。

    以及祁遇詹對時未卿態度不確定而做出的試探,落在眼里時仁杰都是在證實他的論斷——

    自己兒子借由自己女兒和孔行鏡對他的算計,籌劃今日之事,解決他與凌非何的親事,并得到他爹爹的玉佩。

    結果其中出現差錯,提前準備的人未到,又中了藥,最后陰差陽錯便宜了汝宣郡王。

    時仁杰收起信抬頭,他面前正在求親的郡王顯然并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只以為此事是巧合,但他所為,著實不算無辜。

    然而事實卻讓他不得不做決定,以現在的時未卿嫁給凌非何,不是結親而是成仇,這樣狠絕不計后果的做法,最后誰也討不到好。

    只是,時仁杰還是惱怒祁遇詹讓他兒子在那失了清白,不想太快同意,準備再試探試探他的誠意。

    他正要開口拒絕,書房的門又被敲響了,林觀去開門,這次他回來時身后跟了一個人。

    樊魁要是在場,他就會認出此人是負責接應之人身邊跟著的死士之一。

    死士沒管書房內的任何人,附到時仁杰耳邊低聲道:“主子,汝宣郡王并未出現,不知所蹤,帶兵的是他的近身侍衛。”

    時仁杰垂眼聽著,而后揮了揮手,道:“無礙,繼續便可。”

    死士沒有多余的話,收到命令就立即退下了。

    而時仁杰的態度一下子有了轉變,想起剛才祁遇詹說的承諾,他并沒放在心上,漂亮好聽話誰都會說,然而做不做就是兩碼事。

    讓時仁杰重視的是祁遇詹選擇了時未卿。

    他打探過齊王一家,汝宣郡王不受齊王寵愛,又與齊王妃不合,如果嫡子掌權他這個庶出的處境只會更加艱難,甚至有性命之危。

    現在汝宣郡王能帶兵到梧州必不缺乏野心,很可能從一開始就有了從他這另謀出路的心思。

    祁遇詹和時未卿遲了這么久才到時府,時仁杰以為他先將八千士兵送到了校場。

    現在卻是,他放下如此重要且看中之事,只是為了陪時未卿回時府。

    這一點足以說明他對時未卿的重視,若再深論,就是對時府,對他這個鄂州巡撫的重視。

    時仁杰視線一轉,仔細打量這位據說陰晴不定的郡王,現在他完全看不出來,只能看見一言一行都是對自己兒子的溫柔。

    不管是真情假意,不管所圖是不是他的支持,他為了時未卿不惜開罪鄂州都司指揮使是事實。

    不管怎樣,這都可以算是一個示好,投靠或者合作的。

    時仁杰最初想選的就是能護住時未卿的夫君,現在有了即將完全把他掌控在手中的人選,就不必再舍近求遠。

    至于那個前途無量的布政使,時仁杰眼神冷了一瞬,身份存疑,不成也罷。

    但若這位郡王是偽裝的呢?

    時仁杰垂下眼瞼遮住眼中的狠辣,他與齊王也不過是短暫的合作,等事成以后,他坐上那個位置,齊王反而要仰仗他。

    這位郡王若是偽裝一輩子不漏破綻就算了,反之就要看情況,最后要不要他留一條命。

    那個時候,不管勛貴皇族還是才子公子,全都任憑卿兒挑選,一個庶出郡王而已,算得了什么。

    但愿這位郡王是個聰明人,以后權勢美人都會握在手里。

    時仁杰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祁遇詹,現在這個結果,說到底與他自己的兒子有很大干系,這位郡王也是被牽連其中。

    現在即使卿兒為了玉佩成親,也是成親,不如順了他意。

    時仁杰看向時未卿問道:“卿兒意下如何?”

    時未卿轉頭,這下是真的有些意外了,他沒想到時仁杰會問他,這是往日里從來不會做的事。

    “郡王敢娶,我自然敢嫁。”

    時仁杰收回視線,看著祁遇詹道:“郡王也看到了,我只有這一個兒子,從小千般寵愛長到大,與尋常的哥兒完全不同,郡王若介意,現在收回剛才的話還來得及。”

    等了這么久,總算要達到目的,祁遇詹怎么會拒絕,他態度道:“巡撫大人,我傾心的正是這樣的時少爺,又怎么會介意。”

    時仁杰道:“還有件事需要郡王知曉,月前我為卿兒定了一門親事,不過郡王不必擔憂,明日我便將親事退了。”

    話說到這,祁遇詹接道:“回去我便選個最近的吉日下聘。”

    時仁杰想說不用這么急,他掃到時未卿沒有一絲反對的表情后,也就沒說出口。

    祁遇詹想起他身份的事,道:“只是我是以茶商身份出現在梧州,為了大計,只能委屈時少爺暫時嫁給一個富商。”

    這點時仁杰自己就沒有介意,他嘴邊掛上了溫和的笑意,道:“無礙。”

    計劃完成,祁遇詹和時未卿都離開了。

    看著他們離開,時仁杰臉上的笑立刻消失了。

    今天之事,總要有人承受他的怒火,自己兒子和他未來夫君動不得,那個對象自然就成了孔府。

    真要論今天這一切都是因孔行鏡而起,時仁杰想起被壓下的面首傳言,心中不可遏制地升起怒氣。

    他沒想到現在在鄂州還會有人挑戰他的威嚴,時仁杰惱怒孔行鏡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但他更惱怒的是家里出了一個吃里扒外的蠢東西。

    人都說上梁不正下梁歪,此話果然沒錯。

    “來人,小姐犯錯,祠堂罰跪七天,閉門思過兩個月。”

    第132章 第 132 章

    走出墨翠院, 兩人行禮拜別,祁遇詹避開人,低聲說了一句:“晚上去看你。”

    而后在時未卿不舍的視線中轉身離開了。

    祁遇詹一直走到門口也沒回頭, 他怕再看一眼就舍不得離開了。

    這個時間已經接近申時, 祁遇詹牽過門房遞他的韁繩, 離了時府直接奔向牙行。

    原身的那個宅院不能暴露,不久之后就要成親,需要再置辦一個宅院, 而且在梧州有了住處,也就有了不回校場的理由。

    祁遇詹財大氣粗,到了牙行直接選了一個最好的宅院,看了沒問題,當場買了下來,順便將入住前的事都交給了牙人打理。

    出來之后,祁遇詹不經意間向四周查看, 果然看見了藏在人群中的死士。

    他抬眼看這天色不早, 騎上馬趕在關城門前出了城。

    行到城外一里處, 祁遇詹發現不遠處路邊站著一個人是時候身材魁梧的男人, 牽著馬正在等什么人。

    祁遇詹收緊韁繩,在那人身旁降下了速度, “走吧。”

    樊魁已經翻身上馬,聽見聲音立即跟了上去,“少爺, 校場已經安排妥當。”

    “嗯。”祁遇詹應道,樊魁辦事他放心。

    樊魁又將接頭過程發生了什么事情詳細和祁遇詹說了一遍, 其中就包括到校場后消失了一個死士。

    當時時仁杰態度發生了轉變,祁遇詹看得清楚, 他當時還在疑惑緣由,會不會影響他們的計劃,知道事情出自他自身就沒事了。

    他又囑咐了一些事,之后兩人快馬加鞭趕回了校場。

    今晚有樊魁守著,祁遇詹只是回來在人前露個臉。

    原身的不受寵在齊王府不是秘密,三個校尉還以為祁遇詹會拉攏他們,已經準備好了說辭,就等著宴請時拒絕。

    沒想到祁遇詹跟本沒這個打算,他不是原身需要讓八千士兵完全由他掌控,他只需要在必要的時候讓他們聽他的命令,不影響計劃即可。

    他用完晚膳,熟悉了校場之后,就在樊魁的遮掩下返回城里。

    等到天都黑透了,也沒等到有人請他們赴宴,三個校尉派人詢問一番才知道他們等的人早就睡下了。

    不知道祁遇詹要做什么,看不透他的做法,三個校尉湊到一起蒙了,他們不知道這只是個開始,之后對他們的冷待,還會讓他們不敢再看低一直沒放在心上的庶出三子。

    翻過十多米高的城墻,祁遇詹落地后沒有直接去時府,而是轉向了布政司的方向,因為有件事需要提上日程了。

    之前擔心封單明因為不信任,查左丞相家奴的印記出現差錯,事關時未卿的殺父仇人,祁遇詹謹慎思量,一直未提,而現在時間已經差不多。

    白日在車上時未卿告訴祁遇詹,封單明昨日剛從黃州回來,他讓暗兵六衛把時寬引到黃州,把懷疑往漕糧被劫案上引。

    時仁杰和時寬的目光放到查案暗兵臺統領身上,凌非何的嫌疑自然會洗清了。

    封單明要趕在時寬離開之前和他交手,轉移視線,他明早就得離開。

    祁遇詹需要在他離開前,讓他將查印記的事情安排好。

    到了布政司衙門,祁遇詹看著守在凌非何身旁端茶又遞筆的封單明,忍不住想,這位侯爺怕不是想見心上人了才匆匆從黃州回來,再匆匆趕回去。

    聽到窗戶有聲響,封單明警惕地轉頭,看到了翻窗進來,正在關窗的祁遇詹,心里瞬間有了被打擾的不美妙,有些陰陽怪氣地道:

    “堂堂汝宣郡王怎么有門不走,反而跳窗?”

    封單明眼中寫滿了怨氣,就差把你來做什么趕緊走刻在臉上,不過好在他們還沒熟到那個程度,他一瞬間便恢復了神情。

    祁遇詹不和求而不得的怨男計較,他也沒有任何不好意思,理所當然地道:“這比較近。”

    從窗戶繞道門也就幾步路的距離,還嫌遠,一旁凌非何對他這位老鄉有了新的認識。

    凌非何是一個很包容的人,否則不會在多是叛逆少年的高中做班主任,祁遇詹的行為在他看來沒有什么,只是他被封單明驚訝到了。

    “侯爺?”

    封單明此時的神情已經完美無缺,他轉頭臉上僅剩一點驚訝,“哦,我只是驚奇皇族少有這么真性情之人。”

    擔心凌非何發現什么,封單明心里有鬼地轉移話題,“表弟這么晚過來可是有要事?”

    沒有要緊事就趕緊離開

    封單明特意將他和凌非何的收獲以消息方式傳給祁遇詹,就是為了讓他這幾天別來打擾,他好不容易擠出來的,不想浪費在與凌非何以外的地方。

    祁遇詹自然聽懂了他的話外之意,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道:“確有一事需要堂兄幫忙。”

    凌非何手里的事剛好忙完,聽到這話后,道:“你們聊,我找蘇然有些事。”

    他剛起身就被祁遇詹攔下來,“凌大人無需避開,是有關左丞相的。”

    三人坐到茶座旁,祁遇詹從懷里取出了畫有青色印記的一張紙,打開后放到了桌面上,“左丞相豢養著家奴,專門為他鏟除異己,我懷疑那些家奴涉及一樁十幾年前的舊案,這個青色印記是那樁案中的線索。”

    他轉頭看向封單明,“我在都城沒有人手能用,我希望借用暗兵臺查一查左丞相家奴手臂上印記是什么模樣,以及,左丞相通敵賣國的事。”

    其實祁遇詹不太想這個時間告訴他們左丞相通敵賣國。

    書中,凌非何是從一個神秘人手中拿到的證據,現在劇情被改變了,他不確定那個神秘人還會不會出現,也不確定他提醒查左丞相會不會影響扳倒他。

    幾番思量下,祁遇詹還是說了,與將幾十萬邊疆士兵的安危放在不確定的神秘人身上相比,他更傾向于把籌碼壓在有光環的兩位主角身上。

    兩位主角聽到這個消息立即正了色,他們沒問什么消息可不可靠,從什么地方來得廢話,封單明只道:“還其他線索嗎?”

    祁遇詹搖頭,“我只知道他將邊疆布防圖給了蠻夷首領。”

    “我會讓人查。”

    封單明的怒氣茶桌旁的兩人都能感受到,不只是因為他的語氣,還有他手下碎成粉末的茶盞。

    朝中要說誰對左丞相通敵蠻夷最痛恨,也是當屬封單明,他參軍從底層士兵開始,比魏帝還能共情到邊疆的士兵。

    “唉——”凌非何先一步從怒氣中回神,“你手有沒有事?”

