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艾勒特不敢逼雄蟲太緊。
狂躁不安的情緒和發瘋似的渴望讓他意識到, 自己的蟲素暴虐問題已經相當嚴重,如果還想默默守在他身邊,治療迫在眉睫。
負責他的醫生通知他, 根治是不可能的,除非他愿意找一只雄蟲與之□□。除此之外想要緩解暴虐癥, 只能在隔離室用特殊的藥劑作輔,禁閉一個月。
艾勒特向學校申請休假。
易怒易暴的情緒很可能會傷到雄蟲,就連他自己都難以忍受鏡子里流著涎水、眼睛發紅的瘋蟲子。
令蟲作嘔的毒蜘蛛。
他的野性本能在暴虐癥的侵襲下愈發清晰可見,想遮掩都做不到。
與下屬交接完自己的教學任務,艾勒特最后在學院里漫步。
分分合合幾個多月,感覺像過了一個世紀那么長。
希望一個月以后,他能更加平和地對待路卿。
心中的獨占欲太瘋狂, 任誰都受不了這樣的自己吧。
天氣轉涼, 本是寒冷的時段,卻因烈日高照多出幾分刺眼的熱意。
艾勒特的辦公室在穿過西操的另一側,必然會經過操場。
目前是學生們課間休息的時段, 操場上的學生三三兩兩地走著, 還有部分坐在草坪上笑嘻嘻地講話。
艾勒特的腳步一頓, 他的裸眼視力不出眾, 但動態視力很好, 在西操的一角,始終處于動態的學生當中,有一個學生單膝跪地格外凸顯。
這個背影,在哪里見過?
艾勒特淺想了一下,腿已經自動邁出, 看一看就知道了。
*
“卡卡西,腿往里面收一點, 如果肚子太大做不到就吸腹。”
年輕軍雌充滿惡意的聲音讓卡卡西無地自容,同學哈哈大笑,一直欺負他的同班雄蟲一邊肆意地叫嚷著嘲笑著,一邊狠狠撞過來。
“碰!”他倒下了,徹底做不出原來的動作。
不知道會接受什么懲罰的胖雄蟲渾身顫抖:嚴重點,體能課不合格他還要在其他教官底下重修一年。
說不定會分到那位惡名遠揚的艾勒特教官手上。
接受低年級嘲笑和瘋子教官教學的他還能畢業嗎?他不敢想。
然而,嘈雜的聲音被一句話打破。
倒在地上的卡卡西緊閉著眼,聽到耳邊的鬧哄哄的聲音消失了許久,這才小心翼翼地揚起腦袋,看到眼前,高大軍雌的側臉如雕刻般冷肅的鋒芒,酒紅色的眼睛像是一對噙著寒氣的寶石,漸露冷色。
“虐待學生?少將,您在說什么……這可是珍貴的雄蟲,我怎么敢虐待他。”
年輕軍雌強裝鎮定:“我只是完成我的基本教學指標罷了。”
“指標?”黑色的長靴隨著這一聲問話上前踏去,比軍雌高半個頭的壓力通過縮短的距離,毫無保留地傾瀉在他身上。
艾勒特毫無感情地說:“我記得教官手冊第78條是:以學生的健康為主,根據學生情況調整教學方針,做到量力而行,教學當中一切因教官導致學生身體不適的問題,都由此次教學的主教官承擔主要責任,副教官承擔次要責任。”
“他明顯超出量力而行的范圍了,你看不出?”
軍雌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當然知道這條規則,但軍校的種種嚴苛規定讓平民蟲完全不敢忤逆教官的決策,因為對學生的首要要求就是:不能質疑教官的任何決定。
這條規則的邊界太模糊,只要對學生的身體健康沒有產生大的影響,僅僅是疲憊的話,那么學生的行為可以被判定為“故意裝病”,教官完全有資格對學生進行扣分。
艾勒特不就是這么做的嗎?
軍雌深吸一口氣,勉強擠出一個笑來:“我知道,但少將,這么基礎的動作每只蟲都做的,別的蟲沒事,這只蟲怎么會有事呢?我又沒有要求高難度的動作。”
“不同的體質效果不同,更何況是在下課時間。”艾勒特蹙了蹙眉梢:“這個道理都不懂嗎?你真的是教官?”
“你沒資格這么說吧,最魔鬼的教官不就是你……”有個學生低聲吐槽,下一秒被一閃而過的一瞥給嚇得住了嘴。
艾勒特收回視線,冷淡地盯著眼前的蟲。
軍雌說不出辯駁的話,在正常上下課時間,加訓這件事,確實很難辯駁。
又不是軍訓。
他是真的沒想到艾勒特會來!他不是要去執行任務嗎?
軍雌的臉因痛苦而扭曲在一起,別的教官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他管這閑事!職稱還比他高太多。
教官別過臉:“卡卡西,你去休息吧。”
卡卡西混混沌沌地站起來,他可以休息了?
艾勒特走過軍雌身旁,聲音冷厲:“這件事,自行上報給學校。”
隨后轉頭看向他:“跟我去醫務室吧。”
卡卡西傻乎乎地跟在雌蟲身后,搖搖晃晃地走掉了。
當一高一低背影完全消失在眼前,眾蟲緊繃的呼吸瞬間松懈下來。
只是一個小小的加訓,但在場的明眼蟲都能看出,他們班的教官翻了一個大跟頭,甚至可能影響到他的教學生涯。
“艾勒特,和這個死胖子什么關系?”最先使壞的雄蟲攥緊手心,臉色難看地問。
“我哪里知道,你問他啊。”另一個雄蟲翻了個白眼,扭頭就走。
雄蟲咬咬牙,他如果知道死胖子和艾勒特有點關系,他也不會攛掇教官去對付他。
他才不信,一個少將級別的教官會因為學生的身體健康而幫助一個和他沒有關系的蟲。
麻煩了,鴻星回學校會不會問起這件事?
看起來,教官或許會停職一段時間。
雄蟲下意識地咬著指甲片,眼角神經質地抽動。
幫心儀的蟲做事,真沒想到自己也可能會被搭進去。
蟲屎的,吃力不討好。
“教官。”雄蟲向前走去,聲音沙啞地詢問:“你這件事嚴重嗎,會不會……停職?”
軍雌沒有說話,但面如死灰的臉已經告訴他答案。
雄蟲又是暗罵一聲,正要離開時,身后的軍雌突然開口:“蘭迪。”
雄蟲不耐地轉頭:“干什么?”沒有教官身份的少校職稱,就是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垃圾。
教官小心翼翼地問:“你說過,如果做了這件事,你會幫我在鴻星面前多說些好話……”
“啊哈。”
倫斯·蘭迪輕嗤一聲:“我當是什么……抱歉啊,我答應過你嗎?”
教官愣住了:“什么?”
倫斯·蘭迪搖了搖頭:“你自己回想一下,你說的時候,我是怎么回的呢嗎?或者說,我回了嗎?”
教官回想和倫斯的對話,倫斯對他提出要求后,自己在說出幫他做事的條件時,倫斯只是微笑,并沒有口頭答應他。
被一只蟲崽子擺了一道!
教官這次的臉色是徹底灰暗下來,希望的光泯滅。
他只是個沒有任何身份的平民,好不容易靠自己的努力拿到這個千金難換的位置上,成為受蟲敬仰的大學教官,卻因一時貪心,做了壞事,把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都毀了。
只是一次小小的刁難而已,他也沒有做出什么過分的舉動啊……
懊悔的情緒擠滿他的胸口,鋪天蓋地的黑暗憋得他喘不過氣。
現在他只能回軍部,繼續向上爬才有一絲機會能晉升……
*
卡卡西努力地邁動步子,爭取能和艾勒特保持同一頻率。
一路上的沉默不語,讓卡卡西這個話嘮是既感激,又尷尬。
感激的是,幸好教官不說話,這樣就不用想措辭去應付他;尷尬的是,誰也不說話,就光走路,沒有轉移注意力的方法,能感受到周圍蟲視線的卡卡西頭垂得低低的,根本不敢抬頭。
“……還好嗎?”
卡卡西悶頭半天才意識到艾勒特是對自己在講話,連忙受寵若驚地開口:“挺好的挺好的,沒什么大問題。”
“你……”一向直接的艾勒特思忖片刻,苦惱于怎么不動聲色地打聽路卿的近況。
他的“巧言令色”好像只能用在規章制度上,生活中的話是一句都憋不出來。
卡卡西:“嗯嗯!”
您講!
教育我,訓斥我都行!叫我好好鍛煉改善體質也行!
要不是艾勒特太冷淡,卡卡西都想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撲上去表達對這位魔鬼教官的感謝!
沒想到看似最嚴苛的教官卻是最為學生找想的,太令蟲感動了!!
卡卡西決定以后再也不外傳艾勒特多么可怕的謠言。
看看,艾勒特少將多么和藹可親,多么俊美迷蟲!
“到了,進去吧。”
艾勒特沉默到現在,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
他不知道該和路卿的舍友說什么,怎么起頭。
路卿不想讓他接近自己的生活,這樣亂問不知道會不會給他造成困擾。
卡卡西點點頭,剛邁進去,下一秒探出一個腦袋,小聲詢問:“教官……您要,要進來嗎?”
站在門外的雌蟲搖了搖頭。
卡卡西點點頭,真是一個沉默寡言的教官!
看到小胖子鉆進門里,艾勒特輕嘆出聲,轉身欲走。
門內,小胖子歡快的聲音響起:“路卿!你怎么在這里!”
艾勒特的腳下瞬間像被膠水凝固住,再也走不出下一步。
第72章
再做反應已然來不及。
小胖子驚訝的叫聲讓艾勒特的意識回籠, 余下的只有踏進地界后僵持著的小腿和不愿面對的膽怯。
“教官閣下 ,您怎么……”卡卡西支支吾吾半晌,前腳說著不進來, 后腳怎么就進來了呢?
艾勒特:“再看看。”
卡卡西:?
再看看什么,看看我的身體如何虛弱?
路卿微微俯身, 有禮問好:“少將安康。”
艾勒特聲音僵硬:“嗯。”
卡卡西瞪大了眼睛看向艾勒特。
教官的聲音怎么有點抖,是我的錯覺嗎?
隨后路卿便不再多言,他的專注點放在了臉色蒼白的舍友身上:“發生什么了?”
他的兩指按在卡卡西的手腕上,眼神難掩關切:“怎么低血糖了?”
卡卡西能感受到那來自頭頂異常有壓力的視線,傳聞中的魔鬼教官正在看他。這個認知令他一時喉口堵塞,話幾經唇齒間,憋出的只有斷斷續續的幾個字:“我, 我那個, 低血糖了。”
不知道說什么,只好照著重復了一遍。
路卿語氣無奈,從邊上泡了一杯熱的糖水:“早上沒吃早飯?是不是很心慌?”
“我看你沒有拿走我早上留下來的點心, 所以猜想會不會出問題。”
卡卡西低垂著頭, 囁嚅著:“對, 對不起, 睡過頭太著急了, 趕著上體能課。”
路卿:“明知道上午有體能課,怎么能一點東西也不吃呢?體力不支暈倒了怎么辦?”
卡卡西一聽,上午的經歷朝著空白的大腦席卷而來,他太委屈了,正是因為路卿說得沒錯于是更加忍不住嗚咽:“對不起, 下次再也不會了!”其實是他們說自己胖,所以想試著減肥。
路卿又從抽屜里取出一袋餅干遞給他:“沒有葡萄糖了, 需要的話,休息一會兒陪你去校醫院取。”
“以后不能再不吃早飯了,否則食物會傷心的。”路卿的語調難得有幾分俏皮,卻依舊很柔和,讓蟲聽不出任何指責的意味:“你喜歡的黃油餅干。”
卡卡西又想哭了,好久沒有感受到被蟲關心的感覺,他抓住餅干的袋子,壓抑住緊澀的喉嚨小雞啄米似得點頭。
這時,書書哼哧哼哧地從醫務室的門外飄來,它慢吞吞地停靠在路卿的肩頭,小爪子抹著汗水,在他的耳邊喘著粗氣說:“路卿!你說得果然沒錯,那群蟲子欺負小胖子!”
它憤憤道:“他們罵他踢他,還有那教官特別壞,特意針對他呢!”
路卿聽書書把所有的事情經過一并講完,眼簾微微低垂。
事情和他想得差不多。
“小胖子太可憐了!那些傷肯定也是他們打的!”書書嚷嚷道。
路卿擰了擰眉心:“卡卡西不愿意說,我們沒辦法直接去問,每個蟲都有秘密。”說出來,卡卡西的自尊心可能會受到傷害,多管反而不好。
書書一下子泄氣:“可是他太可憐了哇,我們不幫他,他豈不是一直這樣……之前那個雄蟲發.情的事件,還有雄蟲受傷的事件,都和小胖子有關吶。”
路卿擰眉的動作一頓,突然問:“你是不是說,艾勒特出手幫了卡卡西一把?”
書書回道:“對!這是我唯一覺得他做好了的地方!”
然后小聲逼逼:“還有點爽爽的。”
“那不用擔心了。”
書書眨了眨豆子眼:“為啥?”
“在不知道卡卡西和艾勒特是否有關系前,他們不敢動他,誰知道這次艾勒特的出現是不是卡卡西告的狀呢?”路卿說:“是我,只要不是深仇大恨,不會去觸這個表面上的霉頭。”
“哦吼,狐假虎威嘛!”
路卿挑眉:“新名詞。”
書書:“嘿嘿!”
“我先走了。”艾勒特站不住,沒有一次見面比現在更加難捱。
他是個強迫雄蟲的畜生,根本不敢在路卿面前抬起頭,只敢暗暗窺覦,所以連聲音都是沙啞壓抑的。
“謝謝您送卡卡西過來。”路卿微微俯身,一如他剛進來的那時一樣,溫和疏離地告別:“慢走。”
但艾勒特卻感覺有些不一樣,好像這句感謝是裹挾了一點真心的。即便知道自己不該有這種情緒,但他還是壓不住心頭那一抹微弱的雀躍,他感覺到自己做了一件正確的事,至少是讓路卿感到開心的一件事。
卡卡西看著教官微微頷首,那凝滯不動的氣流又仿佛流動了起來,讓卡卡西渾身上下的肥肉從緊張恢復到軟趴趴的咸魚狀態。
教官這是……心情好轉了?
卡卡西戰戰兢兢地揣測,在教官徹底走出他的視線外后猛地晃了晃腦袋,把腦子里的亂七八糟都丟走。
他的視線落回舍友潔白如玉的手指,手指正為了他的身體在前后忙活,一瞬間又是一股濕意涌上眼眶。
“路卿,你是特意來醫務室等我的嗎?”卡卡西小聲試問:“你的課……?”
路卿甩了甩玻璃棒,在卡卡西張開嘴的那一秒將棒子和一粒黑色之物一起塞進他的嘴里:“含著。”
卡卡西立刻閉上嘴,乖乖含好。
他的手下不停,關上抽屜后整理撒滿藥的桌面,但沒忘記回答卡卡西的問題:“老師提前下課,我不知道你在哪個教室,所以干脆醫務室等著。”其實是知道的。
卡卡西感動壞了,含著棒子咿咿呀呀。
路卿轉過頭,對著他淺淺微笑:“別說話,知道你餓了,先測完體溫再給你餅干,乖。”
卡卡西:“……”不是,我是想感謝你!!
肉麻的話不用多說,心里都明白。
路卿整理完凌亂的桌面,叫路卿臨時幫看醫務室的老師姍姍來遲,做完了后續的工作。
卡卡西的體溫飆升到了39度,成功中暑,獲得假條一張。
回去的路上,他手腳發軟地想:怎么會中暑呢?青天白日不是夏天啊。
而另一邊,書書趴在路卿肩頭看診斷書嘖嘖稱奇:“這小丸子真神奇,還能短時間提高口腔溫度,以后豈不是想請假就能請假了。”
“不宜多吃。”路卿笑了笑:“但推波助瀾,夠用了。”
第二天,所謂的推波助瀾成功起效。
里爾少校確實讓學生的身體健康受到損害,學校判決停職半年,很嚴重的懲罰,基本斷送了他以后的教學生涯,今后或許都不會再看見這個教官在校園中出現。
第三天,鴻星回校。
他的眼尾不爽快地吊起,刻薄又漂亮的臉蛋綻放著怒容,端著一貫高高在上、名副其實的貴族雄子樣款款而來。
“這次是我們這邊不對。”鴻星站到卡卡西桌前,高高揚起下巴,傲氣不容許他向任何一只蟲低頭。
卡卡西這幾日見慣了大風大浪,還是不免于被鴻星的話所震驚:“你在向我道歉??”
鴻星本準備說完就走,聽到這話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轉身咬牙切齒地怒視道:“你在說什么屁話?我這種身份,會和你道歉?”
“你不要搞錯了,我是通知你一聲,前幾天做這事的不是我,而是我手下的一個蟲!”
“聽懂了嗎?”
卡卡西呆滯地點頭。
鴻星輕嗤道:“別再搞錯了,我們的關系還是老樣子。”就算你有個好看的舍友也沒法改變。
鴻星趾高氣昂地走后卡卡西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到了下課,他又收獲陸陸續續幾個道歉,都是平日里在鴻星手下的蟲。
“是鴻星叫我們來的。”雄蟲不情不愿地道:“不然我會和你這個死胖子道歉?”
得知真相的卡卡西豁然開朗,原來如此,是鴻星叫他們來的。
看來鴻星只是看起來壞,本質還是一只有原則的好雄蟲。
現在想想,鴻星除了踹桌子,罵他、斥責他、羞辱他好像也沒……呃……
好像沒干什么?
