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第 81 章
祁遇詹從胸口取出一瓶藥遞到何樓面前, “上好的金瘡藥,林觀可以試試。”
何樓有些驚訝,反應過來后連忙接了過去, 想著祁遇詹是江湖中人, 經常受傷, 這給的藥必定是好用的,臉上笑容變得更加真誠了,“多謝張頭領。”
祁遇詹道:“何侍從客氣, 這藥就當今日未卿出府對他的謝禮。”
何樓嘴角笑容僵了一瞬,隨即回道:“張頭領可是說錯了,今日是我同意少爺出的府。”
祁遇詹眸光暗閃,“是我說錯了。”
何樓把藥收起來正要說著話,被里面時未卿的聲音打斷。
“張頭領,你進來。”
該試探的已經試探完,祁遇詹心里已經有了猜測, 應聲進去了。
晚間, 祁遇詹換好了夜行裝備, 準備去許家一趟, 會一會那個許家少爺。
臨走之前,祁遇詹看向坐在書案后認真完成作業的時未卿, 問道:“不和我一起去?”
時未卿舉起手里的香囊,“今晚要把這個繡好,明日你就能用了。”
祁遇詹看著突然異常努力的時未卿, “再想讓我用你做的,也不急于一時。”
時未卿搖搖頭, 語氣認真:“我著急。”
這副模樣尤顯可愛,祁遇詹沒忍住, 繞過書案在他眉心親了親,起身后告別:“我走了。”
時未卿還是那句話,“快點回來。”
“好。”
白日里已經打探好了許家糧商的位置,祁遇詹尋好方向快速向許家飛掠而去。
許家確實富有,晚間各個院落燈火通明,讓他很容易找到了許少爺的位置。
祁遇詹沒動守門的侍從,免得驚動其他人,他直接從窗戶進去,好在人還昏著不用打暈,又悄無聲息地把人扛在肩上,帶走了。
既然這人這么喜歡強搶人,祁遇詹也讓他嘗嘗被強的滋味,扛著人去了梧州有名的青樓,到了之后把他剝得溜|光,送到了一個醉酒不清醒的地痞無賴床上,用銀子不讓人打擾后便離開了。
至于許少爺會僥幸逃了一劫還是發生什么就看他的運氣了,誰讓他惹誰不好,偏要惹自己心尖上的人。
祁遇詹又回了許家,他解決許少爺只是順手,今晚最主要的還是要看林觀會不會有什么動作。
傍晚時已經聽說林觀會回時府,既然他白天不在梧州,要是合祁遇詹心中猜測,林觀晚上或許會有所行動。
祁遇詹想了想,不想錯過這次,便來了許家試一試。
他找了一個便于觀察的位置,沒過多久就等來了想等的人。
下面的林觀風塵仆仆,一臉倦容,帶著一個侍衛,在許家侍從的引領下走進了前廳。
祁遇詹看著他這副模樣,好似趕了一路還沒來得及修整便來了許家,他轉了視線掃過林觀身旁的人,郝然是白日里去報信的侍衛。
許家主出來的非常快,幾乎是小跑著出來的,唯恐怠慢的樣子,剛一見到林觀,便誠惶誠恐地行了一禮,“不知林頭領晚上大駕光臨可是有何吩咐?”
林觀坐在正位上沒有起身的意思,他放下飲空的茶盞,隨口一道:“幾日沒來,過來看看有無紕漏。”
許家主親自上前斟茶:“林頭領放心,我每日都派人查看,保證無半點紕漏。”
“嗯。”林觀看了一眼身旁的侍從,臉上沒什么表情,“我看許家少爺缺少教導,明日我派人來,好好教教他規矩。”
聽了這句話,許家主冷汗立即冒了出來,他還以為白日一頓打已經把事情揭過去了,沒成想事情根本還沒完。
許家全靠著巡撫大人在梧州立足,許家主沒膽子拒絕,“小兒頑劣,我一定把他好好教導教導,不浪費林頭領關心,只是不知小兒惹得是何人,好叫我們認認人,免得以后見了不識得。”
林觀吹了吹茶,飲了一口,他沒說重話,輕飄飄一句,就把許家主嚇個夠嗆,“那是你能知道的?”
“是是,不管是誰,下次見了一定好生供著。”
把茶一飲而盡,林觀最后敲打著:“白日之事不可宣揚出去,知情的人處理好,若是傳出去什么,等著許家的就不是四十杖了。”
林觀來得快走的也快,在許家待的時間還沒有一刻鐘。
目的達成,祁遇詹也回了時府,他剛從浴房出去,何樓便找來,說林觀請他過去。
站在院中隔著窗看了一眼投在上面的影子,祁遇詹和守門的方頭領知會了一聲,跟了過去。
到了地方,何樓沒跟進去,轉身離開了,祁遇詹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敲門進去了。
林觀已經洗去了風塵,換了干凈的衣物,只是臉上的疲憊還是沒有消退,祁遇詹進去時,林觀正坐在茶桌前等水燒開。
“請坐。”林觀指了指他對面的位置,在祁遇詹坐下后,又道:“多謝張頭領的藥。”
“不必客氣。”
那藥正在茶桌上擺著,祁遇詹看著封口松了,應是已經被打開過了,至于林觀用不用,祁遇詹不在意,反正他只是借藥讓林觀見他,借機試探。
水開了,林觀沏了一壺茶,先給祁遇詹倒了一盞,“我有些奇怪,少爺對我厭惡至極,不知為何張頭領還會對我如此。”
祁遇詹沒等著林觀放過來,伸手取過茶盞,“未卿不喜歡被關著,和你打好關系才能再次帶他出府。”
他已經確定林觀對時未卿是真心關心,不說其他,為了時未卿,祁遇詹干脆不隱瞞他知道了此事。
林觀得了何樓提醒,對祁遇詹這么說有了準備,“主子不希望少爺出府,此事還要保密。”
難怪進出府一個死士和侍衛都沒遇見。
祁遇詹想著林觀對徐氏的防備,問道:“說起來,我也很奇怪,未卿的親事籌備為何是你和何樓,而不是名正言順的時府主母。”
林觀放回茶壺的手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這是主子安排,我只是奉命行事。”
祁遇詹端起茶盞輕啜一口,漫不經心問道:“確定是這樣?難道不是時夫人會對未卿不利?”
“你發現了什么?”林觀神情一變,瞬間隱藏,但還是被一瞬不瞬觀察他的祁遇詹發覺了變化。
這句話相當于變相承認了祁遇詹的問題。
林觀像是發現了說的不對,道:“夫人從小就對少爺寵愛非常,怎么會做出對少爺不利的事情,張頭領想多了。”
“對未卿從小真心寵愛的夫人,可做不出讓他的貼身小廝無視主子的求救信,任未卿被擄走對他安危置之不理的事。”
“張頭領說的是北磐?”林觀第一次聽說這件事,他皺著眉頭,眼中是明顯的擔心,再細看眼底似乎閃過了一絲恨意,他斂起眼瞼,道:“北磐心胸狹窄,絲毫小事也要記仇,張頭領說是夫人指使,可是有何證據?”
就是沒證據才要在這試探。
祁遇詹知道這件事從他這里得不到什么消息,不再繼續。
當初在林園滅口刺客保住知府,回時府時又對他們下十香軟筋散,這兩件事可以確認林觀的主子是時仁杰,而不是時未卿。
祁遇詹記得在林園后門時聽到的,林觀對時未卿不喜,如果是這樣他不會總是做出對時未卿關心的事。
祁遇詹垂眸,那么很有可能,林觀是在明面上表現出與時未卿不合,實則暗地里關注他保護他。
至于林觀為何如此行事,祁遇詹想到一種可能。
他抬眼,眼瞳深如寒潭,看過去的視線灌入了壓迫感,“林觀,你如此維護未卿,是因為你心悅他?”
林觀怔愣,顯然是沒想到祁遇詹的話會突然跳的這么遠,慢慢上一秒還在說時夫人,下一秒就到了對時未卿的感情,一時沒防備,臉上的驚詫沒來急掩飾,明晃晃露了出來。
祁遇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見此反應,當被他猜中了,又問:“為何要瞞著時大人?”
林觀反應過來,恢復了表情,袖中的手攥了攥拳頭,眼中浮上些不自然,“我身份低配不上少爺,主子知道了會把我遠遠打發走。”
想到了什么,他臉上變得嚴肅,繼續道:“張頭領,少爺不久就要出嫁,他未來的夫君是個良人,少爺嫁過去將一生安穩,而你是江湖人,過的是漂浮不定朝不保夕的日子,即便你武功高強,如今也中了十香軟筋散,你護不住少爺,也什么都給不了少爺,我懇請張頭領不要破壞這門親事。”
“而且,有時候不一定要離得很近,遠遠看著,知道他過得很好,也會知足的。”
林觀語氣突然變得沉重,里面依稀能聽出美好寄托。
祁遇詹奇怪的看著林觀,這人對心上人一點占有欲也沒有,他甚至懷疑林觀是不是真的喜歡時未卿。
不過,也有可能是古代人慣于忠誠和付出,但他可不是這么個隱忍的性格。
祁遇詹笑一聲,眼中是勢在必得:“林觀,你不敢的不代表別人做不到,現在說什么都太早,不如我走著瞧。”
念林院這邊,時未卿趁著祁遇詹不在,將紀二喚了過去。
“如何?”
紀二了然,從胸前取出一個藥方,道:“主子,按照那個藥方確實可以調養身體,不過我這有也一個藥方,據說可以改變孕痣顏色,從暗色變得鮮艷。”
時未卿拿過藥方展開,一下子抓住了重點,“據說是何意?”
紀二解釋道:“這藥方是根據一本古醫書得來,這冊醫書分上下兩冊,宮中流傳著上冊,主子給的藥方便來自這上冊,據說下冊已經遺失,今日我在聞風樓角落里翻到了這個孤本,發現了這個藥方。”
他又道:“正是因為這藥方來自遺失的孤本,所以外面沒人發現他,也更沒人試過,我不能確認藥效是否如書上所說,用藥之后可能會有效,也有可能會有不良反應。”
時未卿把藥方遞回去,“藥方本身可有毒或是傷害身體?”
紀二低頭又確認了一遍,“無毒,里面都是對身體有益處的藥材。”
時未卿疑惑看著他,“那還有什么猶豫的?”
“主子,不同的藥材甚至是藥量用起來都有不能的效果,我不敢確認藥效,怎能拿主子的身體試藥。”
“我問你,可會威脅性命。”
別的不能肯定,這一點紀二能確定,“對性命無礙,最壞的結果是徹底失去生養之力。”
時未卿看著那張薄薄的紙,有冒險才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他這孕痣也只能這樣了,他想賭一次。
這一次是祁遇詹給的他勇氣。
第082章 第 82 章
祁遇詹回去路上還在想, 要怎么回答林觀為何會找他,若說出發現了林觀對他的感情,這種替情敵表明心跡的事, 他實在不想干, 但真要問起來, 祁遇詹又不想騙他。
這一路上的搖擺不定,走的艱難。
不管多遠的路總會走完,祁遇詹眼前就是房門, 站了一會兒,在方頭領愈加奇怪的眼神下,推開了門。
和預想的不同,時未卿沒在書案后繡香囊,聽著呼吸聲,他已經在床上了。
“未卿。”
沒有人回應,祁遇詹走近, 掀開帳幔又喚了一聲:“未卿。”
似乎才發現祁遇詹, 時未卿撐著手臂坐起來, “你回來了。”
沒錯過方才時未卿的神思不屬心不在焉, 祁遇詹坐在床邊,伸手理著他有些凌亂的烏發, “累了嗎?累了就早點休息,香囊明日再繡也來得及。”
時未卿沒說話,伸出手臂抱緊了祁遇詹的脖頸, 掩去了眼里的情緒,堅定了那個念頭。
這樣的人, 值得他賭一次。
“睡吧。”
祁遇詹只當人累了,輕輕拍了拍時未卿的后背, 把人放回了床上,除去外袍只著寢衣,熄了燈,掀開被子躺到了時未卿身旁,攬著他睡了過去。
幾日時間一晃而過,這幾日內肖掌柜接著何樓采買,把人送了進來,他們被安排盯著徐氏。
肖掌柜還帶了信,那個孕痣暗淡的哥兒黃佩已經痊愈,留在了墨蓮居做起了店小二。
祁遇詹無不可,他現在騰不出手,暫且先這么安排,也算是試試反應。
算算時間,李雄聽也差不多能下地行走了,祁遇詹也派人去他的宅院,保護加看著李雄聽,免得一個不查暴露出去。
事關主子身體,紀二在這幾日內仔細研究了那個古藥方,又找了活雞試驗,確認無毒對身體無損傷后做成了藥丸,這樣也方便時未卿吃。
早膳剛過,紀二把瓷瓶拿到了時未卿面前,看了眼門旁守著的方頭領,道:“主子,藥制好了。”
不用他說,時未卿一看便明白了那是什么。
祁遇詹從外面進來,看見時未卿正在和水吞藥,有些擔心的走過去,關心問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怎么吃起了藥?”
時未卿一頓,藥每天要吃,瞞得了一時,長時間瞞不下去,何況他們還是朝夕相處,想要瞞著更不容易,正想著要怎么和祁遇詹說。
紀二不想讓主子背上謊言,免得未來張頭領知道后與主子隔閡,搶先一步道:“前幾日診脈發覺主子有些精神不濟,這是我為主子調制的調養身體的補藥。”
祁遇詹發現時未卿最近還經常心不在焉地,如同現在一般,他垂眸沒有回應,心思似乎又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他掃了時未卿清瘦的身形一眼,捏了捏他的耳垂,“怎么養都養不胖,確實該補一補。”
紀二見此極有眼色地退下了。
時未卿回過神來,心里翻涌起欺瞞的愧疚,他垂著眼眸,不敢抬頭看,他怕對上那雙充滿寵溺和擔憂的眼睛就會忍不住坦白。
他可以肯定,藥的事情若是被這人知曉,一定會阻攔他。
時未卿想,他不會讓祁遇詹身邊再多一人,但他如此尊貴的身份,怎么能沒有子嗣,但若是想要子嗣,也只能是他生。
感覺到袖子被抓緊,祁遇詹看著烏黑的發頂,想起時未卿得思慮過度郁結于心。
擔心他有什么事都壓在心底,加重病情,祁遇詹低聲哄道:“別擔心,有病治病,紀二的醫術你也了解,何況也不是什么嚴重的病,養養就好了。”
聞言,時未卿一時濕了眼眶,把臉埋進祁遇詹的腰腹處。
這人怎么能這么好。
時未卿一直沒出聲,祁遇詹摸著他的發頂,引著他說話,“嗯?”
“我知道了。”時未卿聲音中摻雜了一絲鼻音,再弱也沒逃過祁遇詹耳朵。
既然不想讓他看見,祁遇詹也沒挑破,將人攬著,一直低聲和時未卿說著話。
到了時間,何樓準時踏進了念林院,今日他的身后跟著的是一位面容陌生的女子,看樣子又有了新的教導內容。
幾日時間里,時未卿已經學會了裁衣,祁遇詹身上穿的就是他做的,只是能穿是能穿,經不起細看。
祁遇詹卻不嫌棄,他對衣物要求不高,針腳粗糙而已,能穿就行,反正什么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會穿出很強的氣勢來。
何樓進了門,看見兩人的姿勢,把女先生請在門外等候,委婉提醒:“少爺,今日教導該開始了。”
時未卿已經恢復,只不過是想在祁遇詹懷里再待一會兒,他直起身道:“讓人直接進來。”
何樓心想,這房里的景象哪能讓女先生看到,那不是要出大事,他轉頭看向祁遇詹,“外面是位女先生,還請張頭領回避。”
時未卿不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回避什么,他見不得人還是外面的女先生見不得人。”
何樓不敢回話,心虛地把頭低了下去。
時未卿眉頭緊皺,他還在病著,祁遇詹怕他氣著加重病情,拇指摸上他的眉間,“別氣,再氣下去最心疼的還是我。”
聞言,時未卿眉頭舒緩,整個人頓時柔和了一些,他抿了抿嘴唇,似在告狀:“他居然敢攆你走。”
祁遇詹回道:“他不敢。”
一旁的何樓把頭低得不能再低了,心里直呼冤枉,他哪敢攆人,只不過是想提醒,沒想到說錯了話。
祁遇詹收回視線,蹲下身看著時未卿,“我剛好有事要出去,一會兒就回來。”
時未卿眼里全是不舍,不情愿道:“你去吧。”
祁遇詹笑了一聲,又親了親時未卿眼尾,嗓音低沉:“乖。”
何樓趁著祁遇詹離開,把女先生領了進去,“少爺,這位是教導琴棋詩詞的女先生。”
時未卿心情不好,沒了往日的配合,譏諷道:“幾日的時間能學得了什么?”
何樓陪著笑:“少爺未來夫君是都城有名的才子,多學一些是一些,總比完全不知道的強。”
聽這話,時未卿更抵觸了,“合著是為了討好,不學,把人送走。”
何樓一臉為難,他現在十足后悔,早知道剛才不把張頭領支走了,張頭領在好歹少爺還能聽進去勸。
僵持了一會兒,時未卿態度不變,何樓無法只得先把人帶走。
誰知走到門口,時未卿突然張口把人叫了回去,“等等。”
“少爺?”
時未卿看著手里的字條,那是祁遇詹給他留的,上面字跡鐵畫銀鉤,遒勁有力,再想想他自己那手拿不出手的字,他改了主意。
*
祁遇詹確實有事,樊魁送信回來了。
他在宅院給樊魁留了消息,回來之后去時府找他,今早他收到了樊魁在時府發的暗號。
祁遇詹對時府已經摸透,趁著巡邏換防時,從看守薄弱的地方出了府。
樊魁在外面留了記號,祁遇詹順著痕跡找到了等在隱蔽處的人。
樊魁一見祁遇詹行了一禮,隨即關切地打量,“少爺在外可好?”
“不用掛心,一切都好。”看樊魁的樣子,這一趟沒有失敗,祁遇詹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這一趟可有發現什么?”
第083章 第 83 章
“屬下按照吩咐在遠處沒有靠近, 封單明收到信之后就派人去查了堯州巡撫,劫糧那晚也出現了,不過他并沒有阻攔漕糧被劫, 而是暗中盯緊了兩方, 屬下等到此案上報給朝廷便啟程回來了。”
祁遇詹點頭, 這個時間回來是他的要求,“幾天過去,這個時間封單明應該已經接到密令了。”
封單明的反應在祁遇詹意料之中, 能做到暗兵臺總指揮這個位置,他不會蠢得什么都信,但也對任何事都不信,保持著懷疑。
祁遇詹就是利用這點,只要封單明去了,不管他會怎么做,他的目的都達到了。
目前看來, 事情都在掌控之中。
樊魁又道:“少爺, 此次二公子也在, 他先我們一步, 已經開始領兵了。”
祁遇詹取出胸前的銀鉤玉佩,攤在掌心, “急什么,我們也快了。”
書中提到過時仁杰與齊王借兵駐守梧州,后期就是這些兵將凌非何和封單明逼入絕境, 差點栽在梧州。
祁遇詹算算時間,大約就在最近。
齊王曾應允過, 找到玉佩可以接掌兵權,這話里的水分祁遇詹怎么能感覺不到, 即便這是真話,若真要掌兵也只能留在姜州,齊王不會同意他把兵帶走。
凌非何到任在即,時仁杰也不會允許時未卿離開梧州。
為了不和心上人兩地分隔,見到祁嬤嬤之后,祁遇詹就開始惦記上了時仁杰向齊王借的這八千兵力。
八千士兵數量不算少,能做很多事,齊王和交易用借兵換糧草,這也是齊王二兒子出現在堯州的原因,他要把偽裝被劫的漕糧運回姜州。
齊王不放心時仁杰,必然要派得力手下領兵,所以祁遇詹有十足的把握能搶奪這部分兵權,因著距離原因,還是完全掌控,這不比在姜州齊王眼皮子底下自由的多。
銀勾玉佩要給齊王,而且要他親自送回去,否則齊王有可能不給兵,但不是現在。
此等非小事,時仁杰謹慎,他一定會摸清凌非何底細或確認他沒威脅后,才會讓兵到梧州。
如果現在去了,這個段時間內他只能在姜州等著,祁遇詹可不想這么干,有這時間陪著心上人不好嗎,和糟老頭子待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祁遇詹沒把樊魁真的當做下屬,便把要緊之處給他解釋了一遍。
樊魁沉聲道:“還是少爺考慮的周到。”
祁遇詹出來可不為了聽彩虹屁的,上次去宅院找樊魁,由于時未卿在場,他沒方便問,“我讓你查的那件事怎么樣了?”