    他一點也沒被他的發怒嚇到,連忙將封單明的手拿起來翻看。

    手掌上貼著的觸感讓封單明冷靜下來,恢復了鎮靜,要查左丞相通敵的證據非一時半會就能行,這事急不得。

    他舍不得讓凌非何擔心,也舍不得收回手,就那么任由凌非何翻著。

    “沒事。”

    覺得這句話太干癟,他又道:“沒有傷到,我有分寸。”

    茶盞原先盛的茶水灑到桌子上,在蔓延到紙上,凌非何松開封單明,先一步將它拿了起來。

    封單明看了一眼,有些遺憾地收回手,“印記之事交給我。”

    話音落下,他才將視線轉到祁遇詹身上,看到他的表情后,封單明頓了一下。

    祁遇詹正喝著茶在一旁默默地看戲,先看封單明時不時掃向凌非何的視線,再看凌非何一無所察的模樣。

    一時沒有察覺封單明說了什么,等他反應過來時轉頭就對上一雙暗沉的雙眼,里面還帶著威脅。

    祁遇詹若無其事地挑了一下眉,沖他對低頭凌非何認真看那張紙的揚了揚下頜,掛在嘴角的笑很曖昧。

    封單明反應過來,他誤會了,隨即又瞇了瞇眼,“你知道了?”

    祁遇詹道:“自然。”

    “知道什么?”凌非何抬頭,語氣有些疑惑。

    “沒什么。”心跳驟然加快,封單明竭力穩住,他在凌非何看不到的角度眼含警告地看了祁遇詹一眼,道:“還記得提前告訴你時寬到安和縣消息的人吧,我看了那條消息,發現他應該和收集那些罪證的人有關系,這人收集整理情報有一手,我想邀請他加入暗兵臺。”

    “這事啊,我正好也要感謝一下。”凌非何抖了抖手里的紙,道:“不過這件事需要放一放,一會兒再說,先說這個印記。”

    他又道:“我仔細看了一看,想起一件事,有個人可能和這個印記有關,張頭領介不介意讓暗兵臺之外的人看一看,放心他值得信任。”

    祁遇詹隱下了時未卿的事,一個印記而已,并不介意再多人知道,“沒關系,看吧。對了,我現在是用的是姜州茶商紀詹的身份。”

    “好,紀詹,我這就叫他進來。”凌非何點頭,說完,將頭轉向了門口,喚道:“蘇然,進來一下。”

    蘇然?

    之前他只來過三次,來去都很匆忙,沒怎么注意到凌非何身邊的人,祁遇詹看著進來的人,才將書中的名字和臉對上。

    同時,他也想起來一個細節,書中提到過凌非何有個叫蘇然的護衛和時仁杰有仇,也是因此凌非何才讓他跟著來梧州冒險。

    蘇然從進門開始就垂著眼,沒有亂看,他停在凌非何面前低頭行禮,道:“大人。”

    凌非何把紙遞給了蘇然,直接道:“你看看這個。”

    蘇然面帶疑惑地抬頭,在看到青色印記后,借過紙的手突然毫無預兆地抖了起來,他手指小心又緊緊地捏住紙的邊緣,骨節用力到發白,他的眼睛也隨著印記描繪一遍又一遍。

    過了一會兒后,蘇然抬起頭,面色激動,“大人,這是從何而來?”

    凌非何對待蘇然就如同弟弟一般,將他拉著坐在他旁邊,沒有回答,而是溫和地問道:“它是你要找的圖案嗎?”

    蘇然點頭又搖頭,“第一眼看著像,若細看有些線條不同,而且顏色也不同,我要找的是紅色的,不過這個圖案與我要找的如此相像,它們之間一定有聯系!”

    第133章 第 133 章

    祁遇詹沒多想, 只當是蘇然要找的仇人其實是左丞相,這些年左丞相缺德事做得多了,時仁杰是他的左膀右臂, 里面有他的參與是理所當然的事。

    他道:“蘇然說的沒錯, 事實上, 左丞相家奴手臂上的印記并非紙上的青色,而是紅色。”

    “不過,我知道的就這么多, 剩下的就要交給封侯爺了。”

    接收到祁遇詹的目光,封單明再次應道:“放心吧,本侯一會好好查查那個老匹夫。”

    蘇然本來在看祁遇詹,聽到這話后,立馬將頭轉向了凌非何,他想親自去查,只是他還記得來梧州的目的不只是查時仁杰, 還要保護凌非何, 想到這, 他欲言又止, “大人……”

    凌非何一眼看出他的意思,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吧,梧州這有很多人會護我周全,不用擔心我, 我也希望你可以早日找到當年的真相。”

    不用凌非何說,封單明便接過來話, “稍后我書信一封,你跟著六五一起回都城。”

    蘇然霎時紅了眼眶, 起身就要跪向地上,被凌非何一把扶住了手臂,“現在事情還沒有確定,查明以后再說,先去準備吧,明早就要趕路了。”

    蘇然點頭,行禮后離開了。

    等人走遠后,凌非何還是有些不放心,向祁遇詹問道:“可能性有多少?”

    知道他問的是紙上的印記是左丞相家奴手臂上的印記的可能性。

    祁遇詹回道:“九成以上。”

    蘇然已經找線索找了很多年,失敗了很多次,凌非何擔心這次他寄予太多希望,到時打擊會更大。

    祁遇詹在他這是非常靠譜的一個隊友,有了這話,他放下了心,道:“多謝,你又幫了我一個忙。”

    瞥了一眼看似漫不經心喝茶的封單明,祁遇詹不以為意地道:“這本是我要查的事,是他運氣好,碰上了。”

    他心里默默感嘆,主角光環真好用,連帶著身邊人都能借光。

    凌非何又道:“還有一事也要感謝你,要不是有你的人提醒我時寬也在安和縣,讓我提前有了準備,恐怕現在我已經暴露了,真到了那個地步,我的處境會很艱難。”

    剛才不清楚為什么要謝他,現在有了凌非何的解釋,祁遇詹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

    實際上凌非何要謝的人是時未卿,情報這部分一直是他在負責。

    祁遇詹離開梧州前,他特意提了幾句,讓時未卿幫忙看著安和縣動向,時未卿發現時寬去安和縣之后,本不想提醒凌非何,但為了祁遇詹,他還是做了。

    想明白其中關隘,祁遇詹想了想,沒有提時未卿的存在,“應該的,再謝就客氣了。”

    封單明在這時候突然插話,“這樣的人放在你手中屈才了,他在暗兵臺才是如魚得水,不如讓他跟著我,我保他仕途亨通。”

    時未卿的優秀,祁遇詹比誰都清楚,他對封單明的欣賞沒有任何意外,拒絕道:“他志不在此。”

    聽到這,凌非何也有些好奇此人是誰,在一旁看著兩人你來我往。

    封單明不是一句話就能打發得了的人,他轉了轉拇指上的扳指,道:“是真志不在此,還是你不放人?一面之詞難以令人信服,不如讓我當面問問他。”

    祁遇詹沉默一瞬,也不知道時未卿聽到別人對他欣賞到了這個地步會不會開心,不管怎樣,祁遇詹知道,他不會同意封單明的邀請。

    他不喜束縛,而暗兵臺恰是與自由相隔甚遠的地方。

    “我了解他,他不會加入暗兵臺。”

    封單明眼中浮上懷疑,以為祁遇詹剛剛的沉默是心虛了,他緊緊抓住這一點反擊,“表弟這么怕我見到他?人你是藏不住的,我有一百種方法能把人逼出來,到時他同不同意就不是你說得算的了,不如現在把人帶出來,你這個老東家還能給他留下個好印象。”

    祁遇詹聽到封單明這么說,眼底閃過戲謔,“你就這么想見他,萬一在你意料之外呢?”

    沒注意到祁遇詹的眼神,封單明沒當回事,“左不過那人也是齊王的人,連你大義滅親都能接受,還有什么身份不能接受的。”

    封單明說的沒錯,他下定了決心要把人逼出來就一定會做到,與其被動,不如主動,免得他們二人見了時未卿的面時過度反應,反而傷了人。

    現在氣氛已經烘托到這,不如順勢把時未卿的身份過了明面,可以時候省下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而且他們以后難免會見到,雙方都互相不喜,但見面怎么也要維持表面和氣,為了避免雙方和書中一樣起沖突,總有一方要退一步。

    祁遇詹舍不得時未卿忍著,只能不做人讓兩個主角忍一忍,多多包容。

    “是未卿。”

    “什么?”

    封單明沒有反應過來,祁遇詹又說了一遍,“我的意思是,堂兄要找的人是未卿。”

    凌非何只見過時未卿一面,但對他的印象可謂深刻,那樣的一個性情讓他很難相信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他怔了一下,不確定地問道:“你說的是時仁杰嫡子時未卿?”

    祁遇詹點頭,“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兩人俱是皺起了眉頭,尤其封單明全身緊繃,肉眼可辨的防備。

    看似封單明反應大,但最抵觸的還是凌非何,他指尖微動,眼中是藏不住的排斥和反感,“他是時仁杰的兒子,而且他并非善類。”

    被縱出來的二世祖和父親才是同一立場的,與在場三人相對的立場。

    祁遇詹預想過兩人的反應,但真看到之后只覺得刺眼,心也有些刺痛,他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凌大人,你不能因為他的性情和他的父親對他有偏見。”祁遇詹直視凌非何的眼睛,姿態少見地強硬,“他是他,時仁杰是時仁杰,而且他是我未過門的夫郎,他與我才是一家人。”

    一句話點醒凌非何,時未卿并未對他做過什么,他不應該將之前遭遇產生的負面影響理所當然地安在他身上。

    意識到了自己的話對于祁遇詹的傷害性,凌非何收起了眼中的情緒,緩和了態度,先退了一步,“抱歉,我無意詆毀,只是謀反一事茲事體大,不能踏錯一步。”

    封單明聽了兩人的話,意識到時未卿性情有問題,他其實不太在意這方面,暗兵臺里亦正亦邪的人不是沒有,只要把人用對地方就好了。

    但他看不得凌非何受委屈,開口道:“你能確保他不會對時仁杰說我們的事?如若不能,趁現在他還沒有透漏出消息,必須要把他放在我們眼皮底下看著。”

    此話一出,緩和的氛圍又緊張了起來,祁遇詹眼神一冷,“封侯爺,未卿無錯,僅憑猜度,你沒有理由動他。”

    說完,祁遇詹頓了一下,他現在應該做的是消除他們對時未卿的排斥,不應該一被刺激就被帶跑了,他克制著冷靜下來。

    “我能確實能保證未卿不會泄露分毫,但這一點你們不信也無礙,因為其他已經準備充分,從救下李雄聽等人和搜集罪證,再到查到漕糧漕兵和搶奪八千士兵的兵權,現在我們人證物證具有,主動權在我們這,即便馬上消息泄露,也不影響捉拿時仁杰,肅清鄂州官場。”

    他又狀似無意地補充道:“對了,給你們的罪證除了張三傳言中的那些,余下都是他收集的。”

    用著他人提供的便利還要責怪他人,能沒有負擔地做到這一點的,與他們兩人反感之人沒什么不同。

    很顯然,凌非何和封單明都不是那樣的人,兩人雖是還沒相信,但心里已經有了愧疚。

    掃了一眼兩人,見達到目的一半,祁遇詹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沒再繼續說下去。

    他相信剩下的,凌非何會幫他完成。

    祁遇詹說的話在不在理,凌非何和封單明心里清楚,他說得就是事實。

    不僅如此,若論出力和功勞,祁遇詹提及的那些人證物證,絕大多數都要歸功于他。

    而他們二人卻還用著祁遇詹的籌劃,反過來懷疑猜度他一心維護的夫郎。

    “抱歉。”凌非何不是意識到錯誤還硬撐的人,他這次的道歉比剛才的更加誠摯。

    封單明也是拿的起放的下,敢作敢當的性子,他的道歉緊隨其后,“抱歉,是我魯莽了。”

    祁遇詹看時間差不多,又添了一把火,“未卿和時仁杰的關系并不好,現在我不能說為什么,若以后有機會,你們會清楚的。”

    而后,他緩和了語氣和神情,放低態度道:“我知道未卿不是常人眼里的良善之人,但只要有我在,他不會做出什么事,所以,就當看在我的面子上,對他多擔待些,起碼當著他的面,不要表現的太明顯。”