*
路卿接收到系內組織的特訓班還是在下午的時候。
“今天下午16:00,穿校服去七科報道。”愛德華找來時,一打教材重重地打在桌面上,臉拉得老長,仿佛誰都欠他幾百萬似的。
“好的。”
“喂!”
愛德華瞪著眼:“別光說好!給我進校隊!聽見沒?”
小老頭聲音鏗鏘有力,但踮起的腳尖和被迫繃直的小腿,卻顯得威懾力不足,多出幾分可愛。他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動作是多么滑稽,喋喋不休像個小孩:
“我以前的學生,再怎么樣,好歹會進去一個……我可不想在這里被打破,你們可別讓我失望了。”
路卿笑著說:“好。”
愛德華冷哼一聲:“有什么不會可以找我那個徒弟,他排名第六,雖然不是多么優秀的數字,但你們這排名……呵我都不好意思說。”
“這次院里就一個前十的,隔壁兩個院都笑我們沒落了,院長發了好大的火。”愛德華嘀嘀咕咕:“我考前還和院長打包票,說班上有個尖子,前十問題不大,讓他安心吧,誰知道轉眼就被打臉。”
“路卿。”
愛德華緊蹙著眉,突然一臉嚴肅地湊過來,揚起頭眼巴巴地問:“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藏拙了?”
“我思來想去,你在課上的表現還算是不錯,再怎么樣也能上個十幾名吧?三十多名,我都不敢信。”
路卿摸了摸鼻子,難得有了幾分心虛。
到底不是什么料事如神的存在,他也沒想到愛德華會和院長在私下立這樣的約定。
路卿眼帶歉意:“抱歉,第一次參加大型考試,有點緊張。”
愛德華一口氣堵上心頭,差點被氣岔了個仰倒:“你這小子!平時看起來淡定得很,怎么比賽就掉鏈子!”
“拿出你平時的樣子,給我好好練練心志去,聽到沒?”
路卿乖乖點頭。
愛德華到底舍不得自己的學生,扭過頭把奧拉和另外兩個進復賽的學生教育了一遍,結束了今天的訓導。
奧拉被訓得最慘,明明是最近才來的新生,小老頭卻格外重視他的學習,尤其是這次出乎意料地擠上了復賽尾巴,更是被重點關注。
奧拉苦巴巴地聽著訓誡,期盼著小老頭快點走。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聽到了他的心聲,愛德華在說到興頭上時忽然被一通電話叫走。
奧拉長呼一口氣,拍拍自己的胸脯。
真是可喜可樂,可喜可樂。
*
下午到七科的蟲不少,校服的顏色也各不相同。
路卿曾聽卡卡西說過:深邃的湖藍是代表未來天空的一年級和二年級,濃郁的草綠是代表廣闊寬容的三年級,最后鮮艷的玫紅是代表為蟲族奉獻一切鐵血與犧牲的四年級。
每種校服代表的意義不同,這也是軍事大學獨有的一大特點。
場地約估幾百平方米,最前方有高高的圓形柱臺。
一列列的機械呈斜直線,沿著場地的邊沿處,從圓形柱臺的處一字排開,頂天立地,氣勢赫蟲。
奧拉緊隨路卿的腳步,第一次來到這種高科技感十足的地方,讓他有些緊張。
聽聞帝國軍隊有成千上萬的機甲,隨時可以轟炸任何地方,看來不是空穴來風。
光一個大學就這么多機甲……被發現是星盜的他還能活嗎?
奧拉不禁打了一個寒顫,更加用力地裹緊自己的身體。
…
四點一到,圓柱上的話筒發出轟鳴,全場寂靜。
站在話筒前的老頭,一身軍裝,精神矍鑠地講話。
“首先,歡迎二十二位進入復賽的同學能來到我們七科的大禮堂。我很高興,能在機械學院見到你們,你們都是我們帝國的棟梁,未來的希望。”
老頭笑了笑,慈眉善目的眼睛讓路卿想起在面試時見到的那位溫和的老者。
“相信不少同學都認識我,我們在最后的面試階段見過一面,有的還和我聊過天。”
“或許現在自我介紹還不晚,你們覺得呢?我的孩子們。”
加隆握著話筒,長滿細紋的眼角展平,露出溫和明亮的笑意:“我是機械學院的院長,加隆·提納斯迪。我想報紙上或者校園墻上,或許能看到我。”
“我曾經也是一名機械學院的學生,也曾經歷過與你們一樣的歲月……”
加隆在臺上講述自己曾經的歷程,奧拉在臺下低聲嘆氣:“原來院長閣下也躲不過嘮叨和熬時長。”
路卿不置可否。
不管是鄰居爺爺還是村里的爺爺都很喜歡說過去的事,或許這都是他們值得懷念和惦記的勛章,所以更希望讓后輩聽到。
演講結束的時機猝不及防。
加隆院長話音一轉,笑容微斂,提出今年的特訓要采取全新的方式。
“為了互相督促,我們采取老生對新生的模式,讓新生和老生組成一隊,然后與其他幾隊比拼。”
“現在,我來公布一下組隊的名單。”
眾蟲:“??”
路卿眼底流露出一抹訝異之色,今年機械學院的方針看來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加隆微微頷首:“好了,這次的講話結束,期待同學們能和自己的伙伴相處愉快,共同進步。”
“該死,什么情況?”演講結束,學生群不可避免地喧鬧起來。
“院長老糊涂了,讓我們帶著群新生蛋子,這不擺明放棄老生了嗎。”
“我自己都學不懂,還要帶新生,垃圾加倍。”
“好煩,我還想去更厲害的同期那里交流心得的……”
怒罵聲和不滿聲交雜在一起,場面一片混亂,加隆院長卻沒有再管,似乎是在等學生自己消化這個消息。
奧拉左看右看,摸不清方向,被吵鬧的聲音造得耳膜刺痛。
“我們現在做什么啊哥。”奧拉大聲問道。
路卿指了指蟲群之外機甲下方的位置,用口型無聲回復:找搭檔。
“路卿!”談話間,蟲群的那邊露出一顆腦袋,聲音甜美,眼睛更是動蟲。
奧拉渾身戰栗,腦海里自動拉起一級警報,眼底盡是警惕之色。
路卿笑了笑,倒是不意外,與奧拉朝著那邊走去。
當看見微笑著的金發雌蟲和另一個穿著整潔的蟲站在一起,奧拉乍一眼還把后者看成了路卿,都是看起來很好相與的樣子。
但細看還是不一樣的。
因為路卿不穿那么貴氣的衣服。
在奧拉的記憶里,路卿穿的衣服都挺樸素,樸素到不像個雄蟲。
“你好。”穿著貴氣的雄蟲先一步伸出了手,笑容恰到好處的溫和:“我是大三機械系的柏林,你的搭檔。”
“你好,大一機械系,路卿。”路卿伸出手,回以微笑。
柏林笑了笑,緩緩松開手,看向路卿的臉意味深長地道:“早有耳聞,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學弟。”
第73章
金發雌蟲就是尼亞。
他湊過身來, 小聲地在路卿耳邊介紹:“這是我同學。”
奧拉對明目張膽的占便宜看不過眼,趕在尼亞貼得更近之前先一步將他擠開。
尼亞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 被身邊的柏林輕輕扶住后,道了聲謝謝, 隨后瞪圓了眼睛看他:“你干什么!”
奧拉聳了聳肩:“沒什么,就是好奇有什么秘密是我們大家不能知道的?要悄悄地說。”
“我沒什么秘密,就是想這么說話而已。”尼亞皺著秀氣的眉,嫌棄地后退一步,不開心地整理被擠到的衣服。
奧拉乘勝追擊:“哦?尼亞學長的愛好真神奇,喜歡貼著蟲講話。”
“我怎么講話是我的事。”尼亞壓抑著怒氣說:“但先說好,我一個雌蟲, 你一個雄蟲, 推推搡搡影響多不好,如果你想知道我說什么,過來聽不就好了, 我又不會阻止你聽。”
真是強詞奪理, 那你和路卿貼貼影響就好了嗎?
奧拉在心里無語吐槽, 真想蹦出一句我也是雌蟲來著。
路卿看了奧拉一眼:“確實不太好。”
奧拉:??
路卿又對尼亞說:“學長說得沒錯, 靠太近確實會引起誤會, 以后我們還是正常距離講話吧。”
奧拉^0^:哈哈。
尼亞暗自雀躍的表情凝固在臉上,張了張嘴,最后委委屈屈地閉上。
奧拉心里哈哈哈地表示:有被爽到。
“我們不聊這個了。”柏林拍了拍尼亞的肩膀,和善地看向奧拉:“快去找你的搭檔吧,你的搭檔應該在中間的那群學生里面。”
奧拉驚覺自己光顧著搞白蓮, 連殺生之禍的主線任務都沒完成,告別之后匆匆忙忙跑進蟲群中。
只剩下他們三蟲。
柏林又對尼亞說了些話, 尼亞也不情不愿地離開了。
“現在只剩下我們了,學弟。”柏林長嘆一口氣,眼神無奈地朝北門的方向偏了偏頭:“我們聊聊這次的集訓?”
*
路卿跟著柏林來到場館外。
顯然,這位貴族雄蟲對學校的結構了解頗深,熟門熟路的樣子做不得假。
“去亭子那邊吧,方便我們聊聊以后怎么合作?”柏林禮貌地詢問。
路卿答應了。
兩蟲來到場館后面那片林子里的木亭。柏林像一個親切的哥哥,和路卿講了講著林子后面這個木亭的歷史。
“老師給自己偷偷建的亭子,為了在課后有個能避暑的好地方,沒想到會成為我們休閑活動的場所。”柏林搖著頭,似乎覺得好笑。
路卿也跟著笑:“說不定老師也在偷偷用學生的場地休息,事無絕對。”
“說的也是呢。”
柏林來到桌前,脫去外套,朝著路卿招了招手:“坐吧,都是干凈的。學校每天都會派清潔工打掃衛生。”
路卿坐下后,柏林這才談起正事。
書書百無聊賴地聽著,一開始趴著聽,后來越聽越不對勁,干脆坐起來貼著柏林身前聽。
橋豆麻袋!這小子表面一句一句在詢問,后面一直是自己在敲板子啊?
“路卿!路卿!”書書拽了拽路卿的衣袖,見路卿低頭看下來,著急地揮舞著爪子:“你別聽他說的,好像在聽取你的建議,實則根本就不準備讓你提出建議,他沒給你拒絕的機會!太霸道了。”
路卿抬起頭,眼神認真地看向突然停下來的柏林,表示自己有在好好聽:“我知道,沒關系,無所謂。”
柏林微微一笑,繼續提出他的要求,書書聽不下去,急切地對路卿說:“可是做這個機械的主操手不就變成了他嗎?感覺你就是在他邊上打下手啊。”
路卿一點都看不出慌張,四指隨意地搭在桌面,反倒心平氣和地安慰書書:“打下手也好,多學點東西。”
書書氣急,小爪子指向路卿:“你你你,多么好的實踐機會,可以在別蟲身前證明自己!聲名遠揚!”
路卿微微偏頭,反問道:“為什么現在聲名遠揚?四校聯賽里聲名遠揚不是更好?”
“四校聯賽它……!”
路卿做出“請說”的眼神,書書辯不過,想了想又覺得很有道理,聲音漸漸弱了下來:“呃,你說得也對。”
路卿拍了拍書書的狗頭:“不著急,多學點東西沒有壞處。”
“……”
“那就先這樣。”
交流結束,柏林敲了敲桌面,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路卿的臉:“我負責主圖的繪制,你幫我把部分零件的細節補充。制作器件的時候,我會把一些部件交給你組裝和加工,你這邊沒有問題吧?”
一個蟲裝得再彬彬有禮,骨子里的東西也不會變。
柏林自認為摸清路卿的性格,一個沒有主見的平民雄蟲,只會聽從上位者的調遣,于是也不再裝了,原形畢露,將霸道的一面展露出來,強硬得容不得路卿拒絕。
柏林的眼神高高在上,頗有威懾力,一般的普通蟲民或許就被鎮住了。
但路卿見慣了這種眼神,貴族蟲之間多的是這種眼神,就像他的雄父一樣,永遠輕蔑地看著所有的下級蟲。
路卿斂去眼底的顏色,淺笑著答應道:“好。”
*
路卿回到寢室和卡卡西說明情況后,帶著七天的東西來到集訓合宿的房間。
若非性別不同等特殊情況,搭檔要與搭檔住在同一間房里。
柏林現已毫無掩飾他的強勢,看到姍姍來遲的路卿,只是淡淡地通知他已經選好了床,抱著衣物進浴室洗澡。
路卿簡單掃描了一眼柏林床鋪的全景,干凈整潔,每一個東西都擺放得極度規律,有種刻意的賞心悅目。
從物品的擺放就能看出一只蟲的性格,柏林的掌控欲很強,有一定的強迫癥,一塵不染的物品大概率有幾分潔癖。
路卿收回視線,開始整理他的東西。
晚上九點整,柏林出來了。
他在浴室里洗了整整一個小時的澡,頭發一絲不茍的梳上去,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
他經過路卿的床邊時,濃郁的香氛味直沖鼻腔。
香味本來是景上添花的東西,太刺激就成了沖鼻。
柏林卻看起來很享受,慢條斯理地換上衣服,不經意一瞥見路卿也準備去洗,挑起眉道:“洗澡后可以順便消個毒嗎?我不喜歡別蟲的氣味留在浴室里,不太舒服,謝謝你了。”
書書快被氣炸了:“什么蟲啊!你嫌棄路路子?路路子比你干凈!”
路卿聽了也是稀奇,不過他沒拒絕,洗完澡后按柏林說的用自制的消毒劑簡單清理了一遍,反正順手。
書書氣了一個下午,氣呼呼地睡著了。
半夜,路卿從床上起來,幽暗的燈光在一片漆黑里忽明忽滅。
他腳下一頓,放輕了腳步,慢慢從雄蟲的身后經過。
而雄蟲渾然不覺,表情凝重地用橡皮擦改自己已經畫出大半的設計原稿,然后拽著頭發繼續愁眉苦思。
夜深了,唰唰的鉛筆聲還在摩挲著紙面。
直到路卿再次合上眼,床下的雄蟲都沒有停下動作。
……
幾天后,看到長出黑眼圈的學長學姐們,路卿完全明白院長這么搭配的用意,新老做配,確實是個能互相促進的好方法。
新生能在基礎當中磨練知識,通過觀摩學習到新技巧,盡可能地趕上甚至超越老生;而老生能在新生中獲得壓力,讓壓力轉換成無限的動力,努力阻止自己被趕超。
面對不是知根知底甚至更低一級的學弟們,有意識的老生會更加奮進,反而不會得過且過。
集訓的這幾天,講究相互磨練+團隊合作,除了老師的專項訓練,還有限時的小組作業。
柏林雖然態度強勢,卻不得不承認他的專業性和勤奮。
白天裝作云淡風輕、勝券在握,傍晚勤勤懇懇、徹夜畫圖。
令柏林驚訝的是,路卿的基礎功十分扎實。原本是看不上小他兩年級的學弟才給的繁瑣零碎任務,結果總是在比他料想要短一半的時間內完成。
柏林想過最好的情況便是路卿能獨立完成器件加工和裝配不需要他幫忙,當然,這種可能在他與路卿交流過之后就被pass掉了。
他做好被麻煩的準備。
甚至為了被麻煩,從而打壓學弟建立威信,而刻意加入復雜器件。
然而,路卿都以他想象不到的時速完工了。
最后一節課上,他們組的小型機甲是最完整的,因而得到院長閣下的夸贊,讓柏林的身心大受滿足,愈加堅定要路卿做他下手的想法。
平日里應該沒機會接觸到這些制作完整機械成品的機會吧?柏林心道,大一只會教授機械部件的制作過程,大二才會稍微學習一點組裝成體的方法。
至于入學測試?那就更不可能了,據他所知,能在入學時作出“類成體”的蟲大都被機甲系錄取,連他都只能做出完美的簡單部件罷了。
柏林不知道的是,路卿為了控分,在第二階段的筆試考試中拿了一個不上不下的成績,總分只留一分之差錄入機甲系。
而成體機械,是路卿首先接觸到的東西。
他的學習路子不一樣,先拆卸拼裝,學會做出簡陋的“類成體”,這才開始系統化地看書。
所以,無論是成體,還是類成體,對他來說都不難。
集訓結束后,柏林特地來找路卿。
見到學弟有利可圖的一面,柏林的態度發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變化,遠比先前更加親切友好。
然而在得到路卿的拒絕后,柏林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給出幾個所謂的有利條件后,得到的還是同一個答復。
“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做我的助手嗎?你會有很多學習機會,利塞瓦特是我的導師,會給予你很多建議。”柏林眸光暗沉,稍重的尾音昭示著他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
路卿飽含歉意道:“抱歉,我想自己做。”
柏林:“……好,你別后悔就好。”
在臨進復賽的時候,柏林和路卿的矛盾不知從哪里被尼亞發現,雌蟲非旦沒有責怪路卿,反倒先一步道歉:“對不起!”
他雙手合十,緊閉著雙目,直到幾秒后眼睛才敢偷偷張開一絲縫隙,可憐巴巴地開口:“我不知道學長會提出這么無理的要求,竟然讓你一直到大學畢業都做他的助手,我還想介紹你們倆認識……我真是……老師常說你可以獨立做出一個器件,天賦難得一見,學長這么做真的……對不起!”
“沒關系,學長是想給我一個學習的機會,我感激都來不及。”路卿搖了搖頭。
“只是我想自己摸索著前進,畢竟一直在羽翼下的鳥很難得到成長。”
他無奈笑道:“至于老師說的天賦難得一見,只是愛護學生的話罷了,我并沒有那么好。”
不,你真的很好!要不是你,我還活在水生火熱中!
