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我沒看錯吧, 幾個零?】
【這不是金額,是積分!!只有會員才有的積分!】
【消費一萬才積一分那么多積分,這是有錢巨佬啊草, , 】
【我手也好看, 爸爸你看看喜不喜歡, 我可以坐飛機送過去讓你現場割下來。會員資格我不配,您送我五個積分去裝個逼就行】
【上面的,算盤珠子都打我臉上了,只有會員才能積分,你這不就是讓我爹給你開會員嗎。】
【一群土狗,真以為會員有錢就能當啊。只有被俱樂部認可, 才有會員資格】
【什么俱樂部?什么傀儡功能?我來這三個月了都還不知道有這東西。】
【俱樂部成員就是0號房間的五個主播,傀儡功能是會員特權。所有會員都是大金主, 后臺硬得很, 我們這些小透明惹不起,小心真的人間蒸發。】
系統的連鎖提示,以及那位觀眾的特殊彈幕出現在Li和藺尋枝的眼前。
突如其來的轉變,Li能明顯感受到青年在他的懷里發抖。
這樣的情緒在0號房間里十分常見, 只是在Li懷里的, 只有藺尋枝一個。
系統的說明和彈幕的意思都十分清晰。青年知道自己會在半個小時之內死去, 再算上Li剝下皮, 和制作成皮偶所需要的時間——
藺尋枝的生命沒剩下多少分鐘了。
從0號房間存在以來, 每個進入直播間的殺戮對象, 都是必死的結局。不過早晚的問題。
現在, 他應該對著彈幕露出不可置信和恐懼的表情,再哭哭啼啼地向自己求饒, 最后在鏡頭底下尖叫著死去。
但藺尋枝沒有這么做。他只是窩在Li懷里,無聲地消化這場宣告死亡的沖擊。
他再一次用行動證明了和其他人的不同。
可也因為藺尋枝的不同,造就了死亡的提前來臨。
這是一場殘忍的游戲。
如果他不夠美麗,就不會那么快的被人做下交易;
如果他不夠美麗,就不會在牢籠里引起注意;
如果他不夠美麗受害者有罪論也不會在他身上實行。
這樣一個懂事又可憐的孩子,在任何地方都能輕松獲得人們的喜愛,并被善待。
但這里是0號房間,一個摒棄人性的地方。
所有人都會被他吸引,卻也所有人都想看看他死去的模樣。
“比美更美的,是美的毀滅”。
最后留下青年的皮囊,這是十分聰明的做法。
Li應該掐死青年,記錄青年在鏡頭下沉淪于窒息的模樣。
那個時刻,他的臉頰和嘴唇會留存病態的紅暈,成就永恒的鮮活。
只是青年主動擁抱了他,盡管青年這么做是為了滿足私欲。
可擁抱并不是一個人能完成的動作——
這樣主動貼近的溫暖讓Li有了些許怠惰的想法。
男人的手放在了藺尋枝的后頸,青年微長且柔軟的頭發就在他的掌下滑過。Li后知后覺是自己在撫摸青年。
男人的行為在所有人看來未免顯得異常,這場安撫更像是對待獵物的最后溫存。
彈幕瘋狂涌動,鏡頭后面的觀眾,都在等待下一秒,Li毫不猶豫地擰斷他的脖子。
【能被會員看上,這殺戮對象也值了。畢竟會員想要他完整的皮,他身上不能有太多傷口。】
【只能掐死嗎?窒息我愛看。】
【快進到剝皮,求求。】
滿足氪金觀眾的要求,是0號房間的規則。
藺尋枝無法關閉彈幕,所以他沒有錯過任何進展。
“請殺了我吧,先生。”
死亡成為了既定結局,青年的語氣算得上平靜。
這個句子從青年嘴里念出,無疑引起了鏡頭內外所有人的訝異。
Li的瞳孔微縮。
藺尋枝微昂著頭,他的目光是一個范圍,好像用了這種方式,就不會錯過和Li對視。
那雙淺棕瞳孔里有些細碎的星光。
淚水是催化劑。
青年有著令Li出乎意料的勇氣。
他順從于人們強加給他的命運,盡管這些苦難都不是他應該承受的。
藺尋枝的腦中再次出現觀眾的聲音,他們和眼前的彈幕交雜在一起,互相排斥。
【直播間里的觀眾都很冒犯】
【殺了你,枝枝是認真的嗎】
【在死之后,枝枝的身體會成為他們的玩具】
【答應這場交易,就能得到枝枝】
【枝枝同意這種做法嗎】
【半個小時已經沒有更多時間了,枝枝】
【他們真讓人惡心】
【和枝枝在一起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喜歡枝枝】
【】
【喜歡枝枝】
【喜歡枝枝】
不同的聲音在藺尋枝腦中播放。
這四個字被一個人開了頭,他們也就放肆起來,想要以這種表白的方式,擾亂青年的感知,讓他的情緒和心思都放在他們的身上。
藺尋枝一向清楚該怎樣處理這些告白,可他們人多勢眾,又在同一個時間出現——
青年抿著唇,垂下眼皮,肉眼可見地局促起來。
那是Li的視線盲區,見藺尋枝低頭,他以為是青年不想讓他看到掉眼淚的樣子。
不讓屠夫手軟心軟,在死去的時候才不會太過痛苦。
0號房間的鏡頭處于固定狀態,但藺尋枝躲不過屬于他的觀眾。
青年意料之外的反應,讓他們的聲音沉寂一瞬。
【愛枝枝】
聲音無名無姓,不知道是誰說了這么一句。這樣人類傳統意義上,最具有分量的示愛句子被他們宣之于口。
最開始,他們只是一群普通的觀眾,看主播生,看主播死,看主播被他們耍得團團轉,就是他們全部的樂趣。
這樣的說法太過荒謬,導致他們更像是在進行一場惡作劇,想測試看看,在他們說出這個過激的詞語后,青年會不會有更加可愛的反應。
但沒有時間來供他們進行這個測試了。
要在半個小時之內達成那位會員的要求,對Li來說并不是難事,只是現在,他需要結束青年的生命了。
Li一把將手中的繩子拉過,藺尋枝的雙腕就跟著男人的動作抬了起來。
只見鏡頭底下,男人拿著的繩子繞到了青年的身后,藺尋枝的雙臂呈“M”形狀在腦后匯合。
Li的另一只手掐著青年的臉抬起,得以看到了青年的表情。
似乎有很多人迷戀這只漂亮羊羔的脖頸。他的脖子上有傷口,不止一道。
看來在短時間內,他已經被嚇過很多次了。
紅色的燈光照射在青年的臉上,他的唇畔有顫抖的痕跡,卻在男人抬起他的臉頰時,露出了一個認命又討好的笑容。
青年是唯一一個,在進入0號房間后,主動提出去死的人。他甚至沒有一點掙扎,就直接坐上了屠宰椅。
為什么會這么做?
Lin不應該這樣。
好好聽游戲說的,做一只普通的殺戮對象,讓作為主播的他麻木地舉刀;再在鏡頭底下吵鬧地被殺死,完成這場獵奇秀。
然后結束直播,等待系統結算,看著儲蓄里的金額數字增加;最后渾渾噩噩的過完白天,到午夜十二點游戲開始的提示響起,進行下一場直播。
所以為什么
Li盯著青年。
為什么要當那只不一樣的羔羊。
聒噪地,有力地,興奮地,可惡地,丑陋地死去,不是很好么?