    兩人都是聰明人,話說到這個程度,他們都聽明白了祁遇詹的意思。

    凌非何和封單明對視了一眼,頗有默契地確定了各自的想法。

    他們完全退讓了,但并沒有因為愧疚就不顧底線,“只要時未卿不違反大魏朝律法,我們二人不會再對他有偏見。”

    目的達到,祁遇詹舉起茶盞,笑著對兩人道:“多謝,以茶代酒,敬二位。”

    凌非何和封單明也恢復神情舉杯回敬,只是在另外兩人看不到的角度,凌非何依稀從茶盞中的液面上看到了自己眼中的艷羨。

    這一瞬他心里浮上一個想法,他什么時候也可以遇到這樣一個不在意世人眼光,為他不顧一切的人。

    第134章 第 134 章

    時間不早, 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完了,最后將時仁杰明日要退親的事提醒給凌非何后,祁遇詹離開了布政司。

    一路急行, 到念林院時, 祁遇詹發現正房的燈還在亮著。

    至于為何亮著, 無需誰來對他解釋。

    想到里面在等他的人,祁遇詹柔和了目光,猜到時未卿在外間等他, 他放輕了動作翻窗進入內間,悄無聲息地向外間靠近。

    轉過珠簾門,一副榻上美人圖直直映入眼簾。

    榻上之人側對著內間,披散這頭發寢衣外披著一件外衫,斜靠在腰枕上,手中拿著書本。

    榻邊燭火微微閃爍,落在了榻上之人白皙修長正低垂著的脖頸上, 顯得肌膚更加瑩潤細膩, 祁遇詹知道那片頸子握在掌心的手感有多好。

    祁遇詹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發現他并沒有將目光分給那本書一絲, 而是全部落在了自己的腹部。

    沒再隱藏自己,祁遇詹刻意抬步發出聲音, 走了過去。

    時未卿聞聲,立即轉頭望過來,在看到來人后, 隨手扔下書,就要起身迎上去, 語氣中帶著誰都能聽得出來的歡欣,“你回來了。”

    祁遇詹大踏步過去, 在時未卿動作前,攬住他的腰制止了他,“去了一趟布政司,回來的有些晚了。”

    “提醒凌非何退親?”祁遇詹剛坐在榻邊,時未卿無可克制地伸手環住他勁瘦有力的腰,鉆到他了的懷里。

    “嗯。”把他姿勢調整得舒服些,祁遇詹解釋道:“還有查印記之事,封單明已經應下,明日傳信人啟程。”

    以為還要在等些日子,沒想到祁遇詹已經替他做好了,時未卿將臉埋在溫熱的懷里,悶悶地應了一聲,嗓音附著絲絲顫音,“我知道了。”

    他低頭親了親時未卿光潔的額頭,抬手撫著他烏黑的發頂,道:“就快了,再等一等。”

    “好。”

    時未卿側臉漏在外面,泛著微紅的眼尾在白皙的臉上十分明顯,想不注意都難,何況祁遇詹眼睛就沒離開他。

    祁遇詹手掌下移,輕輕拍了拍掌下的肩,“有一件好玩的事要不要聽。”

    時未卿動了動,露出半張臉,神情有些低落,“什么事?”

    “因你提醒時寬去了安和縣,凌非何讓我代為道謝,封單明也看上了你的才能,想要招納你入暗兵臺,言明你的仕途他保了。”

    祁遇詹話沒說完全,引著時未卿轉移注意力。

    時未卿有些意外,隨后想起和凌非何相看兩厭,頓時沒了興趣,“他們若知道我是誰,就不會如此了。”

    “不會。”祁遇詹沒解釋,又問:“想不想去暗兵臺?”

    祁遇詹在那兩人面前替時未卿回絕了,回來路上又想了想,他不應該因為了解就替他做決定。

    時未卿沒把他的安慰放在心上,只以為是哄他,聽到這個問題后,只覺玩笑,“我想去就能去?”

    “只要你想。”察覺到他沒相信,祁遇詹變了語氣,認真地回答。

    時未卿抬頭,看到祁遇詹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玩笑的意思,才意識到是真的在問他的意見,“暗兵臺不適合我,等將爹爹的仇報了,我只想好好經營墨蓮居和環采閣,替爹爹守好梧州,守好我們的家。”

    “好,想做什么就去做,我陪你。”

    時未卿垂下了眼,輕輕點了點頭,“嗯。”

    或許是想起了紀林,時未卿的情緒比剛才還低。

    沒想到這話題還能又繞回來,祁遇詹看著時未卿精致殊絕的面容,最后視線落地纖長卷翹的睫毛,突然問道:“剛剛在看什么?”

    “在看話本。”不知道想起什么,時未卿眼睛不自然地眨了幾下。

    “是嗎。”祁遇詹低低笑了一聲,把手放在了時未卿柔軟的腹部,“難道是我看錯了,不是在看這里?”

    他說到這還沒停,又俯下身將嘴唇輕輕貼在了時未卿的耳朵上,漫不經心地道:“還是未卿對我說謊,其實是偷偷在一個人猜,自己肚子里是不是真的有了我的種?”

    灼熱的氣息噴灑在耳朵上,時未卿已經辨別不出是他的耳朵熱還是祁遇詹的氣息熱。

    白日里說的那番話,兩人都知道是刺激時仁杰的,都不會當真,但剛才自己的動作放到現在,就變了味道。

    旖旎的氛圍開始漫延。

    心思驟然被戳破,時未卿一時難為情得不敢再抬頭,長睫顫得如同振翅,自欺欺人地當遮住自己的眼睛,祁遇詹就發現不了他在想什么。

    白日剛有過親密接觸,現在看心上人這個模樣,只會讓祁遇詹覺得更加誘人,他做不了什么,但也沒打算停下來,“嗯?時未卿,你什么時候敢做不敢認了?”

    時未卿似乎是招架不住,小聲又心虛地辯駁,“我沒有。”

    祁遇詹嘴唇彎起,帶著笑,“沒有什么?沒有偷偷猜,沒有說謊,還是沒有敢做不敢認?”

    “祁遇詹,別問了。”時未卿被逼的整個人埋進了祁遇詹懷里,語氣里帶著服軟的求饒。

    祁遇詹垂眸,只能看到一個烏黑的發頂,他道:“應該叫我什么?”

    “夫君。”時未卿收緊手臂,嗓音放軟,撒起了嬌,“我好難受,全身都不舒服,想休息了。”

    “念在今日特殊,就放過你了。”

    說著祁遇詹將人抱起,走回內間,這之間,時未卿一直藏在他的懷里,放回床上后,他也是立即躲進了被子里。

    其實只要時未卿抬起頭,他就會發現祁遇詹眼中是閃碎星辰,能滿滿影出他的身影,漫延到臉上又成了能將人溺斃的溫柔。

    害羞總比難過好,祁遇詹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兒就去洗漱了,回來后,時未卿還是那個姿勢,只是他的被子的位置有變化。

    祁遇詹檢查了一下時未卿的身體,又給他上了一次藥,才將人攬在懷里準備睡過去

    天亮前,祁遇詹又提前離開了。

    當天,時仁杰親自上門和凌非何解除了親事,第二日,祁遇詹便到時府下了聘。

    凌非何在時仁杰面前把戲演的圓滿了,他挽留了時未卿,而后在祁遇詹下聘之后,借著失意再次去安和縣,繼續沒推完的攤丁入畝。

    這次他離開前,祁遇詹領他去宅院遠遠看了一眼李雄聽,見人沒有危險,凌非何徹底放下了心。

    之后幾日,時仁杰也有了動作,他和孔指揮使都因自己兒子被傷惱怒不已,尤其是孔府可以說是斷了后。

    兩人明里暗里直接對上了,時仁杰籌謀的計劃還沒施展,孔指揮使卻先出了事,他手下的士兵發生了亂動,隨后又牽扯出了他苛待士兵貪墨軍餉等事。

    時仁杰瞅準時機收集證據,將事情上奏給魏帝,現在孔指揮使已經被關進按察使的牢房,只待魏帝派人查證后將人羈押進都城定罪。

    這是時仁杰解決政敵最快的一次,他心中有疑,派人去查卻什么也沒查到,最后也不了了之。

    外人解決的順暢,到了自家人卻百般困難,徐氏心疼時慧瑤,不止一次找時仁杰求情。

    時仁杰顧忌著左丞相,不得已對時慧瑤減輕了責罰。

    徐氏滿意的離開后,時仁杰獨坐在書房,沒人知道他的表情有多可怕。

    這幾日,時未卿的身體養好了,今早祁遇詹讓樊魁回了姜州,去薅一薅齊王的羊毛,齊王怎么也算是這具身體的父親,他幫原身實現愿望,拿些酬勞做聘禮也是應得的。

    最主要的是,他不想寒酸,委屈了時未卿。

    樊魁走后,晚上他要在校場坐鎮,不能再去時府,但他白日約時未卿出府卻是理所當然的。

    今晚開始就不能陪時未卿,祁遇詹早早就向時府下了帖,時仁杰沒有阻攔,剛過了巳時,時未卿順利出來了。

    還是那輛馬車,祁遇詹不再需要避嫌,光明正大地棄馬,跟著時未卿一起上了馬車。

    “去墨蓮居?”祁遇詹問道。

    親事已經定下,時未卿也不需要再避諱,現在去墨蓮居時仁杰也不會阻攔。

    時仁杰知道,時未卿為了那對玉佩,自己會有分寸,清楚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

    “嗯。”時未卿算了算時間,他已經近一個月沒去了,他沒有擔心墨蓮居和環采閣,只是這次出行讓他感受到,他期盼已久的自由真的就要實現了。

    而這些都源自于他身旁坐著的人。

    祁遇詹告訴方頭領目的地后,回頭就對上了時未卿的目光,他怔了一下,挑眉笑道:“剛出府就被感動了?”

    他伸手輕輕刮了下眼前精致的鼻尖,低聲道:“這才哪到哪,要是這么容易被滿足,以后有你感動的,而且我也不需要你的感動,知道我需要什么嗎?”

    “知道。”時未卿說完,手臂攀著祁遇詹的肩膀,仰頭將嘴唇送了上去。

    他因為吃古藥方的藥又有了反應,昨晚剛吃了一頓大餐,祁遇詹只親了一下,就放過了他,手掌覆在他的后腰上揉著問道:“還難受嗎?”

    “沒有不舒服,只是腰有些酸。”這次時未卿沒有說假話,昨晚祁遇詹其實很克制,并沒有傷到他,但也沒睡好。

    “到墨蓮居還有些時間,休息一下?”墨蓮居和時府同在城西,但一個是官員豪紳的住宅區,一個是熱鬧的商業區,中間還是隔了一段距離。

    “嗯。”說完后,時未卿用期盼的眼神看著祁遇詹。

    這眼巴巴的小眼神別提有多可愛,一下能直戳到心里,祁遇詹破天荒地沒想逗弄,直接時候抬手將人抱起來放在腿上,攬在了懷里。

    他撫了撫時未卿放在肩上的側臉,輕聲道:“睡吧。”

    沒用多長時間,時未卿睡熟了,馬車里安靜下來,只剩下兩人交纏在一起的呼吸聲,摻雜在車輪滾地的聲音里。

    這次不趕時間,方頭領繞開人多的地方,大約過了半個時辰,馬車停在了墨蓮居前。

    時未卿還在睡著,祁遇詹給他圍上披風,正準備將他抱進去。

    或許是睡飽了,時未卿睜開了眼睛,“到了?”

    祁遇詹攏了攏披風道:“剛到。”

    墨蓮居外很熱鬧,沿街嘈雜的聲音傳進來馬車里。

    祁遇詹從中聽到了一道聲音,低頭看向時未卿道:“我去外面買些東西,在馬車里等我一起,還是你先進去?”

    時未卿沒有什么猶豫,“等你一起。”

    他又問:“去買什么?”

    祁遇詹沒有回答而是賣了個關子,“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祁遇詹推開車門,一步躍下馬車 交代了一聲,便向墨蓮居對面一個方向走過去了。

    那地方一點距離,要不是祁遇詹耳力出眾還真聽不到。

    離馬車不遠處,又有幾道聲音響起,里面提及的內容讓祁遇詹敏銳地捕捉到了。

    “聽說了嗎?巡撫大人的嫡子竟然養了一個面首,還叫張三!”