尼亞咬了咬唇,到底是把這句話吞了回去。
路卿隱隱有些劃清界限的意思了,從那次提出距離問題時就能看出,尼亞不想惹自己的救命恩蟲討厭。
“其實兩天前拒絕學長,我也很過意不去。”
路卿眼簾低垂,似乎在暗自神傷:“如果可以的話,尼亞學長能和柏林學長說一聲嗎?”
雄蟲的聲線低沉又柔和,像一朵軟綿綿、融于天空中的云,仿佛隨時會消逝在天際:“希望我和他能有機會下次合作。”
“當然可以!柏林學長應該也很樂意和你再次合作的。”尼亞急切地揮動著手臂,將掌心放在路卿的衣袖上,希望能靠這不算過于親近的舉動來給予雄蟲一些肯定。
路卿笑了笑:“謝謝學長,如果這樣那就太好了。”
*
復賽的競選現場遠比機械學院的大禮堂還要寬敞壯觀,高大的石柱巍峨聳立在各色的機械中央,
反著銀制光澤的機甲遠遠看去仍盡顯高級感,威猛直立,給予強烈的視覺沖擊。
帝軍大的機械學院是全帝國數一數二的機甲大師培育所,幾乎有四分之一的帝國機甲是由帝軍大的學生制造而成。
現在他們看到的這些機甲,都是歷代學長學姐制作的精密機械,因為其獨創性,不知道制作的核心方法很難進行復刻。
路卿來帝軍大,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來自其對機械制作創新的重視。
所有制作的新型機械都要立下專利,這是機械學院的院規之一。
而以此類推,其他學院也是一樣。
很快,加隆院長就公布了這次復賽的比賽內容:制作一個多功能的小型機械。
要求:
功能數不限,越多越好,評分以功能數、完成度、利用率、耗能度、新穎度等方面進行計算。
比賽時間三天,只許呆在校方規定的區域范圍內,不許離開,離開作棄賽處理。
復賽的內容不復雜,難卻難在這個三天。
做一個機械,最簡單的步驟也得經過畫圖紙,做部件,組裝,運行監測這四個步驟。
三天的時間太短,怎么合理安排,用最大的效率做出最完美的機械才是重點。
路卿擰眉沉思,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一個大概的圖紙輪廓。
……
比賽是打亂順序隨機分配房間的。
路卿進入房間前,與隔壁的雄蟲對視了一眼。
隔壁的雄蟲十分驚訝:“是你?”
路卿認出了這個有過一面之緣的雄蟲:“是找卡卡西的那位同學。”
“對!”能被認出來,鴻星顯然很高興,白皙的小臉通通紅,像是在白面饅頭上抹上一層厚厚的紅霜糖,綿軟香甜。
“上次都沒問過你的名字,也沒自我介紹過,現在有機會了,哈哈,我叫鴻星,你呢?”
“我叫路卿。”
“好名字!”
鴻星笑嘻嘻地說:“沒想到會在復賽遇見你,比賽結束我們一起玩啊?”
路卿笑了笑:“有空的話。”
“好了,要比賽了,你們還進不進?”監考老師催促道。
“進,麻煩老師帶路了。”
路卿說完就和老師一起進入所屬編號的房間通道,也就沒再關注隔壁那間考生的情況。
通道幽深黑暗,拋開他的主要作用來說,這個地方很適合悄無聲息地殺蟲。
看得出通道上了年紀的老舊。
一條路上青苔叢生,濕滑的地面墻壁和滴答滴答的水聲,為漆黑一片的環境增添幾分森然恐怖。
監考老師說:“不要叫,馬上就到了。”
路卿:“好。”
監考老師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這次的考生怎么那么乖?
正如老師所說,比賽的房間沒幾分鐘就到了。只是環境和外面的通道沒什么兩樣,一樣的濕滑黏膩,長滿青苔,狹小擁擠。
若說最大的區別,可能只有這逼仄之地的墻面上唯一燃著的微弱火光。
“這是全自動模擬野外夜間燈光的機械,你直接摁開關就能選擇或開或閉。”
老師走到燈前,示范燈的開和關。
緊接著他后退一步,轉身指著那唯一的簡易陋桌說:“桌子在這里,考試圖紙和備用的三張圖紙就在上面,鉛筆也在上面。”
“材料和食物都放在靠墻的箱子中,你自取就好。”
“有問題你就打發給你們的通訊器,會有監考老師過來的。”
“考試有監控,千萬別想不開搞什么小動作,別怪我提醒你,退學都算輕的。”
“……”
監考老師離開后,伴隨著“咔啦”一聲,路卿就知道自己完完全全地被關在這個房間里,三天內都不能再出去。
考試的房間已經檢查過了,十分簡陋,只能供基本的生活需求。
雖然不理解學校給予這種惡劣環境的原因,但既然他的房間是這樣,其他學生的房間也是這樣,他們的條件一樣艱苦。
而設計稿……
路卿掀開箱子,看到里面的材料,眼神微暗。
也該改一下了。
第74章
現在所謂的四步驟還要額外增加一步。
路卿打開箱子, 將材料一一清點出來,隨手拿過筆,在箱子的上方書寫清單。
小零件和導線放箱子里, 大器件放桌面,還有很多雜七雜八的核心材料, 外殼,驅動的能源石……
路卿估摸著學校給的材料數只能做夠1.5個的小型機器。
也就是說,想要推翻重做或者更換零件,只有一半的材料,容錯率很低。
多功能的機械,想要功能盡可能地多,那么多出的一半材料要充分利用起來, 作為其他功能的主要支撐。
路卿根據材料的大致數目, 在腦海中過濾一遍后,在木箱的旁側進行橫向計算。計算不能出差錯,否則一個零件的缺失會影響整個器械的運轉, 是萬萬不能太過貪心的。
做一個會動的東西, 不管簡陋還是精致, 花費的腦力和體力都是超乎常蟲的大。每當這時, 路卿就會入神, 周邊的環境都看不清了,剩下的只有眼前的材料和計算作圖的紙張。
外面狂風亂作,屋內潮濕寒冷。
然而伴隨著時間悄然過去,煩心的水珠發出清脆的“滴答”聲,雄蟲卻絲毫不為所動。
他從桌面轉移到了地面上, 不顧地面的骯臟,席地而坐。
周圍都是隨意擺放的凌亂零件。
大大小小的細碎板塊被早早拿出, 邊上有用白色粉筆標記的數字和輪廓。
額前的碎發被路卿扶到后面,用一根細夾固定,非要跳出夾子枷鎖的烏黑碎發垂落在耳尖,引起瘙癢的紅暈。
雄蟲一心專注于作圖,時間的緊迫感讓他難得有了幼時第一次拆開機器小蟲時的興奮感,連向來沒有顏色的青白面容都有了些許軟綿的紅意,像是剛剛從暖融被窩里拉出來的小蟲崽,撲打上熏染氣色的云霞。
木箱的八個平面被白色的粉筆畫滿。
作圖的紙也零零散散地畫出具體的零件構型還有機械的大致輪廓。
“四個功能……不,不夠。”路卿半瞇著眼睛,雪白的牙齒不自主地咬上筆尾,如果導線從機械的上方過去,將鏈接機械的心臟放在上面,會因為鏈接中樞沒有放在所有運轉器械的最短距離處,使得導線的長度不夠;但不放在下方,根據僅僅幾塊能源石又無法開啟他想要的第五個功能。
第五個功能必須依靠第一個到第四個功能,四個器件循環形成的熱量,外加一個能源石,才能完成儲能加釋放的過程。
冷向下走,熱向上走。冷熱均衡,需要有下面的四個器件的循環來打破,制造更多的熱量來源,直直沖上去,直接釋放,這樣損耗的熱量也少,但強行將自然向上走的熱量壓下去超下面走……
路卿大概算了算,第五功能的性能就不能達到完美的體現。
能量損耗太大,可能只能做到一個第五功能的雛型。
路卿拿起那幾卷導線,比對了一下長度,最后還是搖了搖頭。
只能將機體盡可能地縮小了。
只有縮小機體,導線的長度才會有空余。
雄蟲干脆利落地丟掉第一張圖紙,抽出第二張,在進行等比例縮小的同時,將五個部分重新分配,趴在地面上快速地進行計算……
*
三天后,復賽結束。
所有學生的作品放在考試場地的那個木箱中,由幾位監考老師收取。
因為木箱統一交給院長及各位教授,數目眾多,所以學生都看不到自己的作品。
且評審是非公開透明地進行,于是評審結果就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就在比賽結束的那一周,學校在小禮堂的大屏幕上給出比賽的結果。
全場嘩然。
除了他們所熟知的那幾位和少數黑馬,最重要的是,一個他們都沒怎么見過的名字登上了榜首的位置。
柏林猛地從座位上站起,偏頭看向中間那一排的雄蟲驚叫:“路卿??”怎么會是他?不可能啊??
尼亞激動地鼓掌。
鴻星驚訝地看向路卿的方向,眼底盡是欣賞。
而奧拉哭得稀里嘩啦,不知道是為路卿登上榜首而感動,還是為自己沒上校隊而迎來的悲慘命運悲傷。
視線從一開始的四散零落到統一地匯聚在那第三十三的位置上。
路卿是誰?他們有的疑惑,有的不甘心,有的敬佩,有的嫉妒。
大屏幕上的原排名加現排名對比,足足有32名的間距,橫跨了半個榜單來到第一,實在是過于可怕的飛躍。
這次柏林和尼亞都沒進入前十。
柏林原排名18,現排名12,進步不小。
而奧拉原排名60,現排名16,更是進步巨大。
但兩蟲心有不甘,只是前者不甘于自己被一個小他兩年的低年級生壓一腳的事實;后者不甘于自己只要再努力一下,就不會達不成老大布置的任務。
奧拉臉色低沉地握著手中的終端,最后再仰頭看了一眼小禮堂頻幕上鮮紅的數字,抿了抿唇,將帽子戴上,壓著帽檐,低下頭貓著腰,悄悄地從蟲群中溜出大廳。
大理石的濕滑延續到了外面。
連續幾天的陰雨連綿讓奧拉的心情格外低落,他握著被水打濕的濕滑終端,在雨中瘋狂奔跑。
逃,逃!
奧拉大口地呼吸著雨中的冰涼水汽,一邊跑一邊問自己:真的有必要逃嗎?
自己:有必要。
他見過雌蟲一刀將雄蟲脖子砍斷時的場景,看過他居高臨下撕碎同級雌蟲的一舉。
這不是平時偷奸耍滑能夠混過去的,老大真的會干掉他吧?
畢竟他原本不是他們星盜團里的一員,他只是他們行軍路上,抓來的普通雌蟲而已。
還是一只殘廢!
“走么?”一樣的風雨天,泥濘的土地帶著雜草的草腥氣。
雌蟲一腳踩上驚慌失措的他的脊背,骨瘦如柴的身體被腳掌死死扣壓在地面上,連呼吸都艱難,爬出這一腳更是不可能。
“臣服,死?”阿拉奇半瞇著眼睛,半蟲化的巨鉗高高揚起,像是一把鋒銳可怖的深海巨艦,無法遮蔽任何上級蟲壓倒一切的力量。
“臣……服……”奧拉艱難地喘息著,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阿拉奇的眼底劃過一抹嫌惡,抬腳抽離了這塊膈蟲的肉板。
“滾進去,換上我們的衣服,從今往后你就是我們星盜團的預備隊員了。記住,如果敢逃跑,不管你跑到哪兒,就算是星際另一端,我也會找到你,剖開你狡猾骯臟的腸子,讓你死一死,懂么?”
奧拉怎么敢不懂,連連點頭。
*
他的家被從天而降的星盜占用,撿垃圾撿來的東西也被老大當廢品一樣地扔掉了,只剩下空蕩蕩的幾個不大的空間。
星盜們果然不負星盜之名,行事風風火火像強.盜一樣,把他唯有的東西,全部獨占。
說恨老大他們么?其實是有點的。
如果不是他們,自己也不會被迫從地下挖出的小空間里被逮出來。
星盜團的一位雌蟲大哥說,他的長相偷.奸.耍.滑,一點都不正氣,而且沒有兇相,看起來就很猥.瑣,畏畏縮縮像個小蟲。
當初他們都以為他是犯了事,才會在如此荒涼的地方蹲了個房,房間里堆滿了疑似“偷來的臟物”,讓他們坐實了他小偷的身份。
聽星盜團的大哥們講,老大其實真的準備在他要走的那一刻,把他殺掉的,但沒想到他并沒有逃,還安安穩穩呆到現在。
奧拉很難過,怎么能因為蟲的長相就隨便決定他的命運呢?他也是一個很普通的雌蟲,從以前到現在,一直勤勤懇懇地活著。
而罪魁禍首的老大卻不讓他質疑自己的任何決定,總是獨行獨斷地下指令,完全不顧他的死活。
路卿被那雌蟲壓著的時候,他也害怕得很啊!被S級雌蟲的氣息壓得呼吸不過來!老大還怪他沒有出來制止。
明知道全星際都在抓星盜,還是強硬地把他帶出來……
奧拉咬咬牙,逃吧!受不了了!
當初不逃是因為不逃才能活下去!
現在再不逃就會死。
你看!預備隊員到現在沒轉成正式隊員。勤勤懇懇為星盜團的大哥們端茶倒水,修武器修鞋子補衣服,一點屁用沒有。
想必偷偷為老大愛情事業貢獻的他,也會被當作理所當然。
奧拉心里一陣悲涼,看了一眼抓在手心里的終端,忽閃忽閃,正在發亮。
不會是老大吧?
奧拉緊張兮兮地打開終端,看到上面閃爍的名字,忽然松了一口氣。
“路卿哥,恭喜你考了第一!”奧拉藏住心中的彷徨,故作輕松地祝福著。
他是真心為路卿喜悅,說實話,這個成績,要不是路卿一點點教他,打碎揉細了地教,他是上不去的。就連那刻薄的老頭都說他沒戲唱,努力一把上個前三十,至少面子有了。
可是路卿不管,沒有笑他想進前十這件事,告訴他只要肯學,都是能做到的。而事實上,他差第十名也沒有多少距離。
老大喜歡他,真的很有眼光。
“謝謝,你也很棒,進步了四十四名,很厲害。”
“……”
“奧拉,是因為沒進前十,不開心嗎?”
沉默半晌,路卿突然問道。
奧拉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慌張地回復:“沒,沒有啊。”
“是嗎?”
“是啊,哈哈。”
路卿走出大廳,看著眼前下的雨,長嘆一聲。
他也是在院長提起要重點表揚進步最大的同學時,才意識到奧拉的離開。
作為奧拉這一個月以來的半個老師,路卿清楚他的底子很好,也有熱衷和天賦。
愛德華老師應該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所以一直盯著奧拉的課業。
奧拉很勤奮,卻還是沒上前十,這讓他意外,又在情理之中。
畢竟要做到僅憑一個月的突擊,就打敗高年級的學長們,確實很難。
路卿知道奧拉盡力了,如果時間不止這一個月,成就絕不僅限于這里,但就怕他陷入死胡同。
難不成,這里有什么原因嗎?
“奧拉,前十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呃……”
奧拉也不知道怎么說,他就是個混吃等死的米蟲,進取心約等于沒有,前十應該是不重要的。
但是老大說,前十不進,提頭來見,他不想提頭。
“很重要……啊。”下意識地,奧拉把自己內心的想法說了出來,卻又覺得自己不應該說,說了平添煩惱,反正成績也不能改了。
“院長閣下剛剛表揚你,說你做得很好,讓所有蟲都以你為榜樣。”
“啊?院長真的那么說嗎?!”奧拉震驚道。
路卿柔聲道:“對。”
“唔……”
喜悅后巨大的空虛墜落下來,奧拉還是愁眉苦臉。
表揚又怎么樣?老大還是會殺他。
就像殺那群蟲子一樣,將他粉身碎骨。
路卿隱隱從奧拉的沉默中猜到了什么,一針見血道:“因為阿拉奇閣下?”
奧拉:“?!”
“如果是這個,我想,你和阿拉奇閣下聊聊就能解決了。”路卿看著地面上凌亂無序的腳印,大概是有蟲曾離開會場,朝外狂奔而去。
這個驚慌失措的蟲是誰,想想就知道了。
“我……我考慮一下吧,哈哈希望老大不要打我。”奧拉苦笑一聲,突然想起他原本想要說的話。
“哦對了……”奧拉難得有些不好意思,磨蹭了終端好久,才貼著終端的通話口,斷斷續續地說:“謝謝你哥……!你教了我太多太多,如果還有機會,我想一直在你身邊學習。就這樣,有緣再見!!!”
奧拉立刻掛斷電話,臉因氣喘不足漲得通紅。
他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大口呼吸了一些新鮮空氣,下定決心要繼續走下去。
“好,奧拉,你一定要逃走!!!”
奧拉在心里給自己無聲打氣,剛邁出下一步,終端機再一次閃爍起來。
奧拉拿起終端,看也沒看就接通了電話:“哥,還有什么事嗎?”
然而下一秒,終端另一側的聲音卻讓他渾身顫栗地停在原地。
“奧拉,考得怎么樣?”
阿拉奇側躺在床頭,聲音沙啞,帶著剛起床的慵懶,指間的煙忽明忽滅,煙霧繚繞裹挾著濃郁的煙草氣味。
今天,他和往常一樣鍛煉,澆水,狩獵,做菜,洗碗。
狩獵的時候,獵物的血灑滿了衣服,臭氣熏天。他不想被一群痞子開玩笑,趕回去沖了把澡,擦擦水,躺在床上睡著了。
等一覺睡醒,看著天花板迷糊許久才想起有個便宜部下被留在軍事大學,今天考試出結果。
阿拉奇呼出一口煙霧,靜等那邊暴出結果。
他料想了各種結局,所以能做到任何結果都會不動于山的自信。
誰知……
“我以后不會再聽你的命令了。”
直到煙灰落在指節上引起灼烈的痛感,阿拉奇才恍惚般地問:“該死的,你說什么?”