樊魁想了一下,最近的差事除了這次送信,還有孔指揮使的罪證和卿少爺的事,少爺如此關心急切的態度,必然不會對著孔指揮使,“少爺,屬下已經查到些線索,還需要幾日時間繼續查下去。”
從肖掌柜口中知道時未卿有從小落下的心病,祁遇詹就讓樊魁去查他小時候發生了什么,能落下心病,事因必定是痛徹心扉的疤痕。
他猶豫過,要不要直接問,然而近來事多,時未卿一直郁氣未消,不想讓他更難過,祁遇詹便打算先試著查一查,不管查出多少,總能讓他了解是什么事,盡力避開傷口。
臨時讓樊魁送信耽誤了進度,祁遇詹再急也沒用,自能自己忍著,“把其他事放一放吧,這個最重要。”
祁遇詹皺起眉頭,又道:“先把查出來的送過來。”
“是,屬下這就回去取。”
樊魁行了一禮后正準備離開,視線無意中落到祁遇詹的肩上,歪歪扭扭粗細不均的針腳映入眼簾,他想問祁遇詹是不是受苦了,又發覺那布料上等,似乎不是他以為的那樣,“少爺,這身衣服是?”
想起身上衣物和配飾來自何處,祁遇詹舒展了眉頭,負手道:“怎么樣,不錯吧。”
樊魁從未見過這樣的少爺,如同一個老父親一般忍不住自得炫耀,其中又有一些縱容和寵溺,他語氣有些遲疑,“是卿少爺做的?”
“當然。”祁遇詹抬手比了一個手勢,示意樊魁從頭開始看,“可不止這一個,看見這發簪和玉佩沒,是未卿親手挑的,這香囊是他親手繡的,還有這帕子也是。”
樊魁看著少爺,又從袖帶中拿出一個帕子,見這場景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抱拳行禮,臉上破天荒地露出了一個憨憨的笑,“恭賀少爺覓得良緣!”
“這話留著,回頭說給未卿聽。”祁遇詹也沒想到穩住的樊魁笑起來是這么樣,總覺得有些崩人設,他也炫耀夠了,道:“去吧。”
樊魁一來一回還要些時間,祁遇詹又回了時府,回去露個面,免得引起懷疑。
“……這次接風宴事關重要,你們一定要仔細著點……”
自隱蔽處穿過前庭,祁遇詹耳朵一動,捕捉到了模糊的幾句話。
祁遇詹了然,接風宴是為了拉攏凌非何特意設的,也是在宴上,時仁杰把時未卿許給他做妾。
現在距離凌非何到梧州還有幾日,看來這宴現在就準備起來了,這也從側面表現出了時仁杰對他的欣賞和看重。
只是這門親事成不了,時仁杰和左丞相的算盤注定要落空。
念林院在時府中間,不便聽聲,祁遇詹沒回去,在前院轉了幾圈等著樊魁的暗號。
沒過多久,不規律的鳥叫聲響了起來。
不著痕跡離開,又回到了約見的地方。
“少爺,這是卿少爺的卷宗,屬下在按察司發現的。”
祁遇詹接卷宗的手指一頓,有卷宗還是在按察司,看來事情確實不簡單。
結合肖掌柜對時未卿病癥的述說,以及那晚噩夢他提到為爹爹報仇的囈語,祁遇詹心里多少有了一些猜測。
打開卷宗,祁遇詹取出一張紙,上面內容不多,他一目十行看完,之后收回去的動作很慢。
他找到了時未卿心病的源頭。
卷宗不過寥寥數語,哪里承載得住時未卿幼年的災禍和苦難。
親眼目睹爹爹和堂兄在自己面前被匪徒所殺,當時只有六歲的幼童該有多怕。
光是想想,祁遇詹的心就如同刀攪般,十分疼痛,甚至心臟每跳動一下便疼一次。
祁遇詹深吸一口氣,緩了緩心神,強自鎮定,繼續向下沉思,此事發生在時仁杰剛上任梧州后,時未卿的爹爹紀林來的路上遇到匪徒意外亡故,后來查到兇手,便結案了。
然而觀時未卿的反應,此案或許另有隱情,否則他不會在夢里喊著要為自己爹爹報仇。
祁遇詹這一刻希望它只是噩夢的囈語,但不管是什么,他可以問,現在的時未卿一定會告訴他,只是祁遇詹又猶豫了,這樣的傷口太深,他不忍心開口。
當時在場不只他們三人,還有一個人,他到遠處拾材逃過一劫的侍從。
這個侍從他也認得,就是何樓。
祁遇詹緊緊捏著卷宗,或許他可以從何樓這邊入手。
或許,他更想再等等,等到時未卿愿意開口對他說。
樊魁要查消息,卷宗他應該打開看才能繼續查下去,祁遇詹并不想太多人知道時未卿的苦痛,也許他開始查這件事,這個決定就是錯的。
“你看過了?”
樊魁直面祁遇詹,沒有一絲回避,“少爺,屬下剛拿到,還沒來得及打開,就被您派去送信了。”
那就好。
祁遇詹心里慶幸。
“這件事不用再查了。”
讓樊魁離開后,祁遇詹回了念林院,從打開的房門看到了時未卿正在聚精會神練字,手腕一懸一動一停,一個字躍于紙上。
遠遠看著,手法正確,寫得也很流暢,只是字有些丑。
難怪這么長時間,時未卿從未在他面前寫過字,即便看賬本也只是畫圈。
祁遇詹腳步變了方向,無聲地收回,守在了門口,沒進去。
一旁的何樓注意到這些,對祁遇詹禮節一笑,沒發出聲音。
祁遇詹頷首回禮,他現在也明白了,為何時未卿對何樓最為特殊信任,受了一點傷也非常在意。
不只是因為,何樓對他關心非常,還因為這是為數不多記得他爹爹的人。
午膳時,時未卿察覺到祁遇詹一直注視他的視線,放下筷子道:“早上發生了什么事,要與我說嗎?”
時未卿太敏銳,祁遇詹只得藏好情緒,用公筷給他夾了最愛吃的菜放在碗里,轉移他的注意力,“沒事,練了一上午字累不累,有沒有想要的東西,我送給你,獎勵你的用功。”
時未卿重新拿起筷子,一邊把菜放進口中,一邊認真思考,過了一會兒,他的耳朵竟慢慢紅了起來。
祁遇詹挑眉,滿眼挪揄,“時未卿,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桌子對面是正在認真干飯的方頭領和最近廢寢忘食研究藥方的紀二,時未卿側身靠近祁遇詹,附到他耳旁用氣聲道:“……忍……想要……解決……”
怕對面兩個人聽到,他的聲音模糊,祁遇詹聽的艱難,還是聽懂了,他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拒絕:“不行,換一個,是給你的獎勵,不是我。”
“這就是我想要的。”時未卿睨了祁遇詹一眼,冷哼一聲:“早晚不都有那一天。”
祁遇詹道:“撒嬌也沒用,還有你忘了答應過我的話了,我們還蓋過章,難不成才幾天失效了?”
第084章 第 84 章
“少爺, 新任布政使在辰時入城了,如今落腳在布政司衙門。”
祁遇詹估計凌非何近兩天會到,這幾日他讓樊魁一直盯著人。
只是沒想到凌非何到的時間會提前這么多, 這個時間時仁杰還在鄂州內巡查沒回來。
凌非何沒隱瞞行蹤, 他能收到消息, 想必時仁杰也會收到,他也快回來了。
祁遇詹原本就打算等凌非何到時給他送一個見面禮,算作是合作的誠意, 此事宜早不宜晚。
凌非何身邊跟著暗兵六衛,這五人是封單明親自帶出來的,武功不俗又在暗處,是應天府暗兵分部的人比不了的,樊魁去有可能會被發現。
保險些,還是他自己親自去一趟。
“我知道了,之后不用你管了, 剩下的交給我。”
祁遇詹又問道:“李雄聽怎么樣了?”
樊魁回道:“我回來時他已經可以下地, 養了這幾日, 外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他如果知道凌非何到了梧州, 會有所行動,記得把人看好, 無論如何不能讓他的行蹤暴露。”祁遇詹想起和李雄聽相識的柳管事,又囑咐:“還有柳管事,也看嚴了。”
“是, 少爺。”
兩人該說的都說完了,樊魁行了一禮離開了。
念林院正房的門關了一下午, 方頭領和何樓也被趕到一旁不讓靠近,到了晚上, 時未卿也沒出來。
若趁此期間離開,動作快些還有可能在人出來之前回來,祁遇詹看了一眼房門,帶著東西轉身離開了。
不清楚暗兵六衛具體實力,祁遇詹不敢貿然上前,他在布政司遠處就停下了,眼睛搜尋四周,要把人找出來。
此時已宵禁,路上沒有人,費了些時間,祁遇詹才靠呼吸聲辨別出那五人的位置,若不是他耳力極其敏銳,差一點就錯過了。
不愧是主角攻親手訓練的,隱匿功夫確實了得,祁遇詹小心避開五人進了布政司后院。
新舊兩任布政使都住在這,祁遇詹不清楚凌非何住處,只得進府摸清位置,免得東西送錯地方。
其實也不是完全不清楚,看暗兵六衛的保護圈,根據此多少能猜到凌非何的房間。
祁遇詹站在凌非何所住院中的暗影處,透過打開的窗戶看到正房里有三個人。
而凌非何很好辨別,祁遇詹一眼就認了出來。
書中描述凌非何很漂亮,被稱為都城第一美人,他身形欣長,俊秀風雅,清神雋秀,身上還有文人特有的氣質和莫名引人好感的親和力,可以說當得起這個稱呼。
祁遇詹收回視線,他覺得還是他的心上人更勝一籌,時未卿才應該是大魏朝第一美人。
祁遇詹嘖了一聲,把心思抽離這種無意義的事情,取下弓箭,拿出繩子把見面禮綁在箭上,射|向了房間里。
那份見面禮,不是別的,正是安和縣民田案始末,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梧州知府做下的惡事,他答應過時未卿要把知府解決了,現在正是時機已經到了。
“咚——”
房內突然響起一聲后,一只箭出現在房柱上,凌非何一驚,而后立即反應過來,喊自己的兩個侍從躲避,“小心,快躲起來!”
一邊喊著,他自己也躲了起來,從都城到梧州一路上都風平浪靜沒有波瀾,凌非何沒想到剛到梧州就有此一遭。
心道,這梧州比他預想的水還要深,凌非何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心中自此對梧州提起萬分警惕和戒備。
東西送到,祁遇詹沒管里面之人的反應,在暗兵六衛察覺到他之前,迅速地離開了。
回到念林院時,祁遇詹發現方頭領已經守回了門口。
能讓人靠近正房,看樣子時未卿已經出來過了。
去浴房快速把自己收拾妥當完,祁遇詹和往常沒什么兩樣,很自然地推門進去了。
在背后關上門,祁遇詹剛走幾步,聽見內間響起掀蓋床鋪的聲音,接著是時未卿有些慌張的聲音,“是誰?”
祁遇詹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才回道:“未卿,是我。”
“你回來了。”不知為何,時未卿聲音聽上去更加慌張了。
“嗯,我回來了。”祁遇詹一步一步靠近,嗓音低聲好聽,“怎么不問問我去哪里了?”
時未卿順著祁遇詹的話問:“你去哪了?”
不對勁。
祁遇詹皺眉,思考著他沒在的時候發生了什么事,卻在掀開帳幔之后終止了思索,后知后覺地想起下午是什么教導。
他想他已經找到答案了。
“白天你緊關房門,不讓人靠近,我沒機會告訴你,凌非何到了,我去給他送了一份見面禮,用不了多久,知府就會失去所有。”
“嗯。”時未卿不知在想什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臉色比剛才祁遇詹看到的又紅了幾分。
“知府就要得到懲罰了,聽到這個不開心嗎?”
時未卿沒注意聽祁遇詹說了什么,問道:“什么?”
“沒什么。”看了一眼凌亂的床腳,祁遇詹骨節分明的手指貼上散著熱意的臉,漫不經心地道:“我是在問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臉怎么這么紅,病了嗎?”
時未卿閃躲地垂眼,看見眼前的手指后,臉色莫名地布滿了紅霞,他強自穩定心神,一邊掀開被子躲了進去,一邊道:“沒有,應該是剛沐浴完熱氣熏得。”
祁遇詹視線從他早已干了的發絲上收回,故意沒熄燈,直接躺在了時未卿身旁,沒和平常一般把人攬在懷里,“既然無事,那便早些休息吧。”
時未卿破天荒地也沒動靜,第一次一點也不粘人。
祁遇詹閉上眼睛,面上沒有表情,心里卻在默默計算時間。
三。
二。
一。
“祁遇詹,把燈熄了。”
祁遇詹照做。
時未卿鉆進他的懷里,有些害羞又有些委屈地問:“你怎么不抱我?”
祁遇詹把人攏到懷里,在黑暗中勾起了嘴角,“我體熱,你剛剛離我那么遠,我以為你怕熱,不想讓我抱著睡。”
“我不怕熱,想讓你抱著睡。”時未卿說完,仰頭尋到了一雙柔軟的薄唇親吻了上去。
逗完人,祁遇詹還是要哄一哄的,他抵開時未卿的雙唇,吻得更深。
只是專心這個吻時,懷里人小動作漸漸增多,一會兒碰碰這一會兒碰碰那,見沒有被阻攔,竟是越來越過火。
祁遇詹廝磨著時未卿的嘴唇,把他纖長的腿拿開,說話的語氣聽起來撩人心弦,“時未卿,你今晚是不是有些太粘人了。”
時未卿又把腿移回去了,貼著祁遇詹的嘴唇道:“那你喜歡嗎?”
再繼續下去誰也沒法睡,祁遇詹把亂動的人制住,緊緊攬在懷里,“不喜歡,趕緊睡覺。”
時未卿垂下眼眸,牽起祁遇詹的手引著到地方,他顫著睫毛小聲道:“祁遇詹,我難受。”
第085章 第 85 章
意識到掌心碰到的是什么, 祁遇詹繃緊了額角,緊咬了后顎一下。
“時未卿,我勸你不要誘|惑我, 解決親事前, 你最好還是珍惜這段時間, 畢竟它可能是你最清閑的時候,我現在不碰,你不代表我不喜歡這件事, 是因為我現在一直在忍著,你要是繼續惹我,我擔心你以后會承受不住。”
時未卿沒想引|誘祁遇詹,他是因為看了教導嬤嬤給的圖冊,又兼之被祁遇詹發現才變成了現在這樣。
聽到祁遇詹說這樣的一番話,他耳朵已經紅得幾欲滴血,紅暈沒有停止, 還在向臉頰漫延。
時未卿現在是既害羞又慌又有些期待, 他手指驀地收緊, 將祁遇詹胸前的衣領揉成了一天, 嗓音似擠出來一般,細弱蚊聲, “我沒有想……誘|惑……”
時未卿確實心疼祁遇詹忍得太辛苦,但今天真的只是意外,他也沒預料到會產生這樣的反應。
既然成了現在這樣, 他接下來的動作只是順勢而為,并不是刻意為之。
不是刻意為之就不是引|誘, 時未卿如實想。
祁遇詹差點被時未卿的解釋氣笑,貼著他滾燙的耳朵似笑非笑問道:“是嗎, 那你現在在做什么?”
“我什么也沒做。”時未卿被貼近,猛地一顫栗,他顫著眼瞼搖頭,“我難受……”
祁遇詹收緊手指,問道:“什么也沒做會變成這個樣子?”
時未卿抿了抿嘴唇,堅持自己的想法,“你一靠近,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哦?”祁遇詹反問一聲,嗓音變得慵懶,“平日里碰也沒事,你說你什么也沒做,時未卿,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眼前的人像變了個人,完全沒了平日的寵溺和溫柔,時未卿把頭埋進祁遇詹的懷里,眼中剛下去的委屈又聚集,“我沒有。”
“都這個時候了,你覺得撒嬌還有用嗎?這一次不弄明白,下一次再犯我真的沒法再忍了。”
祁遇詹說的是實話,心上人在他面前是這個模樣,他又不是柳下惠,現在他幾乎把前半生的意志力全都用上了,雖然嬤嬤查完了守宮砂,但時府終歸不是合適的地方,他不能在這里做什么。
時未卿抿了抿嘴唇,羞得閉著眼睛也要辯駁:“嬤嬤已經查完身了,你為什么還要忍?”
祁遇詹讓自己的心腸冷硬起來,“這個借口說服不了我,說吧,你到底做了什么?”
“沒有。”時未卿搖頭,仍然堅持著。
祁遇詹終于被氣笑,他沒想到時未卿的執拗用到了這個地方,他低笑了一聲,“是嗎,希望你不要后悔。”
他決定換個方法,堵不如疏,既然拒絕阻止不了時未卿,那就順著他來。
祁遇詹手動了起來。
不知何時,時未卿的胸膛起伏不定,呼吸開始急促起來。
祁遇詹將時未卿攏在身下,趁他無法注意的時候,微微起身,另一只手臂一伸,翻起床鋪,輕松拿到了壓在底下的東西。
他繼續動作,把東西懸在時未卿面前,嗓音如情人低語般:“這是什么?”
時未卿聞言睜眼,內間已經熄了燈,借著外間微弱的燈光,細細看了半晌,越看越熟悉。
認出眼前是何物后,時未卿身體驀地僵住。
祁遇詹停住動作,“嗯?怎么不說話,是沒認出來,還是不想說?不說我就……”
他俯身,湊近時未卿,灼熱的鼻息噴灑在他耳邊,帶去了幾個讓他害羞的字眼。
時未卿臉頰發熱,低不可聞地回道,“是避火圖。”
說完,時未卿似乎不愿見人般,抬起手臂擋住了眼睛。
祁遇詹見此,心道這才哪到哪。
只有把時未卿逼迫到極致害羞,他才能沒有心思再想這些。
祁遇詹手繼續著,問道:“時未卿,你看了幾個圖?”
時未卿聞言,腰身一顫,咬著嘴唇沒說話。
祁遇詹繼續問:“看了多長時間?”
時未卿手指虛勾祁遇詹的手腕,被逼問得喉間嗚咽了一聲,已經張不開口說什么。
祁遇詹又笑了一下,完全不著急,過來一會兒,停在了最緊要的時候,他問道:“你最喜歡看哪一個圖?最不喜歡那個圖?覺得哪個圖最難?哪個圖最簡單?”
時未卿無力地仰頭輕哼,聞言后,他捂著眼睛搖頭,出口聲音里鼻音濃重,露出了求饒的意味:“我不知道。”
祁遇詹靠得近,他低下頭,鼻尖蹭到了的濕潤眼尾。
不知道要留多少淚,才能把眼尾浸得這么濕,祁遇詹心里嘆了一口氣,他的已經心軟了,“還要我繼續問下去嗎?”