    “張三?是我知道的那個大俠張三?”

    “誰知道呢,都這么傳的,我也不知道。”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大俠張三怎么會答應這樣的事,何況那個哥兒剛和新來的布政使大人定了親事。”

    第135章 第 135 章

    “怎么不可能, 聽說這是大俠張三親口承認的,他手里還有那個哥兒送的定情信物。”

    祁遇詹眸光冷了下來,正要抬步向正在議論的三人走去, 抬眸卻掃到了三人中的一人撇來的眼神。

    察覺到此, 祁遇詹不動聲色收回要轉過去的腳尖, 繼續向對面走。

    他余光注意著那三人,只見他們口中繼續說著,卻向他的靠近, 似乎很怕他聽不一樣。

    不再理會那三人在說什么,祁遇詹借著人群遮掩探查起了四周,即將走到對面時,在一個小攤旁發現了一個眼熟的面孔。

    搜尋一遍記憶,祁遇詹找到了在哪見過他,第一次出時府跟著的兩個人,就有他一個。

    他是林觀的人。

    祁遇詹走到一個賣盆栽的攤子, 蹲下身一邊挑選一邊思索。

    就不知找此是時仁杰的意思還是林觀本人的意思。

    如果是時仁杰, 他會是想試探他對時未卿的真心, 但如果是林觀……

    那日在時府書房, 時仁杰在上首看不見林觀的神情,祁遇詹在他對面見他細微的變化看個正著, 林觀反對他和時未卿的親事。

    其實這一點在他離開孔府莊子時,就很明顯了。

    祁遇詹抹去指尖撥著莖葉沾上的水,想起了那晚在林觀院子里兩人的對話。

    林觀目的不難猜, 他想用面首之事挑撥他和時未卿或是時仁杰關系,讓他心生不滿, 破壞親事。

    但凡換一個人都有可能會被挑撥,然而林觀的謀算出現了他這個紕漏, 注定要失敗。

    祁遇詹一直沒有反應,眼見街上的其他人開始注意到那三人的談論,那個侍衛比了手勢,其中一人接受到,立即說。

    “別說了,這里人多小心讓人聽見,前幾日沒少有說這事被抓緊去的。”

    那三人走互相看了一眼融入進了人群里,侍衛沒待一會兒也離開了。

    林觀這事只是一個小插曲,祁遇詹沒太在意,一是他就是當事人,另一個則是他要看看林觀此計不成還會做些什么。

    祁遇詹直起身,指著那些選好的盆栽,道:“老板,這些怎么賣?”

    商販從其他人的包圍中回頭,看見祁遇詹指的盆栽,語氣隨意道:“郎君看著給吧,這些花機緣巧合到我手里的,我也不知道叫什么。”

    商販沒說的是,那些盆栽一直沒開花,還占著他的花盆,今日再賣不出去,他就要扔了。

    這花是天堂鳥,它還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鶴望蘭,在現代時傳入國內也很晚,不知在大魏朝是什么情況。

    不過依照商販剛才的話,它在大魏國也是不常見的。

    商販是個實誠人,祁遇詹也沒占他便宜,從荷包里取出了一錠二兩的銀子,“這些夠嗎?”

    商販沒想到祁遇詹出手這么闊綽,他做的都是小本生意,半年也賣不出二兩,走過來后遲疑道:“郎君這……給的太多了。”

    祁遇詹笑了一下,“收下吧,這是我為自己親事準備的,值這個價錢。”

    “哎哎。”商販雙手結過銀子,“這些郎君看著不方便拿,不如郎君留個地方,等我收了攤給郎君送過去”

    祁遇詹覺得不無道理,留下了新宅院的地址,“麻煩老板送到這個地方。”

    “不麻煩不麻煩。”商販想了想又道:“那我在這里先恭喜郎君了。”

    “多謝。”

    祁遇詹從那些盆栽中選了一個最好的拿在手中,走了回去。

    時未卿坐在榻的邊檐,抬頭看著祁遇詹,問道:“這是什么花?”

    時未卿一直在車里看著祁遇詹,知道他做了什么,只是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花。

    林園有很多名貴的花卉,他不理解祁遇詹買這種不知名的花要做什么,等人一進馬車就問了出來。

    祁遇詹沒有馬上回答,而是走到時未卿面前,俯身雙手將盆栽遞向他,才開口,“它叫鶴望蘭,代表自由和幸福。”

    頓了一下,祁遇詹低沉的嗓音再次響起,“它開之時,會帶給你自由。”

    時未卿怔怔地仰頭看著祁遇詹,瞬間明白他了剛才為什么做那些。

    見人呆愣住,祁遇詹又往前送了送,故意道:“不想要?那我收回來了。”

    時未卿回過神,立即接了過去,他低頭看著手中象征自由的東西,低聲說:“想要,很想要。”

    瞧著時未卿的動作是要抱在懷里,祁遇詹攔住了,拿回了自己手里,“盆底不干凈,到里洗一洗再抱著。”

    他又道:“還有好多,我讓老板送到新宅院了,等成親之后你就能看到了。”

    時未卿目光落在綠葉上,突然道:“想快點成親。”

    祁遇詹推開車門,跳下去,一手端著盆栽,一手接著從馬車上下來的時未卿,聽到他的話后,挑了挑眉毛,“這就急上了?它還有一個月才開花,我和時大人已經看好了日子,定在了下月十六,時間夠的。”

    被祁遇詹牽著一只手走進墨蓮居,時未卿快速算了一下,道:“還有三十五天。”

    祁遇詹道:“對,只剩三十五天了。”

    “嗯,我不急。”時未卿看著站在他身旁高大的男子輕聲道,聲音只有他自己能聽到。

    但還是逃不過祁遇詹的耳朵,他輕輕捏了捏時未卿的手,湊到他耳邊道:“我陪你一起等。”

    這時他們踏進墨蓮居,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門口多時的肖掌柜以及幾個管事。

    墨蓮居的人都認識時未卿的馬車,他一到里面的人就發現了,只是不清楚情況,不敢出去迎接。

    這幾天時仁杰在梧州的動作大,聞風樓暫時隱了下來,就沒有向肖掌柜傳消息。

    不過肖掌柜在看到祁遇詹恢復了自己的臉,又身著極顯貴氣的衣服,和時未卿一同出現,而且還是沒有任何遮掩的,就猜到發生了什么。

    眾人到了包間都找位置坐好后,肖掌柜將時未卿仔細打量關心一番后,問道:“主子這是?”

    “我和祁遇詹一個月后成親。”時未卿掃了一圈,看到了眾人震驚的眼神。

    反應慢又膽子大的紀四道:“祁遇詹是誰?主子要和他成親,張頭領怎么辦?”

    反應稍快一點的紀三沖著紀四后腦拍了一下,“張頭領就是祁遇詹。”

    反應再快一點的紀大疑惑道:“祁姓?是我想的那個祁?”

    他們三人掃了一圈,最后停在了紀二和方頭領身上,雖然沒說話,但眼神已經代表了一切。

    紀二和方頭領避開了他們的眼神,低下頭,研究起了眼前的桌紋。

    紀大突然覺得有些安靜,看向了平日里最聒噪的紀五,眼神狐疑,“老五,你這會兒怎么這么安靜?”

    紀五看了眼一旁的紀二和方頭領,也學他們低下了頭。

    看了眼故意不說的祁遇詹兩人,又看了看好奇的抓心撓肝的三個人,肖掌柜將猜測問出口,“張頭領是皇族中人?”

    祁遇詹放下濕布子,將盆栽放到時未卿手邊,抬頭道:“正式介紹一下,我是祁遇詹,齊王三子,是紀五口中不受寵的庶子,也是未卿未來夫君。”

    被迫閉嘴很久的紀五知道自己可以說話了,當即忍不住哀嚎,“少爺,說好這事已經過去了。”

    祁遇詹嘴角勾起,“但也不妨礙拿出來說笑。”

    紀四才反應過來,從紀二到紀五將三人挨個指了過去,“你們都知道,就這么瞞著我們!”

    隨著他們去鬧騰,祁遇詹和肖掌柜說起了正事,“我在城西新買了一個宅子,做為成親之后的住處,里面缺很多東西,想要你們和我一同采買,一部分做為布置,一部分做為聘禮。”

    祁遇詹用齊王三子的身份在時仁杰面前出現,他就被放在了明面上,除了樊魁,宅院里的柳管事等人以及石幫眾人都不能幫他籌備親事。

    他和時未卿商量了一下,將這件事托付給了聞風樓,他們以墨蓮居的名義參與采買,時仁杰不會過多注意。

    肖掌柜自然不會拒絕,不說他本就看好祁遇詹,就說他為了時未卿也會答應下來。

    這件事敲定,時未卿起身推開窗戶看向樓下大堂忙碌的幾個身影,道:“信中寫的,不如親眼所見,那些哥兒在這里很適應。”

    時未卿說的是之前在銀樓救下,送到墨蓮居的那個孕痣暗淡的哥兒黃佩。

    因為開了這個先例,經過時未卿同意后,墨蓮居又多了幾個哥兒,他們或是被攆出家門無家可歸,或是親人出事沒有依靠,總之都是苦命的人。

    肖掌柜站在了時未卿的另一側,跟著看了過去,回道:“哥兒心思比男子細膩,有些地方他們反而做的更好。”

    祁遇詹聽著身旁安靜了下來,轉頭看過去,發現時未卿低垂著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他拾起時未卿垂在身側的手,握在了手掌心,道:“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有顧慮。”

    時未卿回握了回來,抬眼又看向了那幾個身影,低低“嗯”了一聲。

    肖掌柜看著兩人之間任何人都插|不進去的氛圍,默默退了回去。

    他眼中慢慢浮上來欣慰,主子以后有人疼了。

    在墨蓮居用了午膳,又去新宅子轉了轉,祁遇詹將時未卿送回了時府。

    接下來的每天,祁遇詹白日進城陪時未卿和肖掌柜商討聘禮,晚上回校場坐鎮。

    祁遇詹等著林觀的下一步動作,等了幾日后,見他一直沒動靜,便也不那么關注了。

    八日后,途徑廣盛樓,祁遇詹聽到之前的那個說書人有了新內容,而且還是與他有關的。

    確切地說提到的是張三,大俠張三出現在了其他州府。

    近來祁遇詹都沒有離開過梧州,他聽到后便讓人去查清楚。

    很快事情就被查明白了,原來是有人在假扮張三的身份,做他之前搜集罪證做過的懲治貪官,劫富濟貧。

    而假扮他的人就是林觀派去的,還是個熟人,就是在墨蓮居外盯著他的那個侍衛。

    起初祁遇詹沒明白,林觀這么做的目的,假扮張三對汝宣郡王有什么用,提醒他張三這個面首的存在?

    他換個思路之后,想通了,這件事不是針對汝宣郡王的身份,而是沖著張三的身份去的。

    林觀在引張三出現。

    他顧忌著時仁杰,只能用這么隱晦的方式。

    祁遇詹想知道他要做什么,考慮了一下,約林觀兩日后傍晚在環采閣見面。

    到了時間,祁遇詹帶上張三的面具,打扮得很粗糙的模樣,去赴約了。

    祁遇詹進去時林觀已經到了,張壺頭告訴他,人很早就來了。

    現在這情況,明顯是林觀沉不住氣,祁遇詹推門進去,關門后徑直坐在了他對面,什么也沒說。

    林觀或許是不想再隱藏對時未卿的關心,祁遇詹剛坐下,他就將一個瓷瓶放在了他面前。

    “這是十香軟筋散解藥,你帶少爺離開梧州。”

    第136章 第 136 章

    被林觀的開門見山驚了一下, 祁遇詹很快回神,“我已經服用過解藥。”

    林觀聽到并沒有意外,“以李四的能耐肯定會尋到解藥, 這解藥是給紀二和方頭領的。”

    成親在即, 祁遇詹不想出現什么亂子, 擾亂已經定好的日子,他低下頭嘴上露出了嘲諷。

    “為什么讓我帶未卿走?上一次你也看見了,他不想跟我離開, 而且城外青林我也在場,只不過晚了一步,未卿就選擇了別人,不管是誰,他都不愿選我,我不會強迫他,林觀, 別想了, 他不會跟我走。”

    林觀知道張三對時未卿有情, 沒想到他一直都在關注他, 聽到這,林觀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張三值得托付。

    他故意出言相激,“汝宣郡王性情陰狠,有野心, 他與少爺定親只怕是目的不純,有所圖謀, 他想要利用少爺,實是并非良人, 你忍心看著少爺嫁給如此之人?還是你介意少爺非清白之身?”