奧拉一個哆嗦,手差點拿不穩將終端甩出去。
但……一想到這是他難得硬氣的機會,如果真的被抓到,不知道被打成殘廢的他會不會有懟的力氣和意志力,奧拉抿緊唇線,一字一頓地道:“不會再聽取你的命令了,白癡,沒有耳朵嗎?要別的蟲再說一遍!”
“哈……”
阿拉奇深吸一口氣,強忍住要把這便宜部下挫骨揚灰的沖動:“狗崽子,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么嗎?”
“對,我知道。”
“你在挑釁我?嗯?”阿拉奇瞇了瞇眼。
“對。”
阿拉奇:“……”這下他真的無話可說。
“該死,老子就問你個成績,你——”
“第十六名,沒進。”
阿拉奇倒是有些驚訝:“16?”好像上次,哦,上周,這狗崽子才第60名吧?這次進步還挺大的。
“呵,滿意了?滿意了閉嘴。老子要逃了!”
阿拉奇蹙著眉:“你在說什么屁話,在誰面前稱老子?還叫我閉嘴?”
終端傳來一聲忙音,阿拉奇看著頻幕上的通話結束,差點捏碎終端。
“等等,這狗崽子剛剛說什么?”阿拉奇皺了皺眉:“老子要逃了?”
逃去哪里?
*
奧拉沒想到自己會在學校外十公里處的酒店被阿拉奇逮住。
阿拉奇一身漆黑的蒙面裝扮,將出來鬼鬼祟祟的自己一棒槌打暈,然后連拖帶拽地拉走。
醒來時只剩下他和自己,面對面地交流。
除了遇到路卿以后的那段時間,奧拉與阿拉奇的說話次數屈指可數。
并不是每只蟲都有機會和這個星盜頭頭說話的。
當然,奧拉也不想和他說話。
“喂,臭小子,說說吧。你在電話里什么意思?”其實路卿已經來找過他,把事情的原委大致說了一遍,阿拉奇也明白第16名是奧拉努力后的結果了。
但是這個崽子,一口一個老子,白癡,徹底把他的怒火點燃了。
奧拉只敢在電話里叫嚷,現實中面對像龐然大物一般的老大,哆哆嗦嗦地抱作一團:“沒什么……好說的,你你你打我吧。”
阿拉奇:“……”
阿拉奇:“既然沒什么好說的,那你哭什么。”
奧拉抬起頭,張口就梗著脖子吼:“我就喜歡哭!你管……”看了一眼雌蟲兇狠的眼睛,又哆嗦著收住音,繼續圈成一個胖坨。
阿拉奇威脅性地敲了敲桌面:“你說啊,繼續說。”
奧拉:不說了,讓我靜靜。
阿拉奇蹙著眉,心平氣和地講:“我找你不是因為成績而興師問罪的。”
奧拉蒙著頭不說話。
“你對我的態度,看起來你對我的意見很多?”阿拉奇挑起一側的眉。
“什么問題,說說。”
奧拉沙啞著嗓子:“說了有什么用,你還不是要殺了我。”
阿拉奇:“……我什么時候要殺你了。”
奧拉抬起臉,紅著眼框說:“你說我考不進,不能和路卿一起進校隊,就提頭來見!不就是要殺了我!”
阿拉奇:艸,猴年馬月的事了,早忘了好不好。
阿拉奇皺了皺眉,有些苦惱,他們星盜團里全是軍雌,沒遇到像這小子那么能哭的。
小身板,又長得丑兮兮的亞雌。
奧拉嘀嘀咕咕:“還說我長得磕磣,力氣小,什么臟活都我干,衣服全是我洗,有危險的事就來找我,什么都怪我,霸占我的床,侮辱我的蟲格,說我是小偷……”
阿拉奇被一句句指控弄得頭疼得很:“你慢慢來,蟲屎的,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
奧拉冷笑:“呵,還罵我呢。”
阿拉奇怒了:“該死的,老子哪里在罵你。”
阿拉奇快被搞得煩死了,這就是亞雌嗎?雄蟲都喜歡的亞雌是這么煩蟲的?
奧拉看阿拉奇似乎真的想知道自己對他的怨氣有多大,于是本著死之前也要惡心他的想法,把自己的埋怨都說了出來。
不過,到底還是心里發酸,星盜團里的大哥們對他都挺好的,所以他說得很慢,很誠懇,也沒有夾雜什么難聽的詞匯。
阿拉奇聽完才知道里面有這些天大的誤會,就是這些誤會搞得奧拉一直融不進星盜里,以為自己是個異類。
“喂,你真的……”阿拉奇有些哭笑不得:“那些話只是嚇你的……你怎么全都當真了?”還記到現在?
“沒有把你轉正是因為,呃,我們星盜沒有什么預備和正式的說法。”阿拉奇尷尬道:“那是我臨時起意隨口說的。”
“還有提頭來見是我嚇唬你的,我不會真的殺死我的下屬,我蠢么因為這種很難的事情隨便殺蟲?”
“說你丑……我有說過嗎?”
奧拉堅定:“說過!”
阿拉奇深吸一口氣:“那就當我說過,總之,還有那些雜七雜八的,什么洗衣服之類的……你別給他們洗不就好了,就是看你好欺負呢。你不洗也不會有蟲趕你走,真有蟲欺負你你就和我說不就好了。”
奧拉保持懷疑態度:“和你說有用?不會一句’煩死了,老子自己都忙不過來還管你這點破事’然后打發掉我?”
阿拉奇:……還真有可能。
阿拉奇看著奧拉懷疑的眼神,只覺得青筋在額前直跳,小崽子蹬鼻子上臉,要不是路卿來說,他管小崽子死活。
“我不要什么公不公道的,我只是想好好活著……”
奧拉摳了摳手指,撇著嘴低語著:“我的雌父雄父把我丟棄了,是爺爺撿到我把我養大,我和他相依為命地在那個你們說的小破屋子里長大,后來他死了,就我一只蟲了,幾年后,你們來了,把我的家搞得一團糟……”
“我很怕死的。我真的很怕死。我不喜歡死,我還沒活夠,這個世界還那么多精彩的東西我沒看過呢,我還想出去周游世界的,看看其他地方是什么樣子。”
阿拉奇心里有些發軟,小崽子挺可憐的,當初他們確實有點以貌取蟲了,對奧拉的態度不是很好。
“本來就沒想讓你死。”他小聲嘀咕。
如果真被軍隊發現了,肯定是讓你先跑,老子怎么可能會讓下屬墊后?
你這長相也不像是星盜,就算抓起來也不會抓你,抓我才對。
阿拉奇當然不會把這些說出來,說出來他的面子就丟沒了。
就算追雄蟲,他也不會拿下屬的性命開玩笑,選奧拉不止有他能力的原因。
兩只蟲心照不宣地結束了話題。
阿拉奇輕咳了幾聲:“吃點?”畢竟確實是他的問題,也不能完全怪奧拉較真。
奧拉哭累了,聲音啞得發顫:“都行,老大你選吧。”
“行。”阿拉奇瞥了一眼奧拉的身板,搜羅了一家以大份肉著名的餐廳。
補補身子,也避免哭沒了。
*
路卿收到奧拉一百來字的道歉短信就知道這件事已經結束了。
第二天,奧拉頂著紅腫的眼睛,不好意思地對路卿笑笑,隨后坐下聽課。
愛德華一節課連續看了奧拉數次,下課的時候,單獨點出奧拉叫他出來談話。
大概是擔心這次成績影響到了奧拉的心情。
看得出奧拉的心情好很多,不再是唯唯諾諾的壓抑,雖然與往常并沒有什么不同。
路卿毫無例外地被選為這次比賽的領隊。
一年級的領隊,私底下自然質疑聲無數,有學生要求校方公開成績的計算組成模式。
校方說,公開是不會公開的,但對分數有疑惑的,可以私下里找院長詳談。
久而久之,學生不再輿論的聲音小了,風波慢慢就平息下來了。
四校聯賽是頂級賽事。
學校安排了相應的老師,對進入學校代表隊的學生進行最后一次集訓。
進入校隊的分別是尼亞、路卿、鴻星,一個機械系的學生,四個機甲系和兩個維修系的學生。
這次集訓不僅教授了機械制作的能力,還教授野外生存的能力和分辨收集采集能力。
這讓路卿突然想起,復賽時的那一昏暗狹小的考試場地和數量極少的材料,應該是為了這次大賽特別設置的。
最后一次集訓足足長達2個月,有充足的時間去學習這些東西。
學校還安排了模擬場地,讓他們在場地中尋找需要的材料,進行采集加分辨記錄。
在森林、礦洞甚至海洋深處進行采集的工作十分有趣,但聽聞比賽不會讓考生進入海洋區,以防出現難以預料的危險。
集訓接近尾聲的時候,鴻星還來找路卿玩。
他笑瞇瞇地說自己是個顏控,喜歡和好看的雄蟲一起玩,而且路卿很厲害,想和他做朋友。
無傷大雅的事,路卿不會拒絕,還陪這個唇紅齒白的小少爺在休息室里聊了一會兒天。
本來集訓就要這樣圓滿落幕。
然而,幾天后的夜晚,警報器突然響起。刺耳的警鈴伴著刺眼的紅光,一下子把所有蟲從睡夢中叫醒。
警報來自鴻星的房間。
當領導帶著警衛進入房間時已經來不及了,濃郁的血腥氣伴隨著奇怪的粘稠氣味,充斥著整個房間。
言笑晏晏的雄蟲前不久還和路卿開著玩笑,沒多久便成一具赤.身.裸.體的僵.尸。
……
軍隊封鎖了現場。
這次被害的是大家族的雄子,還是案情惡劣的先jian后殺。
醫療隊提取出被害者的身上有多次被撕咬,虐待、毆打的痕跡。臉上有勒痕,多半是被布綁過嘴,除此之外還有手臂,腳腕都有被捆綁。
生.殖.qi.guan有白色zhuo液,渾身上下都是渾濁難聞的液體。
高傲又漂亮的雄蟲有潔癖,被這樣折辱至死,令蟲既唏噓又恐懼,生怕輪到自己身上。
路卿的眼眸黑沉如墨,這是他第二次在現場聞到了那清晰的血腥氣和海腥味。
雖然混雜在傷口中,但還是有不同的地方,咸咸的帶了絲難言的惡臭。
路卿的眼底難掩厭惡,惡心的殺蟲犯又一次在他眼里子底下犯案。
“對不起……路路子,我這次一點味道也沒聞到,那種腐朽的海腥氣……”書書沮喪地低著頭,對它來說,一個鮮活的生命就在眼前消逝,太令書難過了。
如果它再仔細一點,會不會,這個漂亮的男孩子就不會死了呢?
路卿閉了閉眼:“不是你的問題,我也放松了警惕,明知道上次的案子還沒結束,犯罪會進一步加深……”
“嗚嗚嗚……”
路卿睜開眼睛,皺著眉將過去和案件與海腥氣有關的事重新回憶一遍,發現了一個很小的點。
“其實,也不是全無線索。”
書書瞪大眼睛:“什么什么!”
路卿喃喃道:“不管做這件事的幕后主使者是誰,目的是什么,我大概確定他們不知道我們發現了這種氣味的存在。”
“幕后主使者那么猖狂,敢拿高級雌蟲作為棋子,我相信他手下還有不少這樣的蟲為他賣命。”
“他很自負,在四校里作案就能證明這一點。”
“這種性格,就算因為謹慎地注意到氣味會被發現這一點,從而降低氣味的濃度,他也大概率不會想到,我有你這本能檢測到他氣味的書。”
“他的最低濃度最多也就和我們上次撞見的那個雄蟲差不多。”
路卿一字一頓道:“這也恰好說明了一件事,案件發生之前,在我們集訓的時候氣味其實并沒有散發出來。是有那種裝它并且能完全密封它的容器?又或者說兇手是在集訓結束以后才拿到這種氣味。”
書書張了張嘴:“太細思極恐了,到底是什么東西啊,這個氣味。”
“這個氣味,很重要。”路卿的臉色有些蒼白,他沒看到鴻星的尸.體,但能想象到是什么樣的場景,溢出來的氣味和鮮血,只要一想起來就會讓他的大腦隱隱作痛。
書書抓著路卿的袖子,擔心地問:“路路子,你又暈血了嗎?”
“沒事。”路卿勾著唇安撫性地笑了笑,他已經有點頭緒了,只是還需要東西佐證,讓他確定是什么樣的東西。
路卿瞇了瞇眼,看著警戒線外的軍雌,緩緩從拐角的陰影處走出。
……
“真可憐,那么漂亮的一個雄蟲,唉。”
“這個犯罪者到底怎么想的?和這小雄蟲什么仇什么怨,強.暴就算了還虐打。”
“你還別說……”軍雌突然湊到那個感慨的雌蟲耳邊說:“不是說這具尸.體都沒有掙扎過的痕跡嗎?”
“確實,捆綁的痕跡也不深,很奇怪。”
“所以有蟲說……”軍雌的聲音壓得極低:“會不會是自愿的……”
路卿攏著衣服從兩個軍雌的身旁走過,當聽到“自愿”兩個字,腦海中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
他的眸色沉了沉,不再多留,匆匆離開。
*
第二名的鴻星遭受橫禍,全校上下都沉寂在一片低氣壓中。
這件事瞞不了多久,鴻星的雄父便找上門來。
身為掌握星際半邊礦業的大財主,帝軍大的領導層自然十分重視與這位貴族的交接,再加上鴻星的雌父是為帝國立下無數功勞的埃德溫中將,也是帝軍大的榮譽校友,他的施壓無疑是一劑猛藥。
卡卡西都不敢相信這個噩耗,他才剛剛認識到鴻星真正的一面,被他的跟班欺負時,也是他下的“不許再欺負他”的指令……
太惡毒了,犯罪者太惡毒了。
軍方其實傾向于鴻星是自愿和犯罪者進行交.配行為,可能這位雄子是樂在其中的也說不定,但鴻星的雌父和雄父必然不會相信這種答案。
軍方也調查過是否有藥物殘留,比如興奮劑、發.情劑等藥品,可什么也沒有。
調查陷入了焦灼。
“我必須,要知道,殺害我家蟲崽的真正兇手。”雄蟲淚如泣血,埃德溫中將更是一夜白頭。
面對兩蟲,校方只能給出會盡力抓捕嫌犯的保證,其他的他們沒辦法,因為犯罪者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他們沒有任何線索。
*
殺蟲案終歸不會影響比賽的進行。
校方重新排位,讓第十一名作為候補,加入校隊。
當路卿看到新加入的雄蟲時,瞳孔猛然收縮。
他的記憶力很好,正因為記憶力好,所以未曾忘記過這個在軍訓時有意作弄過他的雄蟲。
那股在尸.體上飄散不去的,腐朽與海腥氣交織的怪異氣味,也在他的身上聞到過。
路卿神情異常冰冷,心臟瘋狂竄跳著:這次他是第十一名,鴻星死了,他正好上位。
是巧合嗎?還是蓄意謀害?
“大家好,我是蘭迪家族的長子,你們可以直接叫我的姓,因為我為這個姓驕傲。”雄蟲俯了俯身,做了一個標準的貴族問候姿勢。
路卿的臉色發白,這種強烈的不和諧感在蘭迪的臉上得到了鮮明的體現,令他沒由來的反胃。
路卿閉了閉眼,眼睫無助地顫抖,唇泛出戰栗的青白,聲音虛弱至極:“書書,后面可能要麻煩你盯緊他,他和案件一定有關系,不一定是直接關系,但一定有其他我們不知道的東西,目前唯一的突破口就在他身上。”
書書嚴肅道:“好!我偷偷跟蹤他,如果有什么問題,比如犯罪行為,我飛奔過來找你。”
“不止看犯罪行為,最重要的是,他平時接觸的蟲。”路卿緩緩道:“這個殺蟲案背后必然是個連環組織,而且勢力不小,蘭迪接觸的蟲說不定是犯罪組織的成員。”
“除此之外,我懷疑布魯斯那個也有關系。”
書書聽不明白了:“布魯斯?”
“算了,沒關系,等你的好消息。”
路卿道:“一周后沒結果就回來吧,我們想其他辦法。”
書書點頭:“好!”
*
“可憐的雄蟲,年紀輕輕就死了。”
黑色的身影無聲無息地朝著蒼白的尸.身靠近,皎潔的月光落在他的側臉上,隱隱照出一顆漂亮的淚痣。
“天之驕子一般的蟲吶,未來能擁有光輝燦爛的蟲吶。”
妖媚的長發雌蟲手撐在存放尸體的尸棺沿,把玩著自己垂落下來長發,饒有趣味地看著青白無力的小臉。
“唉,如果能答應和我合作,那不就沒事啦?”
“非要這么犟做什么。”
“原則能當飯吃嘛?”
雌蟲搖了搖頭,真是太愚蠢啦。
“……”
“滴——雄主來啦,雄主來啦!”
雌蟲連忙從懷中抽出終端,驚喜萬分地道:“雄主~”
“您怎么有空來找我?”
“我沒空就不能來找你了嗎?”終端的另一側傳來一聲輕笑。
雌蟲嬌嗔道:“那不是您太忙了嘛,而且上次沒為您辦成事兒,害得您損失那么多,我……”
聲音說:“我都看到了,你做得很好。”
雌蟲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一絲崇拜:“那是您計劃得好。”
那邊話音一轉,又道:“這次四校聯賽,準備妥帖了嗎?”