Li的手掌下移,包裹住了青年的脖頸。
藺尋枝沒有任何躲開的動作,甚至是順著Li的手掌,抬起下巴,將自己的脖頸暴露在他面前。
它和青年的手腕一樣柔軟脆弱,好像只要Li稍微用點力氣,就能聽到清脆的骨頭斷裂的聲音。
敏感的羔羊、犯傻的羔羊、貼近他的羔羊、到死也仍然溫順的羔羊
多么美好。
Lin足以假亂真的演技,一定幫助他度過了不少困難。
可愛的Lin。
Li的唇角拾起弧度,那是一個普通的笑容。但在0號房間里,青年是第一個讓他笑起來的人。
男人摩挲著青年的皮膚,這絲出現在他生命中的病態的生機,讓Li有些著迷。
就此死去,也未嘗不可。
在完成最后的工作之后——他對皮囊的存在與否無感。Li并不是因為這個才對藺尋枝感興趣。
Lin是任何形狀都可以。
或許是因為潛意識里就有了這樣的想法,今天才會遲到。但最終沒有錯過Lin,這是屬于他的幸運。
殺死,再在直播結束后死去。
主拋棄他。主的孩子來眷顧他了。
第32章 第 32 章
【殺了他!!】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快殺了他!】
鏡頭底下的文字帶出觀眾興奮的情緒, 0號房間里的氣氛終于回歸了正常的模樣。
Li的指節搭在藺尋枝的脖頸上,緩緩收緊。
如果握著的不是青年的氣管,那么他的動作算得上溫柔。
突然被掐斷呼吸的通道, 藺尋枝瞳孔縮小一瞬, 眼皮微微斂起。
藺尋枝有些意外, Li沒有跟他有任何多余的交流。
窒息的感覺并不好受。
Li太沉默了。
還是說他太聽話了?以至于藺尋枝說什么, 他就做什么。
青年昂著面頰,先是耳鳴,接著口鼻閉塞的感覺翻涌而上,眼眶承受了太大的壓力,仿佛隨時能將眼球吐出來。
藺尋枝通過嘴唇感受到了心跳的頻率。
他張開唇瓣,徒勞地繼續呼吸的動作。大腦漸漸缺氧, 二氧化碳被迫承擔起責任,讓青年開始犯暈犯困。
淺色的瞳孔里盛著淚光, 他的臉頰泛紅, 在死亡進行時里,他是一副極致的顛倒綺麗的畫作。
藺尋枝沒有掙扎的想法,又也許是因為雙手被繩子捆綁背在腦后,沒有辦法掙扎。
【病】在他的體內翻滾尖叫, 為藺尋枝即將迎來的死亡歡呼。
0號房間的彈幕滾動, 語氣暴躁, 像是換了一批觀眾。
【殺了他——】
【這還不夠!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嗎Li!!如果喜歡摸摸抱抱就滾去隔壁戀愛頻道, 這里是0號房間!!!】
【把他掐死?!Li你的老二是被別人割下來煲湯喂給自己吃了嗎!簡直離譜】
【就算是會員要他的皮, 你也可以在他身上開幾刀, 到時候縫起來不就完事了!】
【該死的, 你不會喜歡這個殺戮對象了吧!】
這樣的死法顯然沒有讓地上的塑料紙起到絲毫作用,觀眾無法滿足的一句接一句, 將矛頭從藺尋枝轉向Li。
失去供氧后,青年的眼前星星點點,像是看到了一片沒有月亮的星空。
Li對彈幕無動于衷。
彈幕開始若隱若現,藺尋枝強打著精神,注意到了最后那句話。
青年思緒遲緩地愣了愣,慢慢理解話里的意思。接著只見藺尋枝慢慢挑起唇角,在鏡頭下微笑。
他知道自己會被掐死,也無比確信自己馬上就要承受不住了。
但是那位觀眾說對了
并且一字不差。
在鏡頭注意不到的藺尋枝的身后,Li勾住了青年的手指。
這樣帶著強烈安撫意味的動作,和鏡頭前面男人為了掐死藺尋枝使用的力道完全不同。
是行刑的劊子手,同樣也是預備情人。
藺尋枝伸出指節,和Li手指相扣。他們仿佛就此確認了關系。
盡管馬上奔向死亡,可是無論生前死后,最終結局都不過是墳墓。
他沉默的愛人在告訴他不要害怕。
“很快了。”
恍惚間,藺尋枝好像聽到這么一句。
不可以啊,不可以這么做
他可不想就這樣死掉。
那些帶著曖昧的討好舉動,才不是為了順利殉情。
要帶我活下去才對啊,先生。
愛我的話,就負起責任來。
『我在跟你們說話。』
『讓我活下去。能聽到嗎?我想活著。』
最后時刻,藺尋枝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不對,他呼吸不了了。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會死。
藺尋枝試著將自己的想法傳遞給他們。既然喜歡在他的耳邊和腦子里說話,那一定能聽到他在說什么。
那些叫他枝枝、說愛他的人們。
【翻白眼了不管怎么樣,有人死了,好耶!】
【樓上說得對,今天就當換換口味了,好耶+1】
【什么東西,算了,今天這殺戮對象被大佬預訂了,那么多積分,我也算見過世面的人了。】
記得死得漂亮點:【我已經等不及拿到我的皮偶了。】
記得死得漂亮點:【他的眼睛很好看,寄過來的時候,記得單獨裝在袋子里】
青年的意識在混沌和清醒間搖擺,他將會死在每個下一秒。
在這樣的時刻,誰都沒有選擇開口。他們安靜了。
好像這樣的死法也是他們想要的。
彈幕繼續浮動。
【大佬的id和今天的殺戮對象很配,雖然但是,確實死得很漂亮。】
【0號房間再添一人,恭喜死亡~】
【恭喜死亡。】
【恭喜死亡。】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每當殺戮對象死去,觀眾就會自發的刷屏,這已經成為了一種儀式。
Li的目光跟在藺尋枝身上。青年已然給出了回應,這種感覺對Li來說很陌生。
鏡頭后面的旁觀者有很多。
Lin的生命在自己手中一點點流逝,他指尖的溫度微涼,像在教Li提前適應,也是反復提醒——
他在親手殺死剛剛確定關系的愛人。
觀眾仍然樂此不疲的刷著那四個字。
【恭喜死亡。】
【枝枝。】
【恭喜死亡。】
【我來了,枝枝。】
直到一些彈幕突然出現,打亂了隊形。
【枝枝,看我。】
【我也來了,枝枝。】
【恭喜死亡。】
【枝枝是誰?怎么突然來了這么多人??】
【我草一晚上出現兩個會員,今晚這錢花得值。】
【沒有人會拋棄枝枝,我們都聽到了。】
【枝枝,我們在這里。】
【發生什么事了?誰是枝枝?這個殺戮對象嗎?】
【不是吧老哥,殺戮對象也有粉絲?有就算了,還都能進0號房間?這是來干什么的,救人嗎?Li都已經把他弄死了吧?】
——
“叮、咚、咚!”直播間系統的提示音出現。
這串鈴聲在短時間內播放兩次,即使以往對此再陌生的觀眾,在這個時候也想起來它的意思。
【彈幕觀眾“我聽到了”打賞直播間20000積分,獲得一次傀儡權利!】
緊接著,同樣擁有會員標識昵稱的彈幕出現。
我聽到了:【枝枝的話,我聽到了。】
我聽到了:【我要求系統駁回剛才那名會員的要求,讓主播即刻停止對殺戮對象的一切行為。】
彈幕的消息出現,Li原本因為聽到系統提示音而松動的手,在此時被系統強制執行了會員的命令。
突然奪回了呼吸的權利,藺尋枝的眼皮掀開,猛烈地深吸一口氣,緊接著喉間像是被火燎過一樣,他開始咳嗽起來。
全身的肌肉在瞬間脫力,藺尋枝倒在了Li身上。
慢慢的,藺尋枝再次看得到彈幕,顯眼的金色會員標識出現在青年面前,他下意識認為是剛才的人反悔了。
直到藺尋枝看到那串不一樣的昵稱,和彈幕內容里的“枝枝”。
我聽到了:【枝枝,切換賬號的手續很麻煩,我只有一臺設備。幸好我成功了。】
我聽到了:【枝枝安全了。】
我聽到了:【枝枝,我是第一個。】
他在藺尋枝面前,再次將自己和其他人區分。
我聽到了:【第一個,說愛你的人。】
第33章 第 33 章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手快, 他連昵稱都在回答藺尋枝的問題。
即使被救了下來,窒息的緊迫和瀕死感也還在藺尋枝的腦子里揮之不去。
這場殉情儀式終止,期間所產生的一切愛戀仿佛也被人為撕碎。
在經歷過無限接近于死亡的沖擊后, 人們都會下意識遠離加害者。
所以當Li感受到青年柔軟的腦袋就輕輕靠在自己胸前時, Li有些錯愕。
藺尋枝留下了。
他成了青年的依靠。
似乎不管他怎么做, 青年都不會離開他。
就在剛才還于Li心里自成閉環, 無懈可擊的邏輯里,因為這個認知被撬開了最松動的部分。
Lin說“殺死他吧”,不過是一種服從。
不關乎命運承啟,而是青年對他的讓步。
游戲規則里沒有寫出這一條:如果不這么做,Li會受到懲罰。
他聰明且年輕的情人想到了這一層,并為自己的心動負責。
突如其來罪惡感被強烈放大, 讓Li無所適從。
Li從來不是一個那么多情的人,可在青年身上, 他已經表現出了太多異常舉動。
盡管這些鏡頭低下的小動作和心思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 但Li騙不了自己。
清醒過后,Li惱羞成怒。
他接受青年跳進深淵的請求,實際上是青年讓他進入的陷阱。
0號房間的彈幕持續跳動著。會員的特殊彈幕擁有時效性,在下一條傀儡要求出現覆蓋前, 這些話會一直留存。
“枝枝”
“第一個說愛他的人”
直播間里, 有幫助他的人。
羔羊的庇護者不止一個——
他不是唯一的。
Li無法知道觀眾的那句“愛他”是在什么時候說出口的, 于是誰是第三者這個問題就變得有趣了起來。
Lin很可怕。
他有一張極具欺騙性的臉蛋, 在被繩結束縛的小圈子里玩耍, 每一個動作都是引誘。
但Li始終選擇忽略這個事實。
等他意識到, 他才發現自己已經讓出了底線。
青年踩著底線, 再沒有前進半分,就這樣讓他放下防備、主動勾住青年的繩結, 做了宣誓儀式。
指節纏繞,和戒指沒有什么分別。
Li扯著藺尋枝的后頸,像提起一只貓一樣粗暴又輕易。
從一開始,他們就太親密了。他不應該跟青年扯上關系。
Li的綠眸里覆蓋上常態的冷漠,剛才發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一些幻象。
如果那條傀儡彈幕再晚兩秒,Lin的尸體就應該已經成功被Li放在了不遠處的標本臺上。
他甚至有充分的時間停下來抽支煙,慢慢決定該從哪里下刀,才能最大程度呈現青年的美。
現在計劃被打斷,一切正在脫離他的掌控。
Li將目光放在直播間的彈幕上。一晚上同時出現兩位會員,這樣的場面不常見。
開播短短十分鐘內,Li就收到了四十萬積分的打賞,已然超過了本月的最佳記錄。
觀眾打賞的重點仍然在殺戮對象身上,只是0號房間里,從來沒有用傀儡彈幕來救人的例子。
藺尋枝是第一個。
從牢籠里被選中,到進入直播間不過半小時,青年就創造了歷史。
在第二位會員的傀儡要求出現后,普通觀眾瘋狂了起來,彈幕刷新頻率比之前還要快了幾倍,還沒來得及看清彈幕內容就被新發出的覆蓋。
【什么什么?第一個說愛他的?這是什么巨佬表白方式,我們也是你們play中的一環嗎?】
【真他媽的活久見,頭一次知道傀儡彈幕能用來救人。】
【兩個會員四十萬積分,一個讓死一個救活,原因都是喜歡今晚的殺戮對象媽媽我撞見修羅場了!打起來打起來!!】
【這也太刺激了我無法評價,只能說把積分換算一下主播賺死了,啪得一下就刷出來,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那么多錢。】
【這么多積分打水漂,榜一會員老哥得氣死吧?】
藺尋枝盯著頂端的那條會員彈幕,還沉浸在活下來的喜悅里,下一秒就猝不及防地被Li從懷里拉出來,帶進房間深處。
青年被繩子牽引,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眼盲加上被TK弄出來的小傷口,讓他的每一步路都走得無比艱難。
Li這次不再有耐心,不管不顧地往前,將藺尋枝帶到想要的位置后站定。
青年沒來得及剎住車,就這樣撞上了男人的背脊。
“伸手。”他短促地念出兩個音節。
青年不明所以,乖乖地把手抬了起來。
緊接著束縛手腕的繩子被Li割開,藺尋枝得到片刻的放松,隨即就被摁在了一把椅子上。
被支配著做完這些,在Li要再綁住自己之前,藺尋枝反拉住了男人的手,“先生,你生氣了嗎?”