時未卿眼角又劃過一滴淚,嗓音嗚咽著軟語,“不……不繼續……睡覺……”
時未卿羞得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那些問題如同把他剝開放在了眾目睽睽之下,沒有一絲遮攔。
吻去他眼尾的淚珠,祁遇詹達到目的沒再為難人,估計剛才那些已經夠時未卿安分一段時間,他大度地為他做好了后續。
手需要擦,另一只手他習慣性伸到懷里,想起那是時未卿給他繡的帕子后,把手停了下來。
時未卿呼吸還沒平,輕輕喘息著,被祁遇詹放到一邊,又見他起身離開,本想支著手起身,動了下手臂發現一絲力氣也沒有,只剩下酸軟。
他只能轉頭,發出的聲音里還帶著鼻音:“你去哪?”
聽著有些慌亂的聲音,祁遇詹回身安撫道:“我去打些水來,否則你這滿身的汗怎么睡覺。”
時未卿掩耳盜鈴般,又用手臂遮住眼睛,轉過頭沒說話。
他已經說不出話了。
祁遇詹避開其他人,在看見他突然低下頭的方頭領面前打回來水,給時未卿擦拭一遍,又將床鋪更換了一套。
床上還有那本今晚罪魁禍首的圖冊沒有處理。
時未卿不敢再看它一眼,祁遇詹什么時候取走放在哪里,他也不想知道了。
祁遇詹將人摟在懷里,親了親不少時間才把人哄睡了
早上起床時,時未卿埋在祁遇詹懷里,仍是不愿出去。
祁遇詹輕輕拍了拍時未卿的后背,低聲輕哄:“好了,除了我們兩人,沒有人知道昨晚發生了什么。”
自己做的自己承擔,祁遇詹又哄了好一會兒才紅著臉起了床。
祁遇詹直接忽略了方頭領,現在要是說出來,時未卿今天大約一天都不會見人了。
然而今天是時仁杰為凌非何設的接風宴,他不需要出席,也要被時仁杰安排見一見凌非何。
*
晚上接風宴開始,沒過多久,時未卿被何樓請到前廳后門,兩人站在了屏風后面。
何樓為時未卿指認,怕人聽見,他壓低了聲音:“少爺,那位就是您未來的夫君。”
時未卿冷著目光看了過去。
前廳中,恰巧時仁杰正在與凌非何說話,“凌大人年少有為,鄂州推行攤丁入畝的政策,就全靠了凌大人,鄂州全部官員上上下下都會全力配合。”
話音落下,底下自有官員迎合,絕不會讓時仁杰說完之后冷下來。
“接下來就要仰仗凌大人了。”
“下官敬凌大人一杯!”
凌非何坐在下首左側首位,不用說就知道今晚他是除了時仁杰這個鄂州巡撫外官職最高的人。
凌非何笑著舉杯回敬,低頭飲酒時淡了目光,還沒查到昨晚來人是誰,他給的東西是真是假,所為何事,雖然眼中接風宴上眾人皆是和樂融融,一派友善和氣,但他心底仍是不敢掉以輕心,滿是戒備。
一番推杯換盞之后,時仁杰話鋒一轉,“好了,今日是為凌大人和齊大人設的接風踐行宴,我們不談公事。”
底下官員接到時仁杰的視線,知道又到他們說話的時候,文人總有些雅興,紛紛一人一句的談起了興趣愛好。
不知何時,某位官員提到了家眷,之后就被引到了凌非何是否成家身上。
凌非何握著酒杯的手指動了一下,回道:“尚未娶妻。”
一位官員捋了捋胡子,一副關心晚輩人生大事的模樣,笑呵呵地問:“凌大人是否定親?”
凌非何回了一笑,溫聲道:“也未。”
時仁杰順勢接過話,“不知凌大人近來可有成親意愿,我有一個容貌極美的兒子,或許能配得上凌大人,佳人配才子,不知凌大人覺得如何?”
他對自己兒子的容貌極有信心,他覺得即使是都城第一美人的凌非何也不及他的兒子。
他的這個想法倒是和祁遇詹不謀而合。
凌非何穿到大魏朝時間不短,不會以為時仁杰說的兒子是男的,能許配給男子身份的,只會是哥兒。
他下意識想要拒絕,不說他的哥兒身份,就說他的性格和認知也接受不了這樣的盲婚啞嫁。
但想到昨晚發生的事,凌非何改了出口的話:“能娶到時大人之子,是晚輩的之幸。”
時仁杰滿意凌非何的識時務,率先舉起酒杯,溫聲道:“好,我非常欣賞子侄的才能,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底下官員緊跟著舉杯,皆開口祝賀時仁杰和凌非何。
“恭喜凌大人抱得美人歸。”
“恭賀大人覓得一良婿。”
時未卿垂眸,斂起眼中的嘲諷,聽著他如同物品一般,以這樣的方式被自己父親送了出去,極其草率地敲定了親事。
第086章 第 86 章
宴上官員尤其熱情, 都湊向凌非何,到他面前敬酒,不多時, 凌非何喝了五分醉, 料到再喝下去今晚不能再清醒, 他起身直言道:
“諸位,在下不勝酒力,去外面散散酒。”
眾官員一點沒有宴會主角離席的不悅, 皆非常友善。
“凌大人去便可。”
“就是就是。”
在凌非何離開后,其中一位官員端起酒杯對著身旁官員舉了舉,不明意味道:“或許散酒時還會遇到美人,也說不定。”
他身旁的官員也舉起酒杯,回了富有意味一笑。
何樓等的就是這時候,他上前一步,湊近時未卿道:“少爺要不要出去轉轉。”
“這種拙劣的計策, 父親是在騙孩子, 覺得我看不出來?”
“大人也是為了少爺著想。”
何樓留在時府沒有跟著時未卿, 是怕他和時仁杰離心, 該得的被徐氏搶走,世人都知道有了后母就有了后爹, 即便徐氏表現出來的一直慈愛,但他一直沒忘對這點提防。
這門親事何樓也是非常看好,否則他不會那么服從時仁杰的命令, 尤其在教導一事上完全服從。
如同現在,何樓也希望時未卿多了解為了夫君一點, 或得到未來夫君喜愛,未來的日子才會過得容易些。
女子和哥兒嫁人就相當于第二次投胎, 好與壞和夫君有莫大的關系,他也知道張頭領是個好的,但也和林觀有相同的顧慮,張頭領終歸不是個良人。
何樓心里嘆了一口氣,希望少爺能明白他們的良苦用心。
“少爺去見一見吧,誰見了少爺會不喜愛呢。”
時未卿看了何樓一眼,絲毫沒有理會他的苦口婆心,冷笑一聲,“不去。”
說完,時未卿干脆利落地轉身離開了。
念林院有一從月季,和時仁杰書房背后的相同。
這從月季正對著內間,推開窗戶一眼就能看到,祁遇詹負手站在窗前,手里把玩著時未卿送他的香囊,思緒飛到了那一日看到的卷宗上。
卷宗上記錄了紀林的忌日。
祁遇詹算著時間,忌日已經近在眼前,后日就是,這幾日時未卿情緒都不高,看上去很低落。
也是因此,祁遇詹一直沒找到機會開口詢問曾經發生過什么。
祁遇詹有預感,或許忌日是個契機,他記得回時府那天時未卿要對他說些什么,總覺得和這個有關。
即便無關,祁遇詹想過了忌日便問一問,這樣看著時未卿低沉,卻無從下手幫他,這讓祁遇詹有一種無力感。
他一直都只想時未卿開心些,再開心些。
“吱呀——”
房門被推開。
猜到是時未卿回來了,祁遇詹關上窗戶走了出去。
見時未卿一臉陰郁,祁遇詹走上前,輕輕揉散了他皺起的眉頭,“怎么不開心?是誰惹的?”
時未卿伸出手臂環住有力的窄腰,把臉貼在溫熱的胸膛,低聲道:“他把我送出去了。”
他已經不想再喚那個稱呼。
他?
送出去了?
“送不出去,你在我這哪也去不了的,就是時大人也做不到。”祁遇詹收緊手臂,用懷抱給時未卿安慰,他俯身碰了碰對方的眉心,想了一下,問:“凌非何同意了?”
“嗯。”時未卿發現祁遇詹的話有一種魔力,明明沒說什么,但只是聽著就能被輕易被安慰到,他現在已經恢復了過來,“凌非何同意了,他同意要娶我為妻。”
這次換成了祁遇詹皺起了眉頭,他驚訝凌非何居然會同意親事,而且變得事不止這一個,時仁杰還把為妾變成了娶妻。
書中并凌非何沒同意這件事,接風宴上在其他官員問時,他直接說了自己有婚約,時仁杰便把時未卿送他為妾,最后被凌非何直接以不納妾為由拒絕了。
現在事情變成現在這樣,是發生了什么?
今晚的源頭是凌非何的變化。
祁遇詹突然一頓,他懷疑凌非何的變化和他昨晚做的事有關,或許凌非何是被他影響力。
若要論起來,自己也是惹時未卿不開心的人。
“抱歉,凌非何的變化可能是因為我。”祁遇詹親了親時未卿的紅唇,慢聲解釋:“昨晚他收到那些信息應該是有所戒備,我沒想到他會因此改變態度和行事方式。”
祁遇詹又道:“現在我也不確定他是怎么想的,明天我們需要去找他試探試探。”
剛好試探試探凌非何為人。
“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時未卿對祁遇詹永遠也怪不起來,瞬間沒了脾氣。
“怪我也沒關系。”祁遇詹嘆了一口氣,“你在我這實在是太乖了。”
乖的程度甚至到了,很多時候他都忘了,時未卿是書中手段狠辣的小反派。
“你對我這樣,我怎么怪得起來。”想起祁遇詹剛才說的話,他仰著頭問,“你昨晚出去?”
祁遇詹笑了一聲,滿眼興味地垂眼看著他,“你不記得昨晚我說得話了?都不記得了還是不記得一點,需不需要我把全部再說一遍。”
畢竟全忘了,對他來說可不是件好事。
時未卿不知想起什么,耳朵肉眼可見的變紅,他把頭埋在了祁遇詹胸前,討饒道:“我不是問那些。”
看來他還記得。
祁遇詹沒再抓著不放,抬手摸了摸似乎無形中冒著熱氣的發頂,輕輕撫了幾下,他已經猜到那是對方正慌亂,沒法注意和聽清他說了什么。
“我把安和縣和知府的習慣罪證給凌非何送去了,知府也蹦跶不了多久了,有人替我們收拾他,還是物盡其用那樣。”
梧州知府是凌非何扳倒時仁杰的突破口,即便他不做什么,等封單明來梧州之后也會讓他皮都不剩。
書中封單明要在一段時間才能過來,但這次有了他送的信,相信封單明用不了多久就會來梧州。
這也就說明知府的好日子沒有幾天了。
時未卿道:“我想自己動手,我自己的事不想假借他人之手,而且親自動手才有報仇的感覺。”
祁遇詹手頓了一下,道:“就當是我迷|信吧,我總覺得殺生不好,會影響一個人的運勢,在萬不得已的時候,我們為了活命沒辦法,除此之外,不如就讓該解決的人解決,不去沾染殺業,就當是為了多陪陪我,你可以答應我嗎?”
那一晚的刺客,祁遇詹下手之后就有些后悔了,接下來還有幾天不良反應,只不過被他掩飾過去了。
而且書中時未卿就是誅殺的官員太多,不管善的惡的,最后他才沒了退路。
時未卿一瞬不瞬地看著祁遇詹,他從小被縱容著只要惹了他,可以隨意打殺,“我做的不對嗎?”
祁遇詹放緩聲音,道:“不完全對,也不完全錯,當一個人渾身沾滿血腥,習慣了殺人之后,他會變得越來越麻木,再也發現不到美好的事物,我只是希望你能懂得尊重生命,熱愛生命,熱愛人生,能感受愛與溫暖,開心過好每一天。”
時未卿這次突然意識到夫人對他并非是真的好,有了對比才知道,真的對他好是什么樣。
“好,我答應你。”
時未卿手指捏緊祁遇詹腰上的布料,道:“為了我們的以后。”
*
時慧瑤今日和時仁杰一前一后回了時府。
時慧瑤用完晚膳后,聽到侍從無意中提到他不像話的兄長今日確定了親事,還是都城有名有貌又有才能的男子。
時慧瑤本就不虞的心情,更加不好了起來,回了房間后,隱藏的性情時間露了出來。
摔了幾個瓷瓶,時慧瑤才將將順了氣,對著一旁心腹侍女道:“我自幼跟隨外祖父學習,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在都城也頗有些才名,才能得都城那些勛貴一個眼神,憑什么他時未卿什么也不會,只會在外面惹是生非,整日和男子廝混,就會嫁個這樣的好的夫婿。”
心腹侍女勸道:“小姐何必羨慕他,您之后必定是要嫁給勛貴,沒準還能嫁上皇親貴胄,他們哪一個不是身份尊貴的,豈是一個小小的布政使可比。”
“一個小小的布政使?你小看他了,我雖沒見過他,也知道都城對他的傳聞,他可是前程最好的狀元郎。”
時慧瑤不屑地笑了一下,又道:“若是時未卿未來的夫君不喜歡他,再好的良人又有什么用,我自是要嫁勛貴,但這個狀元郎我也要俘獲,我要讓他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讓時未卿活成一個笑話,到時候任他長得再美也無用。”
這么多年,時慧瑤沒少讓時未卿背鍋,心腹侍女看在眼里,對她家小姐要做的沒有任何懷疑,憐憫道:“也是白白浪費那張臉蛋,只能慢慢老在后宅深處,得不到郎君的憐愛了。”
時慧瑤派人一直關注著前院,凌非何出了前廳,就有侍從告訴了她。
前后院的交接處的死士已經被撤走,時慧瑤去前院沒有任何阻攔,走了沒多久,在湖邊亭發現了她要找的人。
左丞相管她管得嚴,以至于在都城那么長時間,時慧瑤也沒機會見一見這個都城第一美人。
她知道凌非何是美的,心里自然有了準備,只是時慧瑤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美,簡直是完全符合她對未來夫君的幻想。
這一刻,時慧瑤對時未卿的嫉妒達到了頂點。
凌非何前途不可限量,魏帝和他的外祖父全都看重,未來還很難說,若是她嫁這樣的人,也不算辱沒了自己的才貌家世。
第087章 第 87 章
時慧瑤突然改變了想法, 與他成親之人為何不能是她呢。
把凌非何和時未卿那個放浪跋扈的人配在一起簡直是可惜了他的才能,也就只有她這樣的才女在不綴他的名頭。
時慧瑤眼中不可抑制地升起自得,靠近湖心亭的每一步腳步都是勢在必得。
梧州園林在大魏朝也排得上名號, 時府身為一行省之首的住處, 府中布置更是差不了哪去。
其中景致屬前院最好, 而前院精華之處就在前廳不遠處的人工湖。
凌非何坐在湖心亭慢慢醒酒,慢慢欣賞著湖邊怪石林立的太湖石,在光影中它們如山般重巒疊嶂, 辨不清真假。
對古代能工巧匠幾番感嘆,凌非何回神,此時已經醒的了幾分,是時候回到宴上,畢竟他是主角,離開挺長時間并不合適。
他正要離開,發現附近侍從都不見了, 只剩下他一個人, 凌非何警惕戒備是有, 但他沒有任何慌張, 這個接風宴上他的表現可以說是沒有什么破綻。
時仁杰即便是昨晚送信息的幕后主使,他也不可能會在自己府上讓他出事, 否則即便時仁杰脫罪也會惹得一身腥。
就他所知,時仁杰是一個城府深非常愛惜羽毛的人。
何況現在局勢不明,不說那些信息是假, 若是真的,送信一方也不一定是敵對一方。
凌非何突然腦中一閃, 他想起剛剛宴上同意的親事,想到了一種可能。
或許這是時仁杰故意為之。
看到遠處身形款款走過來的身影, 驗證了他的猜測。
做戲做足,為了不讓人看出破綻,凌非何垂眸,起身理了理外袍,站在亭中靜等。
等人到了近前,迎著燈光,凌非何發現正在走近的不是個哥兒,而是個女子。
與他猜測并不符,察覺到不對,凌非何轉身打算從亭子另一邊離開。
見人要走,時慧瑤開口阻攔:“凌大人在兄長?凌大人不必等了,兄長不會來了。”
凌非何背對時慧瑤,遮住了眼中閃過的情緒,通過她的話確認了她的身份。
這個女子是時仁杰的女兒。
凌非何一時難以分辨出這是誰的安排,不管怎樣,即時躲開總是沒錯,他沒有接著時慧瑤的話問時未卿為什么沒來,在這繼續糾纏,他維持姿勢回道:“既如此,在下先行一步。”
任憑時慧瑤在身后再說什么也不再理會,凌非何直接回了宴上。
在他回去途中,一名管事出現在時仁杰身側,對著他耳朵小聲耳語一番,接著時仁杰點了點頭。
管事離開后,在座官員都是察言觀色的好手,很容易看出來他的好興致,紛紛舉杯恭賀。
此時正趕上凌非何進廳,他一抬頭無意中對上了時仁杰愈加欣賞的目光,那雙眼睛之中是明顯的滿意。
凌非何落座后回敬一杯,想起剛才零星一瞥,發現時仁杰的女兒相貌不俗,也是一位美人,心道原來那是對他的考驗。
因著昨晚誤會的考驗,為了不讓人發覺他知道了,把事圓下去,并在時仁杰面前表達出十足的誠意,凌非何第二天早上便送來了拜貼,邀請時未卿共同出行。
按照哥兒在大魏朝的地位,不受寵的哥兒一生都難出幾次門,受寵的哥兒定了親就不允許再見未來夫君。
時仁杰為數不多的優點,就是在這方面對時未卿要求沒有禮教一樣的嚴苛,再加上凌非何言辭懇切,沒有半分輕視的表現,時仁杰樂見其成地同意了。
或許是因為自己兒子親事確定了下來心情不錯,又或許是因為忌憚李四的原因不能動祁遇詹。
那晚刺殺的第二天,時仁杰就收到了林觀的信,知道了時未卿對祁遇詹的在意程度,也或許是因著時未卿婚事,動不得這個面首身份。
以上并不能完全影響到時仁杰,最重要的是,凌非何的才智和能力不是一屆只會武力的江湖草莽可比擬的。
他相信時未卿和凌非何接觸之后會漸漸傾心,都城和凌非何任職的蘭靜縣那一大批傾慕者就是證明。
所以才有時仁杰的妥協,只要祁遇詹不破壞這個親事,對他便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時仁杰看了拜貼就讓何樓送來了念林院。
時未卿打開拜貼,快速看了一遍,“凌非何邀請我出去?”
何樓笑瞇瞇地回道:“是的少爺,凌大人是不可多得的良婿,少爺一定要把握住機會。”
說完,何樓突然意識到不對,還抬眼看了內間內間一眼,見祁遇詹正在洗漱,似乎沒有注意到他說什么才放心。
又苦口婆心地叮囑幾句,何樓才離開。
時未卿拿著拜貼走回內間,遞給祁遇詹,眉頭輕皺道:“我還在想要找什么借口能出府,沒想到這人直接把機會送來了。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
祁遇詹接過拜貼隨意扔到春凳上,親了親時未卿的眉心,從另一個水盆中擰出帕子,拾起他白皙細嫩的手輕輕擦拭,“總歸是省了我們的事,這沒什么不好的,管他現在要做什么,我們去看看就知道了。”
把帕子扔回水盆,祁遇詹把時未卿的手握在掌心,他頓了一下,他感覺時未卿的手似乎不像以前那么涼了。
沒有聽見時未卿的回聲,祁遇詹把手問題抬頭發現他還皺著眉頭思索。
“好了,別想了,眉頭再皺就成山峰了。”祁遇詹拉著時未卿去小膳廳,一邊走一邊道:“要是還不放心,用完早膳找聞風樓的人問問昨晚發生了什么事。”
時未卿道:“你是說,可能會與凌非何離開宴上散酒那個時候有關?”