“都準備好了,雄主。”
“好,雖然計劃很重要,但若非到萬不得已,我不希望你像梅瑟斯一樣為我犧牲。”
雄蟲半瞇著眼睛,摩挲著身xia堅ying扎手的發根,唇齒間溢出一聲舒服到極致的嘆息:“我愛你們,你們每一個都是我獨一無二的珍寶。”
“我和梅瑟斯那個廢……不一樣,您知道的,我的大腦就是最好的武器。”
雌蟲微微頷首,朝著虛無的空氣半跪著俯身:“但若真的必須,我會為了您犧牲,我的閣下。”
雄蟲強硬地拽起眼前堅硬的頭發,握著手中的終端機,看著眼前迷離的深色面孔,輕笑著摸去面孔上流下的白色濃ye:“好……等你的好消息。”
第75章
四校聯賽前, 倒計時第二天。
艾勒特掀開沉重的眼皮,堪堪從悠長的睡夢中醒來。
“少將,目前您的狂躁癥算是穩定下來了。”
萊葉的聲音從房間上方的播音器中傳來:“只要您不要像之前一樣, 隨意地動用自己的能力……當然您是可以動用的,少用, 問題就不會很大。”
艾勒特摁著眉心的位置:“最多能用幾次?”
“這個我無法確定。”
“預估呢?”
“大約五次,再多……復發的概率高達78%。”
艾勒特不再說話,從骯臟泥濘的地面上起身。
沉重的鎖鏈緊緊扣著他的兩個手腕和腳腕,左右晃動著,發出“叮鈴乓啷”的聲響。
他握住手腕上的鏈條,用力一扳,缺口從中間裂開, 四分五裂地落下。
“您睡了遠超預期百分之四十的時間, 這是非常危險的數字,說明您的身體在朝著成蟲化進發。”
萊葉嘆了一口氣:“幸好您還記得檢查,不然太危險了。”
“下一次的檢查時間是什么時候?”
“三個月以后。”
萊葉叮囑道:“也就是說, 三個月里面, 您使用能力的次數都要克制, 千萬不能超負荷!”
艾勒特點頭。
廣播的雜音消失, 緊隨而來的是匆忙的腳步聲。
萊葉拿著鑰匙打開監牢的門, 又快步上前,打開艾勒特的腳鏈。
“少將。”萊葉看著雌蟲手腕腳腕上血肉模糊的傷口,有些不忍直視:“回軍隊的事還是先緩緩吧,先把您的傷口處理一下……”
“不用。”艾勒特扭了扭手腕,確定自己能走后, 徑直向門口走去。
萊葉緊跟上去:“少將,您的傷不像平日里是傷在表面的, 有些是震于內部的,需要調理,否則對會形成暗疾的。”
“對您的身體不好!”
艾勒特沒有再回答。
萊葉也知道少將的脾氣倔強,決定了的事根本拉不回來,否則也不會因為超額度使用力量,導致暴虐癥復發。
“唉。”
當雌蟲徹底從的視線里消失,萊葉在監牢門口站了許久,回頭看了一眼斑駁血氣的房間,狹小的空間里到處都是撞擊過后留下的血痕,力度之大,甚至撞碎了些許墻壁。
萊葉搖搖頭:“希望會沒事吧。”
*
艾勒特從終端得到消息,四校聯賽前帝軍大出現了情節惡劣的虐殺慘案。
被害者是帝軍大機械學院機甲系的三年級生鴻星。
聯系到路卿也在機械學院,艾勒特擔心幕后兇手會威脅到雄蟲的性命,立刻趕去學校。
艾勒特來到現場時,學校已經拉起了警戒線。
根據坦奇發給他的有關被害者的死亡信息,他從鴻星聯想到了路卿,雙目瞬間赤紅一片,又頃刻之間按壓下去。
再后來,院長的辦公室被打開。
加隆院長吹著茶水上的茶葉,輕啄了一口,剛抬起頭看,一位出乎意料的貴客站在門前:“艾勒特少將,您怎么來了。”
“稀客。”加隆院長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水:“聽說您不是去療養了嗎,竟然有空回來。”
“您好,院長閣下。”艾勒特俯身行禮。
“冒昧問您,這次四校聯賽的帶隊教官,決定了嗎?”
“嗯,已經決定好了。”加隆院長無奈一笑,“您來晚了。”
“副官呢?”
加隆院長托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副官?”
他沉吟片刻,雙手交叉放于胸前,認真地反問:“少將的意思是,您愿意做副級是嗎?不知道我是否理解有誤呢?”
艾勒特:“是的。”
“好吧……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副官的位置確實還沒決定好。”
加隆院長抬起眼,盯著眼前這位年輕有為的S級雌蟲嚴肅道:“但是,您確定不會后悔嗎?副官不僅權利沒有主教官大,而且結算的榮譽點遠遠比不上主教官還有您上戰場殺異星獸所獲得的數量,副官僅僅是個虛職,您應該明白。”
加隆院長沒把話說盡,像艾勒特的職稱,做這次帶隊的主教官完全綽綽有余,恐怕也不會有比他更好的選擇了。
看艾勒特心意已決,加隆院長也不再勸阻,能多一個優秀的軍雌保護學生,何樂而不為呢?
于是,校隊啟程的當日,身為中校的萊登成為了發號施令的主教官,而身為少將的艾勒特卻成為了可有可無的副教官。
萊登隸屬于艾勒特的軍團,是艾勒特的直屬下部,有朝一日竟然要踩著上司的頭,對他下指令,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萊登唯唯諾諾,平時挺硬氣的一漢子,完全不敢“重拳出擊”。上司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還想活著升職加薪,千萬不要妄想對他指手畫腳。
好在,艾勒特沒有做出什么令他為難的事,只是有時會一不小心走快了一點,緊跟在倒數第二位的路卿同學身邊。
萊登眼觀鼻鼻觀心,全然當作沒有看見。
路卿不是瞎子,就算雌蟲再怎么收斂氣息,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身邊的長影。
他保持著陌生蟲之間的最好距離,不靠近不遠離,恰恰好的空間,不會顯得尷尬和突兀。
比賽場地很快就到了。
這次比賽的地點是森林的中心,由皇室主操的巨型圓臺豎立在森林中央,四周是一片干凈清爽的石板地,平滑地鑲嵌在泥土里,繞著圓臺環繞成一個圈。
圓臺的西南角被上插入了一根長桿,長桿有黃色的旗幟在隨風飄動,代表著皇室的土地。
巨大的頻幕由圓臺延伸向上的板子支撐,視頻連接數個地方,都是主辦者安裝的時事監視器,密密麻麻布滿整個頻幕,清晰可見。
石板被分成東南西北四塊四角,分配給四個學校的參賽選手。
東是軍大、南是帝大、西是醫大、北是農大。
乍一眼看去,四個學校四種校服,帝大勾勒著低調奢華的金,醫大一身優雅無瑕的白,農大披著生機盎然的翠。
只有軍大,統一灰撲撲的藍綠。
聽說是院長臨時起意,為了能讓他們在叢林中躲避的方法。
“比賽的內容,想必各校都和選手們講過了。”
這次的主操者身著一套貴氣的白金禮服,胸前別著刻有荊棘利劍的金色徽章,顯然是來自皇室的一位成員。
“雖然講過了,但我還是要再講一遍的,聽仔細了。”
“本次比賽是以生存+淘汰+機械制作為主的大逃殺。選手需憑借著校方給予的工具和材料,在保證自己生命安全以及生活需求滿足的情況下,自行尋找自己需要的東西。”
“森林包括巖洞,這些區域都是你們的考場,非考場地段已被特殊的黃色標志標注。部分特殊地點有賽方安放的補給包。”
“若考試期間,考生與另一個考生相遇,欲爭奪某樣東西,允許使用機械對決,材料不限。”
“考試期間,教官有且僅有一次機會幫助本隊考生,時限五分鐘,第四次幫助時,學生將自動淘汰。”
“考試時間共十五天,該隊需在十五天內做出至少一個機械成品,種類不限,并從制作的所有機械制品中挑選出唯一一個參賽作品,于第十一天的中午十二點后,交與中心圓臺的工作者。”
“……”
“規則就是這樣,現在同學們先休息一下,等到中午十二點,我們開始比賽。”
十五天的時間,要做出一個成品并不難,問題是要做什么樣的成品。
路卿回想主辦方說的那段考試規則,相比學校的更加詳細,也能提煉出幾個要點。
1.團隊合作十分重要。規則里只提出考生有且僅有一次機會能接受教官的幫助,沒說是團隊,也就是說,這個教官的幫助機會可以交替使用,聚眾的生存率大大提升。
2.補給包十分稀少,以至于考生之間會發生爭執,需要靠機械來確定歸屬。
3.比賽期間,考生有幾率會被淘汰,大逃殺也說明了這點。主辦方是支持,甚至希望看到考生之間的相互競爭與對決。
這也是路卿趕到奇怪的一點。
殺傷力巨大的機械,是真有可能會傷害到考生的,教官不是萬能,做不到盯著每一個學生,而規則里沒有針對這一點提出相應的處理手段,這很奇怪。
路卿決定先放一放,保留這個疑惑。
4.攻擊類的機械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輔助性的道具,例如防護罩、能量加速鞋等。在遇到無法處理的對手,完全可以用這些道具逃脫。
這就考驗到考生的能力了,知識是否全面,是否什么類型的機械都會做。
在野外制作機械的難度大大提升,這也間接考驗了考生的熟練度。
還有細小的點需要注意,雖然聚眾的淘汰率降低了,但自由度大大降低,采集材料的效率也會大打折扣。
想要做出優秀的機械成體,不僅需要一個安放成體的隱蔽場所,還要對采集材料的工作分配進行取舍。
……
一場比賽包含的點很多,但也同樣有趣。
路卿摩挲著食指的指腹,聽著心臟緩慢而有力地跳動聲,慢慢平復渾身戰栗的刺激感。
第76章
帕森最近忙得焦頭爛額。
公司收入大量無職的平民雄蟲, 分配到底下的經紀蟲。
身為正在職業上升期的他自然被分到不少。
新來他手下的年輕雄蟲多的是想要憑著直播一夜暴富的蟲,卻不想著踏踏實實積累粉絲。
有的抄襲網紅直播被罵,有的穿暴.露裝被禁, 有的聯合作戶外直播結果被路邊的動物嚇哭。
那些嘩眾取寵的東西,連他自己都看得無言以對, 就更別說屏幕前的水友了。
唯一有個乖的,身世也可憐的小雄蟲,是個哭包,按部就班地做直播,卻總是因為直播出的各種狀況而哭。
直播間的粉絲也愛逗他,于是哭得更厲害,流量雖然上去了, 帕森的煩惱也更多了。
他無數次地懷念那個淡定自若的雄蟲, 穩穩當當地做完一切,都不需要操心。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路卿能開個培訓班, 帶帶這群浮躁的蟲。就算底下的雄蟲全都只會做飯也好, 至少不會平生事端。
可惜, 路卿和他報備過最近忙于學業, 可能短時間都回不來。
看著空空如也的主頁下面一層又一層的催更消息, 帕森嘆息著自言自語:“別說你們想讓路卿上線,我也想啊,可是沒時間,能怎么辦?”
他發布了路卿暫停直播的通告,可根本沒蟲聽, 都想要看直播,吃治愈美食。
簡單檢查了一下評論區沒有什么大的惡評, 帕森收手,轉而面向自己手下的其他主播。
帕森一個個直播間看過去,哭的哭,叫的叫,扭捏造作的繼續扭捏造作,就剩下一個還算比較正常的視頻。
不對,也不正常。
帕森猛地湊上屏前,死死盯著那片昏沉靜謐的背景,久久無言。
過了一會兒,他回過神來給直播間的主播發了消息。
帕森:你在干什么,怎么跑森林里去了?!
正和粉絲聊得眉飛色舞的雄蟲低下頭,看了一眼滴滴作響的終端,揚起嘴角,眼底難掩得意之色。
主播:我參加四校聯賽的比賽呢,森林就是他們的比賽場地。
帕森氣得不行: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一聲?
主播:害,這不是忘了嗎,沒差啦。要不是因為他們覺得我一個帝農大的高材生特別厲害,求著我要看四校聯賽,我也不會去直播的嘛。
帕森:四校聯賽允許你拍攝嗎?
主播:允許允許,放心吧哈。
帕森有些無語,分配給這個主播的拍攝器材是比較貴的,這個雄蟲的學歷比較高,給的待遇自然就好,可是——如果摔壞了,怪的可不是這個雄蟲!扣的也不是他的錢!
帕森的身份說是管理他們的,更像是他們的監護者,有什么問題第一反應到他這邊。
帕森深吸一口氣,忍住要將屏幕擊碎的力道回復:拍攝的儀器很貴,別弄壞了!
花的是他自己的錢!
主播:放心,就算摔壞了我也會賠的。
賠個蟲屁。
帕森差點要爆粗口了,這個只會說空話的老油條,他會不知道這是官面上的虛言?
可他又不能跑到屏幕的另一面去抓他……
無可奈何,帕森只能將這個直播間作為主要關注對象,擱置在身旁。
*
雄蟲發完最后一條消息,把調至靜音的終端放進自己的口袋后,笑瞇瞇地迎上直播間的蟲們:“抱歉,讓各位久等了——”
身邊是和他一起行動的隊友。
看著雄蟲緊鑼密鼓地招呼著粉絲,隊友撇了撇嘴。
這雄蟲自比賽開始后播了近三個小時的直播,一刻都不曾停過,只會甜膩膩地喊“寶寶”“大老板”“小可愛”這些肉麻的、一聽就很沒尊嚴的詞。
不知道是郊游的,還是來比賽的。
“能不能別和你的粉絲團說話了。我們要抓緊找材料,否則其他隊伍的蟲找過來了,那該怎么辦?”
隊友實在忍不住停下腳步呵斥他,雄蟲卻絲毫沒感受到壓力,樂呵呵地說:“謝謝寶貝送的禮物,真的好漂亮,愛你哦(比心)。”
隊友:“……”
雄蟲笑嘻嘻地說完,又偏頭掏了掏耳朵,手握半環作親聽狀:“你剛剛說什么?不好意思太忙了,沒聽見哈。”
隊友愁沒機會罵他,正要罵蟲,腳下忽然一頓,瞪直了眼睛看過去。
雄蟲看隊友不說話,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看到一個雄蟲跑在隊伍的最前面,身旁是四個穿土色軍裝的學生和一個高大冷厲的雌蟲。
“真找過來了啊……烏鴉嘴啊你。”雄蟲沉默道。
隊友回懟一句:“你這不是聽見了嗎?還給我裝傻!”
“現在過來了,怎么整?”
“當然是逃啊,你個蠢貨。”
“……”
“等等!”雄蟲沒跑幾里猛地停下腳步,盯著直播屏幕問:“你說看到熟悉的主播了?”
隊友怒道:“直播直播,就知道直播!先跑啊!再不跑就要被淘汰了!”
他們還什么成品都沒做出來呢!
雄蟲搖頭,興奮地轉身朝那五個學生的方向跑去:“不行,我的粉絲告訴我,對面有熟悉的蟲——”
……
馬甲掉落得令蟲猝不及防。
時間要回歸到三小時前,路卿提出將隊伍分成兩個部分分頭行動之后說起。
路卿雖然做了名義上的領隊,但還是以隊友的想法為主。
然而,隊友都是一心想要采集制作,拿著機械成品大殺四方,極少數會提出自己的想法。
而提出想法的,又是以自我為中心的存在。
成員a說:“我提議兩個蟲一組,分成五組去采集,這樣效率高一些。”
成員b說:“我覺得第一天還是穩一點,先一起找個睡覺休息的地方,在附近隨便弄點材料做做防護和攻擊的機械,這樣不容易出意外。”
成員a不滿意了,斥責b的想法就是怠惰心理。
b一回嘴,兩蟲開始吵,甚至動起手來。
路卿單手攔住了兩只蟲更進一步的肢體接觸,蹙著眉道:“你們是想把其他隊的蟲都喊來嗎?”
兩蟲被手死死地攥著,手臂上的壓迫感令蟲心驚,他們正想罵,看到路卿黑沉沉的眼眸,喉嚨口像被什么扼住了一樣,后退一步,皆不吱聲了。
路卿松開了手,態度回復以前的平靜:“既然你們一個想要采集,一個想要休息,兩個結合一下,想要探索新材料的分成一支隊伍,想要在休息地附近采集材料的分成另一支隊伍,也是可以的。比賽的重心是團隊合作,不要內斗離了心。”
“如果有問題可以和我說,你們都是我的學長,我會盡量采納你們的意見,當然前提是合適。”
成員a、b尷尬地點頭。
“我聽路卿的。”尼亞對路卿眨了眨眼睛,唇角揚起淺淺的笑窩。
艾勒特抿著唇,長長地盯著尼亞,沒有說話。
蘭迪擺了擺手,大聲說:“好好,都聽一年級學弟的,他比我們有經驗。”
路卿輕輕瞥了一眼故意作亂,欲引起內斗的蘭迪:“我沒有經驗,比不上各位學長,唯一能做的就是起一個提出者的作用,給予大家一個思考的方向。希望大家能心平氣和地一起想對策,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我不會隨便拍板,都會問過大家。”
蘭迪笑著的臉有幾分陰沉:“希望如此吧。”
后來,他們發現了一個不錯的洞穴,可以暫時作為他們的根據地休息。
隊伍被分成A隊和B隊。A隊留在洞穴,負責采集附近的可煉制材料。B隊出發往森林深處走,負責尋找更好的高級材料。
路卿,尼亞,隊員a,蘭迪都在B隊的隊伍當中,正好不用讓書書特地跟去蘭迪身邊。
在尋找期間,他們發現了一條不錯的礦脈。
這是一個蟲造小礦洞,應該是主辦方有意安排給參賽選手的一個小采集點,量不多,堪堪裝滿兩個布包。
他們沿著塌陷的礦洞走,慢慢采集,一路走出洞穴,又回歸了森林,這一次森林前面多出了兩條蟲為的路,左右兩條,一路延伸進密集的樹木深處,根本看不出區別。
隊員a說:“左邊那條!左邊那條樹少,說明礦洞多。”
其他蟲沒說話,而是看向路卿。
“好,可以。”路卿讓書書進去短距離地勘查過了,沒有危險,也沒有其他隊伍在。
隊員a松了一口氣,就擔心路卿又用那壓迫感的眼神看向他,像是看到了他那嚴苛的雄父。
他們往前走,正看見灰色的一角,疑似巖石山。
隊員a興奮地跑過去,結果迎面看見了兩個背著包的雄蟲。
兩個蟲對五個蟲,想想就知道會是什么樣的結局。
他們已經做好了將這兩個蟲一網打盡的準備,沒想到對面的一只蟲卻眼睛一亮,然后像不要命似的跑來,讓他們差點以為對面的蟲,在身上綁了什么厲害的武器。
隊員a驚叫:“你不要過來啊!!”