他在明知故問。
直播間里沒有特殊的收音設備。在大部分時間里,無論是主播還是殺戮對象,都不會有和觀眾對話的機會。
只需要讓觀眾聽到尖叫聲就足夠了。
所以和Li的對話,在鏡頭下,觀眾只能看到他們的嘴唇在動。
Li看了一眼藺尋枝,他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可他也不想再沉默下去。
“外面正在下雨。”他選擇了一個恰到好處的方式。
彈幕快速刷新,沒過多久,觀眾就迎來了后續。
系統:彈幕觀眾“記得死得漂亮點”打賞直播間20000積分,獲得一次傀儡權利!
記得死得漂亮點:【主播給我繼續!把血放完之后再做皮偶!】
記得死得漂亮點:【第一個?我才是第一個,他是我先看上的。知道什么是先到先得嗎?我錄像設備都準備好了,老實呆著別他媽添亂。】
記得死得漂亮點:【我能買他的命和皮,也有辦法能弄到你的。】
一連三條彈幕,當即把那兩句告白的彈幕擠了下去。
【又砸錢,不愧是會員hhhhh】
【開播半小時六十萬積分打賞,見證歷史,合影留念。】
【這就是巨佬的挑釁嗎,榜一壓榜二,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現在壓力來到了榜二】
系統:彈幕觀眾“我聽到了”打賞直播間30000積分,獲得一次傀儡權利!
我聽到了:【我再次要求主播即刻停止對殺戮對象的一切行為。】
兩人你來我往,排名瞬時轉換。
系統的打賞提示連續響起,Li將目光轉向鏡頭下的彈幕區。
因為Lin的緣故,今天非常熱鬧。
我聽到了:【枝枝不會屬于你。我不喜歡你對枝枝的做法,@記得死得漂亮點。】
我聽到了:【很期待和你的見面。】
我聽到了:【@記得死得漂亮點,我找到你了。】
第34章 第 34 章
“外面正在下雨。”Li如此跟青年說著。
男人轉移話題的方式很生硬, 甚至是帶點脅迫,警告他不要再繼續問下去。
藺尋枝并不了解Li,卻又好像把他明白了個遍。
Li看著青年松開自己的袖子, 接著自覺放在了椅子把手上, 坐姿端正, 等著Li把他綁起來。
藺尋枝手腕上的紅痕還沒有消散, 這片嬌嫩的皮膚注定會淤成紫色。
Li在青年修長的脖頸上留下一圈又一圈的指痕,將先前的傷口覆蓋,像是一條choker。
他無法接受更多的傷害,但是這些烙蓋在青年身上的印記又能強烈的滿足加害者的虛榮心。
想吃掉他。
物理意義上的,卻又不是將Lin當作食物一樣吞進肚子里,作為果腹的需要。
只是因為Lin很討人喜歡。
0號房間里, 第一個被觀眾爭搶的殺戮對象,同樣也得到了儈子手的喜愛。
Lin不是以往那些愚蠢又自負的人, 總是認為自己有逃出這個房間的能力
他發現自己已然向青年偏心了。
Li盯著手里的繩子, 看了兩秒過后,他放棄了再次捆綁青年的決定。
或許他不需要這么做,Lin不會離開他。
就在剛才,Lin還問他是否生氣了。
Lin關心他。
有其他的愛慕者救了Lin, 但只有他得到了Lin的回應。至少他做出的示好不是錯誤的。
藺尋枝對情緒的感知一向靈敏, 像是察覺到自己得到了自由, 他綻開一個笑容。
“謝謝你, 先生。”藺尋枝對Li說道。
這是青年第二次向他道謝。Li有一瞬想要撫摸他的沖動。
羔羊能被殺死, 同樣也可以被繼續豢養。
或許是因為在此之前接觸了太多殺戮對象的緣故, Li陷入了一個倦怠期, 最終他將這個可怕的沖動壓了下來。
鏡頭下,彈幕繼續滾動。
在直播期間, Li不會過多關注彈幕,只是今晚十分特殊,盡管Li不看,會員的彈幕也會被系統念出。
沒過多久,榜一就再次打賞,提出了放血的傀儡指令。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只是沒等兩人做出反應,另一條駁回的傀儡請求就再次出現。
在這之后,那句“我找到你了”緊隨其上。
他清楚的把對方的昵稱標注出來,將這個驚人的炸彈投放在彈幕區。
【別搞笑了,雖然你有錢還是會員,但是短時間內找到他家里還是太過頭了——】
【0號房間的觀眾信息絕對保密,更別說更高級別的會員了,在這裝逼扯淡,當我們傻呢?】
【樓上說得對,怎么可能就到門口了,除非他們認識,或者就住在隔壁。】
記得死得漂亮點:【我熱烈歡迎,需要幫你開門嗎@我聽到了。】
記得死得漂亮點:【不好意思,我沒在監控里看到你。本來懶得跟你玩,沒想到你還真跟我杠上了。】
記得死得漂亮點:【你想救他。今晚這個殺戮對象死定了。】
系統:【彈幕觀眾“記得死得漂亮點”打賞直播間100000積分,獲得一次傀儡權利!】
記得死得漂亮點:【我、要、這、個、殺、戮、對、象、的、皮。】
彈幕區里,‘我聽到了’發出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這個表情的微笑有著不正常的弧度,和直播間默認的表情不太一樣。
它看上去更加瘆人,
我聽到了:【我不在門口。(笑)】
我聽到了:【但得到房屋主人的認可,能幫我省去很多麻煩。】
我聽到了:【慢慢轉過來】
我聽到了:【我在你身后。】
四條消息在幾秒內發出,凌晨的時間點為這個午夜笑話增添了不少氣氛。
他將自己的進度暴露在彈幕區里——
他在告訴枝枝,自己為他做了些什么。
【我草,來真的啊!!】
【不是吧】
【真·馬上到你家。】
【他媽的牛逼。】
【我還是不信,除非你開直播()】
【開直播,讓我看看。】
記得死得漂亮點:【開什么玩笑,我根本沒看】
彈幕斷在末尾,只發出了半句話。
【臥槽。】
【柜子動了,我不看了。我才不是來看直播間靈異事件的!】
【滴滴榜一,需要代噴服務可以找我,只要0.01個積分,買過的都說好。】
【發半句話出來是什么意思,被噶了?】
【我要后續,急急急】
系統:【檢測到彈幕觀眾‘記得死得漂亮點’賬號狀態異常。交易中止。】
系統提示出現,給了所有觀眾不小的震撼。
在今天之前,0號房間從來沒有出現過交易中止的情況。
這樣的發展任誰都始料未及。
在交易最終確定之前,Li和藺尋枝都處于一種微妙的和平狀態。
系統再次發聲。
【檢測到彈幕觀眾‘記得死得漂亮點’生命狀態異常。在賬號運用期間,所有未完成的交易終止。】
【該賬號將在五分鐘后進行永久封閉處理。】
原本聒噪的彈幕區,在系統發言過后,默契的集體安靜了幾秒。
接著只見那個即將被永久封閉的id發出了幾條彈幕。
記得死得漂亮點:【他死了。】
記得死得漂亮點:【枝枝能聽見嗎?】
記得死得漂亮點:【我有在對枝枝負責。】
直播間的另一邊,一棟海島別墅里,主臥房間的電腦屏幕前,渾身濺滿了不屬于自己的血的男人正在敲打鍵盤。
按下回車鍵,他對著屏幕里、坐在束縛椅上的青年癡笑著,厚重劉海下的瞳孔扭曲成了愛心的形狀。
藺正在看著自己。
可愛的表情。
喜歡。
接著男人繼續拿起鼠標旁邊帶血的刀,轉頭看向了那具已經斷了氣的尸體。
記得死得漂亮點:【以牙還牙,我會把他的皮剝下來。】
系統:【彈幕觀眾‘我聽到了’打賞直播間100000積分,獲得一次傀儡權利!】
我聽到了:【今晚,枝枝不會再受傷了。】
我聽到了:【晚安,枝枝。】
句子里帶著別樣的溫情。只是在這之后,所有彈幕突然中斷了。
直播間失去了開下去的理由,羔羊也不需要他來庇護。
藺尋枝有很多愛他的人。
“直播結束。”Li的聲音出現在藺尋枝耳邊,“你該走了。”
聽到Li的話,藺尋枝頓時有些慌亂。
Li簡直是在驅趕他。
要是離開了Li,他的【病】怎么辦。
“讓我待在這里吧,先生。”藺尋枝說著,“就和你在一起。”
青年的聲音低低的,生怕被Li拒絕。
距離剛才的觸碰,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
他又想要一個擁抱了。
第35章 第 35 章
藺尋枝渾身發冷。
這并不是一個好預兆。應該說, 糟透了。
他緩緩睜開眸子,一如既往,這里漆黑一片。
藺尋枝聽到了水滴聲, 潮濕的空氣順著呼吸的動作鉆進鼻腔, 他皺了皺眉。
青年又回到了關押玩家的籠子里。
仿佛一切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Li沒再為他開放特權。
因為恃寵而驕, 因為他的不忠。藺尋枝被丟棄了。
四周很安靜, 但青年的耳朵敏感,他注意到了周圍玩家刻意抑制動作的聲響。