“或許吧,我是看你太耗費自己的精力,給你找找消息和證據,讓你別把自己逼得太累。”
祁遇詹抬起掌中的手放在嘴邊,落下輕輕一吻,安撫道:“別擔心,一切有我,若凌非何執意娶你,你就用我這個面首欺負他。”
他發現自昨晚聽到凌非何同意親事后,情緒有些不太好,有些焦慮。
“到時候你要配合我。”時未卿被哄得微微彎了嘴唇。
“當然。”
見人好了一點,祁遇詹放下了心,走在路上,他總覺得忘記了什么事情,卻一時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便不想了,祁遇詹打算順其自然,該他想起的時候自然也就會想起來了
用完早膳后,紀二找來聞風樓隱藏在時府人,時未卿從他口中知道了湖心亭的事。
“這下放心了吧,應該是你沒去,才有了今天這個邀請,這說是巧合倒也合適。”
“我們去吧,我到要看看他要做什么。”
祁遇詹又道:“徐氏異常還在查,現在沒查出來什么,我覺得你這個妹妹似乎也不是你以為那樣。”
大魏朝對女子再寬容也不允許黑夜私會外男,又是孤男寡女的情況下,而且這個男還是自己兄長未來的夫君。
時慧瑤的心思怎么看怎么不純。
時未卿垂眸,他自從對徐氏有了以往不同的發現后,心里已經有了準備,“從前我不知道真心對一個人好是什么樣子,但自從遇見你后,我知道了,我回憶起來,徐氏很多地方都經不起推敲,對她不必再查下去了,謀反證據搜齊之后我們就離開。”
祁遇詹將時未卿抱在懷里,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好,讓紀二把人撤回來,安排到時大人身邊。”
到了時間,紀二留在念林院發愁怎么把人調到時仁杰身邊,方頭領跟著兩人出了時府。
第088章 第 88 章
凌非何約的地方在天香樓, 大約是要一起用午膳,把時間定在了臨近中午的時間。
天香樓在梧州有些名氣,與墨蓮居相比, 天香樓更傾向于普通人, 來往之人都是平民百姓, 很少見到官員豪紳。
祁遇詹不知道凌非何為何把地方選在天香樓,若要演戲給時仁杰看,選在墨蓮居更合適些。
而時仁杰就好猜了, 他要用墨蓮居的人拿捏時未卿,自然不會讓他接近墨蓮居的人。
天香樓距離時府有些路程,他們到了之后已經快到午時,這個時間估計凌非何已經到了。
方頭領去停馬車,祁遇詹和時未卿先進了天香樓。
“……彬州府這位大人經過幾天徹查,依舊沒有一絲線索,失竊那晚府中之人連一個人影都沒見到, 那筆巨額銀子難不成是不翼而飛了, 還是老天爺發現貪官專門欺壓百姓無惡不作降下來重罰。”
進去之后, 祁遇詹發現說話之人是天香樓的說書人, 他剛一靠近時就注意到了這個聲音。
祁遇詹發現說書人的主角好像是他,他想起當時在梧州及周邊州府收集罪證時, 順手小小懲治的貪官。
說書人正在說的這個官員,祁遇詹還有印象,他記得路過他府上時, 這個官員正在命手下清點收刮的民脂民膏。
發現這些之后,祁遇詹秉著取之于民, 用之于民,最后那些銀子就是從哪來回哪去了。
祁遇詹以為傳一段時間, 人們就會被忘了,沒想到他這個馬甲做的事已經到了廣為流傳的地步。
此時,時未卿也發現了這件事情,他走在祁遇詹身側,看似不以為意,只是因為帶著錐帽隱藏了說話的口型。
“這說得人怎么有些耳熟?”
祁遇詹一邊側耳傾聽找凌非何的位置,一邊回道:“確實有些熟,你知道是誰嗎?”
時未卿曾經把他查到的張三傳聞給祁遇詹看過,說書人現在正在說的內容包括在里面,他知道時未卿是想和他逗著玩兒,他自然樂得配合他。
這時店小二熱情地迎了上來,時未卿止住了聲,沒再說下去。
“二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祁遇詹回道:“我們找人,是一位凌姓年輕郎君,我們姓時。”
“客官稍等。”店小二回柜臺翻看一眼賬冊小跑回來,“二位客官請跟我來,從此處上到二樓,您要找的人在玄字包間。”
祁遇詹應聲跟著店小二走去。
說書人的聲音還在繼續:“就在衙役們一籌莫展擔心被大人遷怒腦袋搬家,又害怕老天爺對他們也降下責罰時,事情出現了轉折,他們聽到了一個傳言,聽到之后他們大覺驚訝和巧合,隔壁州竟然也發生了和他們大人一模一樣的事情,衙役們猜測,這會不會是一人干的,于是他們多方打聽,沒想到他們竟然把元兇找出來了!”
在說書人背景聲中,三人走到了樓梯處。
前面就是臺階,為避免身旁之人視線被擋摔倒,祁遇詹伸出手臂抬到了時未卿身側。
時未卿看見把手搭了上去,借著這個機會,繼續剛才說的話:“不如你求我,沒準我可能會告訴你。”
他的話剛落下,說書人便道:“相信諸位都想知道是誰,這個人就是——”
“張三!”
“大俠張三!”
“大俠做的好!”
祁遇詹挑眉,向下掃了一眼被打斷了也不生氣的說書人。
說書人好脾氣地笑了一下,拍了一下醒木,繼續道:“這聲大俠可不是白叫的,傳說張三大俠武功臻至化境,可飛葉摘花,來去無蹤!”
有一江湖人打扮的客人抱拳問道:“有沒有人見過張三大俠,在下實在佩服,想瞻仰瞻仰。”
說書人撫著下頜的胡須慢悠悠道:“郎君怕是要失望而歸了,張三大俠已經很久沒有消息了,想見一面,怕是不成。”
臺階下的一桌竊竊私語:
“前幾天孔府突然把張三大俠的通緝令撤了,會不會是把人抓到了?”
“不可能,我聽說大俠兄弟李四出現在孔府,大鬧了一通,第二天通緝令才撤,要是張三大俠被抓,現在也應該被救回來了。”
“什么李四,快給我說說!”
“就是……”
那些聲音自動傳入耳朵中,祁遇詹轉回頭,看了一眼手臂上收緊了一點的手指,笑著道:“求你,告訴我吧,那人到底是誰。”
被說書人破壞了興致,時未卿已經不想繼續玩了,“底下已經有人說了。”
“我沒聽到。”祁遇詹看了一眼背對著他們的店小二,湊近時未卿耳邊低聲道:“別人說的不算,我只想聽你說,你親口說的我才聽。”
時未卿放松手指,輕輕搭在肌肉緊繃的手臂上,“那個人就是張三大俠。”
祁遇詹面上沒有過多表情,問道:“你見過張三嗎?”
時未卿也配合他,回道:“見過,還見過不止一次。”
“你喜歡張三嗎?”
“自然喜歡。”
祁遇詹又問:“那小郎是喜歡張三大俠還是喜歡我?”
時未卿也抬頭看了一眼店小二,道:“都喜歡。”
祁遇詹聲音里摻雜了笑意:“不得了,你這個小郎有些花心哦。”
時未卿抿了抿嘴唇,辯駁道:“我才沒有。”
祁遇詹點頭,“嗯,我相信,因為兩個人都是我。”
時未卿在錐帽中肆意地彎著眉眼,在袖袍遮擋下,一點一點把手移到了寬口的掌心,最后緊緊握住了。
兩人說話聲音不大,天香樓內又雜音很多,其他人聽不到兩人說的話。
有人注意到正在上樓梯的兩人,靠近在一起也沒覺得如何,只覺得這哥兒實在嬌氣,上個樓梯還要侍從細心服侍,隨意看了一眼,便無趣地收回來,畢竟能得他們喜歡的都是孕痣鮮艷又乖巧的哥兒。
隨著樓梯階數越踩越多,樓下雜音干擾力減弱了一些,祁遇詹順著聲音發現了凌非何的位置。
他的包間不只有凌非何一人,還有一人在與他說話。
不僅如此,他還在凌非何隔壁包間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二樓玄字包間。
凌非何提早到了很長時間,此時他正在聽暗兵六衛衛長六一的稟報。
六一前天晚上便連夜去了安和縣,這個時間他剛回來。
第089章 第 89 章
六一跪在凌非何面前回道:“大人, 屬下順著那份消息查,確實發覺了問題,安和縣官員正在隱藏和銷毀侵占民田的罪證, 若不是此人提醒屬下在這時候去一趟, 若等大人推行攤丁入畝時發覺, 再查起來會很有難度。”
六一是一個面容普通的年輕男子,這樣的容貌扔在人群中極其不好分辨,他一身平民的打扮, 要想找出他更加不容易。
“起來吧,這一趟辛苦了。”凌非何起身扶起六一,卻被他不著痕跡躲了過。
六一深知他們侯爺的心思,即便大人同是男子,若是知道與對方有肢體接觸,必定會給他穿小鞋。
“謝大人。”六一動作麻利的起身。
凌非何沒察覺六一的動作,他的心思大部分在那晚送來東西的人身上。
“既然安和縣這份消息屬實, 那么知府那份也可能為真?隔壁就是知府, 你能聽到他們在說什么?”
六一走到窗邊凝神靜聽, 過了一會兒后回道:“大人, 他們在談論安和縣,與知府說話之人是安和縣縣令派來送信之人, 他說安和縣牢里放回去的刁民又不安分了。”
凌非何也走到窗邊,“看來那份消息是不是著真的,知府和安和縣都脫不了關系。”
六一向旁邊移動, 留出位置,“大人, 說起來,此次去安和縣屬下還發現了有一伙自稱石幫的人, 在幫助失去田地的百姓,此人所說的很大可能與他們有關,而且若非他們,屬下也不會在一天時間查驗出安和縣的問題。”
凌非何手指輕輕敲著窗沿,“你們五人分成兩隊,一隊去安和縣從他們口中的刁民和石幫之人開始調查,一隊留在梧州盯緊知府。”
六一遲疑了一下,道:“大人,盯著知府六二一人即可,去安和縣屬下一人足以,余下三人還是要保護大人安全。”
那晚的一箭讓暗兵六衛后怕到冷汗不止,他們慶幸此人沒有殺意,否則他們只能以死謝罪,即便如此也挽回不了任何。
他們已經失職一次,絕不會有第二次。
凌非何道:“公事要緊,我身邊留一人便可。”
六一堅持,跪地道:“對于此行保護大人安委才是首要,屬下保證絕不會誤了大人的事。”
凌非何聽見六一跪地聲回頭,他和暗兵六衛相處時間不過半月,還不太了解他們,既然六一這么說,凌非何打算相信他們一次,畢竟那位侯爺從來沒有拖過后腿,與之相反,還幫助了他很多。
凌非何伸手要扶人,“罷了,就按你說的。”
天香樓的設計,在包間可以聽到樓下說書人的聲音,想起剛才聽到的,六一道:“大人,這件事會不會與那位傳言中的張三有關。”
六一一直以為,世上巧合之事很少,多是人為。
凌非何略微沉吟,“也有可能是時仁杰擾亂我,排除異己或者試探我是否可以為他所用,事情還不清楚,現在下結論太早。”
凌非何想著昨晚的親事,他更傾向于時仁杰要拉攏他,現在左丞相在朝中勢大,徐番就不止一次籠絡過他,都被他巧妙化解了,現在到了他的大本營,大約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二位客官這邊請。”
店小二先一步踏上二樓,他回身看祁遇詹二人。
祁遇詹對著店小二略一頷首,表示知道。
即將踏上二樓時,身后有人距離越來越近,祁遇詹回頭掃了一眼,發現是方頭領跟了上來。
祁遇詹一邊牽著時未卿跟著店小二繼續走,一邊想著聽到的玄字包間里說的話,原來凌非何把地方選在天香樓,是因為知府也在這。
聽凌非何和另一人之言,祁遇詹知道他們已經開始相信他送的見面禮,并準備查證,接下來就是時間問題了。
祁遇詹此行的目的有兩個,一個是讓凌非何拒絕這門親事,另一個則是他查驗那些罪證。
現在他已經達到了目的之一,即便凌非何態度和行為方式與書中大相徑庭,也不會影響到他。
但另一個就有些困難了,以凌非何對時仁杰的警惕,局面沒有變化之前,他對親事只會表現出同意的態度,不會拒絕。
不想時未卿沒準備被氣到,祁遇詹抓住空子,湊到他耳邊快速將發現給他說了一遍。
時未卿頓了一下腳步,他現在心情有些不好。
祁遇詹心里嘆了一口氣,為了哄人,看來一會兒進到包間,他這個面首需得賣力表演了。
店小二敲開包間門,凌非何應聲開門。
祁遇詹從打開的門看過去,里面只剩下凌非何一個人,視線越過他看向身后,窗戶還開著,那個暗衛應是從窗戶跳了出去。
凌非何把人迎到里面,送走店小二關好門,回身行了一禮,聲音溫和,“請恕在下失禮,原本此次應是外出游玩,但在下不清楚時少爺忌諱,便擅自做主選了這里。”
有了哥兒對比襯托,大魏朝女子地位不算太低,未婚男女未定親之前甚至可以相約出游,凌非何在時仁杰面前表出的誠意就是對他的兒子沒有任何看低的表現。
沒心情和凌非何虛與委蛇,互相試探,時未卿一進包間就摘下了錐帽,他絲毫沒有掩飾脾氣地坐在主位,直接開門見山:“你想娶我?”
時未卿身后兩旁以侍衛姿態站著祁遇詹和方頭領,他們二人身材高大,與身高上,在凌非何面前自有一番壓迫感。
凌非何掩去眼中的驚訝和對殊絕容顏的驚艷,沒有任何畏縮,如逛自家后花園般自然地坐到時未卿一旁,端起茶壺,給對方倒了茶水。
“能娶到時少爺這般美貌的哥兒是我的福氣,自然是想娶的,若說在下在時少爺一見傾心,實在有些孟浪,但這確實是在下所想。”
他的臉上表現的很真誠,就好像他真的是這么想得一樣。
祁遇詹現在也理解了書中凌非何能輕易奪得人喜歡的原因,他有一種從內而外溫和,近距離感受就是如沐春風的舒服,讓人忍不住親近。
或許是小反派和主角天生氣場不合,時未卿對凌非何并沒有祁遇詹的那種感覺,他只覺得這人看著非常不順眼。
一眼看去能讓他如此的,簡直少見。
時未卿看都沒看一眼那個茶杯,“我有喜歡的人,這門親事成不了,識相的,你就趕緊把親事取消。”
凌非何瞬間抓住時未卿話里的漏洞,明白了時未卿左右不了親事,主動權在他手里,看了一眼茶杯,溫和一笑,不緊不慢道:“不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在下相信未來我們一定會相敬如賓羨煞旁人。”
他一副好脾氣模樣,任憑怎么說什么態度對待也不生氣,時未卿如同一拳打到棉花上,無處著力。
時未卿對凌非何的厭惡更強了,尤其是對方的虛偽,明明不愿還要在這與他滴水不漏地演戲。
祁遇詹站在一旁看得分明,凌非何與書中人設并沒有太大不同,溫和聰敏,腹黑謹慎,果斷下手穩準狠。
時未卿一急便漏了破綻,已經被凌非何抓到了。
祁遇詹眼見時未卿胸膛起伏相較剛才大了些,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肩,低沉的聲音又莫名的安撫力,“無事。”
時未卿把骨節分明的大手抓到手里,剛起波瀾的情緒時間平復了下去。
見人恢復,祁遇詹看向凌非何,也笑了一下,只是他笑得莫名輕佻,“那凌大人還要多養一個人了,我是未卿的面首,全靠未卿養著,若以后凌大人要娶他,在下也要跟過去,以后我和未卿就辛苦凌大人養了,在下提前在這里說一句,凌大人辛苦了。”
凌非何有些震驚,被祁遇詹的厚臉皮雷到,他就是有九竅玲瓏心,也沒猜不出來是這個走向,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在臉皮厚度比較這方面,凌非何自覺比不過,面首只當是假的,畢竟古人含蓄不會在人前表現出來,沒看見就可以當做不存在。
凌非何在心底說服自己,試圖挽回局面,“這位侍衛實在是妙人,在下清楚時少爺對親事有些懼怕擔心,讓侍衛說些謊話,時少爺不必怕,在下會給足適應時間,也會讓時少爺明白,感情一時有很多說不準的。”
時未卿從祁遇詹的行事找到了靈感,他沒有接話,直接對祁遇詹擺了個手勢。
“過來。”
祁遇詹未發一言,徑直俯下身靠近,他大約能猜出時未卿要做什么。
人已經靠過來,時未卿雙手捧著祁遇詹的下頜,側身親了上去。
一觸即離,時未卿轉頭看向凌非何,“凌大人覺得如何,還要娶我?”
凌非何本就不是為了他人,而是忌憚時仁杰勢力,違心的話說出來也無所謂:“當然,我對時少爺確實喜愛,已經到了非時少爺不可的程度。”
時未卿松開手,一瞬不瞬地盯著凌非何,自進包間之后,他第一次仔細打量對方。
能面不改色地說出這番話,這新任布政使確實是個人物。
但也不耽誤他厭惡此人。
第090章 第 90 章
被這樣盯著看, 凌非何維持表情不動,隱藏剛才被驚訝到的心情。
說實話,這種場面在現代他早已習慣, 看見也會非常淡定, 然而凌非何一想到這是人均含蓄的古代, 剛才他如此篤定,一經翻車,差點崩了表情。
仍然什么也沒看出來, 時未卿覺得繼續待下去,這一趟也不會有什么結果,他冷哼一聲,起身便要離開。
如同背景板透明人的方頭領,全程面無表情,誰也看不出來他心里在想什么,是震張頭領挑釁主子未來夫君, 還是主子肆無忌憚地告知張頭領身份。
他看見時未卿走向門口, 立即跟了上去。
祁遇詹看向凌非何袖袍后頓了一下, 沒有馬上離開。
書中描述過, 凌非何內心有波動時手指會亂動,祁遇詹看出他在硬撐。
他抱拳, 滿面真誠道:“在下先謝過凌大人成全之恩。”
凌非何袖中的指尖抖的厲害,感覺無形中又被噎了一下。
他穩著面色,音色溫和, “這位郎君,今日的話我只當沒聽過, 往后萬不可亂說,免得毀了時少爺的名聲。”
聽著話中的威脅之意, 祁遇詹并沒有在意,意有所指道:“凌大人會同意的。”
“走吧。”方頭領拉開門,時未卿已經走出,見祁遇詹還沒跟上,轉頭輕輕喊了一聲。
對比剛才與凌非何的對峙,很明顯能分辨出其中的溫柔。
祁遇詹柔和目光應了一聲,“這就來。”
凌非何此時正是處于警惕戒備的階段,祁遇詹一句似是而非的話足以引起他的猜疑。
他就是利用凌非何這一點,在離開之前添了一把火,即便他們走了,也不讓凌非何舒服。
給時未卿出了氣,祁遇詹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只留下身后之人在原地思考話中意。
離開前,祁遇詹無意中掃向凌非何衣領,眼中一閃,突然想起來他忘了一件什么事。
他竟然忘了告訴時未卿,凌非何哥兒的身份。
祁遇詹沒想到這么重要的事他也能忘。
凌非何的孕痣在鎖骨位置,是個很容易忽略的地方祁遇詹也是剛才看見落在鎖骨位置的衣扣才想起來此事。
他走到時未卿身旁,與他并排,想要牽起人趕緊回去告訴此事。
走到隔壁包間時,突然門開了。
知府從里面走出,他正側頭聽著安和縣來人的恭維。
“那些刁民一個也不能讓他們逃了,免得為禍鄉里,大人真乃……”
“大人小心——”
時未卿差點和知府撞上,被祁遇詹牽著往一旁邁了一步,避開了。
知府面上帶起怒氣,張嘴就要斥責眼前這個不長眼的人,這時他余光瞥到一個眼熟的身影,視線在前頭在后轉了過去。
看清那個身影確實是環采閣的方頭領后,知府瞬間瞳孔一縮,一想起來在府里遭到方頭領帶人對他的那頓毒打,他渾身肉都疼。
方頭領怎么會出現在這,他跟著的人又是誰?