    其實還有一點,林觀現在不能說明,那就是時仁杰已經起了舍棄齊王之心,齊王一脈注定不能善終。

    他原本看好的凌非何,現在抵擋不了汝宣郡王,中藥一事一出,林觀就不再寄希望于凌非何身上。

    現在只有張三一人可以護得時未卿往后的周全,林觀打定主意,今晚要說服他同意。

    “你不必激我。”祁遇詹回看過去,說話的語氣頗有些語重心長的意味,“林觀,你怎知汝宣郡王對未卿不是找真心,看人不可看表面。”

    林觀沒在意祁遇詹的勸導,繼續按自己的步伐走,“少爺是為了先夫郎的玉佩,才與凌大人假意通信,又與汝宣郡王定親……”

    祁遇詹打斷他,“不管是什么,你先前也說過,跟著我只能飄忽不定,過不了安穩的生活。”

    祁遇詹見林觀還要說什么,在他張口前將他的話堵了回去,“我自己看得清,這些日子汝宣郡王對未卿很好,比之我也不差,你若不信且往后看。”

    這話就是在告訴林觀,他也不放心汝宣郡王,但經過一番觀察后不覺得再有問題可以托付,也是絕了林觀再從這點說服他。

    林觀合上了嘴唇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將手伸向胸口,取出了一疊銀票,放在瓷瓶旁邊,道:“這是三千萬兩,足夠你與少爺下半輩子使用。”

    祁遇詹奇怪地看了林觀一眼,越來越覺得他不像一個情敵,倒像一個不放心兒子,為兒子操碎了心的老父親。

    想到這,看著林觀年輕還有俊朗的臉,他有些被自己的比喻雷到,自己無語了,這都什么比喻。

    “我雖是江湖之人,但也有自己的原則,這錢你覺得我會收嗎?”

    給錢的事都能做出來,看來林觀是真沒辦法了。

    祁遇詹原本還擔心林觀會不會把時未卿直接擄走,現在看來,顯然是他多想了。

    祁遇詹不再擔心他會做出什么,說完,就起身佯作怒氣沖沖地起身,準備離開。

    “等等。”林觀也站起身,拿起瓷瓶走到祁遇詹身旁遞過去,“能不能幫我一個忙,把這瓶解藥給少爺送過去。”

    頓了一下,他接著說:“別告訴少爺是我給的,如果少爺要離開,后日正合適,那日主子不在梧州,我也會將府內守衛調離,玉佩我會找到,到時候會給他送去,還有,一定要告訴少爺,讓他別去都城。”

    祁遇詹轉身,他突然想起曾經的疑問,書中時未卿手下的人在林園全都中了十香軟筋散,他是怎么在守衛森嚴的時府離開的。

    現在他有了答案。

    原來是林觀。

    知道了答案往回推就很容易了,以林觀的顧慮來看,書中那個時間凌非何被時仁杰察覺出在查李雄聽,進而推出了凌非何是魏帝派去查謀反之事的欽差。

    魏帝與左丞相對立,那么與凌非何的親事就不再合適,也因此,林觀有了行動,最后的結果就是時未卿離開了梧州。

    那么讓時未卿遠離都城的話,他說過嗎?祁遇詹肯定地想,他說過,以他剛才對時未卿的關心程度不可能不說。

    但時未卿還是去了都城,最后也把命留在了那。

    祁遇詹在想,林觀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想要策反林觀的心思又起來了,祁遇詹接過了瓷瓶,道:“話我會帶到,但未卿會怎么做,不是我能決定的了得。”

    “多謝。”林觀其實也不是完全放棄了,他在賭,在機會已經創造好的條件下,會不會跟張三走。

    祁遇詹出了環采閣就去了時府,將此事告訴了時未卿,讓他在府里多留意林觀,之后又回了校場。

    到了后日,祁遇詹上午到時府去接時未卿時,發現府內果然少了很多侍衛,就連街上和城門的巡查也弱了很多。

    林觀將一切都準備好了,只等時未卿抉擇。

    他在時府門口等著,看著時未卿同往常一樣跟著祁遇詹走了,就知道了結果,他賭輸了。

    即便如此林觀也沒放棄,之后他又多次找上了祁遇詹,想要說服他,從成親前退步到了等在時未卿成親拿到玉佩之后帶他離開。

    被祁遇詹以到時候看情況,不愿意破壞時未卿的安穩生活為由,一一擋下了。

    林觀的毅力著實讓祁遇詹有些頭疼,但他想要策反林觀,就要先把感情和信任培養好,便不能直接回絕他。

    好在林觀幾日后離開了梧州。

    時仁杰收到了左丞相的密信,信上言,暗兵臺統領從堯州失去了蹤跡,他懷疑人到了鄂州,讓時仁杰提防。

    左丞相其實也不清楚暗兵臺統領的真實身份和長相,只是知道暗兵臺的存在,這次也存了查明封單明身份的心思。

    前幾日時仁杰收到時寬沒有打探出封單明身份的信,他懷疑封單明就是暗兵臺的人。

    便將林觀被調到了黃州,幫助時寬,同時也是監督時寬,不讓包括他在內的其他人發現另外藏匿的漕糧。

    如此一來,封單明也因此留在了黃州,他不只是為轉移視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林觀沒去之前,他和時寬交手時發現了一些異常。

    在之后的一個月里,他用計從時寬那套出來了一些線索,黃州也藏有漕糧。

    這也是意外之喜,然而封單明沒高興幾天,在他查探漕糧位置時,就被人襲擊了。

    根據當時的下手輕重,封單明判斷出來人是要他的命,而巧的是他從那些殺手的手臂上看到了紅色的印記。

    封單明那邊危及重重,整日被追殺,凌非何在安和縣推攤丁入畝也不是很順利。

    只是到了梧州這邊畫風就變了,祁遇詹這邊是安安穩穩的,一派的歲月靜好。

    他收到消息后,假模假樣地嘆了一口氣,果然是主角,就是有多種磨難。

    他每日最大的憂愁也只是聘禮,和被掛上紀宅牌匾的新宅院的布置。

    而實際上,他有肖掌柜等人幫忙,也并沒有怎么愁。

    在眾人出力下,一切準備就緒,時間也到了當初定下的成親吉日。

    肖掌柜等人昨晚沒有離開,宿在了紀宅,他們一大早就起來了。

    在侍從的服侍下,祁遇詹穿戴上了吉服和喜冠,出門吉時已到,他在隨處可見的喜字和紅色中,上馬踏上了接心上人的路

    因著祁遇詹的身份,時仁杰并沒有將親事張揚出去,就連喜宴也是設在了時府。

    肖掌柜因為知名度高,沒有跟在迎親的隊伍里,但他能親眼見到時未卿查成親就很滿足了。

    知道的人少,祁遇詹這一行人存在感卻不低,尤其他們的必經之路還是繁華的街道,想不惹人注意都難。

    路人看著走遠的一行人方紛紛猜測祁遇詹的身份。

    “這是哪家郎君娶親,如此氣派!”

    “這臉生得很,不像梧州哪家官員豪紳。”

    “你說這人啊,我見過,聽說是姜州來得茶商,富得很!”

    “看這郎君豐神俊朗,也不知哪家這么有福氣,得了這么一位又有相貌又有銀錢的郎君。”

    “誒,話別說太早,你沒看他去的方向是哪?他去的那住的全是梧州官員,再如何他也是一屆商人,再富又如何。”

    “官員怎么了,家里教養出來的哥兒女娘也是溫順賢惠的。”

    “那張家和李家呢?”

    “嘶,那就不好說了。”

    聽了這些說的話,路人的好奇心全都上來了,原本要走的人又站回了原來的位置。

    而且還一傳十十傳百,人越聚越多,有腦袋靈光的,還開了注。

    這件事完美的演示了人類的好奇心有多重。

    祁遇詹并不知道他離開之后發什么,他控制著速度掐著時間到了時府。

    在大魏朝,出嫁一方要由兄長或舅舅從后宅背到前廳,拜別雙親之后,再由新郎背上喜轎。

    時未卿既無兄長又無舅舅,無人能背,祁遇詹早就打算好了,這一路由他牽著走出去,他把時未卿當做平等的一方,并不需要他遵循對男子彰顯地位的細節。

    “新郎官已到……”

    在門口,喜娘剛通傳,話音還未落,祁遇詹一人已然走得沒了蹤影,喜娘反應過來,立即帶著一行人追了過去。

    “新郎官,我還沒喊完呢,你怎么先走了!”

    時府門口附近的侍衛面面相覷,睜著眼睛看祁遇詹從他們面前走過。

    聞風樓一眾人也沒料到會有這出,紀四一邊跟上,一邊對紀五笑道:“嘿,這新郎官還挺急。”

    其他幾個腦子轉得快的都想明白其中緣由,皆是一言難盡又嫌棄地瞥了紀四一眼。

    紀大怕他在說出什么惹人笑話,丟了主子的臉,道:“你閉嘴吧,今天少說點話。”

    從門口到念林院的路,祁遇詹走了很多遍,這一次他走這條路,終于是要將人娶回去了。

    再往前穿過花園就是念林院,祁遇詹現在的位置已經能看到大敞的院門,說話人沒見過,腳步聲卻很雜。

    越靠越近,就在祁遇詹即將走到院門口,他聽到時仁杰的聲音突然響起。

    “林觀長得像他,讓他來背。”

    第137章 第 137 章

    像誰?背誰?

    本該在廳堂等著拜別的時仁杰為何出現在這里?

    想到林觀的年齡, 祁遇詹心頭莫名地浮上了一個猜測,腳步突然一頓,在侍衛奇怪的眼神中腳尖一轉原路返了回去。

    他腿長步子大, 這一來一去沒用多長時間, 剛好在前廳外迎上了追著他后面的一行人。

    喜娘氣喘吁吁地提著裙子走上前, 一邊整理衣著,一邊道:“哎呦,我頭一回見著像你這么急的新郎官!”

    祁遇詹什么也沒說, 帶著人又走回大門外。

    今日是吉日,喜娘說完這一句,沒再多說什么,繼續去把之前落下的流程走完。

    沒多久,里面應該是準備妥當了,方頭領和紀二帶著人出來,充當上了堵門的角色。

    他們只有兩個人, 祁遇詹連同身后樊魁、張壺頭、紀大等人一共七人, 方頭領和紀二沒堅持多長時間就節節敗退, 潰不成軍。

    祁遇詹把紅包撒給即便失敗了也藏不住高興的兩人, 臉上也帶著笑意,走了進去。

    一路上有人通傳, 他到廳堂時,時未卿已經的等在那了。

    祁遇詹掃了一圈,看見了為數不多的一些官員, 能在這個時間觀禮的都是時仁杰的嫡系,即便有能認出了祁遇詹身份的, 也不會隨意泄露出去。

    而其他被邀請的官員豪紳,沒到時間不會提前參宴, 至于看沒看到兩位新人,為何喜宴設在時府,那都不在他們關心的范圍,畢竟這種宴會都是加深交情拓展人脈的。

    將廳內景象收入眼底,祁遇詹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林觀,他身旁還站著何樓,兩人似乎在急小聲地說著什么。

    祁遇詹從廳堂內嘈雜的聲音中剝離出來,當辨別到何樓說得是什么,他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正巧林觀也在看他,兩人視線相對,祁遇詹從他的目光中看出了不喜的冷淡,似乎是沒想到對方也在看他,林觀怔了一下,移開了視線。

    祁遇詹也收回目光,在喜娘的引導下走到時未卿身旁站好。

    剛剛進門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那也能看出一身寬大喜服之下的身姿綽約,被腰封勾勒出的腰有多細,之下的腿有多長。

    現在站到側面,祁遇詹轉頭,看清了時未卿正面的裝扮。

    他不喜妝點面容,今日自然沒有上妝,臉上只覆著一個面紗,即便如此也掩不住他絕艷的面容,反而是眼尾半遮半掩,越來越艷的孕痣襯得顏色又增了幾分,冷艷又驕矜。

    這時時未卿微微轉了轉頭,猝不及防對上一雙幽深漆黑的眼睛,他睫毛顫了顫,又轉了回去。

    “兩位新郎官牽好紅綢。”兩人配合著喜娘,接著聽她喊:“吉時已到,一拜天地!”