他們像是在刻意營造某種壓抑的氛圍。所有人串通好了,準備捉弄這個背叛了他們的,身份不純的瞎眼羔羊。
藺尋枝是唯一一個活著回來的人。
除了青年,牢籠里沒有盲人,甚至因為在這個黑暗的地方待了太久, 已經有了相應的良好視力。
藺尋枝身上沒有傷口。他毫發無傷。
多么幸運,又多么可恨。
他應該被殺死。
任何一個人都會愿意獻出手腕上捆綁著自己的繩子, 用來勒死青年。
這成為了牢籠里所有人, 今晚對上帝的要求。
主不讓他們生,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想讓一個人死是可以實現的。
無論如何,萬能的主總該給他們一些好處才是。不然拿夠了他們的虔誠和眼淚, 再不做些實事, 應該去死的是上帝。
救世的主在將死之人眼里就是那么善變, 可以輕易的在下一秒變成受到拷打, 戴著鐐銬的罪犯。
初次見面, 藺尋枝在他們心里, 還是來到牢籠的第一夜就被選中的可憐玩家。
直到青年被那些殺人犯爭搶, 玩家的憐憫就變了味道。
當裹挾著恐懼和隨時發生在下一秒的無差別殺戮成為日常,親昵的擁抱和耳語就是罪孽。
那些劊子手從來不會這樣對待的殺戮對象。
青年甚至主動邀請了最可怕的那個, 并且活著回來了。
綁匪和人質的不正當關系,不管在什么情況下都不被大眾接受。
而在同樣是人質的玩家眼里,已然轉化成了更加極端濃厚的厭惡和嫉妒。
陰暗又冰冷的視線齊齊落在藺尋枝的身上。他被送回了角落里,方便玩家形成一個完整的孤立圈。
這顯然是一種懲罰。
他們將藺尋枝的生還扭曲解讀成了一種炫耀。
這個盲人青年的每一次眨眼,在他們看來都是挑釁。
藺尋枝胸腔里的心臟不正常的跳動著,呼出來的空氣泛著熱意。
他的眼皮無比沉重,身上沒什么力氣。嗓子很干,腦袋也昏昏沉沉地,像是隨時會再倒下去。
藺尋枝支撐著身體,靠在背后的墻上,讓自己足夠自然。
青年慶幸這里沒什么光,其他人看不到他的臉色——
他發燒了,燒得很厲害。
所有人都在咒他死,但是沒有一個人敢真正那么做。
玩家還在忌憚。
除了藺尋枝,沒人知道他被Li放過的原因。
一旦自己身上的庇護消失,0號房間隨時會多出第六位第七位主播,在牢籠里開啟一場誰都可以參與的凌遲秀。
但如果在沒弄清楚狀況前,他們就對青年做了什么,說不定所有人都會遭殃。
不過已經不需要更多的時間,他們馬上就知道該怎么做了。
在牢籠里久待的玩家,生物鐘也跟著調整。他們的肚子叫了起來。
現在是早餐時間。
出于人道主義,牢籠門口有一個時鐘,分針和秒鐘精準跳動,不快也不慢。
籠子外面那幾個支配他們生命的殺人犯總是能準時出現在門口,發放食物。
0號房間并沒有專門負責食物的人,只是玩家口口相傳下來,他們決定每餐誰來發食物的方式是猜拳。
很孩子氣的做法。
牢籠里,每位玩家的生命都是按天重新計算,誰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成為今晚被選中的羔羊,在這樣漫長且壓抑的折磨過程中,猜測每天來的是哪個主播,成為了他們唯一的娛樂方式。
玩家們希望是Li。
籠子里沒有任何能夠透出光的地方,每過幾天,主播都會抓些新人進來,以至于他們當中在這里待了半個月以上的人比比皆是。
在黑暗中生活,麻木是必然。
盡管他們厭惡、嫉妒藺尋枝的生還,但青年同樣帶來了生的希望。
想要活過那個被選中的夜晚,是有可能的。
墻上時鐘的秒針已經又轉了一圈,但玩家們的視線仍然緊盯著青年。
藺尋枝背靠著墻,腦袋隨意地歪在一邊。他曲起膝蓋,慢慢將自己縮成一團。
好冷發燒讓他有一種嗓子要裂開的灼痛感,又冷又渴。
藺尋枝咳嗽了兩聲,引得胃酸一陣涌動。
青年需要水,食物和藥物。
在這個時候,牢籠外響起了腳步聲。
聽到動靜,藺尋枝的手指動了動。但就現在這副狀態,青年已經沒有多余的力氣去辨別是誰了。
或者說誰都可以。
現在是白天,他們不會對他做什么。
但讓青年繼續待在這里,只會傳染所有人。
牢籠的鎖被鑰匙擰開,有人進來了。
“李”意識朦朧間,藺尋枝呢喃出聲。
如果是清醒狀態下,青年肯定會被自己的想法嚇到。李不在這里,從藺尋枝知道攻略值的那一刻,李就沒在他面前出現過。
好像是有人朝他走過來了。
聽到腳步聲,藺尋枝下意識地警惕起來,像一只進入應激狀態的貓。
藺尋枝不知道生病會放大那些他不曾有過的情緒。
比方說難過,比方說委屈。
李騙了他。他說過會治好他的病也說過愛他。
說謊的人要吞下一千根針。
藺尋枝想,他已經受到懲罰了。
“尋枝?”好像是有人在他耳邊說了一句。
“嗯。”聽到李的聲音,藺尋枝下意識應聲,“你來了你怎么、才來。李”
青年嘴里咬著最后一個字,接著暈了過去。
在混沌的意識里,藺尋枝看到了李,他只有一個模糊的人影,但潛意識告訴藺尋枝知道那就是李。
可當藺尋枝想要追上去抓住他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正被不知名的東西拌住了。
低頭看去,那些牽住青年,將他按在原地的東西,就是在醫院里將他“吸進”游戲里的烏色沼澤。
藺尋枝試圖掙扎出來,但他越想逃脫,沼澤的束縛就更加緊密。
“李!”
藺尋枝用盡所有力氣,朝著男人的方向吼去。
他不能讓李就這樣走了。藺尋枝可以為自己的謊言道歉,李也必須對攻略值的事情做出解釋。
李停下了前進的腳步,又好像他到達了一個離青年足夠遠的位置后,就再沒有再離開過青年。
藺尋枝看不清李的樣子。
只見李轉了身,看向喊住他的青年。
兩人對視一瞬。藺尋枝頓時止住了所有要說出口的話語。
那是一雙沒有攜帶任何感情,冷漠的眼睛。相比之下,任何一個對待陌生人的目光都比李看他的眼神要寬容友好。
在青年看不見的地方,李都是這樣看他的嗎?
藺尋枝無法想象李是如何面無表情地念出那些飽含真誠愛意的句子。
不應該是這樣
在知道攻略值為0的時候,藺尋枝就有預想到這種情況,但遠沒有事實直接擺在面前的恐懼。
李從來沒有告訴過青年自己的全名。
這條信息驟然從腦海中抽出來,好像將所有不符合邏輯的地方串聯起來了。
李也從來沒說過為什么愛藺尋枝。他只是肆意妄為,隨時隨地向他示愛,慢慢讓藺尋枝習慣,認為是理所當然的。
除了藺尋枝,他們之間甚至沒有其他人可以證明李說過愛他。
只有藺尋枝聽得到。
“騙人。你騙我,李”青年難以置信,他的情緒有些崩壞。
身上的沼澤緩緩收緊,像是要將藺尋枝吞噬掉。
“為什么要這么做?”他問。
李看著他,這場對視持續良久。除了一雙眸子,藺尋枝看不到剩下任何有關李的特征。
“祂愛你。因為祂愛你。”沼澤經受不住沉默,迫不及待地替代李開了口,“祂愛你祂愛你祂愛你祂愛你祂愛你”
“在你經過的每一個地方都有祂的痕跡,不要相信祂的眼睛,神明的眼睛可以欺騙,但是神明不可以說謊祂愛你。”
聽到沼澤的聲音,藺尋枝張了張嘴,最后什么話都沒有說出來。
“現在就明白真相,對尋枝來說太殘忍和無趣了。你不應該在這里出現。”李的視線往下,看了眼多嘴的沼澤,再將視線投向藺尋枝的時候,他的眼神轉變,緩和了些許。
“至少不是現在。離開這里,尋枝。這是我們的約定,去完成你的游戲。”
說完,藺尋枝就猛地從夢里驚醒。
他身下不再是堅硬的地板,而是一張床。
青年側睡在床上,額前的頭發被汗沾濕,只要稍微動一下腦袋,里面的大腦就像是和頭蓋骨來了個激情對碰。
疼疼疼
藺尋枝揉著太陽穴,動了動身體。好在除了頭疼以外,沒有其他的毛病讓他心煩了。
緊接著,青年的腰連著人被一把攬過,十分順滑地進入了一個人的懷里。
他身邊還躺了一個男人!
“小鳥,你醒啦。”感受到青年的動作,男人也跟著醒了過來。
叫他小鳥的,只有TK了。
聽到TK的聲音,藺尋枝的身體頓時僵住。只見TK先抬手探了一下青年的額頭,接著自然地在那里親了一下。
“終于退燒了。”TK揉了揉藺尋枝的腦袋,再將他抱緊,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如果不是我,你就要死在籠子里了,小鳥。”
“你要怎么感謝我?”
第36章 第 36 章
這里是什么地方?
藺尋枝埋在男人懷里, 沒有輕舉妄動。
至少身上的衣服還在,TK的也一樣。
“你哭了。小鳥,你夢到什么了?”TK托起青年的下巴, 用指腹擦去他的淚痕, 帶著看到了新奇事物的語氣, “原來小鳥生病了會哭嗎?”