知府視線轉回,他打量起身前之人。
身著裙袍,頭戴錐帽遮面,看打扮是個哥兒。
能讓環采閣那位爺護衛跟著的哥兒,要么是那位爺在意的哥兒,要么是巡撫從不露面的嫡子,那位爺的弟弟。
不管哪一個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知府緊緊閉上嘴,努力降低存在感,試圖趁人沒發現前退回包間。
祁遇詹見時未卿對此沒有反應,也沒有多余動作,隨著他向前走。
這時又有情況發生。
知府正抬腳要往后退,未料被身后之人拖了后腿。
安和縣的人不明就里,見知府轉頭會了錯意,以為在看他,想到知府自持身份,需要他出頭。
找這種事是他做慣了,是他的強項,安和縣那人立即站到了知府側后面,大聲道:“大膽刁民,知道你們撞得是誰嗎,還不跪下謝罪!”
知府扭頭正要呵斥,然而為時已晚,下一秒他聽到了能讓他連著時日做噩夢的聲音。
時未卿因著解決親事暫時無果,又加上明日的日子本就有些陰郁煩躁,只想回去和祁遇詹安安靜靜地待著。
他沒心思找誰麻煩,若知府識趣,老老實實地退回去,時未卿也不會把他怎么樣。
可這知府非要往他面前撞,時未卿轉身,他沉下臉,聲音冷了下來,“知府大人的威風可真是不小。”
祁遇詹在包間里就發覺時未卿比往日多了躁郁之氣,他也停住腳步,在一旁陪著時未卿,縱容他發泄。
左右知府結局已定,現在提前收些利息,就當時未卿親手為自己報仇了。
知府聽到這個惡魔一般的聲音,只有一個想法浮上心頭。
他完了,怎么又惹到了這個祖宗。
自從上次刺客一事惹出麻煩后,知府這次特意避開府里,選了官員豪紳不來,只有平民的天香樓,就怕再出岔子。
躲了這么些日子,沒想到還是沒躲開,甚至還是他自己撞上去。
知府感覺手臂上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又劇烈疼了起來,那晚他脖子上的冰冷和濕濡的觸感再次涌上來,知府瞬間渾身無力,雙腿發軟,一下子跪了下去。
他求饒道:“是下官沒長眼,都是下……小人的錯,時少爺就當小人是個玩意兒,希望您不要與小人計較。”
安和縣的人直接愣在了那里,他從沒想過一直高高在上的知府會有這樣卑微的一面,還被他撞見了。
反應過來后,也跪了下去,別的能力沒有,他諂媚的功夫沒少下,能讓知府如此的人,他一定也惹不得。
身后一聲“噗通”下跪的聲音,驚醒了知府。
他突然想起這位爺穿的衣服是哥兒的服飾,一個猜測出現在他心里。
知府驚覺知道了秘辛,恐慌從心間升起,他此時震驚又害怕。
知府管住自己的眼睛不敢再亂看,很怕被這位爺發現了而滅口,畢竟一個他只是知府而已,這位爺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沒人說話,走廊里安靜了下來,在寂靜的空間里,知府越想越害怕,他眼睛瞪大,表情愈加驚恐,身體抖得如同一個篩子。
細聽還能聽見牙齒打架的聲音,時未卿覺得他還沒做什么,知府自己已經嚇破了膽。
頓時覺得無趣,時未卿回頭,發現祁遇詹就站在他身后,如同一個堅實有力的后盾,給了他十足的底氣和安慰。
他記得此人還有用,也記得祁遇詹的話,不愿臟了自己的手,冷聲道:“還不滾,難道在等我請你走嗎?”
“是是,下官這就滾,這就滾。”知府真就就著跪姿滾向了樓梯處。
時慧瑤和侍女正好走到樓梯口,知府認出她,知道也是他惹不起的人,躲開之后,在時未卿看不見的角度灰溜溜地離開了。
時慧瑤不知為何,并沒有上去,而是隱在樓梯口停下了。
知府離開后,凌非何從包間里走了出來,包間門沒關,走廊里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
稍加判斷即可知走廊發生了什么。
知府不是好人,但根據他的反應,凌非何發現這個時少爺也并非善類。
他原以為是個被寵壞的小少爺,沒想到竟是個仗勢欺人的惡霸,而凌非何最厭惡這樣的二世祖,因為他就是被這樣的人弄到穿越的。
凌非何隱藏的非常,看著他的表情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靠近時未卿之后,溫和問道:“方才在下聽到外面有聲響,時少爺有何需要幫忙之處?”
時未卿看過去,忍耐度即將到達底線,言語中帶著盛氣凌人,“我要是你就趕緊離開,再在我面前晃,那場面很可能不是你想見到的。”
凌非何眼神冷了一瞬,變化一閃而過,快的如同錯覺,要不是祁遇詹一直不著痕跡觀察他,很難注意到這樣的變化。
凌非何在都城見多了這樣的人,維持笑臉相迎輕而易舉,人都這樣說,他沒有自虐的興趣愛好,肯定會選擇離開。
他臉上帶著如沐春風的笑,道:“時少爺既然沒有需要幫忙的,在下便先離去了,期待與的下次約見,在下告辭。”
凌非何要走,沒人會阻攔,時未卿甚至還側身給他讓了位置,一副巴不得他趕緊走的模樣。
時慧瑤聞聲,立即做出剛上樓的模樣。
凌非何走到樓梯口,認出時慧瑤,不知她出現在這里是何意,昨晚湖邊亭燈光不甚明亮,凌非何裝作沒人出來她的樣子,多余一眼也沒有看,避讓了一下后徑直離開了。
看著毫不猶豫離去的背影,時慧瑤想不明白,這樣一個有才能的人為何寧可接受一個并不溫順乖巧反而跋扈的哥兒,也不正眼她一眼。
人已經走了,再待下去也沒了意義,時慧瑤也帶著侍女下來樓梯。
她要趕緊回去想想辦法,解除時未卿的婚事。
時慧瑤的眼中滿是惡毒和她沒發現的嫉妒,心道時未卿那樣低賤的人怎么配過得比她好。
時慧瑤隱在樓梯口時,祁遇詹就發現了她,不過他只知道那里有兩個人,并不清楚來人身份。
發現人跟在凌非何后面離開后,他走到樓梯口,看清了時慧瑤的背影。
時未卿跟上他,牽著他的手問道:“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祁遇詹下巴揚了揚,指道:“你妹妹。”
“她來做什么?”時未卿順著視線看過去,也發現了時慧瑤的身影。
祁遇詹抬手捏了捏時未卿柔軟的耳垂,挪揄道:“少女思|春,好像是瞧上了你未來的夫君。”
不知為何,時未卿脫口而出:“他是他,未來夫君是未來夫君?”
“嗯?”
第091章 第 91 章
祁遇詹眼神微動, 隱約察覺到了什么。
“沒什么?”時未卿也沒想到自己會這么說,面上有些不自然。
祁遇詹微微挑眉,看了眼人來人往的樓梯口, 終歸是沒做什么, 不動聲色地牽著人離開了。
出去時, 方頭領已經駕著馬車等在門口。
時未卿道:“回時府。”
上了馬車,祁遇詹坐到時未卿身旁,給他摘下錐帽。
他手臂一攬, 又把人抱著面對面坐在了他的腿上。
祁遇詹親了親時未卿的眉間,“我有一個秘密想不想聽?”
兩人長時間都待在一起,而且該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想到這,時未卿頓了一下,他還有一些事沒有告訴對方,或許應該找個時間說清楚。
時未卿一邊想著, 一邊有些心不在焉地問:“是什么秘密?”
“有關凌非何的。”描述的不具體, 好像沒有太大吸引力, 祁遇詹又補充道:“和你的親事有關, 聽了會讓你開心的,想不想聽?”
時未卿回神, 點頭:“想聽。”
“做為交換,你先告訴我剛剛在樓梯口說的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以為這件事已經過了,時未卿沒想到對方在這里等著, 他顫著睫毛,過來一會兒才道:“我不會嫁任何人。”
他頓了一下在心里補充, 除了你。
如果真的有成親的那一天,時未卿只能接受祁遇詹娶他, 但現在他不能給出承諾,無論是心理還是現實,前路阻礙太多。
這句話便也無法說出口,他只能在心里默念。
祁遇詹感覺時未卿不想再多說,知道他心情不好,沒再逼問他逗他。
祁遇詹剛要開口說話,車內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咕嚕——”
時未卿反應過來什么聲音,一下子伸手捂住祁遇詹的耳朵,這一刻他沒有想太多,四肢先于腦海做出來反應。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時未卿蜷縮手指收回了手臂。
“餓了?”祁遇詹問完,沒等回復又敲了敲車壁,對著外面的方頭領道:“方頭領,去最近酒樓。”
他打算用秘密誘哄出時未卿的話,回去再告訴他,現在才發現這次出來三人什么也沒吃上。
現在人已經餓了,他們也就不用急著回去,有可能兩人還可以再約個會。
方頭領應了一聲,調轉馬車轉向最近的酒樓,他剛好知道有一家廣盛樓。
梧州酒樓不只有墨蓮居和天香樓,只不過與之相比,廣盛樓味道不錯,但價錢尤其貴,一般人難以承受,所以它的名氣在梧州不太明顯。
祁遇詹轉回頭時,時未卿側過了臉,不再與他對視,他紅得滴血的耳朵和染上紅暈的臉頰,泄露露了他的心情。
祁遇詹摸了摸時未卿柔軟微燙的耳垂,道:“人之常情而已,而且我又不是別人,更加不會笑你,對我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時未卿緊了緊手指,慢慢看向祁遇詹,“我失禮了。”
“你在擔心這個?虛禮罷了,我不在意。”祁遇詹攬上時未卿的腰背,手臂收緊貼向自己,湊向他的耳旁低聲道:“你什么樣子我沒見過,現在才想這些是不是有些晚了?”
時未卿面色又紅了一分,抿了抿唇,決定扯開話題,“要在外用午膳?”
祁遇詹輕笑一聲,沒再繼續,他收回一只手,擠到兩人之間,摸著時未卿的腹部,道:“它都喊餓了,我哪會舍得讓你忍餓。”
寬大溫熱的手掌覆在自己身上,時未卿感覺到身體某處的細微變化,驀地僵住了。
一時他有些無措和慌亂,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只是簡單的觸碰,為什么會發生這樣的事。
祁遇詹感覺到掌下身體有些僵硬,以為是在外面馬車上,時未卿有些不適應,畢竟他有多害羞,沒人比他更了解。
他沒有多想,收回了手,只是他總覺得對方臉上的紅暈又深了一些。
“不喜歡我這樣?我下次不這樣做了。”
時未卿微微弓起身體,把臉埋在祁遇詹的肩窩,只輕輕搖了搖頭,不敢說話,怕無意中暴露他現在的狀態。
祁遇詹輕輕拍著他的后背,“不喜歡什么都可以和我說,我會改的。”
時未卿雙臂環住祁遇詹的脖頸,只漏出了一雙耳朵在外面,聲音又悶又小,遮住了嗓音中的一絲異樣,“沒有,喜歡的。”
祁遇詹原本就不在意,沒再糾纏這個問題,自動換了話題,“既然你都告訴了我你的答案,我也該告訴你那個秘密是什么了。”
馬車還在街上行駛,擔心其他五感敏銳的人聽到他說的話,祁遇詹側頭,貼著時未卿的耳朵極小聲道:“凌非何是個哥兒。”
以為自己聽錯了,時未卿下意識確認,“什么?”
祁遇詹重復了一遍。
時未卿不敢相信事情是這樣的,顧不上掩飾,猛地坐直身體,又確認了一遍,“真的?”
好在他的反應不大,再加上凌非何真是身份的刺激,時未卿已經恢復了正常。
“慢點,小心摔了。”
祁遇詹從頭到尾都沒有發現異常,他此時正扶著時未卿的背,免得人后仰摔倒。
他又道:“此事確實是真的。”
時未卿其實很驚訝,問:“你早就知道?”
“嗯,很早就知道了。”
祁遇詹說完,心里正在組織語言怎么和他說消息來源,他不想欺騙時未卿,就只能說出自己真實的身份,不是齊王的兒子祁遇詹,而是現代攝影師祁遇詹。
然而時未卿什么也沒問,他直接越過去了,祁遇詹聽著沿街嘈雜的聲音,發覺現在不是坦白的好時機,沒說下去。
時未卿情緒肉眼可見地變得好了起來,這此事是近來壓在他心頭的大事,聽完之后,他覺得心頭一松,“不管他是魏帝的人還是他的身份,他都沒可能娶我。”
“嗯。”祁遇詹親了親時未卿的眼尾,看著他這么開心,有些自責自己怎么沒有早點想起來告訴他此事,“抱歉,這么重要的事忘了告訴你。”
時未卿湊近碰了碰他的嘴唇,“你不要怪自己,我現在知道也不晚,這樣已經讓我很開心了,而這是你帶給我的。”
祁遇詹怔了一下,他沒想到時未卿也學會了安慰人,對象還是他自己。
知道他真的沒有放在心上,祁遇詹也不再糾結不放,他額頭抵著時未卿的,道:“未卿真乖。”
第092章 第 92 章
“夫人, 小姐來了。”
徐氏放下筷子,臉上露出溫和的笑,與對時未卿的相比很容易能看出哪個是真心哪個是假意。
“去給小姐準備一副碗筷來。”這時時慧瑤已經走了進來, 徐氏知道她上午出門了, 問:“瑤兒還沒用午膳吧?”
時慧瑤沒有回答, 她臉上沒有掩飾,全身不高興的模樣,一坐下就低頭靠在徐氏肩上, 委屈地喚了一聲:“娘。”
徐氏收了笑容,把侍女都趕了出去,只留一個心腹張嬤嬤。
“瑤兒怎么了,誰欺負你了,和娘說說。”
時慧瑤道:“娘,我喜歡凌非何,我要嫁給他。”
徐氏結合昨晚之事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了原委, “瑤兒, 凌非何不行, 這是你外祖父給你兄長安排的親事, 我們不能打亂了計劃。”
這只是徐氏的借口,她的女兒看上誰不能嫁, 就是她的親生父親也不能阻止,她這么說只是因為看不上凌非何的出身,最重要的是她的父親絕不會同意。
時慧瑤不認同, “外祖父有什么計劃,我也是父親的女兒, 還是外祖父親外孫女,不必時未卿那個低賤之人嫁過去更能完成計劃。”
徐氏勸道:“就因為你是外祖父的親外孫女, 才不會把你當做棋子,不要想他了,比凌非何出色的郎君很多,將來我們一定給你尋一個如意郎君的。”
昨晚驚鴻一瞥,時慧瑤難忘至極。
時慧瑤現在一門心思,聽不進去任何勸,她趴在徐氏懷里沒再說話,心里想著怎么能嫁給凌非何,她娘不同意也沒關系等事情成了定局,沒法改變,就是她外祖父也阻攔不了她。
時慧瑤起身陪著徐氏用午膳,徐氏以為時慧瑤把她的話聽進去了,沒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又說了幾句,用完膳才把人放走。
回去路上,時慧瑤走得慢,一邊走一邊思慮計劃。
后宅有一個人工湖,湖邊便是怪石嶙峋的太湖石,時慧瑤走到此處后,越走越慢,最后干脆停了下來,穿過太湖石的假山,走到了湖邊。
在都城,時慧瑤見識不少后宅隱私,知道用什么法子就能非常容易地毀了一個哥兒,但方法很多,大多數放她那個兄長身上不適用,剩下的還極易牽扯到她自己。
她正想著怎么讓她那個兄長不能翻身,又能把自己干干凈凈地摘出去,不遠處傳來了說話聲。
“我來時府半年了,昨日晚上第一次見到少爺模樣。”
“你這算什么,我都來一年了,也頭一次見,少爺長得天仙一樣,和凌大人真是郎才郎貌,天作之合。”
“你真幸運,能被何管事選去給少爺當陪嫁,要是我早點進府是不是也能被選中了。”
湖邊只有時慧瑤和侍女兩人,她看了一眼侍女,侍女領會其意,也跟著小心地把身形隱在了太湖石后。
挨著湖邊走得兩個哥兒侍從,完全沒有注意到太湖石后藏了人,繼續說著話。
正走到時慧瑤藏身的太湖石后,到時府半年的連楓侍從想起什么一般,突然靠近另一個連柳侍從,聲音放低了幾分:“你聽說了嗎?”
連柳疑惑看去,“聽說什么?”
連楓聲音更低了一些,“少爺在府里養了一個面首。”
連柳聽清了,立馬變了表情,停住腳步捂住連楓的嘴,“你不要命了,這事能亂說!”
連楓拿下捂著的手,見人不相信他,不自覺抬高了聲音,“我才沒有亂說,那天給侍衛送飯時我親耳聽到他們說的,少爺養的面首就在自己院子里,就是那個張頭領,他們一直在院里同吃同睡,哪個護衛是這樣的,不信你自己去看!”
連柳再次捂住連楓的嘴,呵斥道:“忘了何管事的交代,不管是不是真的,主子的事是你我一個小小侍從能亂說的?”
*
“怎么了?”
祁遇詹和時未卿兩人剛進念林院,時慧瑤侍女落后他們一步,也進來了,她一臉焦急地支支吾吾道,“小姐……她,小姐她,少爺您還是去一趟吧,小姐現在已經嚇壞了!”
時未卿心里已經生疑,他沒拒絕,正好看看時慧瑤要做什么,故作急切道:“你先回去好好安撫你家小姐,我換身衣服稍后就到。”
侍女不能催得太緊,免得被看出什么來,只得先回去了。
進了正房,祁遇詹找出一套衣服,等時未卿脫下身上的之后,給他一件一件換上,“我陪你去。”
正低頭自己系著祁遇詹親手雕的玉佩,時未卿抬頭,“我自己去,你在院里等我。”
時未卿一直很粘人,沒想到被拒絕,祁遇詹停下手里動作,有些驚訝,“怎么不用我陪了?”
“她剛剛一直在偷偷看你。”
這個她明顯是指時慧瑤的侍女。
祁遇詹聽明白了,知道時未卿沒說完,聽他繼續說,“我不想你去,妹妹要是見異思遷,看上你怎么辦。”
祁遇詹笑了一下,食指勾了一下時未卿的鼻尖,“你也不看看我現在這張臉,你妹妹能看上我?”
時未卿抓住那只手緊緊握在手里,心里升起莫名的危機感。
他對時慧瑤和凌非何之間如何一點也不關心,但時慧瑤對祁遇詹哪怕是多看一眼也不行。
“那也不行。”
祁遇詹動著鼻子,嗅了嗅,“你聞到什么味道沒?”