    祁遇詹那邊沒有長輩做高堂,只有時未卿這邊有,商議之后,最后采用了入贅的流程,在時府拜堂,回紀府洞房。

    兩人聞聲轉過身,對外一拜。

    “二拜高堂!”

    兩人再次轉過身拜了下去。

    祁遇詹抬頭,將視線落在了時未卿旁邊的高堂位置上,那個座椅上并非徐氏,甚至是無人坐著,而是在桌子上放了一個牌位。

    而那個牌位上的名字正是紀林。

    不說祁遇詹,就連時未卿也以為今日徐氏是另一位受拜的高堂,等他們進來之后發現,徐氏并未出現,在場之人沒有人清楚她為何沒來。

    準確來說,除了時仁杰,就連林觀都不知道緣由。

    其實大家想的沒錯,今日徐氏該出現的,她之前為時慧瑤求情,帶著她一起到上清寺思過祈福,早早就有人去通知過她。

    徐氏也確實準備回城里來了,實際上是時仁杰暗中派人在上清寺弄出些動靜,把人留在了那。

    祁遇詹目光劃過時仁杰臉上,他的神情溫和,只能從中高興和欣慰,再看不出什么。

    徐氏不在,拜的是自己的爹爹,也是好事,祁遇詹便收回視線不在探究原因,收斂心思全心等著最后一拜。

    “夫夫對拜!”

    祁遇詹轉身,與時未卿面對面,看到了他微紅的眼眶,他彎下身借著紅綢的遮擋,輕輕捏了捏時未卿的指尖。

    時未卿感覺到了微弱的觸感,也動了動手指蹭了回去,而后直起了身。

    “禮成!”

    接下來就是認親和拜別,祁遇詹和時未卿一一奉茶,時仁杰給了認親禮,又指點祝福了幾句,最后到了出門的吉時。

    “吉時已到,新郎官出門了。”

    喜娘從侍從托盤上取來紅蓋頭,就要給時未卿蓋上。

    祁遇詹伸手攔了過去,對時仁杰也是對眾人道:“我并未將未卿看做尋常的哥兒,他既嫁于我,往后可自由出入,不必困于后宅,所以他無需這蓋頭,無需喜轎,當與我共同騎馬而行。”

    時未卿已經等著蓋上紅蓋頭,聽了這番話驀地轉頭看了過去。

    祁遇詹事先誰也沒告訴,今早更換了喜轎,紀宅的人才知道,同時也明白了他的意圖。

    廳堂內的人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皆震驚不已,看向祁遇詹的眼神越來越異樣。

    他們習慣了哥兒地位低下,從來沒想過提高他們的地位,祁遇詹的這一舉動在未知情人眼里,自然而然就變成了他這個小小茶商畏懼巡撫權勢,特意表示出來給時仁杰看的態度。

    祁遇詹從這些人的竊竊私語里將他們的想法聽得明白,不過他并不在意這些人。

    時仁杰先有了動作,他掃了廳堂一圈,目光所到之處,聲音理解停止了,而后他看向喜娘,面上依舊看不出額外的神情,“別誤了吉時。”

    喜娘再次喊了一遍

    祁遇詹唇角喊著笑,抬起手平攤在時未卿身前,他回過神垂眸看了一瞬,將手放了上去。

    祁遇詹與他十指相扣,將那只白皙的手,牢牢握在了掌心里。

    時仁杰的話一出沒有人再敢表現出什么,安安靜靜地看著兩人走著離開。

    走到了門口,正要上馬時,時未卿看見何樓從送嫁的隊伍中走了出去,停在了門邊。

    他轉身走了回去,沒等說什么,何樓先除了聲,他笑瞇瞇地道:“少爺去吧,小人替您在府里守著。”

    守著先夫郎,守著還算親的爹,以及……

    曾經時未卿出府時,何樓也是拒絕跟著他一起走,說得也是同樣的話。

    但這次不一樣,他有了新家,以后沒有必要就不會再回來。

    對上何樓堅定的眼神,時未卿抿了抿嘴唇,最后什么也沒說,走回來祁遇詹身旁。

    何樓想要做什么,他從來不會阻攔。

    “我們隨時可以回來。”祁遇詹捏了捏時未卿的指尖,又加了一句,“不會很久的。”

    旁人只以為他再說從紀宅到時府的路,都在城西,確實用不了多長時間。

    時未卿卻知道祁遇詹說的不是這個,而是時仁杰謀反之事不會隱藏太久,屆時何樓想在時府待著也帶不了了。

    他眼地帶著陰郁地翻身上了馬,不過這郁氣不是因為何樓,而是因為時仁杰。

    在念林院,時仁杰告訴時未卿,紀林給他留的玉佩,今日不會給他,回門之日才會拿出來。

    三日不長,等一等就過去了,但他原以為今日便可取上,希望落空難免不悅至極。

    今日是他的大婚之日,時未卿不想讓這件事影響自己的眾人心情,便竭力隱藏。

    他卻忘了身旁與他并騎的人有多了解他,祁遇詹一眼看穿了,在喜樂中湊近問道:“是誰惹了夫郎,怎么不開心?”

    這個稱呼聽得時未卿耳熱,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和祁遇詹說了,末了他低低說了一句,“抱歉。”

    他心中其實既欣喜被發現,又愧疚被發現。

    “不必與我道歉,這不是你的錯。”祁遇詹直接把錯歸咎到了時仁杰身上,也確實是他答應成親就會送出玉佩,不知為何又改了主意。

    *

    墨蓮居外,路人打發到遠去打探的人回來了,眾人見此紛紛聚集到了一起,七嘴八舌地問,“是不是到了?”

    打探之人跑回來,他呼哧帶喘地道:“到……到了,已經到街口了!”

    路人們紛紛轉向那人跑來的方向抻著脖子看。

    “我聽到喜樂聲了!”

    “我看到迎親隊伍了!”

    “我看到新郎官……誒?怎么有兩個人騎馬,哪一個是新郎官,另一個又是怎么回事?”

    “這……沒有喜轎?!”

    吳闊濱和趙耿風兩人正在墨蓮居二樓品茶,樓下路人聚到一起發出的動靜吸引了他,他招來店小二,扔出一錠銀子道:“去看看底下怎么了。”

    店小二心說他們主子成親,但墨蓮居幕后之人一直少有人知,他不可能告訴吳闊濱,收了銀子后回道:“聽聞是有一位特別俊朗的郎君成親,外面的人都等著看娶得是城西誰家的人。”

    快速說完后,店小二腳步匆匆地離開了,他也趕著看主子成親,不快點好位置都讓別的同僚占了。

    趙耿風沒什么興趣,聽說巡撫嫡子嫁人是在時府設宴,他只當時少爺是招贅,外面人等著看的與時府沒多大關系,只是巧合碰到一天了。

    “闊濱,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府,陪著家里去時府了。”

    “急什么,時間早著呢,帖子上寫的午時前一刻到,現在才辰時,未卿也不知去哪了,一點音信也沒有,他不在,去早了定是無趣。”

    吳闊濱想起應酬的場面,撇了撇嘴,又道:“走,咱們也去看看那人娶了誰。”

    第138章 第 138 章

    趙耿風不為所動, 看著抓了一把花生就往窗口探去的吳闊濱,有些嫌棄地道:“有什么好看的,就你愛看這些個東西, 不管嫁的誰家的, 都坐在喜轎里, 你看不到人。”

    吳闊濱這個角度還看不到遠處的迎親隊伍,也聽不到底下在說什么,只能看到聚集在一起的路人騷亂起來, 他好奇心被調起,身子向窗外探出,頭也沒回。

    “這你就不懂了,里面趣兒多著呢,近來玩膩了那些雛,正好嘗嘗鮮。

    他們兩人霸道慣了,自來了把二樓的書生才子全都攆到了其他地方, 現在二樓再沒別人只剩他們自己, 說話完全沒有顧忌。

    趙耿風只愛權和財, 對吳闊濱的事聽了多少次都不能適應, “別拿你那些下作的事糟踐我的耳朵。”

    “成。”吳闊濱不以為意地回了一句,他答應的痛快, 但下次照樣說。

    吳闊濱什么德行他清楚的很,趙耿風拿起一粒花生打過去,才撒了氣。

    “之前未卿隔一段時間便聯系不上, 但很快就會出現,這次這么長時間沒有音信, 不會是出事了吧?”

    吳闊濱回道:“他叔父是巡撫大人,而且環采閣還好好的, 能出什么……”

    話說一半,他突然回身拉住趙耿風,讓他也向窗外看,指著底下語氣非常驚詫,“那個左邊騎馬的人怎么那么像未卿!”

    趙耿風擠到吳闊濱一旁,順著他的手指看到了熟悉的側臉,面上也帶上了詫異之色,轉眼又看到了緊隨馬后的方頭領和張壺頭。

    他們幾人常去環采閣對這兩人很熟悉,不會認錯,而且一個人可能認錯,三個人都認錯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不是像,那就是未卿。”趙耿風又道:“原來他最近在忙時少爺的親事,才沒時間找我們,那底下娶的就是時少爺了,吳闊濱,你剛才可是在打未卿弟弟的主意,若是被未卿知道了……”

    “行了,下次我不會在你面前提那些了,你可別告訴未卿。”吳闊濱說完又想起剛才被打斷的疑惑,“未卿送嫁為何要帶面紗,那不是哥兒帶的玩意兒嗎,喜轎在哪,這嫁妝隊伍都過來了怎么喜轎還沒看見?”

    在他們心里,誰都沒想過時未卿一個男子會有嫁人的可能性。

    “沒有喜轎……”趙耿風道:“我認錯人了,馬上之人應該是時少爺,不是未卿。”

    他們對方頭領和張壺頭會出現在隊伍里沒再覺得奇怪,既然是未卿的人,自己弟弟成親,他們兩人出現也是理所當然的。

    對于吳闊濱和趙耿風來說,他們二人都沒見過時少爺,不清楚他模樣,要說兩人相像也沒人會否定,趙耿風看著那道很熟悉的背影,被激起了好奇心。

    “時少爺和未卿這么像嗎?”

    吳闊濱一向行事沖動,他扔掉手里的花生米,率先離開窗口,“像不像的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路人們看過嫁妝箱子外印的時府之后,確認了時未卿的身份,他們對巡撫家嫡子性情不了解,但看著與其他哥兒不同的出嫁方式,就知道也不是好惹的,各自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街上突然聽到一道高聲喊聲。

    “未卿。”

    眾人紛紛朝聲音來源看去。

    自走到朱雀街,時未卿就發現了兩旁聚集了比往常多了不少的人,他心里擔憂人群中有人會認出祁遇詹,反應到臉上就是面色越來越冷。

    眼見出了朱雀街,人漸漸變少,他正要吩咐紀三和紀五帶人去查,驀地聽到路旁有人叫他名字。

    時未卿下意識循聲轉頭,對上了吳闊濱和趙耿風兩人。

    他們兩人不像時未卿一樣露面少,梧州內至少有一半人見過他們,剩下的一半也是聽說過名頭,尤其這繁華的朱雀街,幾乎人人都認識他們。

    一見是他們,自知惹不得,順著侍從的推攘便讓了路,兩人站在空出來的地方與時未卿對視。

    剛才兩人在人群里看到時未卿,只覺得越看像,尤其是他冷下來的臉,更讓他們覺得熟悉。

    除了雙生子,人與另一個人相似,會像到分不清的程度嗎?