TK說他救了他。
可藺尋枝在失去意識之前, 他分明記得是李
不對,他在夢里見到的才是李。
藺尋枝忘記自己和李說了什么,他只記得李讓他完成游戲。
藺尋枝的眸子微微瞇起,持續的睡眠讓他有種脫出時間的焦慮感。因為發燒的緣故,青年看上去很困倦,像是永遠也睡不夠的, 慵懶又可愛的動物。
TK有些戀上了青年臉上皮膚的觸感,柔和光滑, 摸上去很舒服。青年沒有抵抗的情緒, 絲毫不設防地待在他的身邊。
TK的嘴角輕微地抽動著——
從眼尾到下頜,每進行一次撫摸,他心底不安分的那些因子就叫囂著想對青年做下一些惡劣的事。
看啊,小鳥的脖頸就在自己手掌的不遠處, 盡管那里顯然已經被Li先涉足了。
但這又有什么關系, 藺尋枝現在在他的地盤里。
昨晚的直播, Li收到的打賞創了0號房間的記錄。TK沒有錯過任何一個鏡頭畫面, 小鳥的行為, 他全看到了。
他知道小鳥是怎樣一步步的引誘, 攻陷, 最后從Li手里活下來。
遠在他們之前,小鳥就招惹了不少人。那些人肯定曾經擁有過他, 又失去了他。
所以不計代價的幫助藺尋枝,為了救他,甚至可以毫不猶豫地將威脅到藺尋枝的人殺死。
上帝恐怕會因此說他惡毒,但撒旦一定贊嘆他的美麗。
TK的眸光漸深,一點點沉浸于青年的五官之下。
小鳥不會屬于他,乖乖待在這里只是因為還沒有找到逃跑的方法。
所以,殺死吧。
將他在雨夜里幸運撿到的小鳥藏在床墊下,藏在地板里。
TK并不懂得該怎么保存尸體,他只需要記住小鳥的美貌,再以這種方式永遠和他睡在一起。
——他也要做出一件浪漫的事了。
“這里是什么地方?”藺尋枝出口的問句,打斷了TK的思緒。
青年還為地點和時間懵懂著,TK就已經安排好了他的結局。
因為情緒激動的緣故,TK的肌膚饑渴癥開始發作了。
他慶幸小鳥就在身邊,而不是吃力地跑到籠子里,在所有殺戮對象的驚恐注視下抱住某個幫他治病的人。
被他擁抱的人總是會用害怕又惡心的眼神看著他。
好像把自己當作了審判的神,無聲的斥責他的病癥,諷刺他的變態行為。
他從來都是被動的那個,是0號房間賦予了他主動的權力。
所以每天晚上直播開始前,TK都會選中那個被他擁抱過的人。
直播過程中,他會患上和TK相同的病,最后因為無法被滿足,饑渴而死。
TK稱之為【處決】。
TK的手指無意識地抖動。這是病要開始的先兆。
但是青年就在身邊,就算發病,也沒有關系。
“這里,是我的休息室。以免你白費功夫,我可以告訴你,0號房間主播休息室的門隨機刷新,小鳥不可能找得到逃出去的那扇門。”
TK唇邊纏繞著笑容,接著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笑意拉扯得更深。
他道:“小鳥可以從窗戶跳下去,如果你真的有翅膀”
說到最后,TK的言語帶上些許顫抖。
每次被他壓抑的鼻息都無可避免地打在了藺尋枝的額前。即使擁抱著青年,TK也仍然無法緩解在他身上隨意綻放糜爛花朵的病灶活動。
醫生給他的藥已經沒用了,這是下一個周期。
每過一段時間,TK的病就會加重。兩天前TK就應該去續藥,但是他拖到了現在。
但是他的小鳥就在這里!
就算病加重了,也不應該像現在這樣完全沒用。TK擰著眉頭,身體的每一寸皮膚都迸發出病態又扭曲的渴望。
藺尋枝察覺到男人的不對勁,稍稍抬頭,問道:“你”
怎么了。
藺尋枝只說出口第一個字。
“小鳥,我好難受。”TK完全沒有想要隱藏情緒的意思。
接著他低聲罵了一句,但這種程度的攻擊并不能對病癥有實質性的傷害。
TK低下頭和藺尋枝靠在了一起,急切地蹭著青年的腦袋和臉頰,仿佛連發絲都成了可以救他的解藥。
見狀,藺尋枝愣了愣。
TK的舉動,和昨天他在直播間里的時候一模一樣。
最開始在牢籠里,TK也是這樣抱他的。像是想將他這個“異物”活活吸納進身體里。
原來他會變成那樣,是因為TK。
藺尋枝的雙眸在虛空中對焦,但原本還處于茫然狀態的雙手已經有了下一步的計劃。
“TK?”青年試探性地叫了他一聲。
兩人在同一張床上貼近彼此,集齊了所有曖昧元素。但此時此刻,這樣距離不過是一個病人在努力向另一個病人求助。
身份轉換來得十分輕易,這讓藺尋枝有些猝不及防。
要救他嗎?藺尋枝問自己。
TK斷斷續續地嗚咽聲出現在青年的耳邊。病癥讓每一個擁有它的人變得脆弱又敏感。
盡管藺尋枝被TK死死地摟著,但這絲毫沒能緩解他的病。
藺尋枝知道該怎么救他。昨天晚上,Li把方法交給他了。
現在,青年成了那個施救者。
他掌握了一個殺人犯的生命。
“小鳥我好像要死了。”TK在他懷里喘息。感受不到任何緩解的痕跡,TK的語氣聽上去有些難過。
“我不想,就這樣死掉。死在這里、死在現在,太奇怪了。”男人的呼吸聲逐漸沉重,接著他呼吸的頻率加快,從喉腔里拖出氣聲,笑了出來,“但是和你在一起,好像、也可以接受”
“小鳥”他的聲音帶著一些特殊的沙啞。
藺尋枝感受到男人握住了他的手掌。他張開指間,沒入青年的指縫。
他和青年十指相扣。
藺尋枝抬頭,往聲音的方向看去,準確對上了男人的眼睛。
盲人青年看不見對方是什么表情。TK的眼神里,帶著異樣的期待。在有這個想法之后,他甚至開始忽略了肌膚饑渴癥帶給自己的刺激。
他喜歡新東西。
TK的唇角止不住的上揚,直到一個可怖的弧度。
“我們一起去死吧!”
這是TK第一次說出這個句子。
TK想殺了他的小鳥。
第37章 第 37 章
聽到這句話, 藺尋枝微微張了張眸子,一些細碎的光進入了那里。
小鳥有一雙好看的眼睛。
在他們再次見面的那個雨夜里,TK一下就看到了藺尋枝。他有一把非常顯眼的傘。
簡直是在誘導這座城里的所有怪物去找到他, 并且告訴它們這是一個很棒的祭品。
一般來說, TK不會放過這樣的邀請。但是那一天, 他已經找到了足夠的獵物。
所以, 是小鳥主動來找他的。
TK只覺得自己俗不可耐,竟然找不到任何其他的詞匯來形容他看到的人。
青年撐著傘,一些水滴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滴。雨水,和一些血的味道。
是那個便利店的店員;那條命,就是TK要寄走的東西。
傘下,青年的眼睛和傘外的雨滴一樣濕漉漉的, 平靜又懵懂。
TK總是忘了青年是一個瞎子,以至于將青年空洞無神的瞳孔解釋成懵懂。
青年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什么。
如果是往常, TK會待在角落里, 看著那些循著味道而來的怪物如何撕扯這只被選中的獵物。
——他一定是得罪了誰,才會被送傘。
于是分明TK才是淋雨的人,卻讓他覺得這只被包圍了的小鳥更加可憐一點。
就連眼皮開合重疊的褶皺和弧度都被精打細算,神一定給了他很多的偏愛, 才讓青年的每個地方都無可挑剔。
五官, 四肢, 身體。
所以人們才想方設法的要在這具完美的身體上留下自己的痕跡。
青年當即低頭, 磕碰在TK的胸口上, 想要將自己過激的呼吸頻率掩蓋下去。
他能感受到當下自己臉頰的溫度。很燙。
一起去死
TK要殺了他。
這是一個十分誘人的想法。男人直白地暴露殺意, 刺激來得迅猛異常。
藺尋枝捂著嘴唇, 不知不覺間他的指尖有了些麻麻的感覺,緊接著蔓延到肢體和全身。
呼氣過度的緣故, 藺尋枝的指節僵硬地扣在TK的肩頭。
“小鳥”TK用著安撫的語氣。
他以為青年在害怕。
藺尋枝看不見,但TK不是。他無法想象被男人看到了被手掌掩蓋在下面的真相
這樣的感覺很棒。
藺尋枝能感受到。
青年的腦袋還暈乎乎的,顯然不發燒不代表著痊愈。一些行為都跟著本能暴露,藺尋枝不能、也沒有什么精力去控制它們了。
TK和藺尋枝的病,在發作的時候癥狀很相像。
奇特、怪異、不被大眾所知,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們需要依賴某種東西。
他們十分契合。于是莫名其妙的,藺尋枝和TK成了某種強制意義上的共生關系。
僅僅此刻,他們誰都離不開誰。
除了這種方法,兩人只剩下互相捅刀子,一起死去。
“TK。”青年念著男人的名字,悶在被子里,聲音柔柔的。沒等TK應聲,藺尋枝就抬起頭來,那雙眸子飄忽著,隨后有技巧性的對向了TK的眼睛。
“我們不應該這么做。你也說過不想死在現在。”
聽到青年的拒絕,TK的眼皮不滿地抖動一瞬,強勢地掐著青年的手腕道:“什么?”
體內不被滿足的疾病因子還在不斷激惹著男人的神經,壓踩著那些暴怒的情緒。
對比之下,藺尋枝稍微縮了縮脖子,但眸子沒動,仍然無畏地盯著TK。
見他這副模樣,TK有些意外。突然抬高的音量顯然對一個盲人的刺激很大,但藺尋枝沒有絲毫的懼色。
就在這個空當中,藺尋枝抬手,帶動男人拽著他手腕的手。接著,青年垂下眼皮,在男人凸起的手指關節上親了一下。
柔軟的唇瓣,和鼻腔每次呼出的熱氣,弄得TK的手指癢癢的。
他心底的負面情緒被一清而空。
TK的呼吸一窒。
因為藺尋枝主動親吻的動作足夠突然,TK的大腦和意識斷聯,全然愣在原地,連抓著青年手腕的動作也松動些許。
小鳥做了什么他親了一下自己?
TK還沒反應過來,藺尋枝就圈住了他的脖子,翻身壓上,更好地進行接下來的動作。
藺尋枝抱了男人。
TK的手懸在空中。即使藺尋枝已經離開了那里,那塊被嘴唇碰觸的地方也仍然保留著剛才的溫熱。
直到眼睛開始酸澀,TK才后知后覺地眨眼。
小鳥在抱他。
為什么?
為什么會有人抱他?
從來都是他去做這件事的。
被他擁抱的人都討厭、無比抗拒他。
一時間,TK的手無處安放,有了幾分困窘的意味。
但是他不難受了。饑渴癥平靜下來,因為青年的擁抱。
“你只是,生病了而已。”藺尋枝再摟緊了些,他像是知道對方的心思,“這不是你的錯。我可以幫你”
青年在他耳邊輕聲道:“我來當你的解藥。”
聞言,TK的眉眼顫動。
解藥。
“真的嗎?”他問。
TK的視線冷了下來。他將手放在藺尋枝的背脊上,緩緩上移,道:“這不過是你想活下去的蹩腳借口。”
他掐住了青年的后頸。
感受到脖頸的力道,藺尋枝嘆了口氣,支起手臂,道:“你不信我。”
青年在他面前,慢慢展開一個笑容,“那我們打個賭。”
“什么賭?”TK說。
“賭,只有我能救你。”藺尋枝的語氣篤定。說完,他在男人的床上四處摸索。
正當TK疑惑這個小瞎子在找什么的時候,藺尋枝順著男人的胳膊摸到他的手。
“你”TK的話還在嗓子里,就被藺尋枝拉下了床。
藺尋枝故作遲鈍,動作自然的打斷了TK的殺意。或者說,他只是利用了TK的好奇心。
突然起身,因為生病的緣故,全身的血頓時往頭上涌去。青年的腳步虛浮,像是踩在了棉花上,搖搖晃晃地又坐回了床邊。
見到這一串連續的動作,被拉起來的TK在疑惑的同時又覺得有些好笑,“你想做什么,小鳥?”