時未卿有些呆,沒反應過來,以為衣服有異味,抬手聞了聞,發現和往常一個味道,“是熏香的味道。”
祁遇詹搖頭,“不是,是酸的,好大一股醋味。”
時未卿以為祁遇詹堅持要跟著去,他顫著睫毛,攥緊了手指,這樣就好似可以把人緊緊抓在手里,誰也搶不走一般。
他抿了抿嘴唇,開口的聲音很低,其中隱藏的執拗卻非常清晰,“對于你,我一點也賭不起。”
不知不覺中,他對眼前之人的依戀和占有欲已經到了某種的地步,任何一點他人覬覦苗頭,他都無法忍受。
“好了,逗你的。”祁遇詹附身親了親時未卿眼尾,“不想我去,我就在念林院等你回來。”
時未卿攀著祁遇詹的肩膀,踮腳碰了碰他的薄唇,嫣紅嘴唇勾出淺淺的笑,“我回來之前,你哪也不許去。”
祁遇詹點頭答應,時未卿才頗為不舍地離開。
他已經對時慧瑤有了防備之心,這次一個人去,連個侍從也沒帶,是降低她的警惕心,也是要看看他了多年的妹妹到底要做什么。
如果不是什么要事,與祁遇詹無關,那么就耽誤不了多長時間,很快就能回來陪他。
其實什么事,時未卿心里多少有些猜測。
想想中午時慧瑤去過天香樓,這一趟很大可能與祁遇詹說的少女思|春有關。
也就是說此事與凌非何有關,一想起這人影響他與祁遇詹的相處,時未卿心里對他的抵觸和惡感又上升了。
第093章 第 93 章
“兄長——”
時未卿進了芳夢院, 院門在他身后又緊緊關上。
時慧瑤聞聲轉身,一邊帕子擦淚,一邊快步走過去, 她的聲音里慢慢的全是委屈和驚慌, “兄長, 你可算來了!”
時未卿掃視一圈院里,對院中情況有了了解。
院中間放著兩個長凳,凳子上各躺了一個侍從, 這兩個侍從身邊各站著手拿板子的侍從。
很明顯就是他們造成了那兩個侍從昏迷著下半身都是血,生死不知。
時慧瑤看著是個嫻靜的大家閨秀,實際上非常刁蠻任性,一點小事惹得她不高興也要拿侍從出氣。
過了氣性又總以被自己的脾氣嚇到為由,便經常求到時未卿頭上,讓他解決。
說得好聽是解決,實際上就是把打殺侍從的名頭甩給時未卿, 自己清清白白的。
這次顯然也是如此。
“他們又惹你生氣了?”
似乎就是在等這句, 時慧瑤帕子掩面, 哭得很是傷心。
“兄長, 這兩個低賤侍從居然敢謠傳你在府里養面首,被我在路上撞見帶回來審問是誰傳出來的, 沒想到這兩個侍從嘴硬,現在也沒問出來,是我太無用, 不光沒替兄長解決,還一個心急把人打死了, 又給兄長惹了麻煩。”
后院歸徐氏管,打殺幾個侍從算不得惹麻煩, 能讓時慧瑤這么說,這兩個侍從應該不是后院的。
時未卿收回視線,問道:“前院的?”
“是。”時慧瑤點頭。
“人送到我那去,我來解決。”
“還是兄長好,若是娘知道,一定罵死我了。”
時未卿沒走,等著時慧瑤露出她的目的。
沒等一會兒,時慧瑤眼神不時看向時未卿,“府里只怕還有人在那樣說,兄長一定要查出來是誰傳出來的,不過我相信兄長,絕對不會做出養面首的事情來的。”
時未卿眸光一閃,第一次捕捉到了時慧瑤眉眼間惡意和嫉妒。
隨即又否定,也許不是第一次,只是之前從沒注意過這方面,才沒能發現時慧瑤一眼能看穿的拙劣隱藏。
時未卿看了時慧瑤一眼,“他們說的是真的。”
以為還要再套套話,沒想到這么容易就得到了想要的信息,時慧瑤臉上的欣喜的表情差點忘了掩飾,她連忙換上了驚詫,“兄長為何如此,那也不能人侍從謠傳,親事在即,此事若是泄露出去影響了怎么辦!”
“我會查的。”
目的達到,時未卿沒多留,離開了。
時慧瑤進了房里,侍女跟在后面不解問:“小姐,我們要往外傳消息,為何提醒少爺,他知道了提前阻攔,豈不是要失敗。”
時慧瑤嫌棄地把帕子扔到一旁,“擺脫嫌疑知道嗎,這樣就不容易懷疑到我們身上了。而且這事不急,還沒到時候。”
她又問,“確定那兩個人的事會傳到父親那吧?”
侍女回道:“小姐放心,咱們的人已經安排好了。”
“哼。”時慧瑤得意的笑了一下,“父親這么在意名聲,在這個關口,知道了肯定不止一頓斥罵。”
侍女跟著笑:“一有消息咱們得人會馬上傳回來的。”
那兩個侍從議論主家之事罪不至死,也算受了他的牽連,時未卿派人把他們厚葬又給家里送了不少銀錢,此舉在不知情人那里自然變相地承認了是他做的。
不管是對府內還是府外,時仁杰一向表現的對徐氏相敬如賓,后院之事他從不插手,也就不清楚里面的實情。
時仁杰此時剛從書房后的月季中出來,他鞋上蹭了不少泥土,手中抱的木匣也全是泥。
坐到太師椅上動作輕慢地清理木匣,林觀進來稟告了這件事。
時仁杰手中動作沒有絲毫停頓,“讓卿兒來一趟。”
林觀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回道:“是。”
時未卿讓何樓派去處理后續的人剛回來,林觀就到了念林院。
祁遇詹有些不放心,“這次可以陪你去吧。”
時未卿還是拒絕了,“父親對你的態度不明,能不在他面前出現就不在他面前出現,父親對這樣的事不在意,叫我過去應該是有其他的事。”
祁遇詹點點頭,相信時未卿的判斷,起身走到他面前,手掌貼在了他的后腰上,把人貼向自己,笑著打趣道:“怎么辦,我都快成你的金屋藏嬌了。”
時未卿抬頭,小心翼翼問道:“你會討厭嗎?”
祁遇詹手掌摩挲著柔軟纖細的腰肢,勾著嘴唇道:“那就要看看金屋里面還有什么了,比如一個小郎。”
時未卿感覺到什么,又僵了一下,踮腳在祁遇詹下頜上胡亂親了一下,慌亂地離開了。
走之前還不忘囑咐,“等我回來。”
祁遇詹笑著應道:“當然。”
如時未卿所料,時仁杰多少了兩個侍從確實沒在意,只隨口一說,“以后這樣的事做隱蔽些,這次又傳到我這來了。”
時未卿垂眸,對于事情是怎么快速傳到時仁杰這里的,他沒有絲毫疑惑和意外。
時仁杰找自己兒子了,不是為了這么點小事,沒得到應聲也不要緊,聽到了就行。
“上午和凌非何相處怎么樣?”
對這個親事,時未卿心里的結解開了很多,他現在已經可以心平氣和地聽時仁杰提起。
“還可以。”
時仁杰詫異地抬頭看了時未卿一眼,他不止驚詫于他的回答,還有這樣平和的態度。
這樣的表現,放在時仁杰眼中就是他很滿意的意思。
時仁杰停下手里的動作,臉上帶起了真正高興笑意,“那就好,既然你滿意,這門親事就這么定了。”
時未卿可有可無地“嗯”了一聲,斂起了眼底的嘲諷。
這么說就好像不滿意能拒絕一樣。
時仁杰這會兒心情非常好,想起他這個做父親的這么些年也沒盡到責任,便叮囑道:“既然定下來,為父明日與凌非何商定親事,你就安心在府上待嫁,其他事情都不用你管了。”
時未卿坐直身體,抬頭直直看著時仁杰,過來一會兒,淡聲道:“父親忘了明日是什么日子了嗎?”
“什么——”時仁杰其實記得,只是一高興忘了,看著眼前書案上的木匣,嘆了一口氣道:“為父當然記得。”
時未卿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記不記得你自己最清楚。”
木匣上還留著泥土,時仁杰或許急于證實,沒有繼續擦干凈,他拿過鑰匙打開鎖,掀開匣子,取出里面的東西,舉到眼前道:“我忘了什么也不會忘了你爹爹,何況是他的忌日,卿兒,你看,這對玉佩是你爹爹親手雕刻的,就是為了想留給你做新婚禮物用的。”
第094章 第 94 章
時未卿猛地起身, 時隔多年,他沒想到時仁杰會拿出他爹爹留給他的東西。
時仁杰指尖垂下的兩個玉佩外圓里面是一個花瓶形狀的鏤空,時未卿走近幾步, 看清花瓶上還刻著蝙蝠。
時未卿慢慢伸出手, “這是爹爹留給我的?”
時仁杰在他碰到之前收回, 放回來木匣里,“是,這對玉佩是給你的新婚禮物, 現在還不能給你。”
時未卿收回手,深深看了一眼木匣,坐回了椅子上,靜默了一會兒道:“婚期盡快安排。”
他絲毫沒有掩飾自己想要那對玉佩的心思。
這也是時仁杰想要看到的,他如愿了,卻沒有完全達到目的,他溫和地道:“這個自然, 你年歲已經不小, 我和你爹爹對你的親事都很著急, 還有一事想必你爹爹比我更擔心。”
時仁杰停頓住, 沒再繼續說下去。
關心則亂,在他爹爹一事上, 時未卿不得不任時仁杰拿捏,順著他的話接下去,“什么事?”
“之前為父任你折騰, 給你時間查你爹爹的事,既然查了幾年什么也沒查出來, 你現在也同意嫁人,以后就安安分分輔佐你的夫君, 別再胡鬧下去了。”
時未卿安靜坐在椅子上不為所動,時仁杰又道:“此案只是意外,匪徒也已伏誅,案子早就已經結了……”
時未卿眸色暗黑,看著眼前的地面,低聲道:“結案的匪徒手上沒有青色印記,你們沒有抓對人,此案沒結。”
時仁杰手頓了一下,道:“你當時年紀小,連那一天的記憶都忘了,很有可能是記錯了,否則怎么會這么多年也沒查到線索。”
那一天的事時未卿確實忘過,后來卻想起來了,他清晰的記得匪徒手上有青色印記,被砍傷跌落河流的堂哥,以及滿身鮮血的……爹爹。
時未卿手在袖中微微顫抖著,心中升起恨意,要不是他這個親生父親他怎么會什么也查不到。
但若細想,事實確實如時仁杰所說,他只是捕風捉影,沒有查到過任何實證。
從來沒有人或物證明過他的記憶。
難道真的是他憑空想象嗎?
時未卿緊緊攥著手,指尖嵌入了掌心,似乎在堅持什么,“我不可能會放棄,我必定會繼續查下去。”
知道自己兒子不會輕易被說服,時仁杰嘆了一口氣道:“就是你這個性子,才讓你爹爹擔心,你爹爹只想讓你平安富貴,安安穩穩和和睦睦地過完這一生,你連最后的遺愿也要落空嗎?”
時未卿怔了一下,手指不知不覺松開,“爹爹他……”
時仁杰又取出一只玉佩,放在了掌心,眼中涌起復雜的情緒,聲音也低了下去,“卿兒,你知道這玉佩是什么時候送到我的手中嗎?是林兒死前托付給何樓轉交與我,玉佩寓意平安是福,這即是他的遺愿也是對你的期許。”
他又道:“那時你已昏迷,自然不知此事,若是不信,你也可去向何樓求證。”
何樓騙誰也不會騙時未卿,時仁杰說出這句話,證明這件事就是真的了。
想著記憶中的爹爹,時未卿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爹爹不想他為他報仇嗎?
*
快到晚膳時間時未卿還沒回來,祁遇詹不放心讓紀二去看看怎么回事。
在院中等待時,何樓突然焦急的小跑著進來了。
他看見祁遇詹在,一下子露出放心的笑,一把拉起他的胳膊就往外跑,“張頭領快和小人走,少爺在祠堂跪著,誰也勸不動,他都跪了兩個時辰,少爺嬌嫩哪受過這樣的罪,再跪下去,怕是要傷到了。
祁遇詹聽見面色一凜,反手扯住了何樓的胳膊,剛要提氣躍起想起現在還中著藥,半提半拉地把人扯著大步前行。
“未卿怎么了?”
何樓發現這樣確實比他快,也沒在意被人看見失禮,“小人剛才外面回來,不清楚少爺和大人發生了什么,只知道少爺和大人并沒有爭吵,他從書房出來后自己便去祠堂先夫郎牌位前跪著了,這么長時間,少爺膝蓋一定青了,大人也是,少爺犯了什么錯要這樣罰他!”
祁遇詹篩選有用的話,思考他們父子之間會發生什么,不管是什么事,必定和紀林有關。
祁遇詹走得極快,在何樓指路下很快到了祠堂,到了門口時,他聽到附近有一道呼吸聲。
不著痕跡看過去,祁遇詹發現了隱藏樹葉間的林觀,或許是因為他,祠堂附近除了他們四人,再沒了其他人。
何樓在門口便停下了,“張頭領一人吧,小人不便再跟進去了。”
祁遇詹松開手,“何叔,得罪了。”
這個稱呼,何樓已經見怪不怪,他擺著手,看過去的眼神極其信任,自從那次放紙鳶之后,他比誰都知道這位張頭領在少爺心里是什么地位,相信他一定會把少爺帶回來。
祁遇詹微一頷首,走了進去。
天色微暗,祠堂外已經點上了院燈,或許是祠堂本身如此,點了燈,也總給祁遇詹一種幽暗沉重之感。
祠堂布局很簡單,進了院門就能看到祠堂。
此時祠堂的門緊閉著,里面沒有任何光亮,應當是該點燈時,侍從不敢進去,便沒有把里面燈點燃。
祁遇詹手放在門上,察覺到里面呼吸聲正常,低聲喊了一句:“未卿,我進來了。”
等了三秒沒有回應,祁遇詹徑直推開門走了進去。
祠堂內一片漆黑,祁遇詹取出胸口的火折子,挨個把燈都點上了。
時未卿的身影顯現在了祠堂,他正跪在跪在跪墊上,抬頭看著他爹爹的牌位。
他上半身挺得非常直,祁遇詹從后面看著,覺得他在空曠的祠堂里顯得異常的單薄瘦弱。
祁遇詹熄滅火折子,沒有等到時未卿的驅趕,收好火折子,走到他身側,也跟著跪了下去。
察覺到身旁聲響,時未卿轉頭,“你……不必如此。”
“早晚都有這一遭,現在不算早。”祁遇詹牽起時未卿放在腿上的手,感覺到沁涼的溫度后,把另一只也牽起,放在了掌心捂著,“冷不冷?”
時未卿想了想,祁遇詹說的也是,不管以后成親與否,他都認準了這個人。
他轉回了頭,看著紀林的牌位緩慢搖頭。
祠堂陰冷,祁遇詹怕他病了,調動些內力游走在手掌提高溫度,一點一點給他傳送過去。
他并沒有說什么,只是安靜的陪著時未卿。
過了一會兒,時未卿開了口,“爹爹會想要我為他報仇嗎?我是不是做錯了?”
祁遇詹沒有急著回答,他知道時仁杰肯定是和他說了什么,才會讓他這樣,“為什么這么說?”
第095章 第 95 章
“爹爹給我留的一對玉佩, 是想要讓我平和安穩地活著,不去為他報仇嗎?”
時未卿直直的看著牌位,想要尋求一個回答, 不管問了多少次, 立在上面的牌位都沒有答復他。
他轉頭看向祁遇詹, “爹爹真的這樣想嗎?”
“真正愛你的人,不管你做什么都會支持你,或許爹爹會希望你平安喜樂, 但如果他在,我相信他會讓你做你想要做的事。”
祁遇詹慢慢伸出拇指,輕輕劃過那顆孕痣,又道:“不要管時大人說什么,跟著你的心走,想做就去做,無論如何我都會陪著你。”
“真的嗎?”一朝得了答復, 時未卿有些不敢相信。
“當然, 能陪著你做紙鳶放紙鳶的爹爹, 他一定會支持你。”
時未卿定定地看著祁遇詹, 黑眸中聚起點點星光,“我要報仇。”
祁遇詹道:“好, 我陪你。”
然而時未卿眼中星光又散了,“這么多年我什么也沒查到,沒有查到過任何實證, 若我一直以為的都是假的,我又該用什么查出真相?我真的記錯了嗎?那我記憶里的東西又從何而來, 難道真的是憑空想象?”
祁遇詹把人攬在懷里,手撫著后背一下一下地安撫著, 垂頭低聲問道:“你的記憶是什么,可以告訴我嗎?沒關系,是真是假都會有它的緣由。”
和緩的聲線讓時未卿放開緊繃的神經和身體,放任自己靠在溫熱寬闊的胸膛上,閉上眼睛回憶,“當時爹爹緊緊抱著我,有人拿刀砍傷爹爹,爹爹渾身傷口,一直在流血,我想捂著,但是我止不住。”
時未卿手顫抖著抓住祁遇詹的手臂,手指一點一點收緊,抬眼露出通紅的眼眶。
“我看得清楚,拿刀的手臂上有青色印記,我真的看得非常清楚。”
短短數語,足夠祁遇詹從中拼湊出那天的情形,這樣痛徹心扉的傷口,他不想再讓崩開一次。
他伸出手指抵在時未卿泛白的嘴唇上,不讓他再繼續說下去。
它不應該是假,怎么會是他記錯了?
祁遇詹從那雙眼底清晰地讀出了其中希冀。
時未卿目光破碎,眼底鋪滿了脆弱和迷惘,似乎稍微觸碰一下就會崩壞掉。
他的心如同被狠狠捏了一下,松開后是密密麻麻的微痛。
祁遇詹收緊雙臂把人緊緊攬在懷里,“沒查到不代表就是假的,也有可能是你要查的東西被人抹掉了痕跡。”
時未卿聲音遲疑,“你的意思是父親?”
當局者迷,時未卿沒有尋到任何蛛絲馬跡,很大可能是痕跡被時仁杰抹掉的很徹底,畢竟他在書中這樣的事情沒少做。
到現在祁遇詹終于確認了時未卿變成這樣的緣由,他是被時仁杰影響了,產生了自我懷疑。
他現在不需要其他,只是需要絕對的肯定和支持。
“是,就是你想的那樣,未卿,要相信你自己的判斷。”
鉆入和走出牛角尖都只在一瞬間,時未卿驀地清醒過來,“父親在故意誤導我,不管是真是假,他的目的是讓我放棄繼續查下去,不再為爹爹報仇。”
不管是前幾年暗中阻攔,還是今日當面,父親的目的一直都很明確,今日是他自己明知是陷阱還跳了進去。
祁遇詹抬起時未卿下頜,接著燭火看著他白皙精致的臉,除了還有些微紅的眼眶,其他都恢復了過來。
“想明白就沒事了,回去吧,該用晚膳了。”
“好,回去用晚膳。”時未卿點頭,他第一次覺得平日不起眼的瑣碎能讓他非常期待和覺得美好。
祠堂不適合久待,時未卿借著對方的力起身,才發現腿跪的時間久已經沒有多少知覺,差一點倒向一旁。
祁遇詹怎么會讓人在他面前摔倒,他長臂一撈把時未卿扯進了懷里,攬著膝彎順勢打橫抱在胸前,走出了祠堂。
就這么走出去,時未卿不怕暴露他們的關系,但他還是覺得難為情,手臂環著對方脖頸,把頭埋在了祁遇詹的肩窩里。
何樓等在門口,看到人出來了,他總算放下了心。
見時未卿用后腦對著他,并不露面,何樓把手里剛剛讓林觀取的披風披在了時未卿身上,把他整個人罩住了,看不見絲毫。
祁遇詹回去路上也沒遇見任何一個人,想到做這件事的人,眉毛不禁微挑。
沒想到林觀這個話不多的人還是個為情敵保駕護航的大情種,這樣的人再難得一見,祁遇詹也不會做什么不利己的事。
回了念林院,祁遇詹走到正房門口,讓方頭領幫忙知會紀二一聲人已經帶回來了,他抱著時未卿進來房間。
懷里人站都站不穩,腿一定是傷到了,祁遇詹沒急著帶人去用晚膳。
把時未卿放在床邊,小心掀起褲腿,漏出膝蓋后,發現此處烏青一片。
祁遇詹起身取藥時,掃了他一眼,發現對方心虛的頭已經不能再低了,站直后,以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瑩白的后頸和烏黑的發頂。
取藥回來,時未卿還是他離開的姿勢,祁遇詹把藥放在床邊半蹲下,手掌覆上了那片頸子,低笑一聲,“沒有人要說你,你心虛什么?”