狂奔上前的隊員a,在看到面前,手拿數據榜,高舉屏幕顯示儀的雄蟲,猛地收住腳,在臉著地之前立刻轉身,反向狂奔。
“跑!快跑!這個蟲身上有武器!!該死,短短三個小時怎么就有武器了!!”隊員a在風中咆哮著,連嘴巴都被奔跑的風吹變形了。
“別跑啊!!你們都別跑啊!!”雄蟲在后面追:“小洛是誰啊,告訴我你們中間誰叫小洛啊!!”
路卿看到熟悉的直播虛擬屏就已經預料到大事不妙,聽到雄蟲的那一聲呼喚,眼皮更是一抽。
“走!”路卿當即轉過身,以瞬時的速度,下一秒成為了接隊員a之后,第二個反向跑的蟲。
第77章
路卿以飛快的速度跑出, 快成一道虛影。
可即便如此,帕森還是看出了這與路卿極為相似的背影,一口水直接噴上屏。
“這是……路, 路卿?”帕森驚叫著重重放下手中的水杯。
直播間的粉絲也炸開了鍋。
起初只是有蟲提起:對面的蟲都長得好看,想貼。
好奇的粉絲聽了引起了興趣, 自然看向對面。
有的粉絲看熱鬧,嘻嘻哈哈地點評幾句,有的粉絲卻看出了“門道”,瞪大了眼睛湊上前看那一個小角落,猶豫許久,顫抖著打出幾個字:“小洛?”
“是不是直播間的主播小洛啊?”
一個粉絲的疑惑馬上引發了更多粉絲的疑惑,當疑惑的浪潮席卷而來, 那農大的雄蟲立刻就注意到直播間上呼聲較高的一個高頻詞語。
“小洛日常里的雄蟲主播?”雄蟲摸了摸下巴, 眼睛滴溜溜地一轉,轉而想到了帕森常常提到的一個主播,粉絲們說的會不會就是他?
一不做二不休, 雄蟲決定干脆沖上去, 通過套近乎免于被淘汰的命運, 他們可是一個經濟蟲手下的啊。
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 他的所做所為變相地完成了自己不淘汰的目標, 完成方式卻古怪得很。
他把那幾只蟲嚇跑了,怎么叫也叫不住。
最后跟著幾只蟲忘情地跑,慢慢把自己跑迷路了。
“唔……這里是哪兒啊,靠,那小子呢?”雄蟲左右張望, 看著逐漸昏暗下來的森林,忽然有幾分懼意。
風吹動草葉, 發出窸窸窣窣的動靜,一抹淡色的月光照落著眼前的幽冥小路,在烏鴉盤旋沙啞地呼鳴聲中,平添了幾分恐怖。
雄蟲找不到回去的路,漫無目的地亂走,不知不覺走了兩個小時,喉嚨口多了幾分艱澀的懼意。
“貝塔邇,你在哪兒啊,在就吱一聲啊。”
雄蟲一邊走,一邊用抖得不成色的聲音慢慢地叫著:“貝塔邇啊……”
直播間已經被他關閉了,剛開始還有蟲和他說話,后來雄蟲看著電量逐漸不足的直播設備,決定還是關掉直播,好用來做下面的錄像。
所以,到現在為止,真的只剩下他一只蟲了……
他開始后悔為什么要去追那主播,追著追著把自己追沒了。
……
不知不覺,夜深了。
雄蟲走不動了,索性找了一棵樹在它的旁邊坐下。
可正當他慢慢挪動著屁股坐下的那一刻,一陣強烈的巨痛感沖著大腿侵襲上來,雄蟲一聲尖叫,嚇走了停靠在他頭頂樹枝上的飛鳥。
“啊啊啊啊。”
雄蟲尖叫不止,捂著疼痛的腿,朝著它的地方看去——
結果看見了一只長著長腳的白蟲從他的身前搖搖晃晃地飛走。
雄蟲抓著褲子的手微微顫抖,他突然有了不詳的預感。
這蟲子那么大,嘴巴那么尖,疼痛的感覺和它的尖嘴出乎意料得一致……
果不其然,他卷起褲腿,疼痛的地方多出一個戳進去的小洞,小洞旁是細細密密的小點,近乎青紫的腫起,連腿上的毛孔都被撐開。
雄蟲害怕了,他不會是中毒了吧?
“主辦方,主辦方,我中毒了啊,我中毒了啊!”雄蟲摁了摁呼叫器,卻發現呼叫器沒有回聲,只有滋啦滋啦的雜音。
他咽了口唾沫,眼淚不自覺地流下來。
他拼命地摁呼叫鍵,摁到疲了,乏了,都沒有用。
怎么辦?
雄蟲不敢再去摸地上和樹上任何一個地方,拖著腿,慢慢地從停靠的樹旁站起身,然后一瘸一拐地朝一個反向跑去,朝著他所知道的隊伍的方向跑。
*
當路卿他們甩掉了身后的蟲,蘭迪慢慢停下,莫名其妙地開口:“我們為什么逃?”
“因為那蟲身上有可怕的武器!”隊員a說。
蘭迪問:“你看到了?”
隊員a聲音卡頓了一瞬,下一秒又小了起來:“沒有……”
“那路卿你為什么說要跑?”蘭迪又把話題拋給路卿。
“有危險。”路卿笑得沒有攻擊性,就像是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安全第一,不是嗎?”
蘭迪陰測測地說:“確實是,如果他真有武器的話。”
尼亞安撫道:“不管怎么樣,我們平安就好了。”
話題就此打住。
眼見天色漸晚,路卿和隊友回到約定好的洞穴。
路卿撒下了一種特殊的香料,常蟲看不見,只有他能分辨,所以回歸路上很順利,沒有走錯路。
洞穴里燃起溫暖的篝火。
艾勒特被留在洞穴中保護另外一批學生,并協助他們完成較為危險的工作,例如燃火。
這些都是被主辦方允許的。
當看著路卿他們和萊登一起平安回歸,艾勒特暗下松了一口氣。
即便是叮囑了萊登一定要保護好路卿,但自己不在身邊,難保萊登不注意,讓雄蟲受了傷。
從小到大,一直是他在路卿身旁負責保護的工作,把他交給其他蟲,他不放心。
想到這,艾勒特胸口有些細細麻麻的酸脹。
不知道是不是路卿有意為之,分配教官的時候,他要了萊登,卻不是他。
如果要他細想原因所在,艾勒特更愿意相信是路卿有自己的考量,而不是……不要他。
看著路卿他們走來,艾勒特斂去眼底的受傷和委屈,面色如常地去接過他們采集來的物資。
其實這多少有些刻意為之的意味,拿材料的時候,還能多靠近路卿一步,哪怕碰到衣角也好。
艾勒特接過一個又一個的包,心里知道自己是沒資格委屈的,路卿要比他更委屈,更難受。
但真的……沒有直播的日子,不能靠近他的日子,太難熬。
當艾勒特走到路卿身前時,他不受控制地緊張起來,掌心滲出了汗。
三個月來的第一次接觸……路卿會是什么表現?
艾勒特心里還是有著微不可查的希望,眼眸緊緊盯著雄蟲白潔的側臉,喉結難耐地滾動了一下。
“謝謝,但我能自己來。”
耳邊傳來溫聲一句,明明是那么包容的聲音,伸出去的手卻被不動聲色地避開。
艾勒特看著伸出去卻空落落的手,蜷了蜷指尖,心里一陣針碾過的刺痛。
他抬起眼,看到雄蟲比先前那雙疏離眼眸,更加冷漠刺骨的眼睛,只是輕輕一瞥,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光留他一個側影。
艾勒特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單膝坐下,靜靜地看著篝火的火光在他的眼底跳動著。
另一邊吵吵鬧鬧,又是分材料,又是討論,還有的準備晚飯。
路卿坐在與他相隔了一個篝火的地方,從洞的一端至洞的另一端,像是隔了一個星球。
尼亞偷偷看了路卿一眼,朝著他的位置稍稍挪動了一下。
嬌小的亞雌和修長清俊的雄蟲,在篝火的燃動下,倒映出暖色調的雙影。
兩個影子在角度的不同下,就像是輕輕依偎在一起的愛侶,完美又合拍的一對。
悄然看去的紅眸不受控制地被這一幕刺痛了眼球,艾勒特匆匆垂下頭,拳心攥得死緊,一瞬間被席卷來的疼痛扼住了呼吸。
太多了。
不管是那個星盜還是這個亞雌,每一個都有可能成為路卿未來的雌君。
唯獨不是他。
艾勒特看著篝火,他只能看著篝火,熱氣熏紅了他的眼睛,變得像血一樣鮮紅。
隱隱約約間,他好像看到了篝火中出現了兩個身影。
一個像是路卿,一個像是他。
他在對路卿說些什么……但他漸漸看不見了。
艾勒特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眼前放下了一包熱氣騰騰的烤菌菇。
艾勒特猛地抬頭,雄蟲卻已經背過身去,走出了他的視線。
路卿先后給每個學生分了點烤菌菇。
這是生長在利利樹下的特殊菌菇,也是他在收集材料的時候采集的,味道鮮美,帶著淡淡的甜味,口感飽滿似肉,自帶汁水,有活血的功效。
學生們都餓了,光吃包里給的營養劑多沒意思,不如現烤的菌菇實在。
“唔,好吃!”隊員b率先發出聲音,眼睛發光,吃完了一個緊接著吃下一個。
“真的……這個菌菇好香。”隊員c則是驚訝地睜大眼睛,盯著手中小小的一份菌菇,嘴里嚼著裹挾著汁水的肉傘,鮮甜得差點將自己的舌頭吞下去。
尼亞當初還覺得這菌菇長相丑陋,巨大的菌蓋不像其他的菌菇長得飽滿又漂亮,而是細細長長的一根頂著巨大殘破又扁平的傘,看起來干扁扁的。
尼亞看路卿采了好幾筐,還以為他又要用特殊食材做出神奇的料理,沒想到僅僅是將它放在篝火上烤。
“好神奇,烤一烤它就鼓鼓的了。”尼亞戳了戳傘蓋,圓滑的頂漂亮得不像話。
“這是野生的凝水菇。”路卿在說話間悄悄丟了一塊菇到背后,書書趁他蟲沒有防備,一口咬住菌菇,然后再一次躲在路卿的背后。
尼亞驚訝道:“這是凝水菇?那個很高級的食材??”
也不怪尼亞那么震驚,凝水菇在市場上的價格高達500星幣一簇,大多在高級市場才會售賣,低等星球的小集市根本買不到。
他的家庭環境不好,從小就吃一些便宜的營養液過日子,從未吃過這種金貴的東西,更何況還是一把。
尼亞咽了口唾沫,捧著這些菇有些手足無措。
一開始不知道菌菇的價值,就撿了一點點……
路卿沒有看他,默不作聲又串了幾根菌菇在火上舉著烤:“只是小菇而已,品相一般,你說的那種應該是大菇,更難找一點,得去北方,那里盛產凝水菇,下次我可以帶一些過來做。”
尼亞:“嗯嗯。”
“路卿,你會的好多。”尼亞托著下巴,眼睛閃閃發亮,隱隱帶了點崇拜:“我從你身上學會了很多東西,連老師也說要我向你多學習……”
“我不會的東西比你想象的要多。”路卿無奈地笑了一下,盯著噼里啪啦的火焰,手中翻轉著菌菇,心里慢慢沉寂下來。
他的眼眸很淡,很淡,黑眸似是游離在外的星辰,靜靜地想著什么。
沒有蟲知道他在想什么。
尼亞也猜不出。
但不妨礙他看。
起風了,洞外隱隱傳來尖嘯的聲音。
路卿起身,正準備研究采集的材料,只一眼,看到一道小小的黑影,搖搖晃晃地從洞外走來。
第78章
“救, 救,我的通訊器……”
黑影在微弱的月光下緩緩顯出他的五官輪廓,青白的臉色赫然是下午遇到的那個雄蟲。
雄蟲機械式地行走, 身體搖搖晃晃,當看到溫暖的光線和那么多學生, 眼睛一閉,終于忍不住倒在地上。
“砰”身體倒下揚起飛塵。
路卿立刻從篝火旁起身,匆匆趕到雄蟲身旁。
吃著的學生被突然發生的事打了個措手不及,看著倒下的雄蟲,也不知道是同情還是想要看一看這熱鬧,一窩蜂圍了起來。
“噫——臉都青了。”一個學生說。
“發生啥了,不會是已經打起來了吧?”隊員c說。
“啊……打起來, 傷那么重, 他隊友呢?教官呢?還有攝像頭呢?”隊友d說。
也不怪隊友d疑惑,除了通訊器,官方還準備了定位器和攝像頭, 時刻關注學生們的一舉一動, 以免他們受傷。
只要一旦發生失聯或者官方的護罩能量消失的事, 官方會派蟲來接該學生, 并宣布其出局。
只有保證做到這樣, 學校才會愿意讓自己學校的優等生們來參加聯賽,畢竟到底還是一個危險的賽事。
路卿單膝跪地,掀開雄蟲的眼皮后,捏著他臉頰的兩側,被迫張開嘴露出青黑的舌頭。
雄蟲的呼吸急促, 身體微微發涼。
路卿緊鎖眉稍,將手指摁在雄蟲的手腕內。
“他中毒了。”路卿確定了這一點, 便開始尋找導致他中毒的傷口。
有蟲好奇地問:“食物中毒?”
路卿一路看過去,最終鎖定高高凸起的小腿處,撈起褲腿說:“蟲中毒。”
眾蟲皆驚,看向雄蟲的目光多了幾分悚然。
路卿抿了抿唇,光看傷口他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品種的毒蟲,如果不是那一個又尖又細的凹陷口,他或許會多加一個毒蛇的可能。
“毒蟲?怎么會有毒蟲……食物中毒還差不多。”隊員a倒吸一口氣,“主辦方在進行比賽前一天不應該把疑似危險的東西都清理干凈了嗎?”
“可能是后來進去的毒蟲?”有蟲試探性道。
隊員a:“那也很怪啊……這么巧的事情,一前一后,如果那么簡單就進毒物,學生還敢進去嗎?”
“不明白……”
“通訊器的雜音很重,萊登,你的怎么樣。”艾勒特眸色微斂,眼神漸漸冷咧,照常理教官的通訊工具在賽場是不會有雜音的,更不會接不通。
萊登臉色略微有些難看地搖了搖頭:“我也沒有。”
艾勒特感覺事情有些不太對勁,直到學生中有蟲說他的通訊器有聲音,但斷斷續續的,他的注意力也就轉移到了那個學生身上。
“那邊好像說,過會兒會有蟲來,讓我們把學生放在這里。”蘭迪大聲說。
艾勒特大步流星地走到蘭迪身前:“把通訊器給我。”
蘭迪舉起通信器,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已經掛斷了,教官。”
艾勒特緩緩瞇起眼睛,這個雄蟲的眼神令十分不舒服,好像里面藏著什么不懷好意的東西。
謹慎起見,他接過蘭迪手中的通訊器,摁下呼叫鍵,那邊果然如蘭迪所說的那樣,斷斷續續,但有聲音。
艾勒特和那邊進行簡單的交流之后,掛斷了通訊器。
而蘭迪卻嘆著氣,神情無奈:“教官不信我,我也沒辦法,畢竟還發生了那么恐怖的……”
“閣下,請停止您的發言。”艾勒特知道蘭迪要說的是什么,這是一個禁忌,一個刻意掩藏的禁忌,為了不要引起學生們的恐慌,學校將案件說成是校內有蟲怨恨鴻星導致的殺蟲案。
而現在他又要提起,不知道安的什么居心。
蘭迪被打斷了話,看向艾勒特的眼神變得陰沉,但他沒再說什么,轉身離開。
艾勒特不再看向蘭迪,他來到路卿的身后,看著黑發雄蟲正在為地上的蟲做清理工作。
淡黃色的水澆在雄蟲紅紫色的腫脹處,滲入張開的腫脹毛孔。
不知道是什么樣的毒,能把皮膚周圍的毛孔都擠破張裂。
“學長,麻煩從我的包里拿一下那株藍色的草,謝謝。”路卿忙著清理傷口內外明顯的毒素,頭也不回地說。
當一只手托著掌心的小草送上眼前,路卿拿草的手微微一頓,隨后接過了草,說了聲謝謝。
艾勒特的紅眸柔和了一瞬,一動不動地站在雄蟲的身邊,似乎在隨時待命。
可惜,后面雄蟲就再也沒叫過蟲幫忙。
或許是清理和應急治療有了效果,地上的雄蟲慢慢有了反應,眼皮微顫著睜開了一條縫隙。
“則……則似哪里啊,窩似回到……叢神的懷寶了嗎……”雄蟲虛弱地喘著氣,翻著眼睛望天,連話都捋不直。
路卿俯身湊過去,低聲道:“我是軍大的學生,你倒在我們的洞門口。”
“似,似這樣啊……”
路卿不等他說完,快速進入主題:“你中毒了,應該是被一種嘴很長的毒物咬過,我需要知道這種毒物是什么,你還有印象嗎?請盡可能地把這個毒物的特征告訴我,否則毒素入侵內臟就麻煩了。”
路卿沒有說的是,按照他的推測,這種毒素并不是那種迅速發作的劇毒,但由于雄蟲一直在行走,血液流動的速度加快,毒素很有可能順著他的血管已經流進深處。
情況確實很緊急。
雄蟲臉本就發青,現在更是沒有顏色的慘白,似乎是在害怕,四肢一直在止不住地顫抖:“窩窩記得,是一種白色的飛蟲,啊,長著很大的翅膀,比它身體還大,透明的,好像有點黑,窩……窩記得……”
雄蟲擰著眉,臉因記憶的混亂而顯得有些扭曲。
他想不起一些具體細節,難受到想哭,磕磕絆絆了半天“窩”得不出所以然。
路卿頓了頓,腦海里掠過各種蟲的特征。
他雖然喜歡看書,但并不是什么都知道,毒蟲的范疇已經踩到他的盲區邊沿。
“根據這里周邊的氣候環境,我知道的只有亞熱白斑虻和異形飛蟻會有你說的這種特征,而且帶有慢性毒素。”
“但恰好,這兩種蟲都有尖嘴,光憑這點東西,沒辦法判斷你中的是哪個,只能等學校的救援過來。”路卿看著腿上不再擴散的傷口算是松了口氣,但除此以外他沒有別的辦法。
雄蟲臉色難看地低喃:“學校的救援……都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呢。”
“我走了那么久的路,一直走,頭昏昏的,耳朵還有重音,說不定早就已經毒進心臟了。”
“我要死了嗎?”