藺尋枝下意識握緊了TK的手,“我們去牢房里,找其他的殺戮對象。”
“這就是你證明自己是解藥的方式?”TK道。說著,他瞥了一眼青年握著自己的手。
藺尋枝點了點頭。
“好。”TK收回視線,應了聲。
看藺尋枝光著腳再站起,男人又把他拽了回去,蹲下來幫這個沖動的小瞎子穿鞋,“別急。”
察覺到TK在握住了自己的腳踝,藺尋枝坐在床邊,垂下眼眸,無意義地眨了眨眼。
此時,屋外傳來一聲悶雷。
又要下雨了。
第38章 第 38 章
當腳步聲傳到牢籠里的時候, 玩家此起彼伏的交談聲頓時停了下來。
時鐘指向下午五點,距離晚餐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牢籠里的溫度很低,像是進了一個自動制冷機, 加上連綿的雨天, 讓空氣中散著潮濕的氣味。
濕冷最熬人。
玩家們挨在一起取暖。聽到走廊的動靜, 所有人都按下聲音, 連大氣都不敢出。
那些劊子手一般不會在這個時間點出現,而且還是兩個一起。
沒人知道他們是來做什么的,只是他們來了絕對沒好事。
玩家們坐在角落里,弓著脖子,低著頭,只敢為自己打開一條狹窄的縫, 從余光看向籠子的門口。
一邊害怕,一邊咒罵。直到鎖被打開, 他們看到了一雙沾滿泥點的黑靴。
看到靴子上的痕跡, 玩家就大概猜到了是誰。
——牢籠里的每一個殺戮對象,都是他帶進來的。
TK。那個快遞員。也是新聞媒體大肆報道的【十字路口隨機殺人犯】。
牢籠的玩家里,自殺和意外死亡占大多數,而剩下來的那些玩家, 都是TK的手筆。
0號房間有一套完整的系統。
昨晚在牢籠里就拔掉了玩家舌頭的主播, 負責篩選符合要求的殺戮對象。
Li確認最終名單。
雙生子蹲點;TK把殺戮對象帶回0號房間。
系統會不定時展開補充“貨物”的任務。但是整個市內, 也不是每次都有足夠的“貨物”, 所以為了每晚的直播正常運行, 需要他們創造。
一群惡心的殺人犯。
只是眾人聽到的腳步聲是兩個人。雙生子從來不會分開, 所以玩家將TK的可能性排除在外。
正當玩家以為是雙生子的時候, 他們的余光的范圍里就出現了一雙白色鞋子。
雖然無法辨認是什么牌子,但是都能注意到上面明顯的擦拭痕跡。
鞋很干凈。
他們認識這雙鞋。
就在幾個小時之前, 他們還和鞋子的主人一起待在牢籠里。那個時候鞋遠沒有現在的白凈。
這個特殊的殺戮對象,又活著回來了。
奇跡被創造了第二次。
許是被嫉妒蒙蔽,玩家的視線越過TK,紛紛看向藺尋枝。
青年邁進這塊不知道被血肉洗過多少次的地板上,在TK身邊站定。
盡管黑靴和白鞋的對比強烈,但當玩家看到藺尋枝手腕上的繩索過后,他們仍然不明所以。
還沒等玩家再發揮他們的探知欲,TK就松開了青年的繩子,粗暴地將他往牢籠里推。
在這些動作的進行過程中,玩家逐漸明白過來,最后將心中的竊喜放出。
裝病的羔羊被“退回來”了。
青年的面色紅潤,根本沒有生病的痕跡。在早餐的時候暈倒,不過是他的計謀。
五位主播里,最記仇的就是TK。
他一定會在今晚死去。
攜帶惡意的種子發芽,開出一朵惡之花。
青年眼盲,繼而突然被身后的力量一推,身子一歪,踉蹌著就要往前摔過去。
TK的行為,無疑是縱容牢籠里的殺戮對象們,告訴他們可以隨心所欲地對青年下手。
正對藺尋枝的一行玩家,見他往自己的方向摔過來,往兩邊挪去,打算讓青年就這樣摔下去。
同步響起的是牢籠落鎖的聲音,沒有任何拖泥帶水,TK將藺尋枝扔回了這里。
藺尋枝手上還綁著繩結,只好雙手并用,撐著墻壁坐下。
好像成為盲人,就可以無視所有惡意。
TK走后不久,人群就開始蠢蠢欲動。
“喂,你怎么樣?病好點了嗎?”最先開口的,是坐在青年旁邊的玩家,“沒受傷吧?”
聽到這句話,藺尋枝愣了一下。
他設想過很多種開頭,唯獨沒有預料到第一句話會是關心他的。
藺尋枝往聲音的方向點頭示意,微笑道:“現在已經退燒了,多虧了TK先生。”
聞言,對方沉默一瞬,接著道:“你說,他們幫你治病?”
藺尋枝的笑容愈發燦爛,像是想說出更多的細節,向他們證明自己言語里的真實性,“對,TK先生是個好人”
可話音剛落,藺尋枝就被一聲嗤笑打斷。
“瞎子就是瞎子,你忘了自己是怎么進這個鬼游戲里的了嗎?昨晚被送進來的時候要死不活的那個樣子是誰弄得,你不清楚嗎?大家都知道那個變態是什么德行——”
男人陰陽怪氣地說到這里,接著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感嘆道:“他是不是草得你很爽?”
說完,其余玩家紛紛發出鄙夷的聲音。
“死基佬”
“死外面得了,他怎么還敢回來。”
“是玩完不感興趣了,才被踢回來的”
“昨天晚上是Li,今天換TK。你是不是誰都給上?”玩家中,出現了一道猥瑣的聲音。
一個謝了頂的油膩大叔用著下流的語氣,三兩步堵在了青年面前。
“反正都要死的,你給我上一次吧。”流氓男那雙肥膩的大手摸上了藺尋枝的臉。
他咽著口水,色瞇瞇地說道:“這臉蛋那么水嫩,也當給大家看個樂子了。我不嫌棄你被幾個男的睡過,我那么帥,你也不吃虧。”
聽到最后那句話,眾人一致無語。
藺尋枝別過臉,攥著拳頭冷聲道:“我沒有,你離我遠點!”
見青年抗拒,流氓男更加來勁,效仿他們扯住了綁著藺尋枝手里的繩子,“裝什么裝,你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怎么活下來的嗎?不給老子上,老子讓你活不到晚上!”
“滾開!”藺尋枝吼道。因為雙手被束縛的緣故,他很難找到支點,根本拽不過面前的禽獸。
藺尋枝的心率加快,危險的閾值在此刻攀升。但是他的憤怒顯得無比蒼白。
現在,只能希望有人良心發現,出來幫幫他。
但兩人如此僵持了許久,也沒有一個玩家愿意站出來。
“還挺有勁的,難怪他們喜歡你。”原本還怕真有人出來阻止的流氓男見狀,終于開始肆無忌憚起來,“沒人會幫你的,快給我親一個。”
流氓男抓著藺尋枝的手,整個人就要壓上去。
“差不多行了,劉哥。”
就在這個時候,坐在藺尋枝旁邊的玩家看不下去,開了口。
流氓男瞥了他一眼,嘁了一聲,說:“放心,等老子搞完,有你的份。”
“劉哥,你”
“你小子給我他媽的閉嘴!別人都不說就你說,你要跟這里的所有玩家作對嗎!再說我又沒做錯,這瞎眼玩意能活那么久,誰看著不來氣!”
他嘴里罵出的話一句比一句臟,直聽得玩家們都安靜了下來。
流氓男以為是自己說得對,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一時間上了頭。但就在他要接著說的時候,余光中的一絲異常引起了他的注意。
長時間待在這個狹小又黑暗的空間里,每個人都被迫練出了眼神好的本事。
青年就在手下,只要再靠近幾厘米,就真的能親到了。
藺尋枝已經聞到了對方嘴里積蓄已久的口氣,努力忍著反胃的感覺。
流氓男頓住了要繼續前進的動作,即使牢籠里的溫度低下,他的后背也冒出一層冷汗,沾濕了最里層發黃的包漿襯衫。
隔著籠子的欄桿,TK就蹲在他的不遠處。
男人眼睛瞪得很大,純黑的瞳孔盯著他和藺尋枝糾纏的雙手,最后視線一點點上移,落在流氓男的臉上,和他對視。
TK咧開嘴,露出上下兩排鯊魚齒,唇角的弧度幾乎要掛靠到耳根。
那是一個可怖的笑容。
“喂。”TK從齒間擠出一個字,兩排鯊魚齒分離,語氣森然,他看上去想要生吃了他,“我聽說。”
“廚房缺油了。”TK抿著唇,將鯊魚齒藏了起來,但嘴邊的笑容弧度不變,就像是被什么東西強行拉開了嘴角一樣,“你說巧不巧,因為你,我不用出門麻煩一趟了。”
“麻煩你就夠了。這樣,大家也都會喜歡你的。”
TK的手從欄桿的間隙中伸進來,搭在流氓男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你說,對不對?”