時未卿長睫顫動,“我讓你們擔心了。”
“疼不疼?”
“不疼。”
祁遇詹收回手,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是時未卿皮膚太嬌嫩的原因,那片烏青只是看著嚇人,其實并沒有傷到,才完全放下了心。
他還有心情打趣人,“嗯,有進步,未卿現在竟然學會反省了。”
時未卿難為情地撇開頭,“你教的。”
祁遇詹揚著眉尾,取出藥放在手心搓熱,揉向了膝蓋,“淤青揉開好得快,疼了和我說。”
時未卿很乖地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祁遇詹本來都想放過時未卿,看見這個模樣,他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既然是我教的,小郎要用什么報答我,以身相許怎么樣?”
灼熱的掌心覆在膝蓋上,時未卿隱約覺得全身也跟著熱了起來,白日起了反應的地方竟也有了動靜。
時未卿牢牢記得前日晚上的事,不敢再做什么,他紅著耳朵,微微俯起身子遮掩。
他的注意力不在祁遇詹身上,有些沒聽清他說了什么,不過他看對方表情就知是逗弄的話。
時未卿當起了鴕鳥,頭低下了一些,用沉默回應。
本是玩笑,祁遇詹見他如此反應,以為時未卿還是十分抗拒成親,霎時眸色有些幽深,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是因為要為爹爹報仇,你才不會成親嗎?”
時未卿眼中閃過驚訝,不知為何會突然提前這個問題,略一沉思后,他只當祁遇詹是在向他證實猜測。
他如實回道:“我不能被困住,能為爹爹報仇的只有我了。
第096章 第 96 章
這句話確實證實了祁遇詹之前的猜測, 時未卿對親生父親的恨意,對不成親的執拗,以及他心病的病因, 都有了答案。
好在這次除了在祠堂有些情緒激動, 時未卿并未有那次在月歸院的反應, 想到此,祁遇詹手上動作恢復了剛才的速度。
他原本也沒想強求,與時未卿相比, 成親與否并不重要。
若最后時未卿仍是有心結,因不成親被世人攻訐,大不了用手段鎮壓,若護不住想護的人,他費盡心力追求來權勢有什么用。
膝上觸感存在感太強,時未卿收緊手指攥緊床鋪,他不得不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 “爹爹其實出生在梧州, 林園就是爹爹從小長到大的地方, 除非遇到不得已的情況, 否則我絕不會離開梧州。”
時未卿抿了抿嘴唇又道:“如果沒有你,現在我可能已經離開梧州, 更無法在明日去看爹爹。”
祁遇詹總感覺對方有些不對勁,好像有些局促又有些赧然,這是他等了很長時間的敞開心扉, 自然不會讓對方不自在。
“想感謝我?那不如……”
順著他的視線,時未卿明白了他的意思, 府下|身將嘴唇送了過去。
這個姿勢不太方便,時未卿一觸即離, 只在互相唇上留下了柔軟的觸感。
離開后,時未卿低聲問了一句,“夠嗎?”
祁遇詹回味著嘴上的觸感,收起意猶未盡,低下頭道:“先欠著吧。”
親吻不急于一時,隨時都可以,眼下,他突然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情。
這件事或許可以查出案子的真兇。
祁遇詹一心二用,一邊聽著時未卿講他和爹爹小時候的趣事,一邊思索事情。
書中時未卿這個時間還沒離開,這次忌日他應該沒有錯過,至于具體離開的時間,書中沒有明說,是時仁杰查到凌非何在查謀反,才從側面描述了他已經從時府逃跑了。
再有消息時,他已經出現在了安遠侯嫡次子身邊,隱匿身影攪弄都城風云。
聽了時未卿剛才的話,祁遇詹覺得他會離開梧州,那期間一定是發生了什么,才會讓他對左丞相仇視。
既然時未卿是為了紀林留在梧州,那么他離開很可能也是為了紀林。
書中,他瘋狂挑撥魏帝一系和權相一黨的爭斗,尤其的針對左丞相。
祁遇詹想起時未卿沒了氣息之后仍是睜著著一雙眼睛,眼中溢滿了不甘和怨恨,那時恰好權相一黨還沒有鏟除。
排除凌非何的可能性,按照這個方向思考,之前的疑點剛好可以串聯到一起。
他猜測。
左丞相非常有可能與紀林的死有關。
只不過其中有一點不吻合,左丞相勢力中,他所豢養的家奴手臂上皆有刺青,不過并非青色,而是紅色。
現在祁遇詹面臨兩個問題。
第一,他并不能確定左丞相家奴的刺青和匪徒的印記相同。
第二,那些家奴是左丞相極為隱蔽勢力,很少使用,見之即死,而且原身不清楚,更是從沒見過他們,即便是封單明也不知道。
如果不說謊,他無法向時未卿解釋消息來源,如果和他坦白自己真正的身份,祁遇詹又無法確定那股神秘力量會不會做出什么阻攔他。
祁遇詹不知不覺停下動作,又抬起來頭。
以為他還想要他做剛才的事,時未卿暫停話語,俯下|身湊近,又親了他一下。
他的眼底陰郁和偏執散了很多,眼中很亮,好像裝進來幾顆星星,彎起的眉眼狡黠又乖順,“先還你一個。”
不再猶豫,祁遇詹決定和盤托出。
他要賭一次。
不為別的,他只守護住這樣的時未卿,希望他不要再經歷一次死前那樣的瘋狂和滿目的偏執,他只想讓他得償所愿,得到一切他想要的東西。
藥已經揉進腿里,祁遇詹凈手后,半蹲著把人圈在了懷里,“未卿,知道我為什么清楚凌非何的身份嗎?”
身份之事,時未卿深有感觸,對于這樣隱秘的事情,只會緊緊捂住,輕易不與人說,何況是凌非何以哥兒之身為官,其中牽扯更為厲害。
只不過時未卿信任祁遇詹,消息從何而來就不重要了。
看著突然變得嚴肅的人,而且說得也是為什么而不是從哪里,時未卿意識到事情似乎與他想得不一樣,神色也變得鄭重。
“因為什么?”
“因為我不是齊王真正的兒子,這具身體是他的,但我是異世之魂。”祁遇詹語速緩慢,又停頓了一下,給他留了足夠的反應時間,“我真正的名字也是祁遇詹……”
我腦中有一本書。
下一句突然無法發出聲音,祁遇詹心理多少有些準備,沒太大的反應,心里同時也舒了一口氣,神秘力量這種的阻攔堪稱溫和,并沒有實質影響。
祁遇詹眼睛沒離開時未卿,一直看著他的表情,見他臉上出現擔憂和惶恐的神情,祁遇詹立刻停了下來。
他頓了一下,輕聲道:“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時未卿聽見第一句便瞳孔一縮,接下來讓他心里泛起了巨大的波瀾,全身瞬間森寒僵住無法再動。
他拼勁全力沖破禁錮,緊緊抓住了祁遇詹的衣袖,發出的聲音顫抖不已,“你會離開嗎?”
對于這個問題,祁遇詹不完全清楚,但冥冥之中有一種感覺,他對著時未卿搖搖頭,回道:“不會離開,我會一直陪著你。”
祁遇詹的回答如同打開一個開關,方才的鎮靜全都消失不見,時未卿一下子撲向祁遇詹,雙臂緊緊環住他的脖頸,嗓音哽咽著祈求,“祁遇詹,我沒有害怕你,你不能走,不能消失!”
時未卿分辨得出一直陪在他身邊的是誰,他恐懼的是異世之魂會不會走,如果眼前之人有一天會突然消失,時未卿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么樣。
感覺到頸窩上滴落滾燙的淚珠,祁遇詹抬起顫抖的手,慢慢撫上時未卿的后背,“相信我,我真的不會離開。”
過了一會,頸窩濕意不減,時未卿因為無聲流淚的時間長,漸漸開始抽噎起來。
將人從懷里挖出來,祁遇詹清晰的看著淚珠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自泛紅的眼眶溢出劃過臉頰,從白皙的下巴上墜落。
祁遇詹手掌捧著精致的小臉,將臉上淚滴一點一點吻去,咸澀的味道立即充滿味蕾。
他的心里又酸又澀,又滿漲。
他設想過時未卿的種種反應,卻沒想到是這樣全身心信任的模樣,但想想之前時未卿對他的乖順和依戀,這樣的反應也應在意料之中。
祁遇詹把人重新攬進懷里,收緊手臂,現在他感到后怕。
好在,最壞的預想沒有發生。
“未卿別哭了。”
低聲哄了好一會兒,祁遇詹把能說的保證全都說了一遍,才將將把人眼淚哄住。
時未卿開口,聲音中帶著濃重的鼻音,“蓋章才對。”
祁遇詹起身,在他被淚水染濕的嘴唇上印了一個吻,“好了,蓋完章,那些話絕對算數。”
說完,祁遇詹又在他的眼尾眉心親了親,時未卿似乎變得比以往更粘人,剛靠近他便伸出手臂緊緊環住了他的脖頸。
祁遇詹坐在床邊把人攏在了懷里。
這一次,他算是見識到了眼淚的攻勢,以后正常情況下絕對不敢再把人惹哭。
把人哄好也該說正題。
第097章 第 97 章
“你再親親我。”
祁遇詹思緒被打斷, 低頭看到時未卿眼中一直未消退的恐懼,寬大的手掌握住他的后頸,傾身覆了上去。
祁遇詹用嘴唇蹭著時未卿的耳朵, 順著臉側從額頭眉心一路移到鼻尖, 最后落在紅唇, 祁遇詹輕輕敲開他的雙唇,廝磨舔|舐。
這個吻極其溫柔,時未卿感覺到了其中濃重的安撫之意, 暫時壓住了心里的恐慌。
祁遇詹起身,平復氣息間,拇指輕輕地摩挲著眼尾孕痣。
許是剛哭過,時未卿雙眸泛著瀲滟水色,聽著耳邊細細碎碎的喘息聲,祁遇詹只覺得他整個人異常柔軟嬌弱,需要人好好的保護珍愛。
“還要嗎?”祁遇詹問。
時未卿輕輕搖頭, 小聲道:“你話還沒說完。”
拇指移開, 一個吻落了下去, 把人重新攬在懷里, 祁遇詹接著之前的思緒繼續。
試了很多句,祁遇詹發現了神秘力量阻攔的規則, 只要是與書有關的都不能發出聲。
再結合之前的發現,祁遇詹總結,神秘力量保護的是書的存在, 并且不允許他脫離劇情,劇情結局不與書中一樣, 它也不會出現。
知道了規則,祁遇詹就知道該怎么說了, “我是異世之魂,因為一個不能說的緣由,我知道一些沒發生的事,凌非何的身份就是這樣知道的。
現在我從那些事中找到了一些和青色印記的線索,左丞相私下豢養著家奴,那些家奴手臂上相同位置都留著紅色刺青。
如果你說的青色印記就是那些家奴的紅色刺青,那么那些匪徒應是家奴所扮,左丞相必定與真兇有關。”
祁遇詹盡量隱去了某些字眼。
時未卿聽得認真,聞言立即直起身體,回憶一下,神色有些激動,“紅色刺青是不是在右手手肘下三寸之處。”
祁遇詹眸色驚詫,速度極快地反應過來這話是什么意思,在時未卿期待的目光中點了點頭,“是,就是在這個位置。”
時未卿一時之間臉上做不出表情,他心中正處于波濤洶涌中,復雜的情緒盡數從眼中顯現了出來。
他全身無可抑制地顫動,出口的聲音也成不了完整的一句話,“是……對……圖案……”
祁遇詹意識到他的猜測很可能為真,讓自己鎮定下來,同時手掌在他后背安撫著,低沉的嗓音中表達著相同的意思,“別急,慢慢說,我在聽。”
圖案比較復雜,三言兩語說不清楚,時未卿突然起身離開,走向一旁的箱籠。
動作急切間,差點絆倒在腳踏上,被跟在身后的祁遇詹長臂一撈,攬在了懷里,“慢點,要什么,我幫你找?”
時未卿抓著祁遇詹胸前的布料,神情迫切地仰著頭,“畫,找畫,和紙鳶放在一起。”
“好,我們一起去……”
說話間,祁遇詹已經單手托著時未卿的臀部抱了起來,話音剛落,便帶著他大步走向墻角。
時未卿滿眼信賴,長腿垂在對方身側,乖乖地任祁遇詹抱著,他身材高大,幾步跨到了位置。
半跪下|身體,祁遇詹將時未卿放在支起的那只腿上側坐,一只手扶著他的背,另一只手和他一起翻找。
箱籠打開,里面的東西一件件被時未卿取出放在一旁。
華麗的匕首,制作粗糙的宮燈,折疊的紙鳶,緊緊封口的香囊。
祁遇詹一眼就認出來這些都是與他相關的東西,他看著時未卿小心翼翼的動作,沒有多說什么,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隨著翻找,時未卿很快從箱籠底部取出一張紙。
翻找的過程中時未卿也強迫冷靜了下來,他找回來話語,只是嘴唇仍在顫抖,“這是那個青色印記,和左丞相的家奴的刺青一樣嗎?”
他舉到兩人面前,祁遇詹看清了上面的圖案,那是一個圓形印記,它似乎是一個圖騰,周圍分辨不清,但中間能猜出是一只麒麟。
剛剛祁遇詹已經快速將全書過了一遍,書中對紅色刺青沒有詳細描述,但隱晦提到過紅色刺青中間也是一只麒麟。
同樣的位置,也有同樣的麒麟,巧合多了就不會是巧合,但事情緊要,祁遇詹也不敢肯定,他怕時未卿空歡喜一場。
祁遇詹突然有些無力感,嘆了口氣道:“抱歉未卿,紅色刺青中間也有一只麒麟,我知道的只有這些了,但只憑這些并不能肯定左丞相家奴就是匪徒,所以,我們還需要繼續查下去。”
放下那張紙,時未卿環住祁遇詹,將臉埋進他的頸窩蹭了蹭,隨后起身,眼中閃著起了星光,顯得那雙黑眸比任何時候都要亮,一時竟蓋過了常年累月的陰郁,“你已經讓我知道我的記憶不是憑空想象,更是讓我找到了線索,我有預感,我這次真的找到了害爹爹的兇手。”
一直以來的堅持和執著終于找到了出口,時未卿越說神色越堅定,“我一點要親手抓到幕后真兇,給爹爹報仇。”
“祁遇詹,我要去都城,馬上動身。”
什么親事,什么謀反,不管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止他查明真相,時未卿起身要去吩咐方頭領做準備。
“未卿。”祁遇詹把人拉了回來,抱著人走回來床邊,“我們會去都城,但現在不可以,我們勢力單薄,左丞相勢力龐大,那些家奴極其隱蔽,貿然過去如同大海撈針。”
“但是現在不能去,不代表不能做什么,封單明的暗兵臺極擅偵查,我們可以借他的力量查證真兇,如果證實猜測,我們也可以和他們合作,一起扳倒左丞相,畢竟我們和他們,甚至是魏帝的目的相同。”
時未卿習慣了自己背負所有,早已將要合作的對象遺忘,一經提醒他反應了過來。
如果沒有合作對象,時未卿早點去都城布局是合理的,畢竟越早準備勝算越大。
但現在有了有實力的合作對象,不借力打力,就不符合時未卿的性情了。
理清其中關隘,時未卿沒再動作,他在思考最快什么時候能得到凌非何和封單明的信任。
尤其是封單明,他以巡撫之子的身份對上暗兵臺的頭領,取信將有些困難。
時未卿眼眸閃過暗芒,不過沒關系,這么多年都等了,再多一點時間他還是有耐心等下去的。
見時未卿一直低頭沉思,沒說話,祁遇詹出聲問道:“在想什么?未卿,別忘了,你不是一個人了,你還有我。”
時未卿抬起眼睛,抿了抿嘴唇,沒有隱瞞,“巡撫之子的身份太敏感,取信他們恐怕要花費時間了。”
祁遇詹并不急,一副胸有成竹地模樣,“別擔心,我們準備的那些做為大禮的罪證,足以讓他們信任我們,如果此法真的不行,我還有絕密武器,絕對可行。”
整理罪證時,他們二人就商量了怎么利用那些罪證合作,那些涵蓋了梧州所有有罪官員的罪證以及鄂州其他州府部分官員的罪證,絕對會將左丞相的大部分根基鏟除了,這份大禮的重量足以讓他們在合作中有足夠的話語權。
只是罪證中還少了時仁杰謀反的實證,這才是扳倒時仁杰的關鍵,也是他們二人回府的目的之一。
合作計劃時未卿知道,從沒聽說過還有其他的東西,好奇地問道:“是什么?”
覺得他這個模樣可愛,祁遇詹輕輕捏了捏時未卿的鼻子,低聲笑了一下,“保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第098章 第 98 章
清晨, 縷縷陽光從窗外透進來,映得房間明亮。
帳幔內也被帶得不那么暗,其中光線正好正適合睡覺。
拔步床里面的人卻并非如此, 他眉頭緊皺, 額頭上溢出絲絲冷汗, 嘴唇嗡動,似要說什么,然而半晌也沒有聽見聲音。
時未卿雙臂掙了一下發現不能動, 低頭發現手臂被腰帶捆住了。
視線移至一旁,又打量了周遭,他發現這個房間極其眼熟。
他想起來這是祁遇詹的宅院,也是第一次見他的地方。
他現在的情形除了眼睛,也與當時一模一樣。
還沒等時未卿理清楚為什么會是,外間傳來了腳步聲。
聲音主人一步步靠近,時未卿只覺得那一道道腳步聲猶如響在耳側般清晰。
那人出現在了時未卿面前, 時未卿看清來人后心里一松正要說什么, 突然發覺他的神情非常怪異。
這時來人突然開口說話了, 他頂著與祁遇詹一樣的臉, 僵硬著臉,道:“他霸占我的身體, 讓他把身體還給我!”
“讓他消失!讓他滾回去!”
“他是妖怪!他應該被處死!”
來人手伸過來,隔著衣物也能感覺到上面的冰冷,下意識揮開那只手, 時未卿猛地認出他眼前的人是誰,心頭一驚慌恐懼。
齊王真正的兒子回來了, 祁遇詹去哪了?
他不會消失,他不是妖怪!
“不——”
時未卿驟然睜開雙眼, 低低地喊了出來。
祁遇詹聞言立時撐起身體靠了過去,看清了時未卿被冷汗打濕蒼白的臉,黑眸中滿是驚懼,抬手抹去汗滴擔心問道:“做噩夢了嗎?”
聽見熟悉的聲音,時未卿一時也難以回神,眼神木木地看過去,“祁遇詹?”