雄蟲喃喃著越想越恐怖,慢慢地忍不住開始難過起來,腦海里自動浮現出自己的遺言。
他想,他首先要和粉絲朋友們說對不起,說好的要直播,卻沒帶他們看到四校聯賽精彩的戰斗場面,多少有點騙流量;其次他要罵這個狗主辦方,讓他在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死于非命,說好的保護措施騙蟲的;最后他要感謝一下父母,把他生得那么帥氣……
“等等。”
路卿的一句話打斷了他的暢想,雄蟲流著淚,傷心地看向路卿,語氣有些埋怨:“你打斷我想遺言了!”
路卿說:“有辦法可以定住你的毒素,大大緩解它的入侵。”
雄蟲:“!!!”
路卿在告訴雄蟲這個好消息之前,被書書拉住了衣角,告知了有辦法治療毒素的這個好消息。
路卿:“藥膳?”
書書點頭:“是的,你的下一個食譜解鎖了!”
路卿挑起一側的眉:“推廣度呢。”他記得還差五百多的。
書書高興地說:“叮~您的推廣度+778!恰好超過了下個階段的解鎖要求~”
“下個食譜是可以挑選的,有緩解毒素的藥膳、提高代謝美容養顏的藥膳,還有治療肝臟硬化的藥膳!”
書書擠了擠眼睛:“心動不如行動,快來選擇吧!”
路卿很驚訝:“很實用,最后一個是許多老年蟲的通病。”
書書點頭:“對!到了后期,藥膳會越來越厲害,治療的范圍也越來越廣泛,實用性針對性強!”
可路卿還是很疑惑,增加的推廣度雖然解了燃眉之急,但很莫名。
不過也容不得他再多考慮了,他選擇了緩解毒素的藥膳,立刻查看了食譜。
食譜分為低階版和高階版,低階版起到緩解毒素的作用,而高階版則是將毒素凝滯在某處,通過油脂包裹起來,倒是十分神奇。
幸好,低階級版的食材都很簡單,基本是生活中常見的東西,路卿有時候會帶點部分食材的干制品,亦或是粉末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路卿站起身,朝著洞外走去,他記得洞外有看見過一些白椰菜,可以弄點菜頭進去……
路卿正走到洞口處,腳下卻是一頓,和地面上那個明晃晃的顯示儀對上了眼。
他沉默了一瞬,也僅僅是一瞬,便收回了視線,心中對這平白無故的幾百推廣度有了底。
不過他也顧不上這些了,救蟲要緊。
反正,馬甲已經掉了,就隨它去吧。
第79章
[]:小洛!是他吧?我沒有看錯吧!!
[]:寶寶, 寶寶!我們在這里呀!!我們在這里!!
[]:怎么感覺像主播又不像主播的,他好像不睬我們呀?
……
雄蟲的直播間里鬧哄哄的,有他的粉絲, 也有路卿的粉絲。
因為路卿經常不上線,直播也少少的, 難得的幾次活動雖然都很不錯,但耐不住主播不在線,慢慢地,粉絲也感覺到孤單。
他們開始四處找代餐了。
來路卿直播間的不只有想學做飯的蟲,也有其他地方過來湊熱鬧的蟲,留下來的原因各種各樣,但都少不了直播間做飯時的煙火氣和溫馨感。
沒了直播, 各奔東西的粉絲在自己各自原來的領域呆著, 一天一天地看著直播。
直到……在雄蟲的直播間見到了路卿。
認識愛看路卿直播卻不在雄蟲直播間的蟲的粉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宣傳:有一個疑似路卿的雄蟲出現在直播間里。
路卿在直播間不怎么嘮嗑,家長里短的事也不說, 身份格外神秘。
除了那個萬年的背景圖, 以及其他獲取食材的地點, 幾乎看不到他的影子。
所以, 能在這里看見路卿, 是一個走近主播的最好機會。
前提是他是真的路卿。
一個個路卿的粉絲冒出,雄蟲的直播間不知不覺擠滿了蟲。
他們好奇地瞪大眼睛,看著疑似路卿的雄蟲認真地給地上受傷的主播治療,緊張兮兮地在背后分析。
“誒這個眼睛像小洛。”
“垂頭療傷的樣子好溫柔~”
“是我家崽崽,雌父粉表示認得出。”
除了嘰嘰喳喳的粉絲群, 當然也不會有蟲忘記叫救護車,一個雄蟲在比賽現場倒下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 更何況是皇室作為主辦方進行的賽事。
路卿看到那個熟悉的直播儀器,就猜到可能發生了什么。
無緣無故上漲的推廣度也就說得通了。
沒想到調制的一碗清理傷口的湯水也能作為推廣的食譜,看來不管做的藥膳是什么,喝的用的,起效果都算推廣。
路卿稍稍思考了一下,理清了其中的關卡便不再在意那個直播了。
都對著他照了那么久,觀眾不是蠢貨,分析一下兩個視頻就能知道他是不是主播。
更何況直播的時間越長,直播的管理者也能快點注意到情況,叫上救護車,把雄蟲帶出這里治療。
回山洞的路上他們裝了不少容器的水,洗菜時恰好能用上。
路卿簡單將食譜里所需要的蔬菜清洗了一番,拿著小容器煮菜。
這次是各種果蔬珍味湊一起的百味珍,有草,有果,有菇,還有菜。
果是用來調味的,讓湯底變得酸甜可口。
路卿平時有帶自制的果干,為了調味,雖然量不多,但夠用了,沒想到在今日成了能治療雄蟲的關鍵道具。
這讓他愈發堅定了以后要保持住隨時攜帶食材的良好習慣,畢竟難免會有意外,指不定這些東西能起到意外的作用。
鍋不大,半鍋大概就是一小碗的量,路卿倒入了大半鍋的水,先用果干片和一點肉干煮出湯底。
只要不是蛇、鳥、蟲蛇,藥膳里說都是可以的。
因為做肉干前就焯過血水,路卿直接放入掰碎的肉干。
硬邦邦的肉碎在咕嚕嚕煮開的水中慢慢軟化成白色的碎片,在酸甜的氣味中浮上水面。
因為肉干不是重點,路卿將水燒到快成鍋的一半位置,這才放入洗好的食材。
放食材的順序是有講究的,先放菇,再放草,最后放綠葉菜的菜根和菜頭。
當咕嚕咕嚕的聲音響起,水靈漂亮的白蘿卜和剛采摘的凝水菇吸飽了湯汁,胖乎乎地浮出湯面,湯頭已經完美收汁,變成只有淺淺一層鍋底的濃郁湯頭。
酸酸甜甜的氣味漂浮在空氣中,直鉆入鼻腔深處,站在一旁看熱鬧的蟲吸了吸鼻子,口水差點從嘴邊流出。
“你做這個有什么用,還能去毒嗎?不如給我吃。”雄蟲c吸了吸不存在的口水,刻意板著臉說,瘋狂暗示路卿分他一點菜。
“沒錯……反正和主辦方的蟲說好了,他們也會來……與其浪費給這個雄蟲,不如我們大家一口一口,分了吧。”另一個蟲咽了一下口水,表示對上一位的贊同。
路卿沒有理他們,在快要收尾的時候,稍稍加了些調味的東西,然后從自制的架子上用棒子挑起吊鍋,將它放在地面上,用勺子盛了點湯頭。
除了蘿卜和凝水菇,路卿把所有的菜都煮得爛爛的,方便入口,也方便菜的營養能融入湯底。
他和尼亞知會了一聲,拿著只有幾小口濃湯的碗來到雄蟲身邊,另一個雄蟲學長在路卿的拜托下已經托起了雄蟲,還用手托起他的下巴,捏著他兩側的臉頰,像路卿之前做的一樣,讓他能張開嘴巴。
湯在靠近洞外的凜冽寒風中逐漸冷卻,路卿將溫熱的湯緩緩地倒入雄蟲的口中,直到全部喝完。
雄蟲咂巴了一下嘴,意猶未盡地打了一個嗝,問道:“能不能再來一碗啊老弟。”
眾蟲:“……”
“哈哈哈哈哈笑死蟲了,有那么好吃嗎,好吃我也來點。”
“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別光顧著自己喝呀老弟。”
“確定小洛無誤了,除了他,誰能做飯那么嫻熟,告訴我,還有誰!”
直播間的粉絲徹底炸開了鍋,熱熱鬧鬧地討論起來。
“小洛出現在這里,說明他也是這四個學校的學生呀?”
“我好像聽見他們喊主播的名字,是叫魯青嗎。”
“學習好好,搞機械的雄蟲,還能參加這個比賽,真的好厲害!”
“乖崽崽,我的乖崽崽嘿嘿嘿。”
“終于知道主播大大的真實情況啦,感覺離他的距離又稍微近了一些~”
“……”
“感覺怎么樣?”路卿問。
雄蟲舔了一下沾有湯汁的嘴唇:“挺好的,再來一碗。”
路卿沉默了一瞬,給他舀了點菜,這本來就是要給他吃的,為了能加強藥效。
雄蟲囫圇吞棗地扒拉完所有的菜,又是咂巴了一下,眼巴巴地看向路卿。
“腿上的傷怎么樣?頭暈嗎?”
“不疼了,頭不暈。”
路卿看雄蟲臉色確實漸好,似乎是藥效起了效果,于是也沒有理會雄蟲瘋狂“抽搐”的眼皮,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雄蟲又一次臉色灰白地躺了回去。
第一次見路卿做飯的學生們圍繞著那個殘留著湯汁的鍋底瞧。
鍋底還留有濃稠的鮮紅色醬汁,香味久久沒有散去,令蟲食欲大動。
但看路卿沒有再做一份的意思,有一個學生壯著膽子上前問:“路卿,再來一碗唄,大家都想嘗嘗……”
其他蟲瘋狂點頭:是的呀是的呀。
路卿搖了搖頭,歉意地一笑:“抱歉,沒食材了。”
路卿的話說真也不真,說假也不假。
食材確實不夠用了,但做做其他東西還是可以的。
不過出于把食材用在刀刃上的考慮,路卿就干脆把話說絕了,這樣也避免后續的麻煩。
詢問的雄蟲有些失望,他吃過各種食物,從來沒有聞到過這么香的氣味,還想著能蹭一點呢。
蘭迪眼神輕蔑道:“不過是一碗湯,哪家高級餐廳沒有,搞得好像是我們求著你要喝一樣。”
剛剛還在為了一碗湯而難受的雄蟲瞬間就做不出那幅心癢難耐的樣子了,顯得沒有檔次。
他咳嗽了兩聲,移開眼,干脆不再多看。
尼亞倒是有些氣惱,張開嘴正要說話,耳邊傳來一道意想不到的聲音。
“想喝的話,可以自己做,你不用求。”艾勒特的聲線低沉冰冷,像是摻了尖銳的冰渣,臉卻還是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就好像話不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一樣。
萊登一驚,其他學生更是心中震蕩。
本就不大的洞穴,在沉默不語中更顯空蕩蕩的。
萊登咽了口唾沫,第一次見到上司多管閑事,哦不對,對這個雄蟲,上司不止一星半點的關注,管閑事也就不意外了。
可其他學生并不清楚其中的暗流涌動,對一向冷漠的教官突然開口懵逼得不行,不敢看向艾勒特,通通都將視線轉向了蘭迪。
蘭迪接收到齊刷刷的視線,一時竟有些慌張,但轉瞬間轉為了憤怒,陰沉沉的目光死死地瞪向艾勒特,又轉向路卿。
最后干脆悶聲坐下,眼不見為凈。
學生們耐不住嘴,沉寂了一段時間后,有了第一個學生悄悄說小話,緊接著下一個蟲也開始說話。
洞穴又變得熱熱鬧鬧起來。
吃過晚飯稍作休息后,路卿了解了隊員擅長的方向,開始分配任務。
有的擅長精細的部分,有的能做到迅速拼裝,有的對設計和整體把控感很強。
材料不多,先一起進行材料劃分和設計。
隊伍里包括路卿就三個大一大二的低年級生,除此之外都是高年級的學長,平時懶懶散散,但對做機械都很認真。
即便是不怎么樣的環境,第二天清晨收工時,他們還是利用部分能量石,做出了小型發射器。
能量石的數量少,制作發射器的外殼所需要的材料也不多,所以發射器的穩定性不強,威力不大,卻已經是他們能利用這些資源能做到最好的東西了。
總共做出四部發射器,這次他們根據圖紙鎖定了要尋找的材料類型。
有了武器必然要求能量罩,所以設計圖設計的是有關小型能量罩的結構模型。
不管是發射器還是能量罩,需要的關鍵材料都是能量石。
畢竟外殼可以不換,但能量石用盡以后是要進行更換的。
路卿通過抽簽的方式決定了五位出去尋找材料的蟲,帶上發射器,教官與之一起同行,保證了最基本的安全。
等到中午吃飯時間,五個蟲回來與他們交班。
路卿抽中的是第二批隊,蘭迪抽中的是第一批。
雖然對守了他一夜沒好好睡過的書書感到抱歉,但他還是讓書書跟著蘭迪一起外出。
“注意安全,別找不到回來的路了。”路卿不放心地叮囑,以防萬一還是偷偷給書書塞了一小瓶特殊氣味的粉末:“味道大概半天到一天就會散去,一定要趕在半天左右就回來,不管發生什么。”
書書點了點頭。
*
第一分隊出發了。
路卿一夜未眠,熬夜做出發射器后,又和隊員打了一聲招呼,拿著發射器出去尋找附近的材料和食材。
艾勒特瞬間站了起來。
難得和路卿處在同一個空間內,同一個任務點,而他卻要孤身出去找材料。
“太危險了。”艾勒特聲音沙啞地說。
半睡不醒的學生抬起頭,看著教官嚴肅的臉,突然意識到他說的是路卿。
路卿一只蟲離開太危險了。
路卿卻沒有要聽的打算:“我有發射器。”
“那也很危險,我陪您——”
艾勒特話音未落,路卿卻是輕輕地瞥過他一眼,似是看出他未盡之意的責怪:“還請教官能保護好大家,我在附近,不用擔心。”
看著路卿離開,艾勒特心里有一股說不清的滋味,明知不應該,腦海里還是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
真的不是討厭他嗎?真的不是故意躲開他嗎?
一個蟲在這個時間段自己去出去搜尋材料、那么大的森林……一般的雄蟲怎么會愿意走。
但他到底不能問出這些話,只能聽著耳邊發慌的心跳,看著雄蟲從他的視線里走出,抿著僵硬的唇線,在手心里悄悄探出一根蜘蛛絲,纏上路卿褲腿。
蜘蛛絲太細,沒有殺意,用盡了輕柔,所以路卿也沒有注意到這輕飄飄的絲線。
前不久萊葉叮囑過要少用能力,艾勒特卻想,這么點能力,應該不會影響到他。
等到快中午的時候,路卿回來了。
他去了稍微遠一點的地方,找到了一些藥膳書上的平替版食材,和需要的礦石。
食材還是做百味珍的,不過也只是以防萬一,以免主辦方沒有派蟲進來。
然而,第一分隊回歸,第二分隊離開后帶著物資回歸,卻依舊沒有等到所謂的搜救團隊。
路卿抿了抿唇,每個蟲的前面都有通訊器能夠單方面地聯系主辦方的工作者,針孔攝像只要沒有摔壞,也是能一直記錄實況的。
那么,為何那邊一直沒有指派蟲過來?