眼前這副情景,加上TK的話語,流氓男的五官開始抽搐,全身也跟著發抖。
在下一個瞬間,流氓男的褲子濕了。
牢籠里的玩家因為TK的出現迅速離開了欄桿,往對面的墻邊沖去。
“不對!不對,我不是你”流氓男急忙否認,但大腦經受了極大的恐懼,他的嘴里仿佛被放了一坨隨時會爆炸的炸藥,根本無法捋平舌頭說話。
“乖。”
TK短暫且輕巧地吐出這個字,隨即流氓男就連衣服帶人撞在了金屬制造的欄桿上。
藺尋枝在瞬間恢復了自由,這個“乖”字,仿佛也是對著他說的。
乖乖待在原地,欣賞0號房間的主播,為場上所有觀眾兼殺戮對象帶來的直播表演。
制作欄桿的金屬十分特殊,在系統的口中——它永遠沒有彎折或者斷裂的可能。
喜歡拉扯游戲的殺戮對象,作為一名盡責的主播,當然是要盡全力陪他玩耍。
畢竟這位大只又可愛的殺戮對象
已經活夠了。
“嗒噠!”TK念出一串擬聲詞,在牢籠中所有玩家的眼皮子底下變魔術般拿出了一條繩子。
“我一直非常好奇,系統說這個欄桿不會斷,但是人的骨頭也很堅硬。所以”TK將繩子在流氓男的脖頸上纏繞。
“不,不要!我求求你!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我不想死,我求求你!放過我!我不想死”
TK置若罔聞,全然沉浸在某種極大的喜悅里,“我們測試一下,是你的骨頭先斷!還是我們的欄桿先斷吧!”
話音落下,繩子收緊。
TK站了起來,抬起一只腳踏在欄桿上做第三角的支點,使勁往外拉拽——
流氓男的頭骨和欄桿的間隙貼合。
他能過去了。
如果他是一只貓咪,他現在已經有了越獄的機會。
可惜他不是。
這場表演為所有人開放。但藺尋枝是個盲人,他只聽到了流氓男被掐斷在氣管里的求救聲、骨頭和欄桿相互的碾壓聲、牢籠里其他玩家的驚恐聲。
這是一場即時的報復。
TK出現的很及時。
藺尋枝將空洞的目光放在這些聲音上,仿佛他能像聽覺障礙的患者一樣,用類似骨傳導的方式,重見光明。
TK救了他。
這就是,藺尋枝是唯一的解藥的原因。
有且只有。
因為他是藺尋枝。
第39章 第 39 章
再過半個小時, 就是晚餐時間。
這場餐前表演得到了觀眾們極大的反饋。
盡管他們都餓了,但現在好像誰都吃不下飯。
沒人知道他們的飯菜里會被摻些什么,又或者, 在這之前他們吃的東西就是這樣做出來的。
TK沒打算留下一具殺戮對象的尸體在牢籠里過夜。
即使他在非直播時間對殺戮對象做出這樣的事, 已經違反了規則, 可是按照殺戮對象的人頭數來說, 沒人能夠指責他。
藺尋枝是被TK多帶回來的那個。
此刻,牢籠里的玩家,才是不多不少。
流氓男的腦漿迸濺,TK滿不在意,隨手將飛濺到臉上的□□擦去,回頭打開了籠子。
從一開始他就沒有走遠。
把青年送回籠子里, 佯裝被“退回”的假象——這是小鳥的主意。
思考的過程在TK眼里十分浪費時間,所以小鳥這樣說, 他也就由他去了。
在小鳥進籠的那段時間里, TK踱步到走廊盡頭,再壓著腳步聲回來,佯裝做已經離開的模樣。
如果自己真的走了,小鳥會被怎么對待?
他很好奇。
要是自己不出現, 藺尋枝會怎么做。
TK知道他總會有兩手準備, 就像昨天晚上在Li的直播間里那樣。
所以他耐著性子再等再聽, 終于聽到了青年憤怒的聲音。
不得不說當TK聽到那句“滾開”的時候, 只覺得小鳥的聲音性感得要命。
在那個瞬間, TK出現了想成為那個人的想法。
被小鳥狠狠踢開, 但是又永遠逃不出他精心布置的華麗籠子里。
直到要被那只殺戮對象侵犯, 都沒有人站出來幫助他。
TK在等青年背叛他,只是TK想不到藺尋枝沒有任何保留——
他被青年下注了。
全押。
聽說有人沉迷賭博藺尋枝都會怕, 可當青年坐上賭桌的時候,卻又一點都不怕了。
這只披著無害外殼的小鳥,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賭徒。
藺尋枝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挨靠在牢籠的墻邊,姿勢有些僵硬。
他的位置距離流氓男最近,血無法避免地濺到了青年的身上。
由于眼盲的緣故,沒有其他的聲音刺激他轉移目光,于是他的視線一直定在流氓男被籠子卡住的腦袋上。
如果不知道青年是個瞎子,想必會被他的膽大和冷漠嚇到。
但藺尋枝只是受到了潔癖的影響。他無法判斷衣服上是否還沾著便利店店員的血,而現在無論如何,這些臟東西又出現了。
“好臟”青年低聲喃喃。
臟死了。
TK慢慢走到藺尋枝的面前。原本仿佛無事發生,情緒穩定到足以讓所有人覺得異常的小鳥,此刻正在無聲地發著抖。
“臟死了。”藺尋枝將這句心聲重復。
他不能總是委屈自己。
言語和肢體的惡意,頂多是藺尋枝為了達成目的做的局,無論發生了什么,都是藺尋枝主動招惹來的。
黑羊效應里,藺尋枝是那只并不可憐的黑羊。
但他不需要那么多的【危險】,這簡直是在獎勵身體里那個該死的【病】。
現在發生的意外,已經超出他的承受范圍了。
“得救了。我勸過他的,死了也是活該,好在你沒事。”說話的,是最開始向藺尋枝示好的那名玩家。
一籠子的幫兇和共犯,還有一只假惺惺的白羊旁觀者。
牢籠里的光線昏暗,玩家輕輕松開了放在藺尋枝身后的手,語氣里裝了幾分虛偽的暢快和感嘆。
在TK出現在籠邊的時候,玩家就抓著青年的衣服,將他擋在自己身前,做好了隨時讓藺尋枝幫他擋搶的準備。
白羊很聰明。之所以第一個示好,不過是足夠謹慎,預判到了TK并沒有走遠。
但他又聰明的過了頭。
當久了出沒在夜晚的鬣狗,TK怎么可能注意不到這樣的動靜。
小鳥也被人利用了。
接著,在籠子里往前進的過程中,TK順手從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槍。
就算玩家沒有看清男人拿出了一個什么東西,在聽到上膛的聲音的時候,也全都明白了過來。
在這聲動靜之后,白羊終于開始驚慌。
“別過來,不然不然我弄死他。”
即使他知道此刻再將藺尋枝拉到自己身前無疑是加快自己送死進度的行為,他的身體本能也還是這樣做了。
聽到這句話,TK挑著眉,嘴角緩緩拉開,驚喜道:“你想怎么做?”
青年被一些粘稠又骯臟的血沾濕,在TK開口后,慢慢將感官和知覺拉回。
藺尋枝抬頭,把目光投向聲音來源的方向。
有一個尖銳的東西,抵在了他的腰腹部。
想要這個,想要那個藺尋枝的腦海里不斷涌出這些句子,【病】的渴望永遠無法被滿足。
在TK的角度看來,青年的眼眶里閃著淚光。
——都是和危險有關的東西。一槍加一刀,不管怎么樣,都可以死掉吧。
心跳得很快。
他在渴望。
【病】像是和青年共生的另一個靈魂。探究、尋覓死亡,將它放在圣壇里祭拜,將一切能接近死亡的事物,推崇為無上的快感。
沒人知道身后的那名玩家是怎樣將一把刀藏到現在的。
而抵在青年身后的刀鋒利的像針,還沒反應過來,就劃破了他的衣服。
起初沒多少感覺,直到痛意和血液濕膩的觸感逐漸清晰,藺尋枝才知道對方已經刺破自己的皮膚。
開始流血了。
“只要放我離開這里。”在沒有退路之后,玩家決定捏著這名特殊殺戮對象的命搏一搏,“我就不殺他。”
在非直播時間殺人,TK違反了0號房間的規則。
TK能為青年做到這樣,一定不會冒險讓他死。
藺尋枝的呼吸走向不正常的頻率,連帶心跳。全身所有可以調用的神經都放在了那道正在流血的傷口上。
藺尋枝沒有反抗,他甚至是讓自己變得更安靜和柔軟,任由身后玩家掌握。
掙扎只會讓血留得更多更快。
【殺了他。】
【他是,該死的人。】
【枝枝放松。】
【身上的臟東西,我來幫枝枝舔干凈就好了。】
【他在傷害枝枝。】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一直伴隨著藺尋枝的彈幕聲音適時出現,只有青年聽到了。
他們在安慰藺尋枝,也在告訴藺尋枝該怎么做。
已經有人因為藺尋枝死了,但是沒人需要對此懺悔。
都是他們自找的。
“TK”青年啟唇,抑制著聲線,念出TK的名字。
對你來說,再殺一個也沒關系吧,TK。
【對,就是這樣。】
【枝枝做得很棒,這樣就足夠了。】
彈幕的聲音一個接一個,在藺尋枝耳邊低語,將青年心里那些利己又不道德的想法放大。
他們希望藺尋枝坦誠。
枝枝只需要做最真實的自己。
“好啊。”TK道。
他在回應藺尋枝,也在回復挾持著藺尋枝的玩家的話。
聽到肯定的答案后,玩家有些難以置信,道:“什么?”
TK只短促地報出兩字,他下意識地疑惑著是不是某個巧合。
可接著,只見TK當著所有人的面,把舉著槍的胳膊放了下來,輕松地說道:“可以商量的事,就不要見血嘛。”
“想出去是嗎?門沒關,你現在就可以走。”TK滿不在乎,視線只是放在沾紅帶血的藺尋枝身上。
聞言,藺尋枝愣了一下。
TK看到青年那雙小鹿般的眼眸里,盛著疑惑。
直白又可愛的表情。男人不禁感嘆起來。
羊圈里唯一的狼將這句話暴露于羊群中。他語氣里的無所謂,足夠讓其他白羊失去了逃亡的自信。
但是死和死沒有區別。
獵人蒙住羊羔的眼睛,計劃抹開羊羔的脖子,它們也有從指縫里的光和空隙里逃出去的妄想。
更何況這是獵人給出的巨大破綻!
生還的誘惑擺在面前,為什么不試試。
怎么能不試試!
疊加的恐懼被自由刺激,開始觸底反彈。躲在角落里的最膽小的人成了最瘋狂的鬼。
在藺尋枝身后的玩家還在猶豫TK話里的真實性時,已經有人做出了選擇。
“哈哈哈哈哈哈!是我!”一個消瘦的男人嘴里胡亂地念著:“綁匪大哥,我也想殺他,不是他想殺,是我!我也可以出去了嘿嘿嘿,我也要出去咯!”