    吳闊濱不太相信,叫出了聲。

    趙耿風出手便要攔著吳闊濱,不想讓擾亂時少爺的親事,否則被未卿知道他們都會被算賬。

    他頭一次覺得吳闊濱沒有腦子,這是什么地方,要想確認什么私下里確認就好,何必在大庭廣眾之下。

    趁著路人還沒反應過來,祁遇詹正要讓樊魁把他們二人帶走,他是想讓時未卿用自己的身份,只做他自己,但不應該是現在成親的途中。

    時未卿手指攥了攥韁繩,似乎下定了什么決心一般,抬手攔住了祁遇詹的動作,之后他做了一個手勢,直接停下了馬。

    帶隊的紀大看到他的命令,指揮整個隊伍也跟著停了下來。

    見他要自己處理,祁遇詹頓了一下,安靜地守在了一旁。

    時未卿打馬走到吳闊濱身前,也沒有下馬,淡聲問道:“有事?”

    吳闊濱張開嘴還沒等出聲,被趙耿風搶先一步,“你真是未卿!”

    “不是我還能是誰。”

    附近的路人們自然對惡霸頭目的姓名不陌生,聽到時未卿承認后,一時間幾丈之內沒了聲響,遠處隨著小聲傳播也漸漸靜了下來。

    吳闊濱眼睛盯上了時未卿的孕痣,他抬起手指著道:“未卿,你這畫上去的?時少爺不想嫁,要讓你代替?!”

    趙耿風一把捂住了吳闊濱的嘴,對著祁遇詹陪著假笑:“他開玩笑,瞎說的,郎君別聽他胡說。”

    說完之后他心底開始漫延無盡的冷意,如果這是巡撫或未卿要隱瞞的事情,卻直接被人道破壞了計劃,那破壞之人絕對逃脫不了。

    祁遇詹心道吳闊濱和趙耿風都不是什么聰明人,現在才想起來阻攔,可惜已經晚了。

    時仁杰把時未卿把這個身份捂得死死的就是不想讓人知道,現在身份暴露,這個鍋他們背定了。

    他平靜無波地回視趙耿風,面上什么表情也沒有地在馬上看戲,好似不是他要娶梧州惡霸頭目,完全與他無關一般。

    時未卿不想耽誤吉時,言語很簡潔地表了身份,“我是哥兒,今日是我嫁人。”

    聽到這,趙耿風松了一口氣,只以為沒有事了,但也捂著吳闊濱,怕他再說出什么要命的話得罪人。

    趙耿風心里下意識和時未卿有了距離,沒之前那么熟稔,介于時仁杰,他拿出了客氣的態度,“恭喜,稍后我與闊濱兄回到府上赴宴。”

    意料之中的態度,對于時未卿來說也無關痛癢,難的是他自己內心的執念。

    時未卿沒再回應,驅使馬回到了祁遇詹身旁,見到對方鼓勵和支持的眼神,他心中對自我的排斥逃避和惶恐不安慢慢散了一些,更替成了堅定和勇敢。

    迎親隊伍動了起來,等走遠定不見喜樂后,路人們才敢出聲,但依舊沒人離開。

    短短一段時間,他們已經憋了一肚子的話,不說不快。

    “是不是我聽錯了,這梧州惡霸頭目竟然是巡撫嫡子,還是個哥兒?!”

    “我也聽到了,你沒聽錯。”

    “他竟然在今日嫁人,居然有人會娶他!”

    “他一個小小的茶商,沒準是要巴結巡撫大人,只是沒想到會娶到這樣的哥兒,也是倒霉啊!”

    “唉,誰說不是呢,你們沒看到他一句話都不敢說,依環采閣那位那性子,這倒霉蛋以后估計被欺壓的死死的。”

    *

    進了紀宅,時未卿便將喜娘支走了,不讓她再跟著。

    祁遇詹挑了挑眉,沒說牽著時未卿回了喜房。

    兩人剛進門就被紀三追上,稟告了路人間的傳聞,短短時間,就連城南的環采閣都聽說了,可見傳播之快。

    “主子,現在阻止還來得及,再晚些就來不及了。”

    祁遇詹對茶商身份的名聲不在意,或者也可以說越離譜荒唐,越沒有人懷疑他的身份。

    時未卿問過他的意見后,祁遇詹回復:“我不介意,怎么處置都可以。”

    “不用管,這些算什么。”時未卿道:“我還有許多事情沒做,這次就當給他們提前適應的機會了。”

    而他說的要做的事,幾乎每一件都是挑戰世俗禮教。

    紀三應了一聲離開了。

    喜房內只剩他們兩人,祁遇詹慢悠悠地去關門,給時未卿留著準備的時間,剛進紀宅時祁遇詹見他還悄悄地囑咐了紀二什么。

    時未卿沒看出來祁遇詹不著痕跡的配合,他趕緊到內間找讓紀二準備好的東西。

    估么著時間差不多,祁遇詹也進了內間,原以為會看到香艷的場面,在看到拔步床上的人后,他想是他太流氓了。

    不過時未卿現在的模樣也很讓他出乎意料。

    “喜歡這樣?”

    時未卿端坐在床邊,頭上蓋著在時府時被祁遇詹攔著的紅蓋頭,聽到聲音后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現在不管我扮不扮作男子,那些對哥兒的嚴苛要求再也束縛不了我,因為我知道有你在,所以我敢重新拾起我自己,往后我不需要再隱藏真實身份,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

    “現在我已經敢面對自己的身份,我是哥兒,我可以同男子一般出入自由,但我也不必摒除做為哥兒想要的,像現在——”

    “我想讓你掀開我的蓋頭。”

    第139章 第 139 章

    時未卿說完, 聽到胸腔內撲通撲通的心跳聲變大,猶如響在耳側。

    伴隨他多年的執念想要掙脫非一朝一夕,但總要邁出第一步, 而往往第一步是最困難的。

    祁遇詹心緒驟然起伏, 一股復雜的情感上涌心頭, 最后只化作了唇邊一抹淡淡的笑。

    “時未卿。”

    他斂眸,低低笑了一聲,抬步走向拔步床, 說話得聲音低沉而富有力量,“恭喜,你已經成為了一個勇敢的人,以后再沒有什么可以阻礙得了你。”

    時未卿清楚自己勇氣皆源自何處,聽著房間內一聲聲靠近的腳步聲,他攥緊的手緩緩松開,向著對方伸了過去。

    祁遇詹將微潮的手掌握在手中, 俯身在那只手的腕處印下一吻。

    “別緊張, 你做得很好。”

    時未卿心神驟然安定, 張手回握住那只寬厚的手掌, 沒再動,只等著紅蓋頭被掀開。

    祁遇詹另一只手取過一旁春凳上的喜桿, 直起身后捏了捏掌心里的手,輕聲提醒道:“我要掀蓋頭了。”

    時未卿垂首安靜坐在喜床上,身后是大紅色的錦被, 還有鋪了一床的紅棗花生桂圓蓮子。

    這一場景映入眼底,祁遇詹握緊喜桿, 他到此時才真實地感受到,他將人娶回來了。

    他是他的了。

    以后, 這個小反派的結局會被改寫,他不會讓他再落得書中那么慘烈。

    祁遇詹拿起喜桿慢慢挑起紅蓋頭,隨著他的動作,眉目如畫的容貌漸漸映入眼簾。

    時未卿斂起眼中的陰郁和偏執,揚頭溫順地輕輕喚了一聲:“夫君。”

    祁遇詹放下喜桿,抬手拇指摩挲如軟玉凝脂的側臉,柔和了目光笑著回道:“我在。”

    時未卿捧著臉頰上的那只手,歪頭蹭了蹭,抬起黑眸直直看了過去,那雙眼中是濃郁的依戀和驚人的占有欲,“你要一直陪著我。”

    柔軟和鋒利同時在他身上展現出來,矛盾卻又和諧,這對房內另一位存在者有著很大的吸引力。

    祁遇詹扯著握在手里的那只手,將人拉進了懷里,另外那只手順勢貼到了時未卿柔軟的后腰上,“我當然會陪著你。”

    他又道:“好了,接下來我們該喝合巹酒。”

    “嗯。”

    時未卿得到想要的答案,露出來的只剩下了柔軟的一面,他應了一聲,乖乖地被祁遇詹牽著走到了桌旁,接過他遞過來的酒杯。

    祁遇詹拿起桌面上的另一個酒杯,與時未卿手臂相交,一起遞到了唇邊。

    將兩人酒杯放回桌面上,祁遇詹眼睛低垂,視線落在了那雙被酒液染濕的嘴唇上。

    時未卿抬眼看去,對上了祁遇詹變得暗了一些的眼睛。

    這一個月來,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其中暗含的含義,他抿了抿嘴唇,闔上了眼睛。

    一滴酒液隨著時未卿抿唇的動作溢到了嘴邊,祁遇詹視線落到移到那滴酒液上,喉結滾動,低頭吻上了時未卿的唇角。

    但他一觸即離,眼中的欲|色也被壓下,滿面只剩克制。

    時未卿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預想中的觸感,他顫著眼睫慢慢睜開眼睛,疑惑浮上眼中,“怎么停了?”

    這模樣落在祁遇詹眼中極其的可愛,他屈起手指刮了一下時未卿的鼻子,光明正大地找借口,“合巹酒不能浪費。”

    時未卿不會以為剛才看到的眼神是錯覺,想了想,他踮腳親向祁遇詹的下頜。

    祁遇詹察覺到他的意圖,食指點在他光潔的額頭,輕輕將人推了回去,道:“我們該出去了。”

    時未卿抓住那根手指握在手里,靠近一步,道:“我們成親了。”

    言外之意兩人都懂得,祁遇詹似笑非笑道:“別勾我,小心晚上有你好受的。”

    時未卿驀地紅了耳朵,但他堅持,不像在時府限制頗多,現在顧慮已經沒了,他不想再讓祁遇詹忍著。

    “你剛才明明……”

    祁遇詹這會心情好,升起了惡趣味,故意道:“肖掌柜等著呢,如果不去,你猜他們知不知道我們是什么原因沒去。”

    時未卿以為他在顧忌這個,閉著眼睛環上了祁遇詹的脖頸,忍著害羞輕聲道:“猜到也沒什么。”

    祁遇詹知道不能繼續下去,否則真就出不去了,他捧著那張精致的臉狠狠親了一口,就著姿勢將人一把豎著抱起就向外走,嘴上用惡狠的語氣說著寵溺的話,“你早上肯定是沒吃多少東西,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招我,先去用午膳。”

    這次時未卿沒聽出話外之音,已經出了屋子,他迫不得已放棄了想法。

    見他安穩下來,打消了念頭,走到前廳外,祁遇詹將他放了下來。

    紀宅內設著宴,只有兩桌,宴請都是兩人的心腹手下。

    流程是就定好的,兩人喝完合巹酒就去宴上一起用膳,就如同現代宴請賓客之后一下人一起吃飯一樣,雖然這家人有不少。

    那些人沒人敢鬧時未卿的洞房,此時都老老實實地坐在宴上,等著他們兩人。

    祁遇詹牽著時未卿一出現在門口,就被肖掌柜發現了,他連忙起身就要迎上去,其他人看見了也跟著要站起來。

    看過那些人怎么待時未卿,以及書中怎么為他赴死,祁遇詹早已把他們看成了一家人,他抬手阻止道:“肖叔,今日大喜,無需多禮,諸位也不必多禮,請坐吧。”

    肖掌柜怔愣了一下,起來一半的身體停在了空著,他下意識看了一眼時未卿,對上那雙黑瞳后回過了神,揮手示意其他人坐好,“好,好,今日大喜,大喜。”

    肖掌柜坐回去時眼眶泛起了紅,他低下頭掩飾,還是被一旁的眷娘看了出來,她扶了扶頭飾,看著找正在走過來的兩人,小聲感嘆道:“主子真的尋了一個好郎君。”

    接著眷娘又轉頭,嫌棄地看了肖掌柜一眼,冷哼一聲,“你說你大喜日子,還要哭出來怎么著,也不怕壞了主子的喜事!”