路卿心中不詳的預感加深,他沒有第一時間去整理剛收集來的材料,而是試著用通訊器聯系主辦方的蟲。
躺了一天的雄蟲一直盼望著能有蟲帶他去療傷,自然也察覺到事情不對,緊張地看著路卿的動作。
通訊器的聲音嘈雜,路卿只能聽見滋啦滋啦的電波聲,卻聽不見另一側的聲音,疑似信號不好。
路卿又讓其他蟲,包括昨天成功打通電話的蘭迪,接連去摁下呼叫鍵,結果是如他一般的雜音。
學生們終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臉色蒼白如紙。
“斷……聯了?”隊員a哆嗦著說。
“我們,我們是不是被困在這里面了啊……”隊員d小聲啜泣。
“什么比賽,我不參加還不行嗎!放我回去啊!!”隊員c大喊大叫。
艾勒特冷呵道:“安靜。”
隊員c收住了音,拳頭攥緊地坐下來,抱住膝蓋。
有艾勒特在前,萊登態度還是很溫和的:“同學們不要慌張,我和艾勒特少將都有豐富的對敵經驗,學校和主辦方不就是為了保護你們,所以讓教官帶隊一起參加比賽的嗎?”
“不管發生什么,我們都會在,不用擔心。”
萊登的話起到了一些作用,學生們不再哭泣,團著坐在一起,沒過多久又開始聊起了天。
看他們總算平靜下來,萊登長嘆一聲,隨便找了一個離學生不遠的地方站著
其實話是這么說,但萊登也吃不準到底發生了什么。
主辦方聯系不上,還要帶著一群小崽子,萊登想想就頭大。
除了來一個蟲去主辦方找救援,他暫時想不出什么妙招能解決當下的困境。
“老大,我們要不來一個蟲出去找吧,再等下去不一定有個所以然。”萊登說:“你看,帶著他們走又帶不走,嬌生慣養皮薄肉嫩的小雄蟲都吃不起苦,走不出幾十千里的大森林,還有那個潛藏在森林里的毒蟲,到時候累了休息被咬一口也麻煩。”
艾勒特思忖半晌:“可以。”
“老大,你知道我行動很慢的。”萊登眨了眨眼睛:“刺獵椿的特性,你懂吧。”
艾勒特下意識地看向路卿,卻意識到什么猛然收回了視線。萊登卻什么都懂,這么久還能不懂嗎?
“放心,老大,一定照顧好路卿閣下。”萊登用手攏著口,小聲說。
艾勒特眼簾微垂,掩去了眼底說不清的暗色,低聲回復:“注意安全。”
萊登知道艾勒特說的是注意路卿的安全,不動聲色傳遞了一個“放心”的眼神。
艾勒特的蜘蛛絲能承載百噸的重量,更是能隨心意變化,萊登一點都不擔心艾勒特會不會來不及。
只要附著在樹上,一棵棵借力甩出,速度遠比奔跑的他要快很多。
這是最優解。
艾勒特默不作聲地離開,他要用最快的速度出去并回來。
現在只剩下這十一個學生蛋子外加一個跑不起來的教官。
不是沒有蟲注意到艾勒特的離開,但他們并不擔心,心里都知道多半是去找救兵。
路卿看到了匆匆走出去的身影倒是蹙了一下眉心,也沒有阻攔,視線落在了蘭迪身上。
蘭迪似有所感地收回了看艾勒特的視線,恰好與路卿探究的目光撞上,露出一個不屑一顧的冷笑。
路卿眸色暗沉地垂下了眼簾,若有所思。
夜晚,雄蟲在等待救援的時間里,這才想起自己的直播能告訴粉絲們現在的境況,拜托他們來叫蟲過來,于是拜托了一個可愛的雌蟲幫他拿過來,并摁了一下直播鍵。
雄蟲:“?”
聽不到任何聲音的他又摁了兩下,還是黑漆漆的屏幕。
雄蟲剛剛還在為自己的聰明才智感到欣喜,下一秒被打回原形。
從旁走過的路卿正好看到了雄蟲的舉動,心中有幾分愧意。
說來慚愧,他想到了粉絲會幫他們報警,但一直沒有去幫雄蟲把直播的儀器關上,多半是時間太久,耗沒電了。
雄蟲不知道這些,氣沖沖地把儀器扔在地上:“破東西!”
而就在他扔東西的那一剎,蘭迪的通訊器卻忽地響了起來。
原來蘭迪再一次摁了呼叫鍵,這一次撥通了。
一聽到撥通后那一聲“您好”,周邊的學生差點熱淚盈眶,急急忙忙地湊了過來。
路卿瞇了瞇眼,自然也圍了上去。
“你好,我們是比賽的選手,有一名學生被蟲咬了,現在被困在森林里,需要幫助,速來。”
通話的那邊語音并不清晰,但能聽得見有蟲講話的聲音。
學生們面面相覷,交換了眼神后,希望之火終于被點燃了,一臉期待地聽著蘭迪與通訊員的對話。
“好,我知道了同學,現在立刻派搜救工作者來,你們在原地不要動,很快就到了。”
“太好了!會有蟲來接了!我們并沒有失聯!”一個雄蟲聽到這一聲很快就到,立馬從彎腰側聽變成伸直腰板,高舉著手歡呼雀躍。
隊員d肉眼可見的埋怨之意:“這次比賽如果主辦方不給個解釋,我就不參加了,嚇死蟲了,聯系聯系不上,毒蟲嘛一堆的,到底有沒有把我們放心上啊。”
隊員b點點頭:“就是說,虧我們認認真真采集了那么多材料,連通訊器都打不通,真是的……”
學生們沉浸在一片喜悅里,萊登也松了一口氣,后悔讓老大走得太快。
然而,路卿卻神色凝重,在蘭迪掛斷后,立刻摁下呼叫。
難聽的電波聲混雜在學生們的聲音中,聽不真切。
但路卿確定,他的通訊器還是和先前的一樣,沒有任何回復。
路卿臉色微沉,轉頭對身旁的一個隊員說:“你再撥一次通訊器試試看。
隊員愣了愣,回過神后疑惑地問道:“為什么要再打?我們不是已經打通了嗎?”
兩蟲的對話就離歡呼的學生不到一米的地方,他們聽得見,所以齊齊轉過頭,一臉疑惑地看著他。
“對啊,不是已經打通了嗎?你為什么還……”
路卿:“再試試,打過去就好。”
那個隊員雖然很奇怪,但還是打了過去。
他等著對面的回聲,然而一分鐘,兩分鐘,熟悉的雜音充斥著他的耳蝸。
他手有些發顫,卻還是忍著鎮定地拍了拍隔壁的蟲:“你,你打打看。”
一個接一個的蟲打過去,眾蟲的神情迅速變得難看起來,直到最后一個雄蟲,在聽到聲音的那一刻,臉色瞬間大變——
第80章
“那邊說工作者已經出發了!”
隊員d驚喜地轉過頭說:“讓我們一定要原地待命, 他們馬上就到。”
蘭迪不動聲色地從鼻間呼出一口氣,見身側路卿暗沉的眼神,揚起嘴角:“我沒說錯吧?是你們信號不好, 最后信號好起來就沒這些問題了。”
隊員a長呼一口氣:“害,我還以為會遇到什么大事, 嚇死我了。”
隊員d拍拍胸口:“是啊,腿軟得不行。”
路卿走到d的身旁,認真詢問:“剛剛他只說了派蟲過來是嗎,有沒有說多久來?”
隊員d:“呃,沒說,就說了派老師來接應我們。”
路卿又問:“沒有解釋一下,昨天為什么沒有派蟲來接我們的原因嗎?”
隊員d身體一頓:“沒有說, 可能是忘了……”
路卿搖了搖頭:“讓一個情況危險的學生等了整整一天, 還不給個解釋,這不是很奇怪嗎?難不成是忘記救我們?”
隊員d啞口無言。
他們都是祖國未來的希望和支柱,怎么可能會忘記救他們, 除非故意。
想到這兒, 隊員d渾身散發著寒意, 但又不敢相信, 思來想去反駁出一句話:“也有可能是設備壞了, 或者有事耽擱了。”
“耽擱了為什么不和你提起呢,為什么不主動聯系我們,告訴我們情況,讓我們稍等,或者指引我們接下來怎么做, 畢竟這里有個傷者,那么大的一個帝國, 他們沒有應急措施的嗎?”
蘭迪皺著眉怒道:“路卿,你到底想說什么。”
路卿笑了笑:“只是覺得不能掉以輕心。”
蘭迪磨了磨牙,路卿和那個雌蟲教官一樣討厭,令蟲厭煩。
“你們先等在這里,我去找找附近有沒有什么隱蔽的場所,我們先轉移到那兒。”路卿看了一眼天色,太陽下山日落西,大概一個小時就會天黑。
“攝像頭和定位器先留在這里,等他們到了,問我們去向的時候我們再和他們通訊,同時觀察來的是否真的是來接應我們的老師,而不是什么奇怪份子。”
“你在懷疑我?!”蘭迪大聲質問。
路卿挑起了一側眉:“沒有懷疑啊,你怎么會覺得是我懷疑你呢?”
“我只是在合理推測。”
“你——”
“可是這有必要嗎?”
不等蘭迪先跳腳,有個學生懷疑地說:“哪有這么巧合的事發生啊。”
“對,如果真是來接應我們的怎么辦?不是浪費時間嗎?”另一個學生贊同道。
在他們眼里,帝國強大無比,一百年來沒出過問題,怎么會有蟲跳過帝國這道防護線,直接與他們溝通。
如果真有這種蟲存在,帝國的防御豈不是如同虛設。他們可是在比賽現場見到了那一圈整裝待發的軍隊!
相反,隊員d剛被路卿嚇出一抹薄薄的汗意,腦海里不斷浮現路卿反問他的那些話,他竟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兩次摁下呼叫鍵,那邊工作者的態度實在過于奇怪,竟然不解釋一下昨天為什么沒有過來的原因。
不是昨天就說來接應他們的嗎?可到了今天臨近傍晚的時候,工作者還是普普通通地交代著他們馬上到,就好像昨日的事沒有發生過一樣。
“一定”要原地待命,這個一定到底是為了他們好,還是為了能準確定位他們的位置呢?
隊員d咽了口唾沫,身體止不住地發顫,直覺遍體生冷刺骨,
不知道是什么東西會來找他們的可能性,是真的。
尼亞生活在低級星球,見慣了垃圾星的燒殺搶虐、偷盜橫行。
帝國口口聲聲說要打造眾蟲平等的和平星球,卻只是口頭虛言,只要星盜不來高級星搞事,其他星球便視而不見。
稻草一般的帝國軍隊,尼亞不信他們會有多么強悍的力量。
見過殺光了軍團還全身而退的星盜,他恐路卿的猜疑不是猜疑,而是事實。
所以他支持路卿的想法,開口道:“寧可浪費點時間,也不要把自己的生命安全置于危險中間。反正路卿抑制住了這位同學的毒素,除了多出這一個小時,我們躲起來也沒影響是不是?”
隊員d已經默默整理起自己的東西,聽了尼亞的發言,順口說了一句:“我支持。”隨后繼續埋頭理包。
還是生命最重要。
學生磨磨蹭蹭半晌,見有幾個背上書包正準備和路卿一起找新的地方,著急忙慌地也準備了起來。
除了三個吊兒郎當的雄蟲被路卿這個低年級指揮了兩天,心生不爽,心道也不會有什么危險,有教官保護,料路卿這個領隊也不會只帶這些蟲就走,于是干脆賴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忙忙碌碌。
路卿如他們所料的那般等在原處。
當最慢的學生理好東西,路卿一手攬住病患的肩膀,另一手握住勾攔著他頸的手臂,竟頭也不回地出去。
三個蟲愣住了,看到蟲越來越少,他們心底也打起了鼓,看了看因猶豫而原地不動的教官,勉強穩住了心頭的慌亂。
恰時路卿停下腳步,偏側過頭,三個蟲心中一喜,頓時松了口氣,卻聽雄蟲如是說:“萊登教官,您不和我們一起去嗎?”
萊登:“這三位同學還沒好。”
路卿像是才想起他們一樣,視線定格在兩個雄蟲身上,瞇起眼睛笑容溫和:“你們來嗎?”
“不去!愛誰去誰去!”一個雄蟲大聲喊道,另一個應和。
原以為路卿會多勸勸他們,哪想他不再看他們一眼,只是對教官說:“他們不去,教官還是跟我們來吧,您應該保護更多的那一批學生。”
三個雄蟲瞪大了眼睛,沒想到路卿根本就不在意他們的選擇,那么獨斷專行。
前面好聲好氣都是表象??
雄蟲們氣得不行,卻見教官真的朝那群蟲走過,趕忙在經過的那一瞬拉住他:“不許走!”
雄蟲惡狠狠地說:“你去我就報告給學校,說你沒有遵守保護學生的這條行為準則!”
萊登蹙了蹙眉,不露聲色地扯過那拉皺了衣袖:“學校的要求是,有必要時,選擇數量更多的那一方保護。”
“我沒有違背行為準則,謝謝。”
萊登還是去往大部隊的方向。
都說從眾心理是現代蟲最常見的心理,兩個蟲也不例外,可那句“愛誰去誰去”打斷了他們的退路,如果再腆著臉跟上去,尊嚴就沒了。
他們拿不定主意,想去又怕丟面子,便把視線轉移到蘭迪的身上。
當初是蘭迪叫他們不要理書包,說只要態度強硬,路卿是個耳根子軟的懦弱雄蟲,一定會敗下陣來。
可他們寄予希望的蘭迪卻在萊登離開后緊跟著走上去,他沒有說要走也沒有說不要走,所以他做什么都不會丟臉。
三個雄蟲的臉漲得通紅。
其中一個雄蟲想到自己并沒有說什么不好聽的話,不好意思地偷瞄了其他蟲一眼,急急忙忙地也跟上去。
雄蟲紅著眼怒罵道:“叛徒!”
“跑啊!以后再也不會給你們家族進貨了!膽小鬼!”
雄蟲腳下一頓,但又想自己已經做了叛徒,再跑回去只會引他們奚落,咬咬牙還是跑了。
兩個蟲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看著地上零星的材料和食物,氣得不行,心里發誓,一定會把他們的所作所為上報給學校和家族,狠狠地打壓他們!
*
路卿不關心后面發生的一切,他只知道,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樣,那就危險了。
敢在軍隊眼皮子底下造出這些事端的蟲,不可能不知道有隨行教官這件事。
他們不怕軍隊,不怕高等級的軍雌,會把他們這群學生放在眼里嗎?
太陽落下的時間遠比他想象的要快,火燒似的天空漸漸染上大片的鉛色的余暉,隱隱有星光閃爍。
路卿四處尋找著隱蔽的場所,在靠近樹叢的地方發現了一個被大石遮擋的狹小洞穴。
洞穴確實難找,縱使繞過兩圈,乍一眼都沒有發現。
學生們縮頭縮腿地進了洞,勉勉強強擠在巨石的后面,堵在洞口的路卿,用繩子拽了塊巖石做掩護,隨后把繩子剪掉,收了回來。
洞里潮濕,水汽彌漫,偶爾會滴落一些水珠,加上舒展不開身體,逼仄的洞頂黑漆漆地壓著蟲,只能靠手電筒照光,有兩個蟲已經煩躁地叫嚷起來。
“我們還要在這里呆多久?”有蟲說。
路卿:“等,等到那邊聯系我們。”
“如果得不到聯系,我們是要一直等在這個小破洞里?”
路卿:“是。”
雄蟲直覺惱火,他的頭頂正對著一根小小的巖柱,時不時有水滴落在他的發頂,涼颼颼的,流進他的衣領口,濕了一大片,難受至極。
腿本來就蜷縮著,抵著其他學生的小腿,壓抑得很,雄蟲忍不住喊:“我現在就要出去!”
“在外面躲著不也很好?為什么一定要在這里。”
“可以。”
沒想到會得到這個回答的雄蟲詫異地看向路卿。
洞暗沉像是被黑暗吞沒,微弱的手電筒光照不全洞里的所有角落。
路卿正夾在光陰交錯之處,面容一如既往的沒有威懾力,眼睫下垂,掃下一片深色的陰影。
但雄蟲卻沒由來地感受到一絲說不清的感受,心尖微微發著顫,仿佛他真的吵鬧著要出山洞,他就會遭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一樣。
事實上,路卿確實準備用一下祖父教他的點穴。因為他不常用,被點了穴的蟲往往會渾身酸痛,動不得身。
路卿等著雄蟲發難,等了許久沒得到反應,疑惑地看向那個雄蟲。
雄蟲用比原先更狹窄的做法蜷縮在角落,緊緊地抱著自己,弱小可憐又無助。
路卿:……
雖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挺好。
沒有雄蟲的發難,其他蠢蠢欲動的蟲也按壓下心緒,小聲地說著話。
不知不覺時間過去,昏暗的地方引發睡意,已經有蟲肩靠著肩睡著了。
路卿看了眼時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那邊還沒有消息。
或許,真是他想多了嗎?
預計四十分鐘的路程,不至于走了近一個多小時還沒到。
“喂,可以了吧。”蘭迪突然發聲:“四十分鐘的路程,不管是別的東西還是軍隊,都應該到了。”
“我們擠在這里,信號那么差,軍隊找不到,又聯系不到我們,自然到現在也沒有消息。”
“路卿,故作聰明的領隊把戲應該到此為止了吧?”
面對蘭迪嘲諷的視線,也有類似猜想的路卿面不改色地說:“等等。”
蘭迪大聲喊:“還要等多久!”
話音正落,路卿猛地看向洞外。
石柱遮擋了大部分的光線,卻還是有一剎那的變化。
而外面,草叢微動的聲音漸漸清晰……像是有什么東西正在一步一步,放低了音量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