男人原本被其他玩家排擠到了門口,有望成為今晚直播時,被第一眼看到的殺戮對象。
但此時此刻,這個顯眼和危險的地方變成了出逃的最佳位置。
大門正對著他。只要往前……他只需要再往前走兩步,就能逃出去了。
他多幸運!
TK聽到動靜,“哦?”了一聲。緊接著他稍稍扭頭,往那名玩家的方向看去。
他大喊大叫著往撲向門,惹得所有人的目光聚焦。
像是自殺的人想要被圍觀自己生前的場面,嘩眾取寵地進行一場無法理解的儀式。
消瘦的男人將所有的勇氣托付在沖到門前的這幾步上,然后用盡力氣,拉開這扇象征著生的鐵門。
猜一猜,還有誰被轉移了注意力。
“被——騙——了——吧!”
TK興奮地抬起聲調,猛然笑著回頭,同步舉起槍按下扳機。動作一氣呵成,沒有半分猶豫。
經過消聲器處理的槍管,沒有讓子彈射出的聲音擴散。但也并不是絕對靜音,因為牢籠里的所有玩家在聽到槍響之后尖叫了起來。
門沒鎖是騙人的,只是TK沒想到計劃會進行的那么順利。
親手挑選的殺戮對象,沒有讓他失望。
大口徑的槍和子彈穿過玩家的頭顱,不止留下一個彈孔那么簡單。
他的頭炸開了半個,濺了滿墻的血。
但凡距離藺尋枝和玩家不夠遠的人,都被這波血肉攻擊到了。
他的小鳥也一樣。
但是比起把小鳥從挾持他的人手里救下來了,這不算什么。小鳥會有多驚喜,多意外
小鳥討厭血,所以如果他承諾可以讓小鳥用他的浴室,小鳥會撲到他的懷里說謝謝嗎?
真想抱抱他呢。
TK拿著槍對著天花板又開了一發,將其余殺戮對象的尖叫聲迅速按了下來。
“小鳥。”TK喊著青年。只見藺尋枝仍然保持著抬頭看他的姿勢。
還是緊張嗎?小鳥。太他媽的可愛了。
盡管是個小瞎子,也還是會這樣看著他。
TK喜歡小鳥的所有樣子,包括這個身體僵硬的小鳥。
情緒激動容易影響視力,在這樣昏暗的環境下,非常打擾他和小鳥對視。
是時候該裝一盞燈了。
噢
TK才注意到,
小鳥已經死了。
第40章 第 40 章
火光映照在青年的臉上。TK劃開打火機, 半蹲了下來。
藺尋枝的眼眸無神,卻又和失明的無神不一樣。這是一種來自死物的美麗。
至于身后那名挾持他的玩家,鮮血濺了整面墻壁, 疊加在早先就有的陳舊血跡之上。
玩家并不是第一個以這種方式死去的人, 他有他的前輩。
因為槍響的緣故, 所有玩家都沒再敢出聲。在十分鐘之前還活著的兩位同伴在面前先后死去, 導致他們精神和肉/體都處于極度緊張的狀態。
也許是人們發覺了TK的異常反應,也許是從青年身下流淌而過的血液,一直蔓延到了TK的腳邊。
玩家們的視線不敢明目張膽,但或多或少察覺到了這個劊子手的微妙情緒。
TK靴子上的泥點,和青年流出來的血混在了一起,互相融合成了更渾濁的顏色。
他的小鳥死了。
這句話在TK的腦子里無意義的重復了很多遍, 聲音交雜,有些迷幻和錯亂。
怎么會死呢?
小鳥那么聰明, 甚至從Li的直播間里活著出來了。
失控感沿著他的神經一點點向上浸潤。
槍被TK隨意的放在地上, 顯然即使他這樣做了,也沒有人敢上去動他的槍。
沖到門口的那名瘦弱的中年玩家,弓著背跪在牢籠的門前,他盯著地上輕松通過籠子往外走的螞蟻, 目光呆滯。
TK抬起手, 這個動作惹得眾人一番躲避。只見男人全然沒有再理會其他殺戮對象的意思, 而是伸手, 一下又一下撫摸青年的臉頰和眼睛。
青年的容貌和氣質, 足以輕松的讓人們認為, 即使只是以青年為原型做成的雕像, 也能擁有驚心動魄的神性。
藺尋枝的瞳孔保持放大。在那張失去生命色彩的臉上,像是正很專注地在看著男人。
TK的身體里, 一些情緒醞釀著,它們已經在胸腔的位置集合完畢了。
他轉而伸手摸上藺尋枝的頭發。雖然有的被血打濕,黏在了一起,但是不影響其他部分的柔軟。
頭發沒有溫度,也沒有神經,無論主人活著還是死了,都一如既往。
TK的肌膚饑渴癥要發作了——
崇敬的、高貴的、無私的神父先生。
TK在生疏地在心底念出這個稱呼,接著將自己所有的渴望用祈禱的口吻說了出來。
想撕開青年的肌肉,鉆進去和青年的骨骼長在一起,再用針和線小心地縫合,最后打個漂亮的結。
寬容的神父不會責怪他在有難的時候才想起禱告
他想和藺尋枝緊密地在一起,變成一個人。
對、對、對、對、對!
他就是想這樣做。
人永遠不會背叛自己。
這是神父教他的。
仁慈的敬愛的神父先生,在這樣滿布血腥的牢籠里,您或許會覺得冒犯,但是,請允許我向您分享這份愉快,神父先生——
我找到答案了。
我找到,治好病的方法了,神父先生!
讓他的血流進藺尋枝的心臟里,藺尋枝也就活過來了。
他們會成為一個人,永遠在一起。
“永遠在一起。”TK將這句心里的想法念了出來,此時他已經全然跪在了藺尋枝的面前。
一些孤獨,一些密密麻麻的空虛和痛苦漸漸侵蝕他的感官。
最開始的時候,他被青年吸引。現在連帶他的饑渴癥,也一起選擇了青年。
牢籠里的所有殺戮對象見證了一切。
TK的身體向前傾斜,他張開雙臂,將失去體溫的青年擁在懷里,慢慢劃出一個十字。
在指尖順著十字的一豎朝下劃去的時候,TK的動作頓了頓。
他想,他知道差錯是怎么出現的了。
青年的傷口里,埋著一根細細的塑料棒,衣角上還粘著半塊沾了灰的糖果。
殺死自己的兇器,是青年親手給出去的。
沒人會把刀片藏在糖里。
還沒畫完的十字停在半路,再看過去,變成了一個倒十。
所以尊敬的慈愛的神父先生,小鳥擁有翅膀,就是拿來逃跑的嗎?
TK動作輕柔地撫摸青年的尸體,把刀片糖拔出來,接著從口袋里拿出一塊用來擦血的手帕包住,轉而放在了外套胸前的暗袋里。
不,不是的。
小鳥說過做他的解藥。
小鳥伸開翅膀,是為了讓他剪斷它,這樣就能永遠留在他身邊了。
為了和他在一起,小鳥不擇手段,甚至愿意自殺。
到了生死的地步,TK就有說愛的資格了。
所有殺戮對象都是在死后才進入0號房間,但是藺尋枝不一樣。他是活著被TK送進來的。
在0號房間里,青年有第二次生命。
但這僅限于0號房間,在完成游戲任務之前,帶著這片生的靈魂回到現世,不過也是更新了死亡的現實而已。
在生前,藺尋枝只需要開出回到現世的那扇門,就可以直接出去。
現在,青年把出去的權力,交給了0號房間的直播管理者,也就是他們。
這怎么能讓TK不驚喜。
被選擇之后,他當然要負起責任來,找到藺尋枝。
0號房間那么大,讓小鳥走太久,會迷路的。
萬一半路再被其他管理者拐走,就不好要回來了。
就像昨天,就像今天。在Li眼皮子底下把藺尋枝轉移到自己的休息室里,這花了TK很大的工夫。
今天的早餐,是Li負責。
TK把藺尋枝身上的微形監視器取了下來,塞進另外的口袋里。
以往這些攝像頭,都被安放在跟蹤名單里的殺戮對象身上。
TK對著屏幕的畫面百無聊賴,默默等著那些被系統選中的,即將要進0號房間的殺戮對象們走到一個適合去死的地方,然后出現在他們的身邊。
早在TK把藺尋枝放進籠子里的時候,監視器就一直在他身上了。所以TK才能在藺尋枝醒來的之后,準時出現。
他已經對屏幕前后的獵殺不感興趣了,但對和小鳥醒來之后的見面,十分上心。
藺尋枝是他主動撿回來的。這次見面,讓TK想起了雛鳥效應。
只是這只小鳥不一樣。
他好像沒有人性。
TK看著青年的尸體,眼眶發紅,笑了起來。他舉起藺尋枝的手,吻了青年冰涼的手背和指尖。
神父先生,我愛上他了——
青年醒來的時候,正巧響起一道雷。
他半個身子靠著墻,坐在地上,頭側著微微低下。身體各個地方的傷口全部愈合,衣服也被收拾得很干凈。
兩只手放在大腿上,模樣乖巧無比。每個姿勢像是被精心設計過一樣。
只是他所處的位置不是櫥窗,而是又黑又臟的地板。
離青年不遠的窗子外面下著雨。他睜開眼睛后茫然的神態,像極了被計劃丟棄在街邊巷子里的玩偶。
藺尋枝睜開眼睛,眼前仍然混沌一片,但緊接著動了動手腳,身上沒再傳來痛感和血的味道,他抿著唇角,獨自開心了一會兒。
真的逃出來之后,帶著賭贏的喜悅,藺尋枝開始思考自己的下一步:
找到一扇門,測試一下TK所說的隨機門規則。
但這實在為難一個盲人。
藺尋枝不熟悉0號房間,盲杖也不在手邊,只能摸著墻走
不對。
他忘了——
他分明可以求助他的觀眾來幫幫他。
在起身的時候,劣質的墻皮掉落,青年被迫抓了一手墻灰,接著拍干凈灰的動作頓了頓。
隔著鏡頭放在藺尋枝身上的視線太多,讓他混淆了身邊的。
目光在暗處。有人正看著他。