    肖掌柜沒有說話,眷娘的酸意都快溢到他身旁了,他只當做不知道。

    祁遇詹和時未卿入了主位,一旁就是肖掌柜和眷娘,另一旁是紀大等大管事,另一桌上坐著幾面之緣的小管事。

    剛才眷娘說的話,祁遇詹聽得很清楚,坐下后,他將面前空著的酒杯倒滿,端起后站起來身對著眾人舉著,“未卿之前承蒙諸位照顧,祁某在這里敬諸位一杯,聊表謝意。”

    說完,祁遇詹一口喝了下去,其他人反應過來,陸續倒滿酒站了起來,他們應該是第一次被這樣對待,回敬的亂七八糟,一點也沒有平日的訓練有素。

    “照顧主子是我們應該做的。”

    “主君見外了。”

    “對,主君折煞我們了。”

    ……

    也不知誰先叫的主君,之后都跟著叫了起來。

    兩桌中只剩下時未卿一人坐著,他看著眼前的景象,這一刻心中只覺得被填得很滿。

    他一度以為身邊這人已經做得很好,但每當他這么以為時,他還會出乎意料地做得更好。

    一如這人看出了他對手下人的感情,所以這人也不會只把那些人當做單純的手下。

    時未卿也端著酒杯站了起來,他不上感性的人,而且他已經把所有柔軟給了祁遇詹,對著自己的人說不出什么煽情的話,只是挨個舉了一圈,最后道:“我們又新增了一人,他是你們的主君。”

    眾人立刻舉杯喊道:“主君!主君!主君……”

    整齊劃一的動作有點尷尬,祁遇詹又倒滿酒打斷了他們,“以后我與諸位一起保護未卿。”

    這杯喝完,祁遇詹還要再倒一杯,被時未卿抓住了手臂,“可以了。”

    祁遇詹低頭,輕聲哄著,“最后一杯,好不好?”

    時未卿沒說話,卻收回了手,這桌人都明白這是什么意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覺地低下了頭,不敢多看。

    唯有眷娘紅了眼眶,等祁遇詹喝完第三杯酒,讓大家坐下用膳時,肖掌柜無聲看了她一眼。

    眷娘注意到了那道眼神,肖掌柜即使沒說話,她也從他眼中看出了他是什么意思。

    這個不吃虧的老家伙!

    敬過酒之后,正式開了宴。

    看了眼時未卿單薄的身形,祁遇詹神色若有所思,之后便夾了許多他愛吃的菜放到了碗里,同時還不忘叮囑。

    “多吃點。”

    “嗯。”

    時未卿單純以為他只是想讓他多吃點,他也學著祁遇詹的模樣,給他也夾了菜,“你也多吃點。”

    祁遇詹笑了一下,漫不經心地道:“我不用,你吃吧。”

    沒看明白兩人讓來讓去有什么意思,但覺得有點晃眼,桌上人也吃得差不多了,便都極有眼色地離開,該做什么做什么去了,只有肖掌柜留下來收拾宅里的尾子。

    時未卿也沒明白祁遇詹說得什么意思,但等把人全都送走,一進門就被抱起來,輕輕扔到床上之后,祁遇詹親自給他解釋了。

    “你這瘦弱的小身板,不多吃點,我怕你今晚不好過,堅持不下來。”祁遇詹勾著嘴角,滿眼挪揄,“還讓我多吃,你也不怕你自己更辛苦。”

    第140章 第 140 章

    不過片刻, 一身喜服就被解得差不多,時未卿抬眼,對上了祁遇詹的眼睛, 那眼神與之前不同, 幽深沉黑, 讓人無端地感覺到危險。

    “夫……夫君……”

    “怎么了?”祁遇詹聲音如同平靜無波的海面,沒有一絲起伏,但在場的兩人都知道他的內里不是如此。

    他看著睫毛顫動得如振翅欲飛一般的時未卿, 快速解下腰帶傾身覆了上去。

    祁遇詹抽掉時未卿頭上的發簪,將他一頭烏黑的發絲鋪開,與大紅色的床鋪和白皙細膩的肌膚搭在一起,形成了一副極美極欲的畫面。

    看著眼前這一幕,他捏住時未卿的下頜,低頭吻了上去。

    時未卿也不知道要說什么,只是下意識喚了一聲, 他順著力道仰起頭, 突然感到唇角被濕軟的觸感劃過, 帳幔圍住的小空間內光線昏暗, 他觸感被放大,瞬間感覺到由脊椎升起來一股戰栗, 那股戰栗直襲心頭。

    祁遇詹感覺到懷里人抖了一下,他手臂穿過時未卿的后背,將人攬起來, 那只手在他后頸安撫意味地捏了捏,將唇舌移到他翁動的嘴唇上廝磨舔|弄, 聲音模糊地道,“未卿乖, 別怕。”

    時未卿紅著臉頰闔上雙眼,環上了眼前的脖頸,順著祁遇詹的動作張開了嘴唇,唇舌卻出乎意料地迎來了溫柔的舔|弄勾纏。

    然而溫柔只是一時的,有些事也才剛開始。

    天將明,新房內紅燭還在燃燒著,帳幔內聲響一直都未停歇。

    此時,時未卿一手捂著肚子,另一只手無力的搭在祁遇詹胸前,說不出來是推還是摸,他小聲嗚咽地求饒,氣息凌亂地連一句話都說不完全。

    身前腰細腿長的美人剛從昏暈中醒來,臉色帶著難掩的倦意,他眼尾緋紅,上面掛著要落未落的淚水,可憐又破碎。

    祁遇詹仍然沒有任何放過他的意思,眸色反而又染沉黑,他握住纖細的腳踝,將掙扎著離開的人拉了回去,又開始了新的一輪。

    轉眼就到了回門那一日,自成親那日到現在,時未卿就沒下過地。

    其實祁遇詹在一開始沒想把人折騰成這樣,只不過為了時未卿在這三日內沒時間想起玉佩,才特意放縱,但他也有分寸,沒有把人傷到。

    已經辰時,祁遇詹看時間差不多,拿著衣物到內間。

    看著時未卿臉上帶著更疲憊的倦色,他低頭親了親看上去有艷了一些的孕痣,低聲哄道:“未卿,快午時了,該起了。”

    “好困。”時未卿想要睜開眼,只覺得眼皮有萬斤重,難以睜開。

    聽著沙啞的聲音,祁遇詹連著被子將時未卿抱在了懷里,拿起上春凳備好的水,喂了幾口給他,“取了玉佩回來再睡。”

    時未卿小口地喝著,慢慢睜開雙眼,意識開始回籠,“到回門的時候了?”

    這三日過得渾渾噩噩,他連日月都注意不到,要不是祁遇詹提醒,真的記不起回門和玉佩了。

    “嗯,今日回門。”

    祁遇詹放回水杯,將被子掀開,刻意忽略掉那身白皙皮膚上各色的紅痕,取過里衣給時未卿穿上,將那些紅痕盡數遮在衣下。

    即便再被折騰,時未卿也沒有任何發脾氣的意思,可以說對祁遇詹是軟到了極點,他側過臉在眼前的頸窩里蹭了蹭,順著祁遇詹的力道坐直身體。

    只是在他抬手時發現手里多了一個東西,那是一個有些眼熟的香囊,時未卿一眼認出是當時祁遇詹假意被擒時用來裝他被揪下來頭發的。

    “怎么在這,是我拿的?”時未卿對這件事完全沒了印象。

    祁遇詹看了一眼,繼續手里的動作,“我放的,里面又新加了我們兩人的頭發。”

    “夫君。”

    時未卿要轉身,被腰上的酸軟阻止了,蓄了力氣在想轉身時,攬住腰身套上外衣,“別動,先把衣服穿完。”

    時未卿不動了,祁遇詹又道:“還有一個禮物,你再找找。”

    這時時未卿正在伸臂穿袖,注意到了套在手指上的寶石戒指,他將手在眼前翻了翻,立即猜到了什么,“這是你們那的習俗?”

    寶石戒指是一對的,樊魁從姜州回來后,祁遇詹特意讓他去寧州從江氏商行定做的。

    祁遇詹親了親他的發頂,低聲笑了一下,“夫郎聰慧。”

    他解釋道:“我們那成親了就會帶一對的,意思是告訴其他人我們是已經成親的身份,請他們保持距離。”

    “一對?”時未卿一下子來了精神,他抓起祁遇詹兩只手,從左手手指上發現了一模一樣的寶石戒指。

    “一會兒有的是時間給你看,先去洗漱。”

    “好。”

    對于祁遇詹,時未卿一直都是乖順的,他極其聽話地松開了手,穿完衣服,祁遇詹在他糜艷的唇上碰了碰,將人抱下了床。

    接下來洗漱,回門,時未卿未用早膳,擔心他餓到,祁遇詹取出了他最愛的糕點,給他墊墊。

    到了時府,一直到用完午膳,時未卿的時候神色都是淡淡的,時仁杰沒說什么,將兩人叫進書房,如他所言一般,拿出了一個小木箱給時未卿。

    他確認地打開看了一下,就合上了。

    祁遇詹沒讓氛圍冷下來,但時仁杰看著時未卿專注在那個木箱上,一言不發的模樣,又看了看兩人手上戴著相同的戒指,揮揮手讓兩人離開了。

    出了書房時,祁遇詹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守在門口的林觀,發現他在悄悄地打量時未卿。

    收回視線,祁遇詹垂眸,牽著時未卿離開了時府。

    樊魁從姜州帶回了幾屋子聘禮后,又被派去寧州,直到成親前一日才趕回來,成親那日與時未卿的手下一起參宴后,下午就回了校場。

    有了樊魁,又有與時未卿成了親,祁遇詹不必再每天回去鎮場,也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不去校場。

    不過為了安撫住三個校尉和八千士兵,還是要隔幾日過去轉一圈,其余都交給樊魁即可。

    校場那邊不需要再操心,祁遇詹將注意力放到了時仁杰給的玉佩上。

    回了紀宅之后,時未卿坐到榻上,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小木箱取出了玉佩,他細致地左右翻看,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是爹爹的,我識得爹爹的手藝,真的是爹爹留給我的。”

    時未卿不是不信,只是沒想到紀林會給他留東西,實在不敢肯定,現在親眼看到才肯放下了心,只是思念之情不好放下。

    祁遇詹挨著他坐下,抬手抹去他眼尾留下的淚珠,將人攬在懷里,“爹爹原意是讓你開心,別難過了。”

    時未卿將頭埋進祁遇詹的胸膛,淚水一點一點打濕那塊布料,“我想爹爹了。”

    祁遇詹輕輕拍著祁遇詹后背,安撫道:“我陪你去城外看看爹爹,我們成親了,也應該親自去看一看。”

    “好。”時未卿沒有抬頭,悶悶地回了一聲。

    想著上午他臉上的倦色,祁遇詹道:“明日我們就去,你這幾日都沒睡好,今日好好休息。”

    “嗯。”聽著祁遇詹的安排,時未卿沒有異議,放下心后,他的心神也放松了下來。

    聽出他精神不佳,祁遇詹伸出手道:“困了就睡吧,我幫你把玉佩放回去。”

    時未卿半垂著眼睛,將玉佩放到了寬厚的掌心里,之后困倦瞬間如潮水般涌來,他闔上了眼,沒有抵抗。

    祁遇詹攬住懷里有些下滑的人,小心妥善放回玉佩,一只手不方便合上木箱,容易弄翻。

    他抱著時未卿在床上安頓好,又回到榻前,正要合上木箱時,突然剛發現箱子開口的縫隙上有很多泥土。

    祁遇詹攆起那些泥土在指尖,放在眼前細細打量,一股極淡的香味從中散發出來,飄進了他的鼻中。

    他眸色一動,將木箱合上,捧起來嗅了嗅,祁遇詹立即聞了稍稍濃郁一些的香味,以及一些土腥味。

    動了動手掌,祁遇詹感覺到木箱外面有些潮濕發軟,但又沒有水霧,不像被水淋的,像是在某種環境中被長期沾染上的。

    祁遇詹突然想起來,那股香味是月季的花香,今日剛從時仁杰的書房聞過。

    他的動作頓了下來,月季花香,土腥味,潮濕,書房……

    若把這些串聯起來……

    祁遇詹靈光一閃,一個念頭浮上心頭。

    這木箱之前應該是被埋在書房外的那從月季底下,難怪他和封單明遍尋時府也沒有找到。

    以及紀林留下的玉佩被藏在土中,那么對時仁杰也很重要的漕糧賬冊等證據,會不會也在同一位置。

    這個猜測一出,祁遇詹從各個方面都證實了一遍,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畢竟時府該找的地方都找過了,只有那叢月季底下是誰都沒想到的。

    他將木箱輕輕放下,立即轉身走到書案前寫了一封信,信的內容就是這個發現,而收信人是封單明。

    祁遇詹現在不方便,而且他已經提出猜測,印證的事情自然要交給封單明去做了。

    而且他剛好也要問問印記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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