看出來時未卿還沒有從夢中抽離出情緒,祁遇詹在他臉上輕輕碰了一下,低聲應道:“是我,我在這。”
時未卿不相信般,伸手觸碰地方的臉。
暖的。
感受到指尖的觸感,時未卿終于完全清醒,起身撲了過去,將整個人嵌進了祁遇詹的懷里。
“祁遇詹。”
“嗯,我在。”
祁遇詹把人攬住,翻身平躺回去,兩人變成了一上一下的位置,他手順著身上之人的背,“夢到我了?”
時未卿搖頭,順勢把頭側放在祁遇詹的左胸,聽著耳中有力的跳動,問道:“你是妖怪嗎?”
祁遇詹還在想他會做什么噩夢,聞言不由挑眉,“是怕我吃了你?”
“不是。”時未卿又補充了一句,“沒有和你說笑,我認真的。”
夢到什么的答案已經顯而易見,祁遇詹不再猜測,“我之前也是人,并不是妖怪。”
碰到這樣離奇的事,時未卿昨晚的反應也算是平靜,做出這樣的夢倒也不算奇怪。
試了試聲音,能說出口,祁遇詹繼續道:“我原來生活的世界和現在的有很多不同,若要比較,可以說我來自幾千年之后。
在我原來的世界,那里人們可以通過交通工具在天上飛,地上跑,水里游,最重要的是那里人人平等。”
躺在寬闊的胸膛上,聽著低沉的聲音,時未卿心緒一點點平復。
“人人平等?”聽到這句,時未卿驚詫不已。
祁遇詹回道:“是,只要是男子能做的女子也可以做,他們根據自己的想法去做,旁人無權阻攔。”
時未卿抬起來頭,又問:“哥兒呢,也可以嗎?”
祁遇詹頓了一下,如實回答:“那個世界只有男女,沒有哥兒,不過在我看來,如果有哥兒也是一樣的,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沒有哥兒的存在,人人平等。
難以想象那是一個什么的地方,時未卿把頭放回左胸,眉眼舒展開來,他不奢求能去往,只要有這人陪他就足夠了。
祁遇詹繼續說了一些現代相關的東西,時未卿在他神情安靜聽著。
又過了一會兒,祁遇詹聽著銅壺漏斗聲音,道:“時候差不多了,先去看爹爹,等回來再說給你聽。”
時未卿正聽得興起,聞言乖乖地跟著祁遇詹起身。
穿衣時,祁遇詹感覺衣袖被扯了一下,他直起身體,詢問:“哪里穿得不舒服?”
“不是。”時未卿上前一步,神色慎重地湊到祁遇詹耳邊,聲音很小地叮囑:“剛才那些事除了我誰都不能說。”
祁遇詹神色意外,隨即抬手點了點他的鼻尖,“好,小郎說得我一定謹記。”
收拾好了,兩人正要去用早膳,剛出門就看見了徐氏身邊的嬤嬤進了院里。
嬤嬤走到兩人面前行了禮問安后道:“夫人聽說少爺昨日被大人罰跪祠堂,擔心得一夜沒睡好,早來又怕擾了少爺休息,特命奴婢趕在少爺出門前把藥送來,免得嚴重了。”
時未卿讓紀二收下了藥,態度不冷不熱,“替我謝過夫人。”
嬤嬤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她沒時未卿對她的態度,想起主子給她的任務,繼續道:“今日夫人不舒服,不便前來,夫人想讓奴婢代為勸導少爺,那門親事大人也是為少爺好,少爺還是不要因此與大人爭吵,大人氣頭上來,受罪的還是少爺。”
祁遇詹不著痕跡看了嬤嬤一眼,這話說的看似沒問題,細品起來,從中感覺的卻是沒把人放在心上和火上澆油。
以時未卿的性格,聽了這話必定是反著來,和時仁杰吵的更厲害。
“多謝夫人關心,我知道了。”
時未卿還是那副模樣,垂下眼瞼斂起了眼中的暗芒,從前他沒有防備徐氏,自然注意不到其中語義。
現在有了防備,又有了真正關心他的人做對比,徐氏的尾巴就開始漸漸露了出來。
嬤嬤怔了一下,往日不管是順著她還是反駁她,都能從話里拼湊出信息,現在只說了簡短一句話,什么也沒打探出來。
夫人在前院安插人手,因為某些原因,不敢把手伸進書房所在的墨翠院,昨日動靜太小,除了書房附近的人,都不清楚書房發生了什么。
時寬雖然是老爺送過來的人,但他對夫人不冷不熱,若貿然詢問,沒準會將此事告知大人。
腦子快速轉了一圈,嬤嬤還想再說什么,卻被時未卿一句話打斷,“嬤嬤可還有事?”
人精一樣的人,立即聽出來時未卿語氣中的不耐,她在徐氏身邊多年,深知這位少爺的脾性,顧不上再打探,躬身直接離開。
祁遇詹眼神一動,他發現那嬤嬤臨走前看了他一眼。
這情況有些熟悉,想起來時慧瑤侍女也是這樣,祁遇詹心道,看來是都知道他面首的身份了。
只不過這嬤嬤眼中的神色可不算友好,看他的眼神就如同一顆石頭。
目送嬤嬤出院,祁遇詹想,可不就是石頭,阻礙她主子父親計劃的攔路石。
每年紀林忌日事宜都是何樓準備,今年也不例外。
用完早膳后,何樓來回稟準妥當可以出發。
今日這樣的事,時仁杰不會阻攔,卻也不會什么都不做。
出府后,祁遇詹掀起簾子看了一眼,馬車身后果然跟了不少侍衛,還有一隊死士,不過領隊的不是林觀,而是多日不見的時寬,看他氣息,身上的傷已經養好了。
時府里城門不算太遠,沒用多久出了城門。
祁遇詹想起剛才城門處,守衛眾多盤查嚴格,也就明白了林觀為什么敢放人出府,這樣的查法,時未卿想要出城是件困難的事。
想起此,祁遇詹若有所思,城門守得這么嚴,書中時未卿是怎么在手下管事都中了十香軟筋散的情況下帶人離開的。
他問過紀二,十香軟筋散的解藥太復雜,他需要半年時間才能配出來,但從中藥到離開,這之間并未到半年。
除非有人幫他。
何樓是站在時未卿這邊的,但他并無權勢,影響不了城門守衛。
祁遇詹低頭看向懷里靠在他肩上閉目的時未卿,心里突然想到一個人。
難道是林觀?
馬上他又否定。
林觀支持和凌非何的親事,不會出手破壞。
除此之外還能有誰?
察覺到祁遇詹的動作,時未卿張開雙眼,抬頭問道:“怎么了?”
祁遇詹替他整理了下烏發,“快到地方了。”
第099章 第 99 章
時家和紀家祖墳在一個地方, 被安置在梧州城外景致宜人的山林里。
紀林的墓在靠山上一些,馬車和馬上不去,眾人落地步行而上。
時寬命幾人看守, 余下的都跟了上去, 他還算有眼色, 到了地方,侍衛把東西放下后,都自行離得很遠, 沒有靠近。
方頭領和紀二也跟著時寬離開了,墓前只剩下了祁遇詹、時未卿和何樓三人。
原身記憶中有祭禮,祁遇詹按照記憶跟隨一起祭拜。
祭拜之后,何樓也離開了,把此處留給了時未卿。
時未卿跪在拜墊上說了很多,祁遇詹沒有出聲,只安安靜靜的陪著。
最后要離開時, 祁遇詹才道:“爹爹, 請放心把未卿交給晚輩, 晚輩一定會照顧好他, 也一定會為爹爹找出真兇,查明真相。”
聽著耳邊極其鄭重的承諾, 時未卿怔了一下,而后道:“這是爹爹的仇,應該我自己來。”
祁遇詹接著衣袖的遮擋, 握住時未卿的手,低頭靠近他耳旁低聲道:“我們每天在一張床上睡著, 除了最后一步,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 你覺得以我們現在的關系,爹爹還是你一個人的爹爹嗎?”
說完該說的,他直起身體恢復了音量,“這岳丈我還是叫得一聲的。”
時未卿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男子,似乎才發現,原來在這人心里早已把他看成了夫郎。
心跳鼓動,尤響在耳垂。
手指收緊,回握住溫熱寬大的手掌,時未卿回道:“好,我們一起。”
兩人下山,時寬一直關注這邊,見此帶人一起下山。
下山并不是就此離開,他的堂哥和爹爹的忌日在同一天,還有時未卿的堂哥要祭拜。
何樓先一步到了紀家的祖墳,祁遇詹看他站在一個刻著“紀青空”三字的墓,時未卿的堂哥正為此名。
祁遇詹和方頭領兩人站在一起,沒有找這次沒有上前,站在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他想起卷宗里紀錄了當時紀青空被匪徒砍傷落水之后不見蹤影,后來時仁杰派人搜了多日也沒有尋到,這墓其實應該是個衣冠冢。
或許是今日難過思念時間長了已經麻木,到了紀青空墓前,祁遇詹并沒有從何樓臉上多少傷心。
同輩祭拜無需走完全部流程,沒用多久,時未卿和何樓兩人就結束了。
視線從何樓臉上收回,祁遇詹轉向時未卿,上前幾步迎上,“不多待一會兒?”
“不了,回去吧。”時未卿抬頭望了望山上,收回眼時,眸色暗沉,神色冷峻,“現在有更要緊的事要做。”
回去路上,馬車外有人,不便交流,時未卿一路沉思,祁遇詹也思索著更改計劃,馬車內異常的安靜,顯得回程也快了很多。
到城外一來一回,極耗時間,再回到時府時已經過了午膳時候。
好在小膳房里一直準備著,在人入城后快馬稟告,等回念林院時,時間剛好午膳已經準備了出來。
用完午膳,時未卿沒有休息,讓方頭領和紀二把著門,和祁遇詹商討新的計劃。
封單明到梧州之前,時未卿首先想得是什么時候能取信凌非何,他皺眉道:“凌非何在安和縣民田案上還沒有查出結果,也就是說,他此時對你送的罪證半信半疑,那我們就只能等,就行不了下一步。”
這也是祁遇詹在馬車上思考的問題,他揉開時未卿眉心,“別急,三樹幾人離開近二十天,再加上暗兵六衛衛長也去了安和縣,我估計民田案用不了幾天應該就會有消息了。”
祁遇詹之所以會這么說,是因為在把王觀金送去時,又把民田案具體情況提前透漏給了三樹,按照他的提示,他們不可能什么也查不到。
而且擅長搜集消息的暗衛也去了,他又遇見了三樹幾人,即便他們之前真的沒有查出什么,在六一去了之后,有了他的在旁協助,必定有所收獲。
這也是祁遇詹給凌非何送民田案罪證的原因。
聽了祁遇詹的解釋,時未卿不那么急切了,“下一步送哪些罪證?梧州官員的如何,方便凌非何查驗一些。”
他又道:“之后,我不便出面了,需由你去取信他們二人。”
昨日在天香樓,時未卿不是沒有感覺得到凌非何掩藏在溫和外表下的冷淡和疏離,甚至還有厭惡。
他如果去了只怕引得生變,為爹爹報仇容不得一點閃失。
“無礙。”祁遇詹道:“本就該由我去。”
因著他們身份都敏感,之前兩人商定的是一點一點給凌非何送罪證,讓他慢慢相信罪證,并留有破綻,引導他們一步一步查清身份。
這樣心里有了信任基礎,以及心里有了猜測和準備,在見到他們,才會更容易付出信任。
祁遇詹話鋒一轉,“但現在要提前取信,罪證就不能再一點一點送,不如全部都送過去,此法比較冒險,凌非何會加重懷疑,不過也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最壞的結果也就是和原來的計劃一樣。”
時未卿略一思索,發現沒有比這更快的方式了,點頭表示同意,“好。”
兩人繼續商討計劃施行細節,直到深夜才停止。
第二日,清晨。
祁遇詹如同往常一樣,早起練拳,洗漱后發現時未卿還沒有醒,便繼續躺回床上陪他睡一會兒。
今日沒有洗冷水澡,祁遇詹將人攬到懷里時,清晰地感覺到時未卿的手腳變暖了很多,不像之前那樣冰涼。
他手背摸向紅撲撲的臉蛋,確認不是生病發熱導致的,才放下心。
看著懷里人沉靜的睡顏,祁遇詹想,等一會兒用完早膳,讓紀二看看這是怎么回事
他腿動了一下,無意中碰到一個東西,不由頓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那是什么。
祁遇詹輕輕撩起時未卿額前的發絲,細細打量著他開始一點點褪去青澀的面容,無聲笑了一下。
他長大了,正在一點一點變得成熟。
似乎找到了時未卿手腳變暖的緣由,等紀二給他診脈時,沒等時未卿說話,祁遇詹自己先一步找借口出去了。
那樣的事,他留下來必定心有顧忌,還容易害羞,不如給他留下足夠的空間。
祁遇詹本也想親自教會時未卿成長,但后來又想想,哥兒和男人不同,他對哥兒的身體構造不了解,如果出了差錯就不好了。
第100章 第 100 章
這幾日的異常反應, 時未卿隱約覺得和他吃的藥有關,即便祁遇詹不把紀二叫來,他也要找紀二問問情況。
“如何?”察覺到紀二的手指離開手腕, 時未卿抬眸問。
“主子脈象平穩, 比前幾天有力, 可以確定這藥對身體沒有傷害,這些天我也在關注主子孕痣眼色,或許是時日尚短, 變化不明顯,但我能看出顏色卻是變淺了一些。”
紀二說完他知道的,接著詢問時未卿用藥感覺,“主子除了早上之事,還有其他不舒服或是異常的事嗎?”
時未卿靜默一瞬,“這幾日有時觸碰太過,也會如早上一般, 只是每次程度不同。”
時未卿短短一句話說得艱難, 紀二不是別人, 但他還是有些羞于啟齒。
不過他掩飾的好, 紀二并沒有發現異常,“即是改變孕痣, 有此反應也在情理之中,目前來看,此藥方的不良反應便是為此, 在可解決的范圍內,這藥主子可繼續服用。”
古藥方改自的方子為何被教導嬤嬤用來調養哥兒的身體, 由時未卿的反應,紀二突然有些明白了。
這方子應該不止有改變孕痣一個功效, 它還從其他地方增加了哥兒的生養機會。
時未卿想起早上剛清醒時發現自己的模樣,時未卿自己也嚇了一跳,不知為何這次祁遇詹一點也沒有逗弄他,輕易地放過了他。
只是想到當時的情形,他身上似乎現在還殘留著肌膚相貼的觸感,時未卿免不得羞赧。
而且接風宴前一晚的事記憶深刻,歷歷在目,時未卿不沒膽子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他又道,這次聲音恢復了些平日的從容,讓紀二更察覺不出其中的異樣,“目前時機不合適,在時府總是這樣不太方便,這藥先停一停。”
紀二想起昨晚無意中看見的小字發現,道:“主子,這些時日我一直在研究那個古藥方,昨晚有了新的發現,今早正要和主子稟報,此藥方對每個哥兒只能生效一次,直到見效前不可停用,若停用便再無藥效了。”
“主子,這樣的不良反應應該并不是每日會有,而是隔幾日出現,若是如此,發泄出去便好了,無需擔憂。”紀二想了想還是沒想通,說出的話有些不解,“主子,有張頭領在,如早上之事并不難解決。主子擔憂被府上之人察覺?主子大可放心,我和方頭領一定會守好院子。”
此事不在外人,而是在于祁遇詹,因為他此事才更困難,不過其中緣由,時未卿不會對紀二說。
“既然機會只有一次,那便繼續。”
有機會改變孕痣顏色,他怎么可能會放棄,不為其他,便為了他和祁遇詹的以后,他忍也會忍下去。
時未卿垂下眼眸,眼瞼顫動,至多也不過被那個混蛋肆意逗弄,他……
應該也能承受得住。
時未卿手指無意識抓著袖子,有些不確定的想。
“是,主子。”紀二完全沒有察覺到他主子的水深火熱,還火上澆油地從藥箱里取出一個圓瓷盒,遞了過去,“主子,這是我新配的脂膏,決對比什么王府宮里的好用。”
時未卿身體微不可察地一僵,他揚了揚下巴,指著桌子道:“放在那。”
紀二沒有發覺異樣,把圓瓷盒放在了桌面上,“主子,穩妥起見,接下來每日我都過來診脈。”
“可以,每日早膳后過來。”古藥方第一次吃,以后會有什么不良反應還不確定,謹慎行事無錯,時未卿沒有拒絕。
“若主子無事,我先下去了。”
“去吧。”時未卿又道:“他要是問起,除了藥的事,其他無需隱瞞。”
“是。”除了藥不是說,那便是有何反應和解決之法不用隱瞞,這些事也隱瞞不了張頭領,一個是他能看見,另一個是有他才能解決,紀二心里有了計較,行禮后離開了。
房門被關上,時未卿視線落到了桌面,白皙修長的手指拿起上面的圓瓷盒。
手指一動輕巧地打開瓷蓋,時未卿把脂膏送到鼻尖下輕輕嗅了一下,清香的味道瞬間充斥鼻中。
想著脂膏的用途,時未卿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某個人,突然他莫名地察覺到體內某處似乎濕潤了起來。
時未卿手上動作頓在空中。
半晌后,他蹙著眉頭地把圓瓷盒蓋上,收到了一個隱蔽的地方。
這東西他似乎用不上了。
也沒有把紀二叫回來,明日還要觀察情況,已經發生了,也不差這一日。
祁遇詹在念林院不遠處,見紀二從正房出來,便跟了過去。
沒過多久,祁遇詹又從紀二那出來了。
回到正房,時未卿在打磨施行計劃的細節,祁遇詹靠近時,發現他的耳根還有些沒褪去的粉紅。
看得出來他還在赧然,祁遇詹沒有提一言一語,只當沒有發生過一樣,
祁遇詹的體貼并沒有效果,時未卿在抬眼看見他的瞬間,耳朵就不由自主地滾燙起來。
實在太可愛了。
祁遇詹只覺得柔軟的心被什么擊了一下,跳得頻率過快。
對上閃躲亂看的視線,他突然改主意了,當好人哪有流氓的樂趣多。
此時時未卿已經不好意思地扭過了頭,繼續低頭研究計劃,祁遇詹走過去,手臂一伸攬著柔軟纖細的腰,將人撈在懷里,好整以暇看著他,“時未卿,早上是我幫的忙,你就這么對你的恩人嗎?”
時未卿沒料到祁遇詹會這么做,他沒來得及反應,手臂還蜷縮在他的胸前。
聞言,時未卿一時慌亂無措,臉頰微紅,“我沒有。”
“沒有什么?沒有幫你忙?”祁遇詹一副無賴模樣,故意曲解時未卿的意思,“還是當不得你的謝?”
知道這人就是想逗他,時未卿竭力恢復鎮靜,伸出雙臂環住祁遇詹的脖頸,踮起腳尖,親了親他的嘴唇,小聲道:“多謝你的幫助。”
“嗯?”祁遇詹動了動手掌,眼中堆滿戲謔,“這位小郎,你怎么了?是不舒服還是害怕?為什么腰抖得這么厲害,我一只手都快握不住了。”
“祁遇詹。”時未卿招架不住,示弱地把臉埋進祁遇詹的頸窩里,聲音放軟地喊了一聲。
祁遇詹手掌一頓,嘴角勾起,眼中興趣正濃,一時半會兒怕是消退不了,“叫我一聲就像打發我,你可是還沒回答恩人的問題。”
被逗得狠了,時未卿敏銳狡黠的頭腦全都消失的無蹤無影,見撒嬌也沒有用,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過了這一關。
突然一個稱呼映入腦中。
時未卿咬了咬嘴唇,聲音綿軟,低低地叫了一聲